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王生漆非遺展館內展示的漆器。董劍南攝
知名短視頻創作者李子柒“回歸”後的首期視頻，讓世界看到了中國漆器之美。從割漆、採漆、煉漆到裱布、髹漆、雕漆和打磨，每一道工序都匠心獨具，體現著中國傳統工藝與審美哲學，激起不少觀眾對中國漆器藝術的濃厚興趣。
以漆為始，以器為媒。中國漆器是傳承數千年的藝術瑰寶，被稱為“永不褪色的東方之美”。安康市平利縣所流傳的涵蓋割漆技藝、制漆技藝、油漆技藝全流程的牛王生漆油漆技藝是民間傳統漆器製作工藝的代表之一。
日前，記者走進平利縣，領略中國漆器藝術的絢麗光彩和獨特魅力。
髹墨千文丹漆萬華
中國漆器藝術歷史悠久。早在8000年前的新石器時代，先民割開漆樹樹皮，將流淌下來的汁液加工成光澤明亮、防水防腐的大漆，用來美化器物。美化後的器物既堅固耐用又大氣美觀，兼具實用價值和美學價值。
平利自古以來盛産生漆和桐油。在平利，漆藝匠人用桐油與生漆調配油漆，刷到家用器具、屋樑立柱、門窗戶扇上，使得古老的髹漆技法代代傳承。
清代末期到民國初期，各地漆商盛讚平利生漆“漆液清如油，光亮照見頭，攪動琥珀色，挑起如釣鉤”。平利本地漆商聯手漢口、上海和寧波等地的商號，將生漆出口至日本及東南亞各國。
“牛王生漆因産于平利縣牛王溝而得名。歷史上，漆商為了提高産品辨識度，將牛頭圖案刻在漆桶上，在港口集市進行售賣。”牛王生漆油漆技藝的安康市代表性傳承人袁端姣説，因品質上乘，平利牛王生漆的名聲不斷打響，與湖北恩施的毛壩漆、重慶城口的城口漆齊名。
俗話説“百里千刀一斤漆”，意思是走一百里路、在漆樹上割一千刀，才能得到一斤生漆。
據傳，牛王生漆油漆技藝中的制漆技藝源自北宋。將生漆收集起來之後，匠人會在選漆、過濾之後，對生漆進行晾曬或熬製，通過脫水工藝增加漆的光澤度和透度。隨著人們生活水準和審美追求的提高，有的匠人還會進行拓展加工，創新製成精製漆。常見的方法是在漆中加入礦物顏料等進行調色。
油漆技藝注重技法運用，匠人會通過填底、刮灰、多次打磨、刷漆、推光等工序，最終造就瑰麗圓潤、典雅質樸的精美漆器。
平利縣文聯幹部周成兵對當地漆文化頗有研究。他告訴記者，傳統漆器的顏色以黑漆的墨色和剔紅的丹色為主，故稱“髹墨千文，丹漆萬華”。如今，古老的漆器藝術被賦予更豐富的美學價值，在色彩上千變萬化，廣泛應用於家居、生活器具、裝飾藝術等領域。
“一代代平利油漆匠人就地取材，接續傳承，創造了一套完整的牛王生漆油漆技藝。隨著社會的發展，匠人們不斷創新發展，讓這項技藝融入現代生活、煥發出新的光彩。”周成兵説。
匠心傳承漆藝“出圈”
12月2日，記者走進陜西牛王國漆非遺工坊。與一般手工工坊的熱鬧氛圍不同，這裡靜悄悄的。一位老師傅正專注地為一對高約145釐米、直徑約80釐米的工藝花瓶裱布、髹漆。
“這對花瓶的製作過程，大概需要一年時間。這是個慢活，講究‘指尖’功夫，急不來。”牛王生漆油漆技藝第四代傳承人袁輝志告訴記者，在現代漆器製作過程中，制胎、裱布、刮灰、髹漆、裝飾紋理、推光等工序共同構成了“漆衣”的完整製作過程，每一步都至關重要，關係著産品最終的品質和呈現效果。
其中，髹漆尤為講究。匠人需以發刷將一層薄漆均勻塗抹在胎體上。每次塗抹後，都要待其自然陰幹再重復此步驟，直至表面累積起數十層細膩的漆層。推光是漆器製作的最後一步，需要匠人給漆器涂上植物油，再用手蘸取推光粉，以手心、指尖在涂好漆的半成品上反復摩擦，直至漆面光滑細膩。
袁輝志補充：“這個打磨過程是對匠人技藝的極致考驗。力道過輕，無法凸顯出層疊的漆紋；力道過重，可能破壞精心打造的紋理。”
歷經代代傳承，在傳統漆器的製作工藝基礎上，牛王生漆油漆技藝的匠人在不斷創新。
“生漆的特性使得萬物皆可‘漆’，許多常見的器物與漆結合會呈現出獨特的藝術效果。我們探索出螺鈿屑起紋、米粒紋等30余種大漆髹涂技法。”説完，袁輝志遞過來一個葫蘆形狀的漆瓶。小巧精緻的瓶身上，巧妙地疊加了30余層紋理，以紅色為主調，交織著深褐、金黃等色彩，層次分明，錯落斑斕。
“為了豐富漆器的色彩，我們在精製漆工藝上不斷推陳出新，在脫水後的生漆中加入綠松石、硃砂等礦物顏料，讓其呈現出多種顏色，讓數千年的大漆藝術變得更加時尚和現代。”袁輝志説。
如今，非遺工坊吸引了不少年輕人前來學習。這讓袁輝志感到驚喜。
“年輕人有新的思路、新的審美。在他們的推動下，漆器不再被單一地視為工藝品，而是以花瓶、手鐲、漆盒、茶具、梳子等物品形式充斥在人們的生活中。”袁輝志説，目前，他的公司有員工32人、學徒19人，傳承牛王生漆油漆技藝的隊伍在不斷壯大。
非遺“觸網”漆韻新生
“最近，很多漆藝愛好者前來參觀研學，感受這項傳統非遺的魅力。”12月3日，在位於平利縣城關鎮的牛王生漆非遺展館，陜西龍頭國漆文化産業有限公司負責人袁端姣向遊客講述漆器的發展歷史和製作技藝。在她身後，一件件精美的漆器光潤似玉、流光溢彩。
“以漆為筆，以扇為紙，一半人為，一半天成……”不遠處，工作人員何海林帶著遊客體驗漆扇製作。何海林將調製好的大漆顏料輕輕滴入水中，絢麗的花紋即刻形成。扇面在水中緩緩攪動，交錯的色彩躍然紙上，呈現出獨一無二的圖案，讓人眼前一亮。
何海林告訴記者，隨著漆扇的火爆，不少消費者選擇在網上購買大漆顏料。在非遺工坊學習漆器製作技藝的同時，他還負責運營公司的社交平臺賬號。他經常拍一些短視頻，教大家運用大漆顏料進行創作。
“漆扇用大漆顏料來製作，是基於漆藝開發的一種現代創新工藝。”在袁端姣看來，漆扇之所以受到喜愛，是因為大漆在製作漆扇時能夠浮于水面，形成獨特的紋路和圖案。
此外，漆樹的培育也十分關鍵。龍頭國漆産業文化園生長著超10萬株漆樹苗。
“與普通品種相比，我們嫁接的漆樹苗生長週期更短、抗病蟲害的能力更強。”袁端姣説，公司與中國科學院、西安生漆研究所、上海國漆廠、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等單位進行合作，建立了農林科技基地，並結合地理優勢，打造了集引種試驗、種苗培植、種植示範、産研結合、技術培訓、産品研發旅遊體驗于一體的應用型示範園區。
為提升土地利用率，袁端姣利用平利産茶的優勢，將茶葉與葫蘆進行套種。在此基礎上，他們開發出大漆茶具、葫蘆造型的漆藝品，受到消費者喜愛。
平利縣林業局副局長盧大成告訴記者，為了調動人們的積極性、更好地推進非遺傳承，平利縣以“企業+合作社+農戶”的方式，由龍頭公司提供樹苗、資金、人才、技術，合作社進行生漆統購、統銷，持續帶動農民增收。
同時，平利縣在牛王生漆非遺展館開展研學、培訓等活動，壯大非遺傳承人才隊伍。如今，展館不僅可供遊客參觀，還在線上、線下常態化開展割漆、制漆、油漆技藝展示和培訓，讓牛王生漆油漆技藝更好地傳承下去。
“我們希望開發出更多結合傳統技法和當代審美的産品，讓更多人能夠近距離領略漆器的獨特之美，感受漆藝的深厚底蘊與無窮魅力，在守正創新中將這項傳統技藝保護好、傳承好、利用好。”對於未來，袁端姣充滿期待。（董劍南齊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