四月带着小良出发去东欧了,我独自留在,这时我才有了异乡客的感受,在这偌大的一个陌生国度,只有屈指可数的人与我有过交集,其中几位是在土耳其认识的英国伞友,都是浅浅的关系,还有一位很热情但是还没有见过面的在曼彻斯特访问交流的中国伞友……离我最近的是一位十年前大学同学聚会时见过一面的坤,他在伦敦学习。
我在淘宝订了张火车通票,为接下来的行程做准备,处理了一些勉强算得上是工作的杂事,预约了4月3日大英博物馆的门票以及5日大英博物馆与国家美术馆的门票,与坤约了3日在伦敦碰面。
白天我还挺享受,可是天黑后,我突然意识到这是来英国后第一次一个人住,而我在读的小说有些神秘、惊悚,之前四月说暖气有时会发出声音,我并没有注意到,可是这一晚,我时不时被突然出现的奇怪声音吓一跳,后来听见楼下邻居家传来的好像是淋浴的水声,我才放松了些,四月之前说隔音不好,我也没有觉得,但一紧张,听觉变得特别灵敏。
放下小说,刷手机,刷到发生在南昌的离谱新闻,大风把在睡觉的人从家里卷走了,面对大自然的力量,人类可真是渺小。
睡到半夜,被手机短信提示音吵醒,我拿起手机,不敢相信我所看到的内容……我是在做梦吗?还是穿越了?我要被困在英国了吗?四月能回得来吗?这个世界怎么了?
国内高风险地区来浔、返浔人员请主动报告目的地社区、单位,未按规定落实报备要求,造成疫情防控风险或其他严重后果的将承担个人法律责任。
我截图发了条朋友圈问有没有人收到同样的短信,我就继续睡了。
迷迷糊糊又被短信提示音吵醒,拿起手机看,简直是离大谱,短信内容:
翻看我的那条朋友圈,不少同城的朋友都留言说他们也收到了,说是移动公司误发。
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三年疫情恍如隔世。
4月3日,周三
晚上没有睡好,所以第二天没有一大早就出发去伦敦,大英博物馆我约的是中午12:20进场。
从四月家步行走到火车站,从Haslemere可以坐火车直达伦敦滑铁卢车站,这是我第二次在英国乘火车,心里有些忐忑,因为不熟悉规则,不知道怎样的座位是可以坐的,不知道怎么区分一等座和二等座。
我特意留意Haslemere火车站有没有直梯,自从飞滑翔伞之后,每次出门就仿佛背了座泰山在背上,这一次出发前,在国内,我在网上买了一个超轻的布行李箱把滑翔伞装在里面,在盖特维克机场刚取完行李,我就被装着滑翔伞的行李箱给带倒了,在机场火车站进站也被带倒了一次,以至于要乘扶梯下到站台时,我鼓起好大勇气才拉着两个行李箱踏上了扶梯,还好没有连人带箱咕噜滚下去。
10点25分,我还在Haslemere的站台,11点25分,火车就驶入了伦敦滑铁卢的站台(LondonWaterloo)。
我来英国那天一落地盖特维克机场,就直接从机场火车站坐火车去了Haslemere,没有进伦敦。
泰晤士河边的这个摩天轮就是所谓的“伦敦眼”,之前在小红书上看大家推荐伦敦必玩景点,都提到伦敦眼……我以为是什么特别的地方,结果一搜是个摩天轮,哪里没有摩天轮嘛,南昌赣江边也有,我原来租的公寓就在赣江边,客厅的窗户外就是摩天轮,每天晚上在客厅里画画,如果摩天轮的灯熄了,就表示很晚了,总之,这样的天气,我是一点也没有坐摩天轮的欲望。
从滑铁卢火车站走到大英博物馆门口,我一路就只拍了几张照片,还是巴黎对我更有吸引力些,也可能有天气的原因吧,原来去巴黎的时候,秋高气爽天蓝蓝。
我跟坤,在大学里交流并不多,那时的我只想做个隐形人,暑假收到外教Judy从美国寄来的信,她希望我新学期里不要那么害羞,我挺喜欢Judy的,但我对她就像对其他老师一样,从来没有主动交流过,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当时她也就最多30岁吧?很美式的休闲穿搭,长了满脸的雀斑。
在大英博物馆里,两位久未见面的老同学,一边看展,一边闲聊。大英博物馆的藏品惊艳了我,我感慨于几千年前的古代文明,同时又感到悲哀与愤怒,想到大航海时代开启后,西方世界对世界各地的残酷殖民与贪婪的掠夺。
我看到公元前3/4000年古埃及人制作的精美饰物,几千年后人类不也还是追求着这些身外物么,还有这些栩栩如生的雕塑,换作一个几千年后的普通的我,我还没有这般巧手呢。
来自中国景德镇的瓷器——这对青花瓷被誉为“世界上最知名的瓷瓶”,原本是PercivalDavid爵士的藏品,所以得名DavidVases,中文译名大维德花瓶。
我跟坤都被这尊三彩罗汉像吸引了,我在国内从来没有见到过类似的展品。介绍上说这是来自中国河北易县的罗汉像,此前,我从来不知道有个叫做易县的地方。回来后查资料得知,这组出自易县的罗汉像,全部流落海外。
来自中国的,我们从未见过的地狱判官雕像。
我想到了网上看过的一句话:没有一个中国人能笑着走出大英博物馆。我想,埃及人和希腊人以及其他许多文明的人,也很难笑着走出去吧……
我在教堂里看见捐款箱,点了蜡烛会自觉投币,但在大英博物馆看到捐赠的提示,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这个气不仅仅是对“西方列强”的,也是对我们自己的,复杂心情,化为叹息。
从大英博物馆出来,外面竟然有了阳光,坤带我去大英图书馆看了一眼,他在这里办了读者证。
我打算晚上回到Haslemere,周五再来逛上一整天,我跟坤说要回去了,那时下午5点,他邀我在图书馆附近一家小店吃点东西填填肚子,英国天黑得晚,所以我也不着急离开。
从小店出来,6点多了,天还大亮着。
告别坤,我在谷歌地图上输入中文伦敦滑铁卢火车站,发现位置不对劲,来的时候,我是通过滑铁卢大桥跨过了泰晤士河,怎么回去不用过河了呢?我想:难道滑铁卢火车站出站跟进站在不同地方,一个在河这边,一个在河那边?先跟着导航过去再看吧。
来的时候,我因为不想坤久等,所以大步流星,往回走时我就慢悠悠,我看到地图上有个公园,我就从公园里穿过去。
公园里的长椅上也钉有怀念故人的牌子。
这位1964年出生,2019年去世的AndrewMichaelRamen,作为旅行者、史学工作者、书商、大英博物馆讲解……被爱、被怀念。
这位出生于1952年,逝世于2022年的ElaineStellaRogers,她说:不管什么时候你想见我,就看看夕阳,我会在那里。
18点48分的伦敦天空,有蓝天与白云。
一架飞机正要飞过这尖顶的钟楼上空。
分针即将指向12,意味着马上就是19点了。
很快,钟声伴随着音乐声响起。
我看见路旁布告牌上圣马丁室内乐团的“四月亮点”,票价10英镑起,倒是不贵,比一顿饭便宜。
又见伦敦眼。
匆匆路过曼德拉的雕像。
对了,我跟着谷歌地图导航所到的位置根本就没有火车站,我还是跨过泰晤士河回到了我之前到达时的那个滑铁卢火车站。
后来我在小红书上发了个帖,我用火车站的英文名导航到火车站的中文名,一个在河这头,一个在河那头,有网友提醒我谷歌地图的中文译名是可以被其他用户编辑的,所以看来是被人编辑错了。
看到滑铁卢火车站,竟然有了亲切感。
这时是19点22分,我在手机上查到有一趟19点45分回Haslemere的火车,显示是在13号站台,我在滑铁卢火车站楼上楼下跑来跑去,等找到13号站台时,离发车还有5分钟,站台上一个人都没有,火车也还没到,电子显示牌上显示的信息是关于4月4日-9日的,当天是4月3日,所以我没推敲上面写的啥。一直等到19点50分,还不见火车踪影,我去找了位工作人员询问,他说我来晚了,这列火车已经走了,我明明早到5分钟啊,后来我坐出经验了,在英国坐火车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临时换站台啊,火车晚点啊、取消啊、取消又突然发车啊……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但是,最大的问题是他们经常罢工,当时站台信息牌上显示的就是罢工通知,只是从来没有经历过罢工的我,压根就没有理解industrialaction(工业的行动)指的的罢工。
工作人员叫我去坐20点的火车,我买的是火车通票,只要激活了,可以乘坐当天大不列颠岛全境所有的火车。
顺利坐上了20点的火车,竖起耳朵听站名,我注意到火车并没有在网上显示的所有途经点停车,这让我又有些忐忑,好在火车没有在Haslemere呼啸而过,如我所愿停了车。
这时天已经黑了,我出了火车站往我在英国临时的家走时,错过了平常步行的台阶入口,走到了更远的车行入口,平常坐在车上,没觉得车子右拐后往里开多远,可是步行右拐后,走了半天还没走到,走进了一片完全的黑暗中,我感觉好像在梦游,就在我怀疑我是不是迷路了,总算走到了路的尽头,这意味着到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