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黎圣母院遭遇大火导致建筑和文物损毁,但万幸的是早在2008年哥伦比亚大学等学校联名发起了MappingGothicFrance的项目,对包括巴黎圣母院在内的众多法国建筑进行了系统性的数字化保存,用户在其网站上可以看到完好无损的巴黎圣母院全景[1]。谷歌同样在2011年2月开发了GoogleArt&Culture的在线博物馆项目,用户可以通过手机、互联网、VR等方式在线参观来自全球的1000多家数字博物馆[2]。在我国,不少博物馆借助文物数字化建立了在线数字博物馆,并采用与新科技结合的方法(如网站浏览、APP下载、VR等方式)与受众建立联系。故宫博物院一直走在国内博物馆数字化的前列,“全景故宫”不仅能让网友观看博物馆全貌,还能够浏览到超清的文物仿真还原图。在2016年5月1日,“数字敦煌”项目上线,全球网友只需点击鼠标即可免费在线浏览30多个经典洞窟。百度百科数字博物馆也与全国200多家博物馆合作,借助百度的数字化平台,让用户足不出户就能在线浏览博物馆的文物。
博物馆带有天然的承载文化记忆的属性,当博物馆通过互联网空间和新型传播技术的再造后,由于用户接触到文物的方式和环境与线下博物馆截然不同,势必对其文化记忆的激活和理解产生差异。文化记忆是由扬·阿斯曼在哈瓦布赫的集体记忆基础上提出的概念,文化记忆是一个集体概念,它指所有通过一个社会的互动框架指导行为和经验的知识,都是在反复进行的社会实践中一代代地获得知识[3]。社会的互动框架与当时的社会境况、政治结构等有关,众多的媒介如文字、绘画、纪念馆、节日、仪式、机构等会进一步选择、组织和重述“过去”[4]。换言之,文化记忆是根据当下环境所进行的重构与再现。作为文化记忆承载媒介的博物馆,在数字技术环境的帮助下,从实体转换为在线数字形式,其文物的展现方式、参观者的互动方式以及与当下环境勾连的形式均发生了较大的变化。因此本文打算探究在线数字博物馆的传播如何影响和建构个体的文化记忆,具体来说从在线数字博物馆的文物传播与受众接受的动态互动视角来理解文化记忆如何被建构。
2.互联网技术下的形象再现:遮蔽与增强的技术实践
尽管互联网技术祛魅了传统博物馆的神圣权威,但是这也为传承文化记忆带来了困难。由于文物均被数字化为仿真图片或3D模型,这使得展品的物质实体与象征意义相剥离,网友只能面对一张图片,而无法通过线下的策展组合感受文物的历史意涵。但正因为这种物质与意义的分离,使得在线博物馆能够将不同时代展品通过重组、拼接、融合的方式,重新定义展品的意义,建立新的因果关系和叙事关系。这给数字博物馆在激活公众的文化记忆既可能带来消极的一面,也可能蕴含创新的叙事,具体来说有两种策略:遮蔽与增强。
但是,如果虚拟博物馆呈现方式能够结合新型技术,那么会增强了文物展现的表现力,有助于文化的在地性书写。例如故宫“名画记”中的《清明上河图》,点击进入后会听见这副画作所在朝代的市井嘈杂声,点击画面中的不同部分会呈现不同的背景声音,旁白作为故事的讲述者也能进一步叙述其具体背景故事。整个画面通过多媒体的故事呈现,用户沉浸在画面的故事叙事中,对于宋朝当时的情景做到了精细地书写,有利于用户形成对宋朝繁忙的市民生活的文化记忆并与之形成亲近感。
3.商业逻辑下视觉展演:“美”的文化记忆
博物馆关于“美”的视觉选择逻辑在其数字博物馆网站上清晰可见。例如故宫博物院名画记专栏中选择了《清明上河图》、《韩熙载夜宴图》和《胤禛美人图》三幅名画,画作内容多为秀丽壮阔山水、古代名士与宫苑女子。尤其以《胤禛美人图》最为突出,画作中共有十二位古代宫廷女士的图像,故宫博物院将十二幅画像人物分别做成十二个板块,网络参与者可以点击宫廷女官身上的饰品了解清代宫廷女性的时尚潮流,例如,“持表对菊”的宫女头上佩戴的“风帽”,对应的旁白解释为:“美人头戴风帽是清代流行的秋天服饰。”这种具有浓厚商业主义色彩的消费性话语在美人图中较为常见。不难想见,为了吸引更多的网络游客点击网站图片,增加流量,选择“看上去很美”的文物图片不失为优秀的商业策略,但是却忽视了文物的历史本真性的特点,那些“长相”并不优美的文物可能就被公众排除在个人的文化记忆之外了。
4.具身传播下的身体实践:“我”的文化记忆
我们除了用词语和形象保存过去外,很大程度上我们也会通过重新体验或者模拟当时的身体体验来唤醒积淀在身体中的文化记忆,因此,文化记忆本身也是能通过个人的身体实践来表达的。康纳顿在《社会如何记忆》中举例说明了记忆是如何在身体中呈现的[5]。他说,小学生在训练坐姿时,必须永远挺直腰杆、身体自然稍微往左前倾、身体与桌子保持一定距离等。这种培养乖孩子的方式被称作是“微型体操”,通过对身体的驯化以达到对“好学生”的记忆规范的传承。
受众在解读传播者的信息时存在三种形式,即霸权式、协商式和抵抗式。在线数字博物馆向网友传递经过重组与商业视觉筛选后的文物信息,当网友们面对这类信息时采取的是一种协商式的信息解码。一方面网络参观者接受来自“官方”的文化记忆重组,另一方面网友则通过身体的具身选择部分地接受文化记忆,并同时会保有自己选择文化记忆的权利,例如用户会主动选择浏览某些展品或者收藏某个壁纸。因此,两者呈现出一种动态的互动关系,互联网的技术特性给予了网络参观者建构“我的文化记忆(mymemory)”的权力,并通过身体实践来确定激活特定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