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未都:生活几多转场节俭独立长留

凡是和收藏有关的节目,你总能看到他的身影:一身中山装,花白头发,笑眯眯的小眼睛……马未都可以说是文化圈的跨界大腕儿,收藏、写作、主持样样在行,当年凭借一篇《今夜月儿圆》在文坛崭露头角,后来做文学编辑,当今文坛的王朔、海岩、余华、刘震云等都是他做编辑时发现的。后来他又进入影视圈做策划、编剧,《海马歌舞厅》《编辑部的故事》《渴望》都是他参与编剧的。因为痴迷收藏,他竟然一件件积累,最后建起了私人博物馆……

近日,河北广播电视台卫视频道《中华好家风》栏目走近马未都与他的观复博物馆,讲述他家国40年的故事。

仅上过小学四年级他从工人到编辑、作家、编剧

“今天的马未都一直以知识渊博的形象站在公众面前,而很多人不知道,因为特殊的年代,他只读到小学四年级就彻底告别了学校。即便如此,在专职从事收藏之前,马未都曾是一个狂热的文学青年。”

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爆款”职业。上世纪50年代新中国刚成立的人们渴望成为军人保卫国家,60年代渴望成为科学家报效祖国,70年代渴望成为工人建设祖国,而到了80年代兴起文学热,全国3个青年,两个半搞创作。

当年《中国青年报》的发行量500万份,每人传阅10次,阅读累积5000万人次。马未都的《今夜月儿圆》就成了最顶级的“爆款”。

马未都的传奇人生就是从这篇小说开始的。那篇小说发表是在8月20号,73天后的11月3号,他就被调到中国青年出版社上班了。

“对我来说,当时真的是巨大的差别。我摇身一变,草鸡变凤凰,由工人直接变成了《青年文学》杂志社的编辑。当时和我当同事的,不是大作家就是大记者、大编辑,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小学没毕业。”

马未都虽然学历最低,但眼力却是最好,上世纪80年代最负盛名的作家,莫言、王朔、海岩、余华、苏童、刘震云,稿子都是从他手里过的,他沙里淘金淘出一大堆好作家。

马未都把26岁到36岁,整整10年人生最好的壮年光景,全部献给了挚爱的文学事业。中国青年出版社是中央一级的大社,搞文学的人走到这一步,做编辑就算是做到头了。那时,他认为文学是他一生中的事。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到了80年代末90年代初社会上出现了辞职下海的热潮,马未都也离开文艺界,从杂志社“裸辞”去开歌厅了。歌厅没开好,赔了钱。之后他与王朔、刘震云、海岩几个人组建了红遍影视界的“海马影视创作室”。有了开歌厅这段经历,他们拍了电视剧《海马歌舞厅》《编辑部的故事》,策划了电视剧《渴望》。这是90年代初,钱一下子像潮水向他涌过来,钱也有了,名也有了。但他特别不喜欢影视圈那种纷繁复杂,也更看清了这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然后他又毅然离开了影视圈,开始专心致志地从事自己喜欢的收藏事业。

建起私人博物馆把文化传承当成一辈子的事业

“人生终要有一场触及灵魂的出走,才能明白自己真正想要什么样的人生。兜兜转转他才发现,古玩收藏,才是他一生最想做的事情。从此之后,世间再也没有编剧马未都,也没有作家马未都。只有一个慢悠悠骑着自行车,穿梭在四九城的‘散人’马未都。”

其实从70年代,马未都就开始接触收藏。1988年,30岁的他认识了收藏大家王世襄先生,没事就往王世襄家里跑,听王老聊古董,听着入迷。1966年到1976年,古董是中国人的负资产。谁家有古董,谁家受牵连。除四旧时,很多人拿棉被包着古董,砸碎了往垃圾桶扔。

80年代国家出于发展外贸的考虑,才恢复了向民间收购古玩旧货。当时,马未都单位8点上班,马未都每周两次6点出门,骑着自行车,挎着大黄包,链条都蹬红了奔玉渊潭公园东门,去赶古董早市。他与工匠、民俗艺人混在一起。放眼望去,满街都是宝贝儿。马未都照单全收。也未必每次都买,但是去看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最后以至于胡同里大妈看到他,都说:“那个收旧板凳、旧椅子的又来啦!”

那时的马未都为古董痴狂,为弄清各个历史时期陶瓷的特征,他天天钻故宫。

1996年,在马未都的奔走和有关部门的大力支持下,中华人民共和国第一家私人博物馆——观复古典艺术馆获准成立。之所以成立博物馆,马未都说,一是收的东西实在没地方放了,另外就是这些东西不能只是自己看,得发挥它们最大的价值,还要把中国文物展现给这个世界看,让更多的人通过这些东西了解历史,了解我们的文明。如果没有这些文物,中国人拿什么去向全世界说我们曾经拥有过灿烂的文化

观复博物馆的中国古代家具展览,为国内首屈一指的古家具类文物的专项陈列,兼具权威性、专业性与观赏性。

上图为馆内收藏的“紫檀七重檐宝塔”,下图为“黄花梨百宝嵌龙纹罗汉床”和“马扎”“交椅”

所谓“观复”,这二字出自老子的《道德经》:“万物并作,吾以观复。”意思是说,大自然的一切事物一起生长、发展,我周而复始地观察它们。也就是说,美好的事物是可以反复把玩、欣赏的。2007年,观复古典艺术馆正式更名为观复博物馆,馆藏大多是马未都的个人藏品,其中包括陶瓷、古家具、玉器、漆器、金属器等。

现在,上海、厦门、天津已经开了三家分馆了,深圳的正在建设当中。马未都以观复博物馆作为支点,并通过电视节目互联网等方式,将传统文化推介给大众,让更多的人从中汲取养分,对中国文化建立起自信心,这是马未都奋斗的目标,也是最大的心愿。

他说:这些文物都是老祖宗几千年留下来的宝贝,你看着它可以想象它的主人,几百几千年前的人当时是怎么把玩它的,就有一种时空穿越的感觉。货币不足以体现文物的价值,这就是博物馆存在的意义。2016年,马未都获得“大国非遗工匠文化大使”称号。

财产全部裸捐找到自己安放灵魂的出路

“人生有三个阶段,年轻时趋利,中年趋名。到了名利有了,第三个阶段就是安放灵魂。人一辈子不是为了挣多少钱,走多少路,而是为了活得明白,活得通透。求的是内心安定,趋的是解决灵魂的困惑和坦然。”

自观复博物馆创办以来,诞生了中国多个博物馆奇迹。观复博物馆是中国唯一不花国家一分钱的博物馆。从一开始,马未都把博物馆的门票设计成6张书签,20年内,没有一个人往地上扔过一张门票。马未都的人生有两个原则:一:从不在公开场合,电视节目谈文物价格。二:从不参与帮别人打眼买古董的应酬。马未都讨厌听人谈古董的估值,别人请他去打眼,他称病不去,也拒绝在任何电视节目上谈文物价值多少钱。他说:文物没有价格,文化永远是无价的。

2010年8月,马未都公开宣称:“新馆正式建成后,我要将所有的东西全部捐赠,一件不留。”那可是随便挑一件出来,就价值几千万的古董,说捐就捐了。他说:“人生有三个阶段,年轻时趋利,中年趋名。到了名利有了,第三个阶段就是安放灵魂。只是大部分到了名利的阶段就走不动了。我不希望我这个年龄,做事还在为了钱。”

人一辈子不是为了挣多少钱,走多少路,而是为了活得明白,通透。求的是内心安定,趋的是解决灵魂的困惑和坦然。见得人越多,马未都更喜欢和家里的猫玩。他爱猫,养了几十只,并逐个取上好玩的名字:黑包包、白拖拖、黄枪枪、蓝毛毛、麻条条、云朵朵……出去录节目的时候,他也带上这些猫,用他话说:跟猫打交道,比跟人轻松……

言传身教节约和独立是几辈人的家风

“那是一代人饥饿的记忆,也是一代人的难过。所以直到现在,马未都最不喜欢浪费,最恨的就是在饭店吃饭还剩一大堆。节约不仅仅是省钱那么简单,它是一种生活态度。”

马未都出生在北京西郊部队大院的一个军人家庭,走过枪林弹雨和艰难岁月的父母,养成了乐观豁达,言出必行的作风。而这些优良的品格,也深深影响了马未都的一生。

马未都14岁随父亲去了东北空军五七干校,五七干校用废置的机场改建而成,马未都全家四口与另外一家三口,分了一间房。到东北后,天寒地冻,常常挨饿。有一天傍晚,父亲带着马未都来到一个废弃的房子,支上炉子,拢上柴,安上锅,神神秘秘从大衣口袋里掏出几大把黄豆。父亲小心翼翼炒着黄豆,马未都饿着肚子眼巴巴看着,直掉口水。黄豆炒好了,父亲端着铁锅,突然手松了一下,黄豆一粒不剩全部扣入火中,噼里啪啦,烧成焦黑。

父亲出生武行,年轻时和日本人拼过刺刀,从未怂过。但只为一锅黄豆,父亲难过至极,一语不发,几欲落泪。多年后马未都讲述父亲当时的内心愧疚,话未说完,观众潸然泪下。那是一代人饥饿的记忆,也是一代人的难过。所以直到现在,马未都最不喜欢浪费,最恨的就是在饭店吃饭还剩一大堆。节约不仅仅是省钱那么简单,它是一种生活态度。

因为出生在军人家庭,马未都做什么事都一是一,二是二,有规矩。他说家风就是言传身教,对自己的孩子他从不宠溺。上世纪90年代末,马未都的儿子出国读书之前,他定下规矩,一不给儿子陪读,二不让先学习语言,直接把儿子“扔”在英国的学校,全英文上课。英文过不了关不让回国。儿子在英国留学7年,马未都从来没有去英国看望过一次,也没让孩子妈妈去,就是为了让儿子独立。他对儿子“狠心”的背后是一个父亲渴望儿子独立的坚定,更是浓重父爱深沉的表达。

“我跟儿子说过,我所有的东西都会留给社会,一件都不留给他,我要留给他的还是精神和传承。”

说起自己的经历,马未都从来都是心怀感恩:“改革开放40年,我是见证者和跟随者,我的人生曲线跟国家的发展曲线是吻合的,赶上了好时候我感觉特别幸福。我所有的机遇都是时代的馈赠,感谢这个伟大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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