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在北宋大观年间(公元1107年—1109年),那位能写善画的徽宗皇帝,忽然间对御器厌烦起来,传旨要烧制新瓷。有人问皇上对釉色有何要求,当时正值雨过天晴,皇帝抬头望望天空,遂大笔一挥:“雨过天晴云破处,这般颜色做将来。”雨后初霁,碧空如洗,是何等清新喜人的景象,而通过泥与火的艺术把这大自然的造化固定下来,又是何等的奇妙!
圣旨传到当时闻名天下的瓷都——汝州,官府又把任务压在一位身怀绝技的窑匠身上,命他限期烧出新瓷,违时立斩。窑匠尽管神工鬼斧,但对这种梦幻般的“雨过天晴碧空瓷”也是一筹莫展。一天夜里,窑匠忽做一梦,梦中神仙指点说,非活人祭窑不可。眼看期限将到,想想荒唐的梦,窑匠望着熊熊燃烧的窑火焦虑万分。这里,身边7岁小女问父亲为何烧制不成,窑匠随口笑言:“神仙让活人祭窑哩!”此女小小年纪,容貌秀美,聪明伶俐,而且心地善良,从小看着父亲烧窑,知道祭窑是怎么回事。不料父亲话音刚落,小女已纵身跳进窑中。霎时,烈焰升腾,光华四射,活像雨后天晴的碧空,蝉羽般的裂纹玲珑剔透,随着光线的强弱变幻,呈现出多姿多态的神采。
由于新窑乃女童灵魂所化,不但观之令人赏心悦目,心旷神怡,而且制成器皿用来盛装食物、酒、茶等,味道分外鲜美;制成铠甲上的护心镜,轻薄坚硬,刀箭不入;甚至置一瓷片于室中,居然能“镇妖辟邪”。皇帝见此珍品大喜过望,因为宋代的皇帝称官家,遂赐新瓷名为“汝官瓷”,出产新瓷的汝窑为“汝官瓷”,专门为官廷烧制瓷器,民间不得享用。
神奇的传说和窑匠之女以身祭窑的惨烈故事,告诉人们:汝瓷不仅是用火烧出来的,不仅是艺人智慧的结晶,而且它还是艺人们用心血、用生命铸成的。
珍贵的国宝
我的案头摆放着工艺美术大师朱文立先生送我的三牺樽和淑女瓶。每当我与她们对视,心一下子澄澈透顶。两件透明的瓷精灵熠熠闪光,我曾用石子轻轻地敲打,听她们悦耳的脆响,也曾有淑女瓶轻碰三牺樽,听她们悠悠的声音。袅袅的瓷音钻进我的肺腑,仿佛能感受到疏风朗月,谷底流泉,山涧鸟鸣。尘世万物皆远我而去,一切争斗恩怨、悲欢离合,此时此刻均会融为淡泊如水的人生态度去看待生活。
这就是细品汝瓷的境界。
汝瓷是我国宋代汝、钧、官、哥、定五大名窑之一的汝窑生产,因产自汝州而得名“汝瓷”。早在宋代汝瓷就成为“名瓷之首,汝窑为魁”,在中国陶瓷史上闪耀着灿烂的光辉。
想当年,汝窑是北宋为满足官廷特殊需要而设立的窑场,又称汝官窑。宋人叶置在《坦斋笔衡》中记载:“本期以定州的瓷器的芒不堪用,遂命汝州造青窑器,故河北唐、邓、耀州悉有之,汝州为魁”。北宋末年,汝瓷烧造工艺已经达到我国陶瓷史上的极致,足令世界各国叹为观止,但辉煌一时的汝窑窑火仅仅燃烧了不到30年就因战乱消失,靖康之乱,宋徽宗和宋钦宗被金人掳去,宋王朝被迫南迁,窑匠四散逃亡,不仅汝瓷工艺失传,连窑址也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南宋时,汝瓷已是“近尤难得”。当时,一位叫张俊的权贵曾把汝官瓷作为稀珍异宝进奉给宋高宗,宋人周密的《武林旧事》专门记载了此事。汝瓷是宋代五大名窑中传世品最少的一个,加之汝官窑为皇室所垄断,历元、明、清一直深藏皇官,老百姓难得一见。宋代以来的墓葬中没有发现一件汝官窑瓷器,据有关专家推测,这可能是汝瓷极少历代帝王诏命不许随葬的缘故。
“家有万贯,不抵汝瓷一件”。这是民间对汝瓷的认识。当今世界上的博物馆很多很多,而藏有宋汝瓷的不足10家,汝瓷不足百件。其中最多的首推台北故宫博物院有24件,其次为北京故宫博物馆8件;河南省文物研究所、宝丰县文物保护管理所和汝州市汝瓷博物馆收藏有数10件。其余都在英、美等国的博物馆及个人手中。国外的是八国联军入侵时从宫中流走的,在河南三个研究所、管理所、博物馆中保存的,基本上都是近年来在汝窑遗址中发现的,其余地方的则是传世品。
汝瓷悠久的历史文化渊源,和传世品的稀少而弥足珍贵。汝瓷的价值不断攀升,海内外收藏家对汝瓷更是情有独钟。据1992年8月25日台湾《中时晚报》报道:重量级古董宋瓷“汝瓷三牺尊”以5000万港币成交,引起古董界一阵骚动。收藏家王兴祖透露,此件“汝窑三牺尊”是他的外曾高祖陶澎于道光十九年间担任两江总督时所留。2001年4月29日,《中国文物报》刊登《陶瓷香港创无价》一文:纽约一只汝窑小碟1.4亿元成交(未说明是何币种),创造了世界古陶瓷之最。
汝瓷之所以成为极品中的极品,工艺考究,制作精湛是非常重要的原因。它以名贵玛瑙入釉,汁如堆脂,面如美玉。其釉色有无毒、天蓝、月白、粉青几种。较淡者如碧空万里称“天青”;较深者似雨过天晴云破处谓“天蓝”;更深者像夏夜晴空的一弯新月叫“月白”;粉青则是淡青中微显绿色,呈现出一种青绿粉润、纯正不杂、非常悦目的色泽。后人对釉色有评:“天青为贵、粉青为尚,天蓝弥足珍贵”。因为这种纯正的青色,如春水般柔和清澈,似玉般青翠滋润,给人一种高雅的美感。汝瓷的釉色也很迷人,釉下的稀疏气泡,随光时隐时现,宛若晨星一般闪烁;而胎与釉的结合泛出的光彩,恰似少女脸上的红晕,美丽纯真。在传世的汝瓷器中,绝大多数都是开片密布,具有“梨皮、蟹爪、芝麻花”的特点;改变了唐代以前的施釉不及底的传统工艺,碗、盘、器皿大多裹足满釉钉支烧。
汝瓷烧造是非常不容易的。它对釉料的配方和火候的掌握都有极严格的要求。尤其对窖变过程的控制,更是成功与否的关键。每件瓷坯在窑中所处的位置不同,受热程度不同,产生的窑变效果亦不一样。特别是汝瓷,在停火降温过程中还会产生二次窑变。要想掌握得恰到好处,的确有很大难度。因此,一窑烧出来的几十件能有几件上品就很不错了,有时竟难得一件!正因为这样,能列入汝官瓷行列的自然身价百倍。难得一些工匠叹乎:“造天青釉难,难于上青天!”
汝窑的发现
在我国青瓷发展史上,汝瓷的特殊风格和独树一帜的地位成为一个划时代的重要标志。然而作为汝官窑址究竟在何处,一直是我国陶瓷史上的一大悬案。从本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始,国内外考古专家就对汝官窑址的考察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在汝州境内进行了大面积的调查,发现古窑址50多处,但却无法认定汝官窑口。宋代其他名瓷遗址均已发现,唯有汝窑因文献记载不详,汝窑之迷一直困扰着中国古陶瓷研究人员。梦里寻它千百度,始终难觅其身影。
2000年,既是世纪之末,又是新元的转承,注定要留下让人难以忘怀的记忆。2000年,针对宝丰县清凉寺汝官窑遗址核心烧造区的考古发掘,最终确认了汝官窑遗址的性质,揭开了千古之谜,使中国陶瓷史上的一大悬案了结,被评为年度“全国十大考古新发现”。2001年,清凉寺汝官窑遗址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05年,被国家文物局纳入“十一五”期间重要大遗址名录。针对汝官窑遗址的发现,古瓷研究专家赵青云先生一语中的:“宝丰清凉寺汝官窑的发现,是陶瓷考古史上和古瓷研究领域的重大突破,它使半个多世纪以来关于汝窑研究的历史悬案得以了结”。
不知就里的人会有疑问,汝瓷,顾名思义应在汝州为何遗址在宝丰呢
其实这并不矛盾,如今河南省平顶山市管辖的汝州市、舞钢市、叶县、鲁山县、宝丰县、郏县,除舞钢市外北宋时其他都归汝州管辖,另外现在洛阳市的汝阳县当时也归汝州,这几个县生产的瓷器都称汝瓷。
在汝窑沉寂近千年后,不承想后来几个县的分别归属,竟因汝窑的发现平添了几许“烦恼”,比如现在的许多汝州人就因清凉寺遗址在宝丰而颇为失落,遂在汝州境内遍寻汝官窑可能的另外遗址,好在几年后发现了张公巷窑址,专家们已有初步结论。汝州市开办的“中华汝瓷网”对清凉寺遗址也是鲜有介绍。而宝丰县人则认为,既有定论,汝州就不应瞎折腾。
纷争也许是必然的,现在是以经济发展为中心,况且汝瓷早以是国之瑰宝,将宋代名瓷尽可能揽到自己地盘里,让它为本地增辉,甚至为群众增财富、为政府增税收,当然无可厚非。
从宝丰县迤逦西行20多公里,便是清凉寺汝官窑遗址了。
汝官窑遗址紧邻清凉寺村,总面积达25万平方米。窑址地势平坦,四面环山,有小溪绕其西南。这里的制瓷原料非常丰富,煤炭、高岭土、釉药就地可取,并有蕴藏量丰富的玛瑙。窑址周围窑口密布,瓷片窑具堆积如丘,当年“清凉寺到段店,一天进万贯”,此说看来绝非夸张。段店位于鲁山县城北,距宝丰县清凉寺大概有15公里距离。据专家考证,段店瓷窑的繁荣期在初唐和盛唐时期,对汝瓷和钧瓷具有传承关系。相对于钧瓷,段店因为在北宋时隶属汝州,正处于汝瓷的势力范围,段店瓷器与汝瓷的关系更为密切。现珍藏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一件唐代传世极品黑釉蓝斑腰鼓,就出自鲁山段店。专家认为,段店花瓷对我国北方瓷业特别是宋代的均窑、汝窑影响很大,其釉色开钧瓷、汝瓷之先河,汝瓷烧制的精益求精、登峰造极大概在段店技艺的基础上形成的。
从清凉寺汝官窑遗址到段店,中间有清凉寺、罗圈、桃木沟、响浪河、胡叶坡、梁洼等,仅仅根据这些地名,我们就可以想象得出这里曾经是一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在汝瓷的昌盛时期,丘陵郁郁葱葱,小河流水潺潺,来往客商频繁,处处炉火连天。可现在呢沟沟坎坎,黄土裸露,建筑凌乱。据村里老人讲,响浪河断流在70年代以后,小煤窑的无序开采导致地下水位下降,今天的清凉寺村全靠买水生活。响浪河只留在人们的记忆之中,像一个远去的沟。
汝官窑遗址就在清凉寺的旁边,与民房相连。清凉寺汝官窑遗址展示馆于2012年9月开工建设,2017年对外开放。展示馆为单层框架及钢网架结构,建筑面积5160平方米,占地面积3万多平方米,总投资6000余万元,主要对第六至第十四次考古发掘的主要遗迹进行保护和展示。
说起清凉寺汝官窑的发现,不得不说宝丰人王留现。他的老家就在宝丰县的大营镇,家距清凉寺不足4公里。小时候也耳闻目睹过这一带有宝藏的传闻,既有寻宝挖宝的,也有走街串巷的古董商。自从他进入县文化馆工作以后,就把传闻开始当作一项事业去研究,待后来被调到陶瓷厂专业从事陶瓷研究工作后,他分析从田地里寻来的碎瓷片,一遍遍在心里问自己:汝窑会不会就在这一带呢王留现开始在清凉寺一带的沟沟坡坡里寻访。一天,他听说清凉寺村一户人家的红薯窑塌了,露出个瓷件,就当即去查看,见是个汝瓷洗,就以600元价格买了下来,但这是官窑还是民窑他吃不准,于是,在1986年他带着这件瓷器和自己撰写的论文《试论宝丰窑和汝窑的关系》,参加了中国古陶瓷研究会年会。会上,专家们对这件瓷器惊叹不已,会后,上海博物馆的范冬青、周丽丽等专家立即赶往宝丰在这里采集到一批与馆藏瓷器完全一致的汝瓷残片,依据现场捡到的瓷片和王留现献给国家此时已在上海博物馆保存的汝瓷洗,上海博物院副院长(后任中国古陶瓷研究会会长)汪庆卫等人首次向世人宣布了汝窑的发现。
1987年10月,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对清凉寺遗址第一次试掘,即发现典型御用瓷器20余件,1988年初和1989年春,该所又进行了两次发掘,出土一批完整或可复原的瓷器和窑具。十多年来,国家和河南省文物考古部门先后在清凉寺进行了5次较大规模的发掘,虽然每次都收获颇丰,但遗憾的是始终没有找到汝官窑的中心烧造区。直至2000年6月开始的第6次发掘,才使汝官窑遗址大白于天下。
汝瓷的发展
不论是清凉寺还是张公巷,金兵的金戈铁马,使所有的窑炉,一夜间灰飞烟灭,所有的热闹繁华均一夜成空,世界顶尖的汝瓷烧造技术从此沉寂近千年。
正因为汝窑器物的珍贵而稀有,使得明清以来的窑业仿烧天青釉一直持续不断。国民党政府时1938年至1941年,资本家李绍初在汝州曾建窑烧汝瓷,没有成功。新中国建立后,周恩来总理于1953年6月亲自指示:“发握祖国文化遗产、恢复汝窑生产”。在周总理指示的感召下,汝瓷研究经过几十年的努力,已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汝瓷自恢复烧制后一直稳步发展,尤其至1999年,科研成果“汝瓷天青釉、月白釉的仿制研究与应用”通过省(部)级专家鉴定,填补了行业空白,达到了国内同类研究的领先水平,为汝瓷大发展起到推动作用。2001年,汝瓷科研成果荣获平顶山市人民政府科技进步一等奖;2002年,汝瓷科研成果荣获河南省人民政府科技进步三等奖;2003年,汝瓷作品获得首届中国文物复仿制品暨民间工艺品展览会银奖,其间更是涌现出了一大批工艺美术大师和汝瓷烧制技艺传承人。平顶山市现有200余家汝瓷研究机构和企业,年产销汝瓷100余万件,多件作品被各级博物馆、美术馆收藏,多次在国内外展会上斩获殊荣,成为河南陶瓷文化产业发展的名片。
目前,汝瓷文化产业发展已经形成以仿古瓷、艺术瓷、日用瓷为主的产业体系,工艺技术独具特色。产业主要以汝窑研究为切入点,在研究传承传统技艺的基础上逐步创新。在釉料上,坚持使用天然原料,并以玛瑙入釉保证了釉面的自然开片和釉质的温润如玉;在釉色上,以天青、粉青为主,兼有豆青、豆绿等;在支烧方面尽量采用支钉,大器不能用支钉时方采用垫烧;在胎质方面就地取材,保证了产品的香灰胎,同时对使用其他胎质也做了有益尝试。所出产品虽为现代作品,但与宋代传世品十分接近。
根据市场需求,汝瓷行业由分散的自发市场逐步走向订单销售,如汝瓷系列高档酒瓶、餐具、茶具等纷纷由省内市场逐步走向省外市场。同时因汝瓷产业大发展的带动,配套的产业也得到迅速发展,如陶瓷机械、耐火材料等配套产品也应运而生,为汝瓷产业的发展添加了新的活力。
汝瓷企业的核心竞争力是技术。因此,在汝瓷飞速发展的同时,釉料配比坚持以天然原料入釉,配施以玛瑙末、草木灰等,釉料中的钾、钠、硅、铝、钙、镁、铁等元素配比恰当,独具特色。在汝瓷烧制技术方面,窑温把控到位,形成了一套较为成熟的烧造技术要领,既保证了产品的天青釉色,又很好地表现了釉面的玉质感。在产品定位上,拒绝染色剂,坚持走生态、环保、绿色道路,为产业的进一步健康有序发展奠定基础。
平顶山市陶瓷产业发展拥有得天独厚的地域优势,在历史传承的基础上,当地政府通过系列经济政策调整,加快企业转型,统筹陶瓷产区的经济发展,依托平顶山学院陶瓷学院、河南省中原古陶瓷研究重点实验室与陶瓷企业开展合作,大力培育专业技术人才,重视科研创新,以创新带动产业经济快速发展。2021年3月30日,平顶山市政府专门成立平顶山陶瓷产业协会,旨在为陶瓷产业高质量发展打通产业壁垒,为搭建陶瓷产业现代化、国际化的桥梁指明发展方向,提供健康发展环境,从而提升平顶山城市文化软实力。
宋代经济繁荣、文化发达,所以孕育出了盛世汝瓷。现在国运昌盛,人民安居乐业,“继往开来处,青瓷灿汝窑”,汝瓷如今已开始进入新的辉煌发展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