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年轻群体对传统文化的热情,博物馆逐渐成为市民吸收知识、扩展眼界、获取灵感的文化高地。博物馆不仅向观众展示着我国本土的历史、文化、艺术传统,一些域外文化藏品也展现出我国与世界的微妙历史关联,形成了独特的城市记忆,也是珍贵的物质文化见证。正如上海博物馆研究员刘刚先生所言,上海、广州两地的博物馆具有突出的藏品优势,是展示“中外交往史”的理想场所。
因此,笔者通过实地探访,针对当前已经展出的上海博物馆馆藏欧洲陶瓷做一个回顾性的探讨,以此丰富我们对世界瓷器艺术与海派文化的认识。
新古典主义的装饰可视作欧洲陶瓷匠人对古代审美的回归,也有赖于欧洲市场的风向变化,折射出欧洲贵族精英转向拥抱古希腊罗马理性精神的时代背景。不过,欧洲陶瓷的另一种风格则走向探寻神秘古老的东方美术法则。
俄国的瓷器较少出现在欧洲瓷器的学术研究中,而上海博物馆却藏有一件精美的俄国挂盘,值得观众细细品味。展出的这件俄国乡村人物瓷盘(图4)画面精致,表现了两位乡村姑娘在树下休息的场景。挂盘的尺寸硕大,口沿用精细的描金图案装饰,明显是承袭了欧洲宫廷瓷器的传统。自16世纪中国瓷器输入欧洲以来,精美的瓷质挂盘往往用于装饰贵族的宅邸,尤其在壁炉周围形成了室内最富有东方情调的展示区域,用以显示主人的财力与品味。随着欧洲瓷器业的成熟,贵族们陈设的瓷器也不乏精美的本土瓷器。比如,这件俄国瓷盘富有多种装饰性元素,充分展现了俄国绘画师高超的绘画技巧,显示出俄国在传统绘画领域的深厚功底。另外,俄国皇家瓷器厂自1744年建厂以来,逐步形成自身的美术培训体系,甚至在瓷器厂内设置艺术学校,高品质的彩绘工艺也使其成为俄国瓷器艺术的最高代表。显然,这件瓷盘自然成为我们了解俄国工艺美术绘画成就的一扇窗户。
荷兰陶瓷行业发端较早,早在16世纪,荷兰东印度公司与中国进行瓷器贸易的时期,荷兰代尔夫特的陶匠便开始仿制中国的青花瓷。由于材料相对廉价,制作工艺精湛,代尔夫特青花陶器成为欧洲广大市民更为经济的青花瓷代替品,并随着荷兰的全球贸易活动出现在世界各地。展出中的一件代尔夫特青花扇形陶器(图5)凸显了荷兰青花陶器的个性设计。一方面,这件陶器的青花装饰早已摆脱了对中国青花瓷纹样的模仿,表现出更早历史时期的荷兰码头生活场景,并在青花的浓淡过渡上体现出画面的纵深感,有别于东方瓷器的平面化图样。另一方面,扇形的外观设计似乎与东方的扇面绘画保持着一种形式的相似,但扇子的外观明显是模仿欧洲淑女折扇,有着浓烈的东西文化融合倾向。
奥地利维亚纳是德语地区较早生产瓷器的城市,也是欧洲瓷器重镇之一。展出的一套20世纪初期维也纳装饰艺术风格的茶具(图6)由浓烈的色彩拼接和几何线条组成,是欧美设计风格逐步走向现代化的代表性作品。装饰艺术风格对于上海市民来说并不陌生。外滩万国建筑群中的不少大楼是装饰艺术风格的经典案例,比如,墨绿穹顶和几何线条组合为特征的沙逊大厦深得装饰艺术的精髓,也是今日上海和平饭店的所在地。上海美术学院建筑系武云霞教授曾表示:“伴随摩登的装饰艺术风格(ArtDeco)在欧美流行,这种风格对上海的建筑产生了重大影响,并构成上海近代城市形象的主要轮廓线。”因此,这套维也纳茶具的巧妙之处不仅在于呈现了瓷器设计的理念变化,更与上海城市建筑的美学形成了呼应,让我们在历史的两个维度上看到上海与世界美术潮流的互动。
展览中的英国陶瓷器尤为罕见,除了新古典主义风格的韦奇伍德(Wedgewood)贴塑炻器(英国生产的一种硬陶器,与中国的宜兴紫砂瓷质类似),英国陶瓷器似乎处于“展览缺位”的状况。一方面,陶瓷学界认为这一时期的英国陶瓷业大步走向机器化的大规模生产,收藏价值不高。另一方面,英国陶瓷器在风格上没有明显的突破,依旧延续了19世纪上半叶的生产样式,艺术性体现不足。不过,笔者曾在上海购得一对英国斯塔福德郡生产的茶杯(图8),依据款式应在民国时期。这对茶杯是典型的英国骨瓷茶具,即一种加入了小公牛骨粉的薄胎瓷器,曾在欧洲风靡一时。茶杯外壁是描金的几何线条,内壁则是湖蓝色的釉面,葵口大耳,放置在餐柜中也尤为典雅大方。
上海博物馆的欧洲陶瓷器已经在国内巡展数次,对于我们理解世界工艺美术史颇有启发。随着上海博物馆新馆(东馆)的建成,笔者相信上海博物馆藏欧洲陶瓷器将有更多机会与本地观众见面,让大家领略这一段独特的沪上“器物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