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代,军阀混战,干戈扰攘。京都冠盖云集,权贵横行,民不聊生,但有一所公办的大约始建于清末的商品陈列所,却环境清幽,气氛和谐,有如世外桃源。
此所设立于广安门大街教子胡同北口对过,除星期一为该所例假日外,每天九至十六时开放。
无论何人,只要花四枚铜元,就可畅游一番。这个陈列所不分富贵贫贱,男女老少,一样接待。
如今的教子胡同
所址坐北朝南,中间是宽大的铁栅门,左为售票处,右为警卫室。
进入大门,是一个相当大的庭院,中有甬道,两旁有遮天蔽日的高大树木,争奇斗艳的花草,万紫千红,景色宜人。
园后正中,是特建的陈列大楼,高二层,形正方如“回”字,周遭为陈列区。左右两面皆窗,左窗外为“楼井”,“井”底地面,种有多种花木;右窗为楼外园地,游人既可参观展品,又可领略景色。
如今的教子胡同18号
全楼上下共分八区,各区展出品不同。
第一区为木器。展出有我国各地出产之桌椅床凳、橱柜箱笼,中有花梨紫檀、松柏香樟精雕细刻之高贵用具。
第二区为文具。展出者有湖笔徽墨、宣城素纸、端溪名砚、光绫薄绢、银朱印泥、各色信纸、水印诗笺,应有尽有。书画家观之,欣然羡爱。
第三区为刺绣。展出者有苏杭湘等各地产品。有的悬诸立橱,有的陈于玻璃横柜。悬者为立轴,陈者有枕套、配带、饰物等多种。立轴多为山水,所绣为青山瀑布、绿水行舟。陈列中多飞禽走兽、人物花卉,无不色彩鲜明、形象逼真。
第四区为瓷器。所展之杯盘碗碟、盆景花瓶,绚丽多姿。其中花瓶,高者与成人齐肩,低者仅可一指。
第五区为纺织品。展出者有绫罗绸缎、呢绒哔叽、斜纹卡叽、土织花布,如河北行唐所产之唐布,当时多用为面巾。
第六区为皮货。青貂玄狐、棕獭灰鼠、绵软滩羊,或毛长如麦穗,或卷如细珠,其它如狼虎狗豹、蛇蟒兔猫,种类繁多。
第七区为食品。水旱稻谷、黄白糯米、南北小麦、大豆高粱,按种类分别置于特制之玻璃盛具内。此外有山珍海错、燕窝鱼翅、熊掌驼峰,或原物风干,或浸酒保鲜。再有瓜果梨桃、鸡鸭鱼肉等罐头食品。名酒佳酿、晋汾黔茅、蜀产大曲、绍兴花雕等种类繁多。
第八区为中药。展出之珍贵者有:牛黄狗宝、熊胆麝香、鹿茸驴胶、獭肝猴枣。一般者如云茯苓、川贝母之类,亦在陈列之中。且分别介绍药性及其作用价值,观者可增药用知识。
游人进楼右转按区参观,循路线至楼门出口,可在楼厦之下观赏盆栽,闻听八哥作人语。走下左首石阶,园地东北角备有一架秋干,戏作踏荡,以尽游兴。
如此胜地,谓为乱世桃源,不亦可乎。然以展出年久,无所改变,至二十年代,游人寥寥。
阴历每月逢三,宣武门外土地庙会,地址在下斜街,近此所,游人较多,但也不逾百人,售票所得仅四百余枚铜元,合银币元余。
可是这个所的组织庞大,所长室下设总务、出品、展览三科,分别设有科员。而展览科招收雇员看守生十名,用于售票、收票,看守陈列品,连同专管花鸟工匠、夫役、听差、警卫等人员,约不下百人之多。
所长级别为荐任最高级,等于部内司长。设非隶属当时之农商部,何能维持。
笔者有幸,于一九二四年冬应考录为看守生,时该所所长徐可亭,四川人,闻系国民党员。
当时军阀统治下,凡属政府机关、学校人员,除雇员以下每月工资不满十五元者,可领全部工资,仅拖时日之外,凡每月二十元薪金以上之职员、教师,欠薪积年累月,偶然发放,亦不过三成至五成。一般小职员,收入不及夫役。故笔者称幸。
同时,我乃失学青年,以一名卖报小子,考入该所,因工作多闲,予我以自学机会,故对该所有一定感情。于一九二六年秋因有他就,辞离该所,远去京外。二年后,闻该所迁至前门箭楼,原址或尚存在,作为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