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那个时候其实挺恨爸爸的,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不愿意回上海,我还是愿意呆待在新疆,至少是跟爸爸妈妈在一块儿。"
解说:从1964年到现在,李梦桃已经在兵团农六师待了45个年头。他曾经是中蒙边境高海拔的北塔山牧场唯一的上海知青。
李梦桃:北塔山牧场有过四个北京知青,有过12个天津知青,我是唯一的一个上海知青。他们北京知青和天津知青都在八十年代末都走了。
李岚:我从1991年到上海,没有一次在家过过一次年。没有跟爸爸妈妈过过一次年。我就选择2003年过年的时候,我辞职了,之后,我就赶着回家跟爸爸妈妈过年了。
解说:李梦桃的大女儿李岚,1991年离开北塔山的家到上海落户。一个女孩子只身远离父母到上海投亲靠友,初来时的想家,最难熬的就是过年了。
李岚:其实刚开始的那几年,真的是很难过的。奶奶很早吃好以后,就睡觉了。我就是事先在超市里面买的零食、啤酒、糖果,叔叔婶婶和弟弟全部都不在家。我一个人先看了一会儿春节联欢晚会,然后就搬个凳子在阳台上面,把酒打开,倒上一小杯,因为快要到十二点的时候,到处都在放烟花。就是感觉过年的那个气氛,其实是一边眼泪往肚子里面咽,一边在流泪,一边吃东西,一边看外边放烟花,一边想着爸爸妈妈和妹妹,是这种。几乎每一年都是这样过的。
那个时候其实挺恨爸爸的,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在这儿,我不愿意回上海,我还是愿意呆待在新疆,至少是跟爸爸妈妈在一块儿。
解说:北塔山地处中蒙边境,归属新疆兵团农六师。北塔山的环境跟上海有着天壤之别,那里遥远偏僻,气候寒冷,植被稀缺,只有哈萨克牧民散居在荒凉的山地。在李岚儿时的记忆中,父亲的形象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解说:马背医生李梦桃,走遍了牧区的每一处毡房,为条件极其艰苦的哈萨克牧民送医送药。40多个寒暑,让这个上海知青和当地牧民成为一家人。
4咬着牙努力,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导语:"到该发工资的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兜里面可能只有两分钱。"
解说:远在上海的李岚,也像父亲一样努力着。她从纺织厂出来之后找工作,几经辗转进了一家餐馆打工。
李岚:我力气可大了,刚开始做这行的时候,那个时候是做传菜员,跑菜的,只要端着菜,跑到确定的台子,把这个菜名报了,服务员负责上菜,我那个时候就是越重的东西越多的东西我来跑。所以,有一次我们的主管找我谈话,我以为他要骂我。我心里想,我都干得挺卖力的,你干什么还说我做得不好。他说没有说你不好,你看你[你]在里面跑,整个一个上午就没看别人出来过,就你一个人跑。我高兴,我愿意啊。
六个月以后,我从550块钱的工资涨到900。我第一个月拿到这个900块钱的时候,我眼泪都掉下来了,我想李岚、李岚你不容易,你终于可以自己养活自己。拿900百块钱这么多的工资了。
李梦桃:浦东地区的发展的时候呢,当时我们家里人也帮我在活动,浦东地区有些医院的新建,也想让我们去。我觉得到上海去,像我们这样的医生应该说是很多了,太多了。可是像我们这样的医生留在新疆很有用,人家很需要你。特别是留在北塔山很有用,因为我们是万金油医生,是全科医生,可以给牧民解决实际问题,牧民就是讲你能解决实际问题,他就欢迎你,他把你当作救星,当做恩人,当做救命恩人来对待的。
李岚:上海也有一些我们接触到一些层面的客人,搞医学这些方面的客人,说小姑娘你是哪里的。我是在新疆长大的,但是我是知青的子女,我是户口回上海的。他们就说,新疆有一个什么什么,医学界有一个李梦桃的,我说那是我爸,啊,是你爸爸?那个时候就觉得可开心,有人知道我爸爸。
解说:今天,在牧区长大的二女儿李静也像父亲一样,在兵团医院做了一名医护人员。
记者:在这里工作几年了?
李静:到今年八月份就是十年了。
记者:你向往上海吗?
李静:那肯定的,不过其实怎么说,我觉得我对这个很满足的。上海是个很发达的城市,也是我父亲的故乡,我只能说是回去旅游,或者是看亲人的话,我觉得我肯定会回去的,但是这里是我工作的地方,我也很热爱我自己的工作,我会把这个工作做好。
解说:李岚现在依然和叔叔婶婶一家生活在一起,住在最初来上海时的旧公房里,她计划明年结婚,奋斗十多年后,终于要在上海拥有自己的新家了。
记者:现在有自己的房子了吗?
李岚:有,就是远了点。在装修。没那么快,弄好。再说弄好了以后,上班离得又远的话,回去又不方便。
记者:在哪里?
李岚:在新村路,靠近大华那里。
李岚:我觉得既然我已经出来了,既然我已经走到现在这一步了,我就是要再努力地走下去。不管将来是什么样,我努力过了,我充实过自己了,就可以了,就够了。我没有让爸爸妈妈担心我,这样就够了了。其他就无所谓,但是如果有这样的机会,还是想跟爸爸妈妈在一起,还是想回新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