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福特不许有外链,在猫耳搜一下就能看见了(我不大懂这个规则,就宣传下指个路,cv大家点进去自己看吧doge)
啊啊啊,我的小说出广播剧了,谁懂?(嘿嘿嘿嘿嘿嘿嘿)跟朋友聊的时候,朋友说是不是有种看娃出生的感觉,我挠了挠头说好像也不算——毕竟我其实也没干啥,就审了下剧本、审了下成片,都是几个月前的事了。那一刻我忽然明白,原来我不是妈妈,我是爸爸,只负责爽,不负责生养……
作者的话:不就是小甜文吗,搁谁不会写呢!呃——我不会……没有主题,没有大开大合,纯糖。本文来自群友点梗,毕竟是赶鸭子上架,不会写现代文的我勉为其难,大家随便看看。
二楼舞房传来隐隐的乐声,她举伞站在昏黄的路灯下,向那扇明亮洁净的窗子望了一眼。
雨还在滴滴答答地落,萧瑟秋风钻进领口和袖口,吹得她不由打了个寒战,裹紧外套。乐声停止以后,有了叽叽喳喳的喧闹声。他们笑着闹着,一个高个子男生端着手机,漫不经心倚在窗边,似是无意转头看她。她很不习惯这种窥视,不自觉地歪头回避。
舞房的灯暗了下来,她三两步走到街对面,躲进活动中心的屋檐下,一手收了伞。就在一瞬间,背后的人蹑手蹑脚靠近,又忽的冲撞上......
舞房的灯暗了下来,她三两步走到街对面,躲进活动中心的屋檐下,一手收了伞。就在一瞬间,背后的人蹑手蹑脚靠近,又忽的冲撞上来,搂住她的腰。雨珠从伞面散开,落了一地。
“你做什么呢,胡闹!”
“婉儿,你来接我啦?”
她没有接话,只是低头向怀中摸索着,探出一盒温热的牛奶。看见包装还完好,她长舒一口气,转头对身边人皱眉:“下次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说着将牛奶塞进对方手里:“暖气片上放一下午了,别又忘了喝。快,我看着你喝完。”
这人一副乖巧模样,手上拆开管儿,一边问她:“你怎么不进来呢,一个人站外边多冷啊,手都冰了。”说着话,轻车熟路将她的手塞进自己衣袋。婉儿能真切的感觉到暖意,融化着半冻僵的手指——她的身体残留着室内带出的温度,或者她本身就像阳光一样,是暖的。
这个姿势有些像拥抱,她稍稍抬眸,就能看见对方长长的睫毛。睫毛在微风中轻轻颤动着,映出夜色仅有的光线。喉咙正微微耸动,年轻的肌肤鲜嫩光滑,确乎是很认真地往嘴里咕嘟咕嘟灌奶。
气氛在这么一刻有些微妙,她神色窘迫,把手从对方衣袋里抽回来,站直身子。刚清清嗓子要说些什么时,门口脚步响起,走出一个男生。他手里捏着一把黑色自动伞,面庞白皙而英俊,身材高大。只瞥了一眼,婉儿便认出来,这是方才站在窗口看她的男生。
他径直向这里走来,很礼貌地微微点头向她问好,转头看向她手中还在滴水的伞。
“嗯,当然没问题。”将空奶盒塞到婉儿手里,她掏出手机凑到阿绍身边,“叮”一声扫码成功的声音分外刺耳。阿绍看着月儿的眼睛充满笑意:“你们住在哪个宿舍?这么晚了,女孩子在外边不安全,我送你俩回去吧。”
婉儿拽住她的胳膊,一下拉到自己身后,冷冷对阿绍说:“不用,我们自己有腿,会走路。”
阿绍笑容僵住了,尴尬地愣在原地。婉儿把空奶盒投进垃圾桶里,半是拖拽着转身拉走身边人,弄得她一个踉跄。
“婉儿,你向来最注重礼貌的,怎么对阿绍这样呢?”她喘着气才勉强跟上。
婉儿扔了她的胳膊,一手插在口袋里,只是撑在头顶的伞还是向她这边偏着。
“你不知道他是谁么?他许是不记得,你自己也想不起来?”
李令月狡黠地笑了:“婉儿,你吃醋了。”
“我没有。”
指尖搭上婉儿撑伞的手,她轻轻握住了:“不要生气嘛。”
“婉儿~”
她拧紧眉头,瞪了这边一眼:“说了多少遍了,在外面不要这样叫我。”
“可我就喜欢这样叫嘛,婉儿,婉儿?”已然感到身边人浓烈的杀气,她把身子贴过来,凑近那张脸撒起娇。不远处放着圣诞歌曲,红红绿绿的灯火辉映着水光。那光纤落在眉骨、鼻梁,还有故意撇下的嘴角。这张侧脸实在是很好看,骨骼清晰而分明,清冷俊秀一如曾经。就这么看着,她实在忍不住,一口亲在身边人的下颌。
婉儿只觉有幽幽的奶香,那是一种温软、舒适的感觉。
“喂,你是不是也这样亲别人啊?”说话还是没好气。
“我李令月在你眼里,竟然是这样的人?”她咯咯笑起来。
“怎么不是?”婉儿瞟了眼身边人,“你给我收敛一点。不是早约法三章了么,你忘啦?上辈子的事是上辈子,现在我们是学生,上学的时候,就专心学习。不要想那些有的没的。”
“你真的很无情欸!”她不由得抱怨。
雨水渐弱,游丝一般悬浮着。月儿望着雨伞的棱角,喃喃道:“听说西咸新区那边要扩建机场,你知道吗?说起来,当年给我你修的墓葬,就在那里呢。我在地图上查过全景,现在荒郊野岭的,什么都看不见。虽说入土为安,但我总是想带你看看。我跟你说,当年我给你修得可豪华,花了很多钱!”
“你想什么呢。现在提溜着小铲子去挖,我俩会被文物局当成贼吧?”
“所以啊,我撺掇爸妈投资建设机场了,肯定会挖到那里的。到时候,你就能看见啦。我跟你说,有惊喜的哦。”她神秘地一笑。
“看你高兴那样儿,光说我,都不知道自己葬在哪里呢。”
“这叫什么话,哪有人知道自己墓在哪里的?不过若是按照规制,应该……”
忽然俩人就沉默了。在两盏路灯之间的阴影下,身影没入了夜色。
“我查过史书,你那位武驸马,他的墓被李隆基毁掉了。”婉儿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她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卷、那一行,清清楚楚写着“坐公主大逆,夷其墓”。按理说夫妻应该合葬,毁墓的行径,代表不会让公主好好下葬了。
“李三那家伙,有什么好喜欢的。”月儿的声音沾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不明白,现在他怎么那么有名,被吹捧成什么盛世缔造者,多情天子。他最无情了好吗!”她数落起来就没个完,骂骂咧咧了一路,直到婉儿忽然收了伞,才发觉雨已经停了。
“星星出来了。”她仰起头望向夜空。
“我们DNA里的氮元素,我们牙齿里的钙元素,我们血液里的铁元素,还有我们吃掉的东西里的碳元素,都是曾经大爆炸时的万千星辰散落后组成的,所以我们每个人都是星辰。”婉儿的视线从远方落在她脸上,“这是卡尔·萨根的名句。”
“我知道,”月儿微微笑着,眼睛还留恋在一夜星辰的空旷中,“‘你我皆为星辰之子,每一个细胞书写着整个宇宙的历史,当你凝视自己,也望见了宇宙的轮廓。’这也是他说的。婉儿,我很喜欢星星。”
“是吗?今夜星河璀璨,正中你的下怀,可惜没有月亮。其实,我更喜欢月色的。”
“你喜欢月亮?”她笑着露出小虎牙,“那我就是月亮啊。如果我是月亮,那你一定是地球吧,因为我只想围着你转。”
婉儿略显嫌弃地瞟了她一眼:“什么土味情话。我要真是地球,那你才不是月亮。你大概是阿基米德的杠杆,就想撬我。”
月儿扑哧笑了:“是啊,你又不是才知道。”彼时恰好路过墙角,她侧身将婉儿挤在那儿,踮起脚,一把将这人的脑袋往胸口按
“你干嘛!”婉儿的声音有些呜噜的含混。
“不是说要专心学习么,让你专心学一学哦。”
“你放开!我可不会在这里陪你胡闹。”
“给我种个草莓,我就放开你。”说着她一手拨了拨领口。
“你别——好好好,我答应。弄完你快把衣服穿好,当心着凉。”
她松了手,婉儿只是盯着那片白,喉头咽了下,却不晓得该怎么做了。她凝眉看了一会儿,唇开了又合,而后清清嗓子:“呃——要不……”
“不要。”对面的脸冷了下来,“你就会骗我。”她拽了领口回身便要走。
“等等!”婉儿牵住她的衣袖。
“怎么?”
“……你……冷不冷啊?”
没有答话,月儿还是眼神阴阴盯着她。
“我……要开始了,你站近一点。”
走近的时候,带来淡淡的香气,刺激着婉儿的神经。她也觉得忍不下去了。
“我真的开始了。”
她深吸一口气,吻上了明晰的锁骨。那里好烫,微微变得粉红,有些不可言说的战栗。只轻轻吮了一口,月儿笑得全身颤抖起来,推开了身上的人。
“好痒哦,婉儿。上辈子好像没这么痒。”
“是——上官婉儿么?”
“嗯,是我。请问您是哪位?”
夜已深了,月儿去参加舞团聚餐,说是毕业散伙饭,晚上一直没有回消息。看到她的号码来电时,婉儿几乎跳起来接的。手机放到耳边,传来的却是个男人的声音:
“啊,我是阿绍,我们曾经见过的。”男人爽朗地笑了笑,“月儿她喝多了,你能来接一下她么?”
放下手机,她披了件外套,骑着单车就出去了。到了聚餐地点,远远看见一群人聚集在那里,站在灯红酒绿的招牌下边,阿绍搀扶着身子瘫软的月儿。
“她说要找你呢。”阿绍将月儿的手交给她。
“怎么回事,怎么喝这么多?”她脱下外套给这人裹上,“我带你回去,好么?”
月儿脸颊染了桃红,只是摇头。
“太晚了,回去宿舍也进不了门。我们几个商量着,今晚在附近的宾馆凑合一下。”阿绍在一旁帮腔道,“你和她关系好,帮忙看着她。我去照顾另外几个人。”
酒店的房间在二楼,窗子对着大街,对面是一个小公园。月儿坐在床边,眯着眼睛咕噜咕噜念叨着什么,又好像在低声呜咽。婉儿拿着手帕沾了水,俯身为她擦脸,轻声叹息:“你喝这么多干嘛呢。”
“没了,都没有,没了……”
“什么没了?”
“全都……没了。”她抱着婉儿哭起来,泪痕擦也擦不净。
“没事,会好起来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别哭啦,乖乖去睡好么?等你睡醒就好啦。”
“可是没了……没了……他们说没有了,没了,呜。”
妆花了,横七竖八糊在那张脸上。婉儿去洗手帕,刚站起来的时候,身后的女人突然跟着起身,从后边抱紧了她。她这辈子第一次有这种感觉,觉得到月儿是个成熟女人,丰盈软嫩贴着自己的后背。
“对不起……我没有做到……你很失望吧……”身后人还在哭着。
“你是我的骄傲,每一天都是。”她轻声道。抱她腰身手臂越来越紧,能感觉到慌乱的心跳、暧昧的氛围。也许只是贴得太紧了吧,她这样安慰自己。就这样僵持一会儿,婉儿还是开口了:“别这样,好吗?”
身后人一边拼命点头,一边箍紧她的腰身。一使力,竟然抱起来推倒在床上。那双眼睛迷离地看着婉儿,过界的口红粘在深浅不一的脸颊上,耳钉闪着微黄的高光,头发凌乱让她显得有些疯狂。
“你说……学生的时候不能……可是我们毕业了啊。”
婉儿,可……可以吗?
婉儿指尖轻抚过她的鬓角,划过耳钉落下来:“如果……你觉得不会后悔的话。”
于是吻劈头盖脸落下来,也许是酒醉的原因,显得有些生涩。一切过程中,这女人碎碎念叨着,真诚而语无伦次——
“我现在脑子里全部都是你,婉儿,我喜欢你,喜欢你……我很爱你。爱你写字笔尖传出的沙沙声;爱你认真看我时眉间的微皱;爱你在小卖部买饮料都要拿计算器;从头到尾,一直都……很爱你。爱你的前世、今生、和未来。一想到我们可以共度余生,我就觉得好幸福。我真的很幸福。所以,嫁给我好么?我会用余生让你和我一样幸福……”
婉儿打掉她的咸猪手,笑了:“我叫你想好了再说。现在醉成这个样子,说话不知道有没有过脑子呢。上辈子你不是最爱热闹么?你想想,如果是我们这样,大概没法办盛大的婚礼,也不能时常恩爱示人。你这样的人——”
“什么盛大的婚礼都去死吧。上辈子那么大,也没什么好结果。我一点也不开心。”月儿嘀咕着。
我不要那些东西了。我想着,以后的家有一张纯白的,大大的沙发,我蜷缩在你怀里,你吻我的头发。客厅的落地窗能看见城市的夜景,阳台养着雏菊和绿萝,打开窗子能听见鸟鸣。我们还养了一只神出鬼没的小白猫,它不喜欢回窝里睡觉。你很担心,所以给房子装了安全窗。我们一起买了辆小破车,我坐在副驾,你从不提醒我系安全带,而是直接伸手帮我系上……那时候,只要想到你,想到我们能好好在一起,我的嘴角就忍不住上扬……
“可以么?不要像上一世一样,不要离开我好么。婉儿?”
说完她眼泪止不住地淌,婉儿的衣袖都沾湿了。原来眼睛里是有那么多水的。她努力直起身子,胳膊却使不上力气。在酒精的作用下,腿也软了,脑袋昏昏沉沉的。
“不行不行,我软了,”她的身子跌下来,“不行了,婉儿,不行了。”大颗大颗泪珠从脸颊落下来,滚烫地落在婉儿的脖颈和锁骨。她在为自己的不争气而懊恼,伏在那里时唇角恰好凑到耳边,婉儿又听见她的碎碎念:“我等了那么久,等墓葬发掘出来,能给你看看我修得那么好。现在这是什么啊!李三他好小心眼。没有了,都没有了……”
婉儿轻轻搂住她:“我不是在这儿么。”
她侧身,把已然意识模糊的月儿放下来,对着身下人锁骨吻下去。轻轻吮吸着,种了一个小小的草莓。
一千三百多年了,我一直都在这里。
清晨阳光透进窗帘缝隙,婉儿帮身边人掖好被子,独自起身洗澡。弄完之后,又怕吹风机声音太大,探头望了一眼。只见月儿似乎是醒了,半倚在床头,目光迷离。看见她的瞬间,眼睛一下亮了:“我还以为昨晚是梦。”
婉儿也对她笑:“你还记得你说了什么吗?”
她挠了挠头,说不记得了。
婉儿哼了一声:“这叫什么,叫提起裤子不认账。”
果然是喝酒断片了,她满脸抱歉的神色,跳下来要帮婉儿吹头发。婉儿摆摆手拒绝,让她自己好好洗澡。又问早餐想吃什么,现在就去给她买。
“不对吧,”月儿一脸狐疑,“我很厉害吗?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
“我不是一直对你这么好吗?”她挑了挑眉。
洗澡的时候,对着浴室的全身镜,她看见了锁骨上的红痕。也不知全身的酸软无力是不是因为宿醉。终于吹干头发,去买早饭的那位还没回来,她打了个哈欠,无所事事地坐在床边玩手机。
手机上显示了来电——“老婆”。
“喂?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啊。”转而觉得有点凶,又撒娇道,“你快回来,我现在特别特别地想见你。”
“想见我?那你站到窗边来。”
月儿起身拉开窗帘,耀眼的阳光充盈了室内。街对面的小公园门口,站着那个女人——手里捧着一整束鲜花,换上白色的纱裙,衣摆在风中舞动,头发闪着光。她像山茶花,像春日清风,像一曲流传在山野的牧歌。
他们说你是夜游的牡丹,现在让我们绽放在阳光下吧。
放下手机,她冲下楼去拥抱她。婉儿从花束中拈了一支,别在青丝中,她一如千年前,面靥微红。
“月儿,不过我还是有个问题必须要问你。”
“什么问题?”
“你没忘拿房卡吧?”
客厅里有张很大的白沙发,婉儿盘腿坐在上边,一手翻开书页,另一手给窝在腿边的小猫顺毛。李令月靠在她的身侧,双手捧着平板,那边传来一波波游戏音效。
“飞不上去啊,飞不上去。”她神情专注地盯着屏幕,“这也太难了吧,怎么回事啊你?”
她撅着嘴把平板丢到婉儿眼前,蓝白色的大大“失败”显示在屏幕上方。
婉儿把平板推回去:“别丢给我,我自己也飞不上去。”
“你无情!”她控诉道。边说着,赌气似的又开了一局游戏。婉儿觉得她就是又菜又爱玩的本尊,开麦的时候还不停教训别人,让队友无话可说。
“小姐姐声音真好听。我武则天全部皮肤都有,你玩上官婉儿,我们天生一对啊。我带你吧。”游戏里传来一阵男声,音色旷然清新,莫名有些熟悉感……包括身后婉儿眼神中熟悉的杀气。
月儿胳膊肘碰碰她,婉儿清清喉咙,熟捻地凑到麦旁边捏起嗓音:“哼哼,姐姐,人家想你了嘛~姐姐不要打游戏啦,陪陪我嘛。”
对面的男生爽朗地笑了:“小姐姐还有这种癖好呢?”
“什么叫癖好啊?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婉儿整个脸都要贴到麦上了,“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姐~姐~”
月儿笑得都要抽过去了,好半天才能喘着说出话来:“对不起啦兄弟,反正我的婉儿飞不起来,你先顶住,我要陪她去了。”说着锁了平板丢到一边,搂着婉儿脖子亲一口。刚想深入交流一下,婉儿推了推她的肩。
“你等下,我去换个猫砂,阳台养的花儿还没浇水……”
月儿皱紧眉头:“好烦欸——你曾经好像也不是那样的人,搬家的时候怎么非要养什么雏菊、绿萝,还去收容所带回来一只小猫。这该是我这种幼稚鬼干的事啊,你怎么回事?”
婉儿耸耸肩,眼里含着笑意问她:“是啊,你说我为什么呢?”说着对她眨眨眼。
“算了算了,你工作那么累,我去吧。”李令月打着哈欠起身,“我得跟我妈说说,让你少加点班,多回来陪我。她也太过分了,一天天让你们早出晚归、累死累活,简直是把人当牲口用。”
平板微微亮了一下,婉儿拿过来端在手里,不经意回道:“现在公司项目紧张呢,你可别真跑去和她这么说。再者也不是所有人出生在你家,爸妈这么有钱,自己跳跳舞、搞点收藏、发展下兴趣爱好,剩下躺平就行的。最后,你也反思一下自己,你就没把我当牲口用?”
“我哪儿有?”
“给我草啊。”婉儿手指划着平板,头也不抬,语气压根不像调戏。
“你——你闭嘴,不准说话!”她有些羞恼,把喷壶砰一声放到小几上,“上官婉儿,我说正经事呢,明天看陪我看考古展览,你没有忘吧?你可不准忘,我提前一个星期订好票的,别到时候又说临时加班。”
“我喜欢看美女啊,你一个又不够看。”月儿声音满是无辜,“除非呢……你让我好好看看。穿我新买的蕾丝内衣,怎么样?”
“你买的,不是你自己穿的吗?我才不会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那我当然要继续看美女咯。”她挤了挤眼睛。
婉儿放下手里的东西,去浴室洗澡了。她浇完花有些无聊,想起婉儿刚才的话,随手点了篇小说,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浴室里水声渐渐停了,女人头发还是湿的,静悄悄从里边走出来。她披一件粉色的西装外套,一只手捏着衣襟,将要紧之处遮盖住。因为外套有些大,没穿外裤,衣摆恰好遮到腿那里。
李令月没注意到她的着装,举着手机吐槽道:“这《唐妆浓》写的是什么哦,这个作者江什么空,让我逮到了一定胖揍一顿。婉儿,我觉得还是游戏好玩一点。”
“胖揍一顿,你这么暴力的?”
“当然了,不信你去问李重茂。”她一副“能打十个”的轻松口气,“不过那个游戏啊,婉儿你可太难玩了,我飞不上去啊。”
婉儿一边腿跪上沙发,俯身凑到她眼前,手忽的就松开了。她原本半靠半躺着,春色倏忽映入眼帘——还真把那内衣穿上了。婉儿跪姿面对着她,脱也不脱完,一边肩上还搭着一点外套,只问:
“我,难玩么?”
李令月只感觉脑袋充血,晕晕乎乎的,心跳声巨如雷鸣。不行不行,这也太丢脸了,绝对不行。于时伸指头挑拨着绑带,将视线聚焦在别处,故作轻松地问:“这内衣是不是有衬垫?”
婉儿挑眉:“你还好意思说。网页上搜索你的名号,出来的全是丰胸产品。”
这话说的她简直要拍案而起:“上官婉儿,你太过分啦!你摸着良心告诉我,我这小吗?”
“上一次摸是三天前,浅浅一下,没好好体会。”婉儿勾起唇角,“要不你……”
“流氓!”她大叫起来,“我靠,别过来!别了别了,我不行,我顶不住……”
她胡言乱语着,对面的人儿却更加起劲儿,一下全然卸了外套,深情凝望着她的眼睛,诗朗诵般富有磁性的嗓音问她:“月儿,你这是怎么了呀?”
是生病了吗?要不要姐姐帮你治一下……
“不要不要我没病!”她脱口而出,努力抵挡自己对白皙皮肤的想入非非,“好了好了我已经看过了,我这就把收藏夹都删了,天太晚我累了快睡觉去!”
“好啊,今晚我就穿这样睡觉,好不好?”
李令月感觉自己的四肢都僵住了,全然不敢乱动,蜷在沙发角落紧贴着靠背。她感觉到自己脸热了,必然也是红艳欲滴的。手心全是汗。
“又是你那个小侄女?”婉儿早已披上西装外套,斜倚在沙发看她,全然没了方才的气质,只像个冰山美人。
李令月对她晃了晃手机,笑容有些挑衅意味:“那又怎样呢?你忘了,那什么‘时中宗仁善,韦后、上官昭容用事禁中,皆以为智谋不及公主,甚惮之’。听到没,史书都写你怕老婆了,你还敢管我和侄女。”
“那你说……史书写的,都是真的吗?”婉儿扶着下巴,还是淡淡的语气,斜眼看她。
李令月身子一凛,忙道:“其实我觉得吧,她这种熊孩子就欠教训。上次挠你脸,差点挠花了,还把婚戒给吞进肚子里。还及时去医院取出来了,要不然我肯定要她好看。这次抢你戒指玩儿,万一下次把你抢走怎么办?”
“抢我?”婉儿冷笑,“我看她是喜欢你这个姑姑吧。她是不是还坐在你怀里,撒娇说要嫁给你?”
李令月挥舞起拳头:“她啊,坐一次我揍一次。”胳膊放下的时候,顺势牵过婉儿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抬眸间,四目相对,相视而笑。
翌日一早,俩人乘电梯进了地下车库。小破车啾啾叫了一声,婉儿系好安全带,准备点火发动,李令月摇了摇她的肩。
“给你个惊喜,快看热搜。”
婉儿侧着脑袋看过去,“上官婉儿太平公主”的词条已冲到了热一,讨论数达几百万。她扭头看一眼月儿:“不会是你买的吧?”
“是啊我还买通了央视网,之后几天天天在直播间直播你。”这女人笑起来像个坏心眼的孩子,“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有钱就是好啊。我感觉周围人明显有羡慕的情绪在。”
“你乱花什么钱呢?”婉儿插了车钥匙要点火。
李令月划拉了几下,把相册翻到头,盯着那张照片,忽然愣住了。婉儿见她不说话,也伸头来看——那是一张从二楼往下拍的照片,透过玻璃,学生模样的自己正举着伞,似乎在路灯下等人。
“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婉儿垂眼思索片刻,“从那时候到现在,你也换了两三次手机了吧?这张照片,怎么还留着呢。”
“好看啊!这么好看的女人,我怎么能删呢?”月儿笑起来。
“油嘴滑舌!”婉儿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油嘴滑舌?有多滑啊?”她的笑声像一串铃铛。
“这照片我不会删的。”她将手机锁屏放在一边,而后扭头看婉儿,拍拍自己的肩膀。婉儿推了推眼镜,笑容无奈中带一丝宠溺:“给你惯的,你这叫公主病。”
“那怎么办呢,谁叫我本来就是啊。”
婉儿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探身伸手为她系上。她的侧颜在月儿眼前放大,搭扣啪嗒一声扣进去。月儿悄悄亲一口她的脸,也是——
“啪嗒。”
也不用椒花颂声,这样就很好。很平静,很幸福。梦想、野心、风起云涌中难求自保,抗争、失败、陷入无尽的权力斗争,那些日子她早就厌倦了。上辈子,也曾有那么几个瞬间,强烈地向往过平静吧。就像现在的日子。
小破车从地下车库驶出来。春光正好,鸟鸣啁啾。
上官婉儿:前任喜欢上她嫂子,和我有什么关系?
今天我从宣政殿下班回家的路上遇到了相王,他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唉声叹气个不停。他对我说:“我妹妹好像喜欢上我老婆了。”说完他追问我,如果遇到这种情况,我会怎么办。我对他说:
“我没有妹妹。”
他问我:“那你有没有老婆?”
我说曾经有,但我老婆有新老公了,渣女。而且不久前我才听说,我老婆好像喜欢上他嫂子了,大渣女。我静静琢磨了一会儿,很认真地给相王出主意:“你有很多老婆,她只有一个老公。要不你让给她算了。”
他拧紧了眉毛:“世上女人那么多,她为什么偏要对我老婆下手?比如你吧,我觉得上官才人你就很不错。妈妈知道了一定办婚礼。”
我说:“相王...
我说:“相王,你好歹是个嫡出皇子,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怎么对妹妹那么小气呢。”
“不是这个问题。”相王哭丧着脸,面色更难看了,“她实在喜欢我老婆就喜欢吧,为什么扬言要给我做绝育啊!我现在好怕,呜呜呜。”
太平公主:论勾引了嫂子以后该如何挽回正宫老婆
我老婆最近不理我,她好像知道了我勾引嫂子的事。这件事我要怎么跟她解释嘛,很蓝的辣!进宫的时候我屁颠颠跟在她后边,她斜了我一眼,嘟囔一句什么,加快了脚步。我赶快跟上去,竖起耳朵稍微听清了一点:
“你不是说,今生只爱我一个人的吗?”
是啊是啊,这话我好像确实说过。可是——可是我重生了啊,那好像是我上辈子说的。
我拦在她面前:“老婆,你相不相信我?”
她:“渣女,丨!”
我:“你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以后会感动哭的。”
她盯着我,若有所思:”你不会要说,你是想……“
我:”对对对!“
”……你是想搞多人运动增进我们的感情吧?“
窦德妃:我的小姑子总是撩我怎么办?
前两年的时候,家里人把我送进相王府,不久封了相王妃。本来这也说不上是好是坏,反正是嫁给皇室,我这个出身地位,做妾没什么不妥的。说起来,我这个人虽然不算丑,也不算笨,但也不至于被相王的妹妹看上吧?她老爸是君临天下,收拾了权臣长孙无忌的皇帝欸!她老妈是皇帝专宠数年,垂帘听政十几年的皇后欸!她什么样的男女没见过?她怎么会看上我?
虽说她这个人吧,平常就爱到处撩女孩子——时常穿穿男装,跳跳舞什么的,弄得那帮宫女都星星眼流口水。但我觉得嗷,这人本质还是个颜狗,只是喜欢漂亮的罢了。比如她刚嫁的驸马薛绍,那帅得叫一个惨绝人寰。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是和薛绍形婚,本质是...
退一万步说,即便她是和薛绍形婚,本质是个姬佬,那也不至于无缘无故盯上我啊。不不不,这不是我臆想出来的。你说,本来相王府在宫外对吧,我又是妾,不用出席正式场合,和她也不怎么见面。结果她一结婚,隔三岔五就往这里跑,每次来都找我玩。我说公主你矜持一点,你这样会搞得人家有别的想法。她反而眨巴着大眼睛问我:“有什么想法呢?”
“比如说,误以为我俩有一腿什么的。”
她还是眨巴着眼睛看着我,一副清白无辜的模样:“万一我就是想这样呢?”
完蛋,我好像要喜欢上她了怎么办?这谁挡得住啊!
太平公主:关于我重生以后想从源头消灭李三狗这件事。
吊在房梁上的时候我脑子里满是脏话。如果李三那小子会读心术,就能看见满屋子飘着问候他父母的话,多到他脑子里那个内存不大的CPU很快就宕机并开始过热保护。当然我只问候了他的父母,毕竟他的祖宗也是我的祖宗。
我问候最多的就是:“窦德妃这个傻X,当年就不该把你生出来!”
然后咕咚一声,老娘重生了!我觉得这是上天给我的启示,给了我一次能救回婉儿的机会。说干就干——虽说刚刚很不好意思骂了窦德妃,但冷静下来一想,她儿子八岁的时候她就死了,养出这个小王八蛋也不是她的错。咱就是说,冤有头债有主,现在贸然动手害她,显然与我善良单纯的人设不符。
那咋办呢?天天晚上往哥哥府上跑,盯着她不让她和哥哥做有爱运动?这好像显得我更变态了哇!说不准在不断的外界阻挠下,反而激起了她的欲望,就像我和婉儿一样——啊不,这段掐掉!
看来我得想个非同寻常的办法了……
话说这女奴眉儿自幼没入掖庭,长在深宫,整一个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照这个活法儿,能撑到四五岁上已是奇事,遑论什么呵护教养。而她甫一长成,整个人却无半点干枯,面色红润饱满,身子骨一看就旺健。更难得是,她说话时眉目灵动、半含笑意,在掖庭这么个鬼地方,算是独独的一份儿。
像喜欢春风拂过幽谷那样,宫人都很喜欢这个女孩儿。她仿佛有什么怪力,生来就讨人爱怜。众人的心思都这样,既然喜欢,便时常偏爱,愿意包容那些无伤大雅的小心思——譬如晓得她爱乱逛,就安排些送柴送药的活计,多跑跑腿儿。若碰上皇帝生辰,又或是皇帝得儿女,宫里糖水糕饼的赏赐,也会特地多给她留些。
这日阳光正好,恰逢帝后禁苑赏花。远见层层叠叠,如...
这日阳光正好,恰逢帝后禁苑赏花。远见层层叠叠,如云如雾,这二人心中也可意得很,坐在篮舆步辇之上,摇摇晃晃。行到一处水榭,宦官将坐具安置好,武后起身搭手去扶圣上,好一副琴瑟和鸣的画卷。
忽听得“嗷呜”一声怪叫,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光朝帝后扑来。好巧不巧,来者竟是一只纤瘦的大白猫,正伸着爪子要抓人。左右大惊失色,他们个个晓得皇后厌猫——更别说这是只直取皇后的妖兽。宫里许久禁私养狸猫,也不晓得这蠢物从哪里来的。
几个宦官宫女挤过来要挡,脑袋都撞痛了。又有人举着旗幡,挥舞着作势要撵那猫,偏偏打不到这灵畜。手忙脚乱之中,听得一声喝令威严凌冽:“你们退下。”
人群三三两两撤开。白猫扭头对皇后弓起身子,后背毛儿都炸开,喉咙传出一声沙哑的低吼。武后冷冷觑着它,一言不发。白猫倏忽掉头蹿回去,快如闪电,顷刻只留草木沙沙作响。武后见了皱眉,转头向篮舆之上的皇帝低声道:“这猫是有些怪。雉奴,我去看看便回。”
那边草木繁盛,小木亭坐落在树荫下,檐顶闪烁着光斑。再转过屋角,是一道青石长廊,雨水渗进缝里生了青苔,蛛网结在柱间。平日没人来此处玩耍,因而不常打扫,一派荒凉杂乱。
苑总监为献殷勤,一路小跑跟皇后过来。刚气喘吁吁停步,这一下子脸挂不住了。掖庭令幸灾乐祸瞄了他一眼,转头看长廊,霎时脸也白了——
那白猫侧躺在地上,露出无毛的下腹,微微粉红。它身子扭来扭去,舒服得哼哼,两个爪子在空中张牙舞爪乱划。正挠它肚皮的女孩,身着一层薄透的棕麻衣,这打扮也只能是掖庭出来的宫奴。
“小元宵,你又跑哪里淘气去啦?怎么走了这么远啊。”女孩的笑声银铃一般,指尖还轻轻搔着痒处,“弄得脏死啦,我可没工夫帮你洗澡。你去找那两位阿姊……”
猫儿扬起脑袋,舔了口她的指腹。
掖庭令轻轻咳嗽一声,又重重清了清喉咙。女孩身子一凛,赶忙仰头望去,与武皇后四目相对。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女人——妆容精致,长发一丝不苟盘起,面庞美丽而威严。女人的衣裙是那样精致,金线纹绣着游凤,她梦里也没见过这等华美的。那么片刻女孩只是愣愣看着,心里暗想:这么件裙子的耗费,哪怕只扯下一个衣角,也足以让十个宫奴饱暖吧。
她咽了口吐沫。
掖庭令是个油滑的中年人,作为一个早就去势的男子,难得有一副破锣嗓。眉儿在宫里生活了十几年,也就见过他两次,都是听他絮絮聒聒、啰啰嗦嗦训话。那宦官的姓名字号记不清,眉儿索性起个“破锣碎嘴”的诨名,一时做了笑谈。
“破锣碎嘴”此时呵斥着让她下跪,她只望着皇后的衣裙出神,充耳不闻。那人气急,上前一巴掌扇过去,其力道之大,让她不由得跌坐在地。白猫儿受惊跳起来,奔着“破锣碎嘴”光滑的下巴就是一口,人猫都吱哇乱叫起来。
吃痛间,眉儿下意识捂了半边脸,一手去撑地面。不想胳膊肘碰上青苔,“哧溜”一声四仰八叉躺下去。挣扎之下,见武皇后信步走到她身边,居高临下端详着她。她一时脑中空白,也愣头愣脑对着那道目光。破锣碎嘴刚扯开了猫爪,脸上挂了彩,冲过来又要一巴掌:“你还看,还看!看什么看!”
武后止了这人,目光却没有离开她的脸庞:“你叫什么名字?”
“眉儿。”
“眉儿。嗯——你姓什么?”
“奴婢不知。”
“那你——哪一年入的宫?”
“——回皇后的话,奴婢……奴婢不知。”
破锣碎嘴心下着急,额头星星点点冷汗逼出来,连忙腆脸笑着插话:“皇后,这掖庭里都是些贱奴,平日里蠢笨呆傻的,春夏秋冬都不知,更别说年月了。”见皇后神色放松些,他更是眉飞色舞,讪笑道:“皇后若是想知道,我这就叫人去查籍录,立刻给您送来。”
待他絮叨完了,武后凤目一瞥:“我问你话了么?”
他赶紧掩了嘴,冷汗缀额,覆上薄薄一层。
“眉儿,你知道自己多大了么?”她俯首问地上的女孩。
“十……十三。”她自己也不能确信的。
问完这句,武后微微点头,对身边的掖庭令道:“放回去好好学学规矩。别让她往宫城这边来了,我不想再看见这个人,懂么?”语毕,没有片刻犹疑,果决转身去了。
听到这句“好好学规矩”,眉儿心就凉了半截。什么是规矩?黑屋禁闭是规矩,鞭子木杖是规矩,绞杀的麻绳也是规矩。好好学学规矩,身上不免落下个什么病症,轻则留疤,重则废了手脚。这还算好的,之后动弹不得,饥饿无力、头晕眼花,气儿都喘不匀。到时候茅草一裹,扔到宫人斜,坑都没人愿意花力气挖。
出神间,破锣碎嘴揪着耳朵,将她整个人提起来:“你想死是不是?不知道磕头谢罪就罢了了,还仰面视圣。皇后问你姓名,你编也得给我编一个,支支吾吾的,你想死我还想活呢!方才对那蠢猫说话倒是机灵,怎么一见皇后就丢了魂儿,木讷成这样子?”
眉儿疼得满眼是泪,连连出声求饶。眼眶溢满清泪,可怜巴巴的,让人望而不免心碎。
“管你的主簿是哪个?”掖庭令狠声问。
“马……”她说着就顿住了。
“马主簿?不是分去司农寺了么?你个小妮子别跟我耍花招。”破锣碎嘴一手钳住她的喉咙。
眉儿咳了两声,道:“张主簿。”她越发喘息不顺,好在那宦官及时放下了。左一句右一句数落着,眉儿却听不进去,只为自己的命运担忧,后背隐隐作痛。上次被打的臭死还是六七岁,那时掖庭新进了批罪奴,其中有个女人,面容白净举止优雅,一看就是名门闺秀。她没有太多忧愤,怀抱出生不久的小女儿,摇晃着、安抚着。
后来这个女人被召去宫中,做了新生小公主的乳母。彼时眉儿才知道,她出身“五姓七望”荥阳郑氏,这个姓氏是贵中之贵,男人娶到都是烧高香的。五姓乃“崔卢李郑王”老派贵族,自恃名门,连皇家都看不起。武后参政以后,为了打压旧势力,提升武姓地位,重修过《氏族志》。可民间不认这一套,五姓女依旧吃香得紧,彩礼成几倍的翻。
用个五姓女做乳母,也只有皇家敢想。固然也只有掖庭罪人,囹圄中身不由己,才愿意做这等事。郑氏每日清晨上接送的马车,夜深回来。她的小女儿不能时时顾及,眉儿也帮着照料。只是眉儿天生好奇,尤其对宫墙那头的世界,总是心痒。她总缠着郑氏询问,问宫殿是什么样的,小公主是什么样的。那女人神色疲惫,回住处搂上了女儿,应着应着便抬不起眼皮。眉儿见状也不便再问,只有悻悻住嘴。
终于一日逢节,皇城一片喜气洋洋,宫禁稍稍放松了些。眉儿好求歹求,郑氏答应带她过去看看。小公主的寝殿是不能进去,她便站在门外守着,伸长脖子往里望。一个不留神,被宫里的翊卫捉住,绑了手脚。那一顿也不知是谁吩咐的,刚带回掖庭,忽而叫人按在院里狠打。那么个六七岁的孩子,身子还柔嫩着,浑身被打得血肉横飞,青一条紫一条。
动手打她的人是张主簿,她称作“马头阿旁”的那位——阿旁是地狱里的恶鬼,加上老张是个长脸,便有了这名号。因为她的事儿,“马头阿旁”和一众宫人减了月俸,下手可狠。那一鞭子一板子,过去这么些年,还是想起来背后一阵疼,汗毛直竖。她是躺了半个月的,要不是年纪小恢复快,郑氏又善心照顾些,一定会没了小命。说起来她也不懂,自己当时怎么就撑过来了。
上一次是不幸中的大幸,这一次,不晓得还有没有这么幸运了。
作者的话:春秋时期庄姜夫人与戴妫GL小说,中篇连载,好吃不要钱。
《诗经·邶风·燕燕》: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作为中国诗史上最早的送别之作,《燕燕》中的意象被反复化用,出现在历代送别诗中——燕子来时,灞桥相送,故人不归,泣涕沾衣。古人评《燕燕》不吝赞美,称其确为万古送别之祖。
《诗经·邶风·绿衣》: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维其亡?
《绿衣》是中国传世最早的悼亡诗,在文学史上影响深远——元穰《遣悲怀》、潘岳《悼亡诗》等名作,全由《绿衣》化出。指尖针线犹在,亡妻不归,终不复见。此诗表...
《绿衣》是中国传世最早的悼亡诗,在文学史上影响深远——元穰《遣悲怀》、潘岳《悼亡诗》等名作,全由《绿衣》化出。指尖针线犹在,亡妻不归,终不复见。此诗表现手法为后代开无限法门。
如果你是个古典文学爱好者,熟知两首堪称鼻祖的四言诗,不足为怪。但你也许不晓得,她们的作者是同一个人——一个绝美的女人,庄姜。她出身名门贵族,文采风流,有五首诗作收录《诗》三百,是诗经中能查到最早的女诗人。但她最出名的不是诗才,而是美貌。《诗经·卫风·硕人》描写过她庄严的大婚:四匹毛色鲜亮的牡马,披着朱红的幢随风扬起。身着锦褧的女子,被侍从扶下马车。黄河边秋风飒飒,吹落她披风的兜帽,国人簇拥过来瞻仰她的美貌。[R1]
“冷宫中的庄姜夫人,堂堂正正找了个女朋友。”[R2]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诗经·卫风·硕人》
她笑得恰到好处,张扬一分显轻狂,内敛一分又勉强。一双美目黑白分明,眨眨眼,莫名带几分专注与无辜。
齐国地处东部沿海,物产丰饶,国力强盛。国君一脉是姜太公后代,为周王室倚重。她是齐君宠爱的小女儿,十几岁的年纪上,出嫁卫国国君——卫扬,即卫前庄公。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恰好卫君一表人才,年轻英武,令人神往。婚礼上的小公主天真地笑着,笑得很甜。她是来找爱情的,因而没有多少不舍与落寞。
然而卫扬并不需要寻找爱情。或者说,他早已找到了爱情。卫庄公倾心于一位佣人,并与她育有一子,名唤州吁。可惜佣人不能做正妻,于礼不合,他清楚的很。其次,他也需要“东帝”齐君做老丈人,为日渐衰微的卫国寻求庇护。
也不能说这个卫扬多么专一,面对再漂亮的大美人儿,都能不动半分心思。其实他便是动心了,也绝不会动这个女人。卫扬是个精明的国君,很有政治头脑。既然没有被“爱”蒙蔽,让佣人做正牌夫人,更不会见“色”起意,让庄姜留下子嗣。庄姜若生了男孩,必然是卫国太子,往后接替他做下一任国君。那时候,强齐就是卫国的血亲和长辈。外戚势力过盛则国必乱,说不准齐国早就觊觎着,趁此吞并卫国土地。
于是他再不看庄姜一眼。那场盛大的婚礼好似一个笑话,一场在臣民面前表演的滑稽戏。卫国夫人居住的正殿中,庄姜等春去秋来,年华随水流逝,却只有些关于国君的流言传到这里。比如他是如何宠爱州吁,纵容儿子骄奢淫逸;并为了有可立的贵族子嗣,去陈国又求一门亲。
州吁的生母既不是夫人,也不是妃子,只是个地位极低的佣人。卫扬对这个孩子,似乎有种奇怪的补偿心理。他觉得不能立其为储,实在愧对州吁母子。于是他从小被父亲被溺爱着,又清楚自己做不了国君,为母亲的卑贱感到耻辱。养着养着,公子州吁越长越歪,成了个性格很坏的少年,整日舞枪弄棒,残忍好杀。卫国大夫石碏数次劝谏庄公[R3],说要么就尽快立州吁为储君,要么管教好他的所作所为,否则日后国家必乱。
卫扬不听。他聪明一世,偏偏在爱子身上栽跟头,好似被猪油蒙了心。
冷宫的庄姜心灰意冷。每每听到脚步声,她就小跑出门迎接。她等待着,预备将所学伺候夫君妙法,尽数在那个男人身上施展,定叫他回心转意。可每次都不是他。卫扬冷淡且傲然,非得国夫人同席的大典上,他也不向自己瞧几眼。庄姜心里很悲凉,在齐国的时候,哪里受过这种苦?但她自己也明白,此时此刻,早已没有回头路了。总不能给娘家捎信儿,哭诉着丈夫的冷淡,要父兄将自己接回去。一来她肩负促进两国邦交的使命,二来即便在普通人家,父兄听闻此事,也只会叫她对夫君再好些,再贤德淑良些。丈夫不宠爱她,只能是她的错,是她没能拴住他的心。
庄姜夫人坐在软榻上,茶不思饭不想。她怎么也弄不明白,自己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国君这样冷落她?难道是这副世人所羡艳的面容,对这位自私的君王来说,还不足够?可他若本不喜欢自己,为何千万般低声下气请求,非要与齐国结这门亲?
门外一阵嘈杂打乱思绪,她的心提起来:“国君,终于来看我了么?”
“夫人,”仆人上前禀道,“侧妾戴妫求见夫人。”
“戴妫?是什么人?”
“夫人忘了,国君几年前娶陈女厉妫做侧室,妾氏戴妫是她庶出的妹妹,陪嫁过来的。”仆人赶紧解释,“她为国君生了个小公子,这不,议定名分以后,说前来给夫人问安。”
“不见。”庄姜长袖一甩,“什么没名分的妾,都要我见一见么?谁有那闲心,自己见去。”她心里恼火,单是妃嫔也罢,还有个大胖小子,不是偏偏怄人么?
“姐姐。”说话间,那女子竟已挤进殿内,唇边挂着媚笑,“不见妾身不要紧,孩子总要见一见的。姐姐是卫国的夫人,这也算是你的孩子。”
她怀中抱着半大的小人,脸蛋粉嫩嫩的,可爱极了。这可算正正戳到庄姜痛处,她顿时脸色泛青,牙也咬起来。
“这是国君的四公子,受他父亲喜爱,亲取的名儿,唤作完。姐姐你看——”
“谁让你进来了?”她正襟危坐,毫不客气地打断女人的喋喋不休。
“怎么?姐姐不想见我么?”那女人竟又上前几步,眼含笑意,把怀中的孩子往她眼前凑,令庄姜更是心烦。
“你看他多可爱呢。不如这样,姐姐将他收养了吧,解解深宫寂寞也好。往后姐姐有了自己的孩子,再给我养育不迟。”她一手逗弄着儿子,孩子攫住她的指尖,“小完,这是你的嫡母,叫娘亲。”
“不必!”庄姜侧身避开,那个小孩几乎要被递到她鼻子下边了。她总觉得眼前的女人没安好心,这几句话,句句都在揶揄她。嘲讽自己得不到国君的宠爱,只好四处偷别人的孩子。有道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女人让她收养了公子完,以后子以母贵就能做卫国太子。本来该跪下求她,却句句带着讥笑,哪里有这样求人的!
“把小公子带出去。”她冷冷吩咐侍从。
“姐姐!”女子这一句带着微嗔。庄姜才不理她,斜了一眼女人,不屑道:“男人就喜欢你这样骚浪的么?可算是世风日下啊。”
没想这女人也不气,大眼睛盯着她,一幅无辜的模样:“或许呢?外边说周王室礼崩乐坏,照应到卫国——”
庄姜双眼一咪,皱眉道:“你这样的人,他为什么宠幸你,他能喜欢你什么呢?”
女人将面庞凑近,半是认真半是笑:“怎么,姐姐不喜欢我么?”
庄姜闭了眼,憎恶仍留在眉间,只是不回话。她一闭眼,女人无骨般的身子就贴上来,鬼魅低吟一般的声音萦绕在她耳边:“没有国君相伴身边,姐姐寂寞么?未经云雨之事,姐姐也想晓得什么滋味,是么?”
说完玩笑一般,在她耳廓吻了一下,很轻。
“你放肆!”庄姜霎时瞪大了眼睛,抽身斜到一边。女人没有再跟上来,还是那双单纯的鹿眼,眨巴眨巴:“姐姐你说,你我谁更美呢?”
“你——”庄姜攥紧拳头。
“姐姐也说是我啊,那妾就——却之不恭了。”她咯咯笑起来。
单论长相,戴妫不如她,只是算得入眼。可那么瞬间,她好像明白了这人的意思。戴妫口中的“美”,不是面容造成的,而是人全身散发的气性。她本身似乎缺点什么,尤其是这种引人入胜的气质,再好看也显得单薄木讷。
真正让她震撼的,是那么一瞬间,自己的身子竟有些发软。尤其是那女人在耳边吹气的时候,脑中闪过只有空白,四周嗡然作响。奇耻大辱,简直是奇耻大辱!她绝不能忍受,竟为这种无耻挑逗,沦落到丢盔卸甲,落荒而逃。不可能,不可能。她心中默念着。她是国夫人,怎么被一个名分都不清的媵妾,轻巧地玩弄于股掌。尊严何在?
“滚。”她指向门口,平复微微起伏的胸膛,“我不想说第二遍。”
女人抿嘴,微微颔首致意,退了出去。
[R1]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诗经·卫风·硕人》
至于为什么是黄河、为什么是秋天,欢迎自行前往《诗经点醒》节目找答案。
[R2]国学大师流沙河老师所言。
[R3]石碏谏曰:臣闻爱子,教之以义方,弗纳于邪。骄、奢、淫、泆,所自邪也。
诗曰:
折剑美人泪,焦骨红颜鬼。
殿宇落千仞,一朝西陵灰。
天地俱无涯,日月不可追。
人生须臾间,毋得空年岁!
这首小诗,说的是宇宙浩渺、时光无穷,朝代起落只在顷刻,其中的个人更是微不足道。饶是如此,生命之惊艳绚烂、光彩夺目不减半分。前时凄凄然不得志,后日朱紫加身、象笏满床者有之。少年坐得庙堂正殿,终以尸横灯影、血染空房者有之。件件桩桩阅尽,正是: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话说唐玄宗开元年间,申王李成义抱恙,从幽州回京城治病。这李成义是今上的亲哥哥,从小一处长大的手足。玄宗李隆基以“孝悌”闻名,对昆仲可谓仁至义尽。曾祖太宗于玄武门弑兄杀弟,祖父高宗阳奉阴违夺了太子位,而他只是把...
话说唐玄宗开元年间,申王李成义抱恙,从幽州回京城治病。这李成义是今上的亲哥哥,从小一处长大的手足。玄宗李隆基以“孝悌”闻名,对昆仲可谓仁至义尽。曾祖太宗于玄武门弑兄杀弟,祖父高宗阳奉阴违夺了太子位,而他只是把兄弟送到地方做刺史,直到哥哥病重难支,才允许他回长安疗养。
开元十一年初冬某日,天色昏暗,半明的云气降落在城内。中年人提了衣袍,跨出西市卜肆的门槛,愣在街角。他看上去约莫四十岁,胡须夹杂几根灰白,神色疲惫。小童上前扶他胳膊,他只闭眼叹息,良久挪步,颤颤登上马车。
“王爷,回府么?”车夫举着鞭扭头问他。
“走罢。”车帘后幽然一声,有气无力。
李成义病了很久,反反复复、时好时坏。他咳了血,掉了头发。他的后背很痛,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滴漏水声噼啪。他晕在温泉池的中央,做了个悠长酣然的梦。梦里的女人面目模糊,抱着他无声地哭泣。那一次他险些去了。
那女人是谁呢,是上官伯母么?如果是,为什么看不清她的脸……
马车行得很慢,轮毂嵌在黄土里,车内便少些许颠簸。这病倒是看了许多日,不见好上半分。李成义没办法,只有求神问卦,占吉卜凶。他身体孱弱,倒想请个术士到家里瞧瞧,但此事向来敏感,尤其碰上这么个疑心病弟弟。请巫者入申王府算卦,那就跟戳他后脊梁骨似的。万一你是占卜天子之相,妄图叛逆呢?万一你想谋得主事之位,威胁皇帝呢?万一……
那座花萼相辉楼矗立在城里,说是因圣人思念兄弟,建来登高望远的。荒唐。太荒唐了。
李成义苦笑起来,想着卜者方才掷签,说是大凶之卦,不祥。说是他没多久的寿命了。也罢,也罢,这世上没什么留恋了。母亲他没几分印象,只记得祖母是威严的女皇,将他们兄弟几个软禁在深宫。不巧的是,他偏偏是出身最低微,父亲最讨厌的儿子。孤寂的童年,听着身边人指指点点,他甚至怀疑自己生来就是废人。除了上官伯母和太平姑姑有心,时不时过来探望一回,年幼的李成义几乎见不到外人。
后来她死了,死在弟弟的军旗陌刀下。再后来她也死了,死在弟弟的鸩酒白绫中。
他开始厌烦这个世界了。
掀开马车的侧帘,又咳嗽两声,呆看街道涌动着后行。远望见一家书肆张着招牌,凝神细觑后心中不免咯噔——祖母则天皇帝驾崩,朝廷搬回长安以后,太平、宣城二位公主,以及上官昭容、修文馆众学士,几乎都来过这儿。他们对里边的藏书赞不绝口,言语中时常提到,因而这也算是家名书肆了。后来昭容落败、太平横死,书肆逐渐没落,观者寥寥。好在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西市的店铺还没消失。他数次路过,不曾在意这里,因而错过了。此刻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往后没几天可活,今日再走了,下次不晓得有没有福气再来。于是忙命车夫驻马。
好容易下车到了跟前,只见书肆门扉紧闭,窗棂虚掩,不像开张的模样。敲了几声,果无人应答,是与它无缘了。李成义回身要走,只听边上笔行掌店叫他:“这位官爷可是来寻书?也不巧,这书肆不似从前繁华,现今只一个老妪掌管,今日一早出门去了。按照从前的例,大约还有一炷香便能回来。您要是不着急回去,可以等上片刻。”
李成义身子吃不了风,往屋檐下躲了躲,问那人:“有生意不做,这老妇有甚么忙的,偏要出门去?”
掌店叹息:“她也是个苦命的,坎坷了半生。如今虽独身一人,以前也有家室,夫君手底下管着片不小的产业。奈何其人已殁了十余年,大半家私收归宗族,未给她留多少。妇人早年间生养了个儿子,不成想走散了,数十年未曾再见。她啊,自觉大限将至,盼望死前再见儿子一面,又不晓得从何找起。只有自己吃糠咽菜,得点闲钱就停不下,跑去前朝太平公主所修放生池,放点老鳖、鲤鱼还有鸽子什么的。因而她也存不下钱。原本夫君走了,就该把这店盘出去的,还能留好些钱帛安度余生。如今来者愈发少,坐吃山空,孩子也不晓得在天涯海角。”
“还是别这么说罢,”李成义抬眼,“虔诚必有好报,我信她定然能找着儿子。”
正说话间,远处走来一个跛脚老妇,掌店招呼一声,她也乐呵呵应了。李成义叫仆从迎上去,老妇只兀自上前卸了门板,扭头问:“官爷此来,要寻什么书?我这爿店小,不一定齐备。”
“嗐,不过是闲来无事消遣的,敢问大娘,本店可有什么轶事传奇?”李成义背着手跟进去,店里浮着一层灰,混杂书籍熏香的味道,还有种——熟悉的芬芳。仿佛触到了什么灵魂深处的东西,却又够不着,那种感觉难受极了。
老妇也不回头看他:“传奇到底还剩下几卷,题名叫《锦绣笼》的,只是想不起在哪儿蒙了尘。我与你找找。”
她搬过矮榻,吃力地向上摸索。李成义本想搭把手,奈何自己身子也虚,便站着不动。妇人抽了几卷,对着窗格透过的微光看卷标,摇摇头又塞进去。
“官爷可是长安本地人氏?我从前没见过您。”
“呃——”他垂了眼,“是本地生人,有几年出外任去了,不久前才回来。”
“官爷住在哪个坊?”
“……暂居崇仁坊。”
老妪边翻找藏书,嘴一刻也闲不下来,喋喋不休问他近况。从籍贯住所,问到职位年纪,连身体状况都要了解一二。这还不算,又倚老卖老地唠叨,劝他吃这个补品、那个药材,还要将镇店老人参送他。李成义有点厌烦,他本就私服来的西市,并不想暴露皇室身份。便随口应付几句,说自己是朝臣的庶子,如今家中掌事者是三弟。
老妇眉眼一弯,挤出几道皱纹:“庶子侍从如此恭敬,车马如此气派,怕不是一般人家。”
李成义怔了怔,刚想开口,老妇已抽出一卷纸递过来,弯腰时眸子对上他的双眼,有道慈祥的笑意:“官爷,实在过意不去,让您等了这半日。我翻遍小店,还是没能找着书,仅寻到前一卷的题跋。您看看若是喜欢……”
他将这卷纸铺在桌案上,镇纸一压。只见卷首处芸芸,描着一只蓝斑金丝雀,铜丝鸟笼上,覆盖着绫罗绸缎,精美至极。一旁蝇头小楷写着:
金丝雀,锦绣笼,何日振羽破苍穹。
字体倒有些熟悉,有欧楷之风,却更娟秀清俊。鸟儿栩栩如生,题字翩翩若凤,字画相得益彰。李成义凝眉细看,口中喃喃:“请问老人家,可曾读过这本《锦绣笼》?其中写的是什么故事哇?”
“讲的是今上拨乱反正以前,前朝女娲横行,中宫滥权、淫乱之事。虽有妄议不敬之语,却发人深省,可为后世之警,因此老朽一直不能忘。”
“女祸?”
“从则天皇帝以来,以至上官昭容、太平公主等人,窥窃神器、作威作福。此书写尽彼时宫闱秘事,情节诡谲离奇,虽无旁证,却意外切合官史。也不知真假几分,就当是戏文罢,闲来消遣看看,并无甚么大错。可惜书寻不着了,官爷若是有兴趣,故事我还略记着些。”
妇人口中的一个个名号,都是前朝叱咤风云的人物,市井传闻中的主角。可对李成义来说,她们不过是儿时相熟的人,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听到这里他来了精神,倒想听听坊间野史所记,究竟将她们描绘成什么样儿。
“这篇传奇不长不短,单从一个姓柳名眉儿的掖庭宫奴讲起,描绘掖庭众生百态——一生渴盼宠幸的白头宫女,烤火时神神叨叨的疯婆子,有会伺候人的,有善挑拨的。那个柳眉儿给她们都起了诨号……”
“我记着上官昭容早年命苦,也是掖庭出来的,她可有什么别称?”李成义单挑认识的人问。
“在掖庭做女奴的时候没有,后来啊,唤作玉面阎罗。”
“玉面阎罗?”李成义顷刻恍然,拍手大笑,“取得切,取得切!”上官伯母生得白净柔弱,见人三分含笑,观之楚楚可怜。背地里运筹帷幄,执掌生杀,无有半分含糊。便是朝廷命官,拨弄三两下手指,该贬的贬,该斩的斩,可不就是花容玉貌的阎罗王么!
“可巧,官爷说的这位上官昭容,宫奴柳眉儿从小便与她相识,一同长大的。及至成立,二人才各奔东西。毕竟人各有命,上官昭容那样的人,掖庭也只能出这么一个了。”
“这书里的柳眉儿,究竟是个什么来头?”李成义有些起兴了。
“官爷莫急,且听老朽细细道来……”
放学后,青鸾娘忧心忡忡地回到家.
打开门,看见因为加班而见不到几面的太平从厨房里探出头来,道:“鸾儿,回来啦!等会儿就可以吃饭啦~”
“妈妈!你怎么在家?!”青鸾娘暗叫糟糕。她的太平妈妈对她学业要求很高,而青鸾娘不知多少次因成绩和太平妈妈起冲突。
“今晚跨年,我请假回来啦.”太平笑道。
婉儿从书房里出来,接过青鸾娘的书包,道:“你太平妈妈难得下厨一回,让我们等会儿尝尝。”
“婉儿,你信不过我厨艺嘛!”
“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尝遍世间佳肴,还做不出几道好菜?”婉儿笑。
太平继续回厨房忙碌,青鸾娘闷闷不乐地倒在沙发上。婉儿心思玲珑,见女儿愁眉苦脸,小声问道:“是不是又有试卷要家长签字...
太平继续回厨房忙碌,青鸾娘闷闷不乐地倒在沙发上。婉儿心思玲珑,见女儿愁眉苦脸,小声问道:“是不是又有试卷要家长签字?”
“嗯…”青鸾娘闷声道。
婉儿便拉着青鸾娘到书房,关上门。盘腿坐在地毯上,青鸾抱着书包,也在一旁乖乖坐下。
婉儿看着女儿重新光彩熠熠的眼睛,忍俊不禁。
婉儿这一笑,青鸾娘便知道,婉儿妈妈又要救她了!
“等元旦假结束的晚上,我给你签字。”
青鸾娘最喜欢婉儿妈妈。婉儿妈妈的字娟秀可爱,签在试卷上的名字往往让整张不堪的试卷也光彩夺目起来。数学老师看着签名,往往也啧啧称赞。她还不知道,她的婉儿妈妈是一个有名的小说家吧。不过,青鸾娘倒是一直临摹着她的字迹,只是怎么写也写不好。
太平妈妈的字则狂野许多,仿佛筋肉发达的蚯蚓在横线上跳舞。老师说过,小孩子要写整洁漂亮才会被夸奖。
青鸾娘心里升起一丝愧疚,道:“妈妈,下次我会努力考及格的。”
婉儿摸摸她的头,只是笑。
“笃笃——”太平敲门。
“太平?”
“吃饭啦。”太平开门进来,见到二人相对盘坐,十分亲密,笑道:“鸾儿在跟婉儿说悄悄话呢?”
“妈妈,我饿了。”青鸾娘若无其事地说道。
太平便扶她起来,推着她去洗了手。一家人在餐桌上坐下。
“光明虾炙、金银夹花、葱醋鸡、白龙曜、丁子香淋脍,还有一道汤浴秀丸!”太平一口气报完菜名,眉眼飞扬。
“看上去不错。要买齐食材也不容易呢。”婉儿道。
太平却还没有开动的意思,反而温柔地看着青鸾娘。
青鸾娘立刻感觉到不对劲!
“鸾儿有事要跟妈妈说吗?”
青鸾娘心里一咯噔。
“没、没有!”
青鸾娘小脸一皱,只好如实招来:“我数学测试没及格。”
“哦,原来是这样啊。”
“什么叫‘原来如此’?”婉儿扬了扬秀眉。
“妈妈!你诈我!”青鸾娘被太平这一逗,两眼含泪,泫然欲泣。
“好啦,莫哭,吃饭吃饭,等会儿去天台呲花!”太平给青鸾娘夹了一块金银夹花,给婉儿夹了一块白龙曜,道:“你们快尝尝。”
青鸾娘在学校和伙伴打闹了好久,已经饿极了。见太平这次态度不如以往严厉,便知道逃过一劫。于是便喜滋滋地咬下一口。
她和婉儿默默对视了一眼。
“怎么样???”太平一脸求夸。
“妈妈,不…”青鸾娘还未说完,婉儿便拦过话头,道:“太平,不如去韦嫂嫂家里吃饭?”
太平生气地夹了一块鱼,嚼了一会儿…
“妈妈你是怎么把菜做得徒有其表的呢?快教我,我要给裹儿露一手!”青鸾娘道。
“别整蛊你表妹。”婉儿致止了女儿恶作剧的苗头。
“那带上呲花吧,我想和裹儿还有仙蕙姐姐玩。”
李显一家人好不热闹。
四个孩子一起闹腾,李显也够呛。
聚在一起的孩子里,重照年龄最长,很照顾着妹妹们,仙蕙温婉安静,在韦后的影响下,仙蕙也是婉儿的书迷。
饭后,长宁和裹儿因为抢着放呲花而开始打起来。
重照拉开她们后,两人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李显叹气:“长宁安乐(裹儿大名),永不安宁。”语气里却满是对小儿女的疼爱。
太平笑:“越长大两姐妹关系会越来越好,小时候我就常欺负你和四哥,现在你们两个哥哥却对我最好。”
“这个…我看到他五个儿子就头疼。特别是鸦奴。”
一声砰响于深空碎裂成无数光点。
“烟花!”
对于星月离开多年的夜空,烟花是一年中难得见到的星星。
“禁烟花令解除了么?”婉儿调侃道。
“也许吧。”太平道。
五光十色的夜幕下,孩子们手中的呲花仿佛落到她们手中的星星。
太平婉儿依偎着看他们追逐大笑。
“太平,你这次对鸾儿有些宽容,怎么了?”
“…以前对她太凶了,弄得她都不跟我亲近,天天黏着你,我工作忙,在这样下去她都不认我了。”
“你也别太担心啦,浮生若梦,不如让她恣意遨游。往后,千万重帷幕都将为她掀开,向她露出群山万壑,而我与你是她的舟楫,只为她永远能在烟花下欢笑。”
“你希望她永远都长不大么?”
“婉儿,婉儿…”太平侧过脸,吻她的额头,“我现在却比十二三岁时更为幸福。”
一个从薛绍墓志铭衍生出的无责任婉平小段子。主要是怕以后写到老崔的章节忘了一些关键内容,所以先逗趣的写出来。
老崔非常不情愿的收到了写薛绍墓志铭的工作,然后看了看隔壁办公桌的上官主任。
内心不仅感慨了一下,啊,已经不是刚认识时候才做主任的那个上官婉儿了,那时候的婉儿还有些少女的青涩,尤其是最近几年,婉儿疯狂加班除了处理公文之外,还给武董当起了贴身秘书,就连人的画风都有点让武董带偏了,明明样子美艳,却总是一身黑西装打扮的干练异常,整个人都让人有些不敢逼视。
没想到这个时候婉儿正好抬起头,看到老崔看着自己,微微抬了一下眉毛与自己对视。老崔只觉得一道寒光闪了过来,赶紧陪笑起来自言自...
没想到这个时候婉儿正好抬起头,看到老崔看着自己,微微抬了一下眉毛与自己对视。老崔只觉得一道寒光闪了过来,赶紧陪笑起来自言自语道,感觉年纪大了,有些颈椎病了,脖子疼脑袋麻似的,今天就先下班了,上官主任您辛苦了。
老崔一边说一边赶紧收拾了收拾办公桌上的文件,关抽屉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掉下来一本老文件,他草草的把文件扔在桌面上,就赶紧关灯跑了。
老崔提着一口气和稍有点不利索的腿赶紧往中书省外跑,走出了办公室又忍不住往回扭头看,嗯,上官主任的灯还没熄,又是加班的一天,别人偶尔996,主任日常007。
回家的路上崔融想起来这些年复杂的办公室政治,不得不感慨新老板虽然人好说话,但是却对董事会全盘失控,尤其是武董去世之后,原来几个安分的小股东更活跃起来,这个墓志铭虽看上去的是小材料,但不知道背后憋着什么鬼。要是写不好怕是又要得罪人,老崔坐在马车里,七上八下的摇晃。
临睡前,老崔突然想起来,薛绍既然是集团公主的驸马,还是应该问问公主,打定了主意才算睡着。
第二天老崔到了办公室,意外的发现上官主任居然迟到了,要知道上官主任上班近二十年来,除了偶尔请假是绝不缺勤的。不过转念一想,主任也不会跟自己请假,大概是因为倒霉的材料太难写,整个人都有些紧张。
老崔小心的把公文包放在脚边,突然发现自己昨天有些散乱的办公桌也被人收拾过了。
这才发现原来昨天那本老文件是好几年前编三教珠英时候的草稿,老崔看到这几个字只觉得血压往上走,怎么好死不死的这书掉出来。
想当年自己仕途得意,也是文字宣传工作做的比较好,时光飞逝,当时在崇文馆就是隔壁上官主任组织着干的这活儿,周周熬夜,删了又改的,意识形态这种东西最是难弄,偏是她上官婉儿对这个事情上心的很,最后功劳却算在了张昌宗那小子身上,真是,全公司都知道他和武董有事儿。也不知道武董英明神武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老崔揉了揉膝盖,叹了口气,大概是人长的帅吧。毕竟武董喜欢俊男美女这个事儿也算人尽皆知吧。
老崔嫌那册三教珠英碍事儿,拎起来扔到一边,却是册子下面有一张小条。
“薛府君的墓志,不必太过麻烦。”
老崔只觉得自己花了眼,没想到上官主任竟会如此暗中指使,又定睛看了看,好像不似上官主任的字,可是这字怎么那么眼熟呢?
上官主任一天都没来。老崔这个办公室副主任倒放松了许多,喝茶、摸鱼、审审稿子……最后还是得写不愿意写的墓志铭,只是一拿起笔来,就想起来昨天晚上上官主任的那个表情,怪吓人的。
算了算了,随便搞搞吧,老崔干脆眼一闭笔一挥,一顿瞎写,想着自己文名已久,就在干这种事情,不觉愤懑起来。想着当年一起编宣传稿的张说,都到工程公司去做常务副总了,自己呢?
想到这里有点不甘心,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写的都是什么啊简直流水账有辱英明。可是大概是怕上官主任挑刺,毕竟之前被二张排挤,都是靠她安排自己卧底,才翻身的;而老早就有传说上官大人和公主在公司其实是一致行动人,态度暧昧,想想这两个人的作风,可真得罪不起;不过好歹是要平反的驸马,左右得夸点啥,于是赶紧填上了两笔“何彼浓矣,花如桃李”,草草抒情,点了保存。
第三天上官主任正常上班,像没事儿人一样,老崔忐忑一天,她对薛府君墓志铭的事情也是只字未提,过了几天,老崔就把这事儿忘了。
月底集团开会,老崔跟上官一起去,没想到上官抓大放小的工作总结里,竟也没漏了这件具有政治意义的工作,只是蜻蜓点水,一带而过道,为表彰集团牺牲英模、崔主任连夜完成了薛府君墓志铭的撰写工作。
这时候会场里果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声音小声嘀咕起来,是不是写的太简单了。
老崔的脸红的更厉害,也不敢抬头看到底是谁,却听到一个明艳威严的声音简简单单道,我觉得很好。
会议室里瞬间安静了,鸦雀无声,连墨水掉地的声音都能被听到。
啊,是公主殿下!老崔突然反应过来!是公主!
那张纸条熟悉的字迹也……
老崔有些激动的抬起头来,却看到公主的眼光若有若无的扫过自己,他正想投以感激的表情,谢谢公主替自己解围,却发现,公主的似乎扫视自己,只是因为她的眼光一直落在自己前面的人身上。
上官主任若无其事,继续汇报着工作。
老崔为了掩饰心虚和尴尬,拿起了边上的茶杯,把头埋了进去。后来也听到过一阵风言风语,不过最终都以“公主都觉得好,你哪儿那么多事儿”告终。
又过了没几天,老崔照常办公,等人都走的尽了,又剩下他和上官大人两个人。
老崔想着领导总是不下班的,自己赶紧走吧,却是上官主任突然走了过来。
老崔抬起头来,看到上官主任这次是站在了自己办公桌前看着自己,忙站起身来。
前两天你主持给武董写的那本《则天实录》干的不错,给你表功了,清河那边的公司给你个大股东,明年就可以领分红了。
老崔愣住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上官主任居然急匆匆的关灯下班了。
老崔看着窗外的人影,只觉得自己眼花了,哎,怎么是两个人?
·帮助武则天反思功过,弥补遗憾,为武则天一朝被诬陷的官员平反(没错,这件事是阿武主动做的,但因神龙政变将这件事打断了没有完成)
·继承武则天的政治遗策
·致力于撮合武则天的崽子们和侄子们和平共处
·在太平、李旦的加封诏书和李显的各种制诏中极力为这一家子营造母慈子(女)孝的氛围
·在太平公主和李旦遇到危险时暗中出手相救
·在太平与安乐互相掐架时放弃守孝麻溜回宫
·帮助因得罪张昌宗被贬出京的崔融重返禁中
·害怕宗楚客等渣宰祸害朝纲威胁李家江山改革重组修文馆
·...
·为了阻止立安乐为皇太女不惜喝毒自杀
·非常照顾武平一、崔湜等侄子或弟弟辈的小朋友
·致力于为国家延揽人才,对于才能出众的不惜三番五次发出邀请,任由人家把逼格装够(典型如张说)
将这么多事罗列起来,会发现没有一样是婉儿以自己的利益为出发点的。为别人做了这么多事,再看看她自己:孑然一身、无牵无挂,只有一个后妃称号,没有任何食封,没有任何特权,没有任何其它荣誉(死后封的另算),她的宅院除了桃花和桂花,就是杜甫家的茅草房子。我甚至怀疑昭容这称号也是那个自作多情的李显硬塞给她的,为的就是给那些营销号做素材:上官婉儿是谁?她是唐中宗李显的妃子。
婉儿真是一个自己随遇而安,一心都在为别人着想的暖心小天使。这样一个人间治愈系的大姐姐,你……爱了吗?
顺便再讲个笑话,有的营销号是这么介绍婉儿的:上官婉儿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夹缝求生,左右逢源。
武则天:是老娘不够强大要让亲手养大的崽儿左右逢源才能过日子?
李显:是我给这婆娘的品级不够高还是权力不够大?
太平公主:是我的墓志铭写的不够真挚感人?
朝臣们:是那个婆娘扔我诗的姿势不够张狂?
有人看舞千年吗?
婉平好香……
婉儿端坐在榻前,挺着单薄但笔直的脊梁,无声地承受着眼前人的怒气。
她细长的眉上扬着,不似深阁美人深蹙蛾眉,是极攻击性的眉眼,此时因为怒气而朱唇微微咬着,更添几分水光。
婉儿想抚平她皱起的眉,但最终太平突如其来的前倾抑制了动作,婉儿注视着,愈发靠近的身体,白的裙摆上金丝勾勒着红艳的牡丹。
然而脸被修长的手抬起,婉儿皱起眉想要开口,但最终还是放弃了举动,原本抬起的手再一次无力地放下。
在一时辰前,金钗划向她的额间,她没有躲闪,血在金钗砸在地上时顺着脸缓缓流下。白皙的脸更衬得血鲜红,血流如注,她与女帝对视,是愤怒,不解的眼神,也许夹杂着一丝悔意,她突然莫名地轻笑起来。
而这时太平却抚上...
而这时太平却抚上她的脸,一寸一寸地划过光滑的肌肤,婉儿有些颤抖,身体不自觉地往后缩去,但太平托住她的纤腰,婉儿这时停止了挣扎。
因为太平在颤抖,她的指尖触碰在烙深的伤口,未干的血迹结成血痂,如羽毛般的触感,婉儿感到有冰冷的液体打在脸上,她抬眸,眼前人的眸中笼着水雾,上了妆的眼此刻红得骇人。
“……疼吗?”声音低低的,又略微沙哑。
婉儿惊讶地望着她通红的眼,在颤抖的手中感到她的无力,于是握住了太平的手,冰凉的手在那一刻平静下来,婉儿勾唇附在太平耳边说:
“没事,我可以刺朵红梅。”
银针在伤口处移动,原本结痂的伤口因此再次被挑开,鲜红的血顺着眉头流下,染在眼角,太平的指尖抹去鲜血,却在婉儿眼角淡开一抹红。
平日里从容的上官大人也咬住了唇,清冷的眼角染上红晕,因痛而抑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在银针一寸一寸的拨弄着,血染红了半张脸,太平的素白锦帕轻轻擦拭血迹,露出婉儿白瓷而苍白的肌肤。
她的额上是一层薄薄的细汗,太平低着声,将一只手递给婉儿,说:“疼就咬我。”
红色的胭脂在瓷碗中晕开,银针染上胭脂色,一滴梅的红落在雪白的肌肤上,修长的指又握住了银针。
婉儿的手又不受控制地抖起来,太平的手放在了她的面前,太平与她无声地对视,似乎在默许她的行为。
勾勒出梅的轮廓时婉儿已痛得咬得唇苍白,待到刺梅心时,水雾蒙上她的眼眸。
银针停下,指节分明的手已按在她的唇心,太平的眼眸是恳求。
怎么舍得呢?
婉儿却勉强得勾出一丝笑,微微前倾,吻上了指尖。柔柔的触感,太平睫毛一颤。
红梅在眉眼间现了形,又逐渐有了态,最后一针红梅滴在眉眼间时,红梅的花瓣已干涸,镶在了血肉中,溶在骨血里。
“好看么?”婉儿苍白的脸毫无一丝血色,但故作轻松的她微微一笑,眸中添上几抹色彩,红梅衬肤雪白,人与梅争艳。
“好看。”太平感到揪心的痛,最终她做了让婉儿意想不到的举动。
“太平……”
“别躲。”太平虔诚地吻上那朵红梅,泪在一刻滴在婉儿眼上,睫毛深深地一颤,白玉上的红梅熠熠生辉。
后世史书记载上官婉儿的红梅妆,都称其美而引起当时唐宫的风潮,却未曾提到,这红梅,是出自太平公主之手。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写点我队群像,cp自取
张良一从金戈馆出来,韩非便凑上去,“子房辛苦,我在饕餮居订了桌好菜,今日登上逍遥紫虚,必要同饮庆祝一番。”
未等张良接话,旁边的太平便啧啧两声:“那可都是本公主的功劳,使君你说是不是?”
使君尚落在后头和李清照一起结算今日斩获的符信,心里算着能换多少曹植碎片,嘿嘿,子建美人,嘿嘿,闻言头也未抬,熟练回道:“公主自是头功,张良先生也奉献颇多。”
张良却皱了眉眼,“公子,良近日辟谷,不宜饮酒。”
“唉呀你看你瘦的,吕皇后整日都怕一阵风把你吹走了,这是庆功宴,公主和则天陛下也要一同去的是不是?”韩非可不给张良拒绝的机会,说话间朝着武则天和...
“唉呀你看你瘦的,吕皇后整日都怕一阵风把你吹走了,这是庆功宴,公主和则天陛下也要一同去的是不是?”韩非可不给张良拒绝的机会,说话间朝着武则天和太平颔首。
太平不忿地撇撇嘴,小声嘀咕,“哼,惯会拿本公主作筏子”,武则天搂了搂太平以示安抚,“先生邀约,自当同往。”
“婉儿姑娘和昭君姑娘一早等在那里了”,韩非笑眯眯地看着太平从气恼转向期待,转头对帮使君算完符信走上前的李清照说,“还准备了梅子酒,易安居士定要赏光。”
李清照呵呵一笑,“与先生同饮,不醉不归。”
等使君换完曹植碎片赶上一行人,却发现袁天罡不见踪影,“袁道长为何不在?”
“他素来不喜这种场合,一早溜了”,太平边说边夸张地叹气,“可怜小淳风,作业怕是写不完了。”使君决定明天去请干将修一修有些老旧的观星仪,方便两个学痴深入研究万变天象。
很快到了饕餮居,一进雅间,太平便被婉儿一大捧花塞了满怀,“恭喜公主金戈优胜”,太平笑得合不拢嘴,“婉儿你真好。”
“哇,是顶顶糕!”,太平徒手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得圆圆,一向严肃自持的武则天看女儿憨态也软了眉眼,婉儿连忙递茶过去,“公主慢些吃,昭君姑娘做了许多。”
王昭君也抱着中阮迎了出来,“各位快坐,我这几日风寒未能参与演武,特准备了新曲来贺”,使君顿时两眼放光,“可是棠梨坊下月准备演出的曲目?”“正是,不过只是其中一小段。”
李清照饮了一大口梅子酒,“我听师师说是个大合奏,她每日要排练许久“,“荆卿每日起早贪黑接送高先生往返,确实是大工程”,韩非拉着张良坐到靠窗处,同李清照碰了杯。
王昭君一曲奏毕,众人纷纷鼓掌,菜也陆续上桌,看的人食指大动,使君逮着八宝肉一顿猛吃,这两日白天黑夜的泡在金戈馆可累坏了苦命打工人,必得好好补补。
酒过三巡,月上柳梢,太平拉着婉儿去屋顶看星星,“公主喜欢观星?”,太平摇头,“小时候好奇什么是死,阿耶说,人死了会变成天上的星星,很久很久之后,阿耶已经过世好多年,我入宫曾见退位的阿娘披衣坐在窗前看星星”,太平顿了顿,“又过了很久,我也养成了夜里观星的习惯”,太平目光灼灼看向婉儿眼底,“我在想…”婉儿打断太平的话,握住她的手道:“每当星辉灿烂,便是我来看你了。”
李清照已然绯红了双颊,“昭君姑娘可知,忘川何处有荷花塘”,“并无听说此地,不知易安居士…”,“无事,只是想起年轻时候醉酒泛舟,误入藕花深处的旧事罢了,那时我以为,天高任鸟飞,往后乱世飘零,仍觉少时天真可爱。”“易安居士是风流豁达之人”,王昭君接过话头,“独滞深宫时,我也曾百般怨怼,怨君王薄情,怨红颜弹指老,后来到了大漠才明白,只有家乡,才容得下这许多儿女情长。”
韩非快醉的滑到桌子底下时,张良仍端的是坐如松的君子模样,“公子,少饮些罢,明日头痛”,“子…房,你赢了,我…嗝…替你高兴”,张良笑了笑,“演武胜败本就寻常,公子本非计较之人,却还是这般有兴致”,韩非勉力撑着桌子,挣扎一会还是歪在了张良身上,醉意喃喃,“你赢了天下,我自当为你庆贺。”
武则天看时候不早,起身同使君告辞,准备去叫婉儿太平一同走,在楼梯转角遇上了收拾打烊的苏轼和晏几道,二人笑着招呼,武则天点头还礼,却在目光触及晏几道时愣怔一时,“则天陛下,可有什么不妥?”武则天听到声音忙转开眼,望向茫茫夜空,“并无,叨扰二位,这便告辞”,今夜星光正好,她只觉得,似有故人来。
是谁大半夜的不睡觉,反复对着这段姨母笑?
我的婉平乐舞脑洞出现了官方真人版,我还产啥粮(bushi
我家cp也可以这么甜,再次老母亲热泪盈眶
(台词总觉得怪怪的,不过倒是贴近“传统史书”的【明撕暗秀】那感觉了doge
武皇:元芳,你怎么看
元芳:也是我自己)没眼看
为什么我cp总是能用n种方式让我不务正业
一个人的生死变动很难对偌大的城市很难有什么影响,即使这件事于你自己是石破天惊,而于整个天下,往往悄无声息——除非,你是特殊的人,特殊到足以让一座城市、一个时代为你而改变。
婉儿从掖庭迁去太平公主的寝宫,本是一件芝麻一般的小事儿,却因为太平的身份,而变的稍有些不同。
“你会下棋么?能不能给我讲讲宫外面的事情?那些好玩的,跟书里写的侠客一般的事儿,唔,还有九洲池的莲花开了,明天散课了你陪我去看吧?”太平喋喋不休像一个孩子得到了心爱的宝物爱不释手一般。
或许这么比喻,并不恰当,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孩子。但太平只知道,她的母后父皇整体忙于政事,对她无暇顾及,而她自己争取来的这个玩伴,是多么的来之不易...
或许这么比喻,并不恰当,因为她本就是一个孩子。但太平只知道,她的母后父皇整体忙于政事,对她无暇顾及,而她自己争取来的这个玩伴,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她享有高高在上地位所有的一切,却没有一个孩子童年最需要的乐趣。
“嗯,故事的话,我也只在书里看过啊,要不明天陪你去看莲花?至于宫外的事情,小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婉儿虽和太平相识不久,却也渐渐熟络了太平的脾气,她半玩笑一般的对着太平作揖讨饶,逗得太平嫣然一笑。
正说到这时,一个宫人进来禀报道:“公主殿下,尚宫局派了司制的人来给上官娘娘制新衣。”
太平听她这么说,自然是明白来者是来干什么的,她也知道婉儿封了才人,名义上是父皇的妻子,可是听到宫人叫她娘娘,终究是心里怪怪的,毕竟在她的心里,只是把婉儿当姐姐一般。
事实上,也只有后宫的这些宫人才管婉儿叫娘娘,自武则天开始慢慢掌握实权之后,紫薇宫里的女官们也就越发多了起来,各种名义,各种称呼的都有,说到底,只是为了天后的方便。大家也自都知道天后封婉儿为才人,为的不是充实后宫,而是要留才己用。
婉儿更是心底清楚,外人看来是留才己用,却只有她在那一夜的两场谈话中,真切体会了何谓隙中求生?她莫说不敢端什么嫔妃的架子,即使是爱用下官二字以谦恭自称,那日碰过谢子良之后,也察觉出下官二字有些不妥。
此时婉儿听她们如此叫,虽心里觉得不妥,可想着毕竟是在太平的地方,自己也不好乱插嘴,终究没说话。
而太平何尝不是如此呢?她也觉得心里也是别扭,却不好晾人家在外面,毕竟是来给婉儿置新衣的,她想到这里才嘟嘟嘴道:“请吧。”
但也仅限于此了,她是丝毫懒得、也不会掩饰声音中的别扭气。
这些自然都被婉儿捕捉到了,她没到太平竟会在这种地方闹脾气,当真是孩童的任性,只强自憋着笑,依旧不言语。
司制派来的是一个低等女官,还跟了一名同行的宫人,两人款款行来,给太平和婉儿见礼道:“下官拜见公主殿下、上官娘娘。”太平听到便觉得烦闷,也没答话,只抬抬手,示意她起来。
婉儿对着女官笑了笑。
女官并未察觉到太平神情的异色,况且自己有无失利之处,便起身道:“下官阮芷奉命来为上官……”
“你量吧。”太平实在不愿意再听道阮芷叫什么娘娘,便索性打断了她的话。
阮芷也素来有闻过太平任性妄为之名,不过免了繁文缛节也省了她的口舌,便只答了声:“是”,便和一起同来的宫女一起向婉儿行礼。
婉儿温柔的冲太平笑了笑,想用这个微笑来安抚太平的焦躁,然后才转身对那两人道:“有劳二位。”太平寝宫里的侍女引着司制的两位女官和婉儿到更衣屏后面。
太平看她们绕到更衣屏后,有些百无聊赖的坐下,只把手托着腮,痴痴地看着那画了鸾鸟的更衣屏,鸾鸟羽毛虽然丝丝画的清晰,却是收敛羽翼、亭亭玉立,半点没有要飞的样子,显得有些沉稳。
这时一截玉臂从屏风后弹出,将一件外披搭在屏风上,太平看的清楚,是婉儿刚穿的那件。随后再无动静,太平觉得没意思,一个人拿手指拨弄着案子上的白瓷莲叶盏。瓷盏随着她的手指左右摇摆,只盏底的边缘挨着案子悬悬舞蹈,颇似一朵莲花,被风吹的叶面低头乱摆,只是没飘在水上而已。
太平只是无聊的摆弄着茶盏,心思也不知道在哪里,手指一滑,茶盏被推的向外滚动,“啪”的一下摔在地上,碎成好几大块外,还有些凿在地上变成白色的瓷粉。
“啊!”太平不觉惊呼了一声,却是这小小意外,才让她勉强停止了无聊的出神。
宫人连忙过来帮忙收拾,而婉儿在屏风后听到太平一声尖叫,不明所以,立马探身出来,情急之下,她并未披上之前褪下的纱衣外披,只着了高腰的襦裙,便急忙跑出来。
却见只是碎了一个杯子,才松了口气的走到太平边,蹲下来看着垂着头的太平,柔声道:“我的小公主啊,你可小心点,万一割伤自己,可怎么好。”
太平本因打碎了瓷杯有些丧气,但看到婉儿却因此意外来安慰自己,而重新找到了某种作为小世界主人的存在感,嘟着嘴挤出个笑来。
太平看着婉儿因更衣弄乱了仪容,想伸手理理她头发,却不经意碰到婉儿露在外的肩头。
太平像是被什么刺到了一般,蓦地把手缩了回来。
婉儿缓缓的站起身来,太平撒娇的靠在她怀里,婉儿的手轻轻的抚着太平的背,像姐姐安抚受惊的妹妹。
这时司制的两位女官已理好为婉儿量身的工具,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们恭敬地向两人行礼,却是太平赖在婉儿怀里不肯动弹,婉儿略抱歉的笑了笑,替主人道:“真是有劳两位了。”
阮芷立马行礼道:“娘娘客气了,是婢子们份内的事。等衣裳裁好,我等再为娘娘送来。”
婉儿只点点头,太平宫里的宫人将二人送了出去。
等二人都出去,婉儿才故作正经道:“殿下啊,撒娇够了么?”
太平坐在矮榻上,越说越撒娇的抱着婉儿的腰身,眼光正和低头看自己的婉儿撞上。那一瞬间太平觉得脸有些烧,像做了坏事被人抓到一样,她忽然的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倏地站起身来从婉儿怀里跑了出去。
婉儿也没追太平,看着她一溜烟出去的背影,只大了点声道:“殿下,夜深啦,快别闹了。”
却是太平不听劝,跑来走去,拉着婉儿又一阵嬉闹,才老老实实的听了劝躺到床上。
翌日读书,方一下课,太平便央着韦氏同自己一道去九洲池看莲花。韦氏架不住太平的一番狂轰乱炸的攻势,终于允了。
太平见韦氏允了,生怕她反悔,拉着韦氏便要往外跑,婉儿看她跑的快,便忙着去追。
“公主,慢点别摔了。”婉儿说不清是出于本能还是职责的喊她,明明差不多的年岁,却操心的像长辈一样。
但太平却毫无察觉,只在前面停下,回头看着愣在后面的婉儿,冲她招手道:“婉姐姐,你快来。”
太平天真烂漫,自不似婉儿想的那么多。
她们三人一路朝北面的九洲池去,路上的宫人们见她们行礼,太平无心应酬,韦氏身份尊贵则迎接自如,唯独婉儿被她弄的手忙脚乱,忙不迭的替她找补行礼。
她此刻自然信奉谨言慎行,方是长久立身之道。
三人才临九洲池,便遥遥见了池中的三座浮洲,三座浮洲上又有雕梁相饰的亭台楼阁,如浓缩的海洋,三只巨大的画舫,浮于其上,郁郁花丛争相掩抑,赶上阳光蔚然的蒸腾雾气,更有几分仙山缥缈的高绝意境。
婉儿听过九洲池的大名,但真的见到,还是第一次,她惊叹的端详着眼前的一切,不由开口问道:“殿下,那三座小岛是?”
她原是看着景色,说话时转头看向太平,才发现太平早就兴冲冲的跑到九洲池上夹着的九曲玉栏桥上去了。
却是韦氏立在那里,一幅端庄温柔的样子,只见怪不怪的笑了笑对婉儿道:“这三座岛分别叫蓬莱、方丈、瀛洲。”
婉儿一听到蓬莱两个字,立刻明白了其中意味,点头道:“原来是取海外仙山之意啊。”
“是啊,其实陛下很喜欢寻仙访道这种事情呢。”韦后说到这里,不由压下声来,像是窃窃私语惊天机密一样,又继续道:“听说长安含元宫里的太液池,也像这般呢,只是比洛阳的要大上好几倍,真如海上一般呢。若有机会,倒真想去见识一番,海是什么样子……”韦氏不知不觉说的有些忘情,似乎要沉溺在自己的想象当中的时候,才蓦地想起什么来一般,把自己拉回现实道:“我们还是快去追太平吧。”
婉儿“嗯”了一声,抬头正见太平冲着自己这边挥手。她二人忙向太平走去,虽然心里也想快些过去,却绝没太平那份在洛阳紫薇宫城里说跑就跑,说跳就跳的魄力。
而此时的太平,正扒着汉白玉雕的栏杆,指着雕栏外开的正好的莲花兴奋的不行。
“快看快看,韦姐姐你看那莲花多漂亮!花瓣是黄色的,花尖上却嫩粉嫩粉的。”太平没有半点公主的拘谨骄矜,十足像一个顽皮的小孩子一样,不,其实她就是一个孩子。
韦氏又笑笑道:“听说这是岭南那边引来的异种,稀有的很。”
婉儿想到这里逐渐放下心来,却见太平跃跃欲试的要往那汉白玉栏杆上攀,忙问道:“殿下,你这是要干什么?”
“摘花啊。”太平天真的回答,丝毫不觉得这是什么危险或者不应该的事,同时一条腿已经攀上了栏杆,莫说规矩、连仪态也是不顾的。
“这可使不得。”韦氏赶快从后面抱住太平的腰身,愣是把她从栏杆上抱了开。
太平被韦氏一抱,便开始在韦氏怀里挣扎,她的小腿乱蹬、胳膊也别劲儿起来,弄的韦氏不由得额头冒汗,气喘吁吁。
可饶是如此,太平还是挣不脱身,她知道自己力气不够,挣扎无用,便撅起嘴来撒娇道:“韦姐姐,韦姐姐,不要嘛,不要嘛。”
太平就这样耍着赖皮被韦氏抱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撅着嘴蹲在汉白玉栏杆前,一脸不悦。韦氏虽见惯了她耍性子,但每次逢她折腾,也难免觉得棘手。况于婉儿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公主发威?
太平的样子越来越委屈,紧紧闭着唇,忽闪忽闪眨巴的睫毛像蝴蝶孱弱的小翅膀,一双大眼睛汪汪的能挤出水一样。
婉儿说了好多话,都只得到一个答案。
——“就是想要那支莲花嘛。”太平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表述的委屈,就像在说自己虽然贵为公主,却得不到如常的亲情,如今更连一枝莲花都要不得一般。
韦氏又废了一番唇舌,太平依旧不领情。婉儿在一边看二人僵持不下,有些难为情,眼瞧着韦氏说的口干舌燥,太平照旧我行我素,她站在那里终究有些坳不住。
婉儿有些无奈的蹲下,凑到太平面前小声哄她道:“那,我替小太平去摘好不好。”
婉儿说完“那”字,却也不自觉的顿了顿。这显然也是让她迟疑的,一是如此逾矩与她立身之道相悖,她此刻身份尴尬,原是不应该强出头的;二则让她翻身到汉白玉栏杆外,向着九洲池里探身折花,本也是一件有些让她为难、害怕的事情。
那枝粉黄的莲花虽然离栏杆最近,但看上去也起码有三四尺的样子,远远超过了一手缚在栏杆上,另一手能够到的距离,除非把身子再探出去,整个人悬身在九洲池上,只靠着两脚惦着栏杆外,挂住栏杆的手臂则要承受几乎整个人的重量。
若说婉儿丝毫不怕,那是不可能的。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女,而此刻,她也想不到什么办法,来化解这眼前的窘境。
韦氏听婉儿这么说,不由一惊:“这太危险了。”她虽然这么说,但也只是在说,终究没一把拉住婉儿。
婉儿一边翻身到了栏杆外一边强自镇定道:“那只能劳烦两位殿下在栏杆里面拉着我点了。”她虽只比太平大一岁不到,但却高了太平半头,翻身出来也自如许多。
婉儿的脚勉强能惦在窄窄的栏杆外沿上,由于失去安全感带来的恐惧也随之而来。她正对着栏杆,双手紧紧缚在上面,不自觉的手心阴湿了汗出来,也因此觉得有些打滑,抓不紧栏杆,更不敢放开手,别再说探身出去摘花了。
韦氏看到婉儿真的去做这危险事情,也不敢再大意耽搁,忙拽着太平道:“我的小祖宗啊,你别在这里闹脾气来,快来帮忙啊。”
太平看到婉儿真的替自己去摘那只莲花,也凑了过去,直到两人稳稳抓住婉儿的一只手臂,韦氏才道:“我们抓牢了,你要不试试看?”她说到这里,似觉得还应该说什么,又急促道:“可也小心啊。”
婉儿咬着下嘴唇点点头,慢慢松开闲着的那只手,侧身像九洲池里探去,她缓缓的伸出手臂,直到整个手臂都展开,却还离那枝莲花差了一指的距离。
蓦地一阵风起,吹的九洲池水泛出粼粼金波,天光从池面而反,直打在婉儿面上,照的她的面庞更为白皙,却亦刺的婉儿眼睛一痛。她不自觉的伸手回来揉眼,这一下动作太大,太平和韦氏才吃上一点力。
“婉姐姐,你……”太平本想要太婉儿放弃,却又舍不得那花,话说到一半,便噎住了自己。
婉儿听出太平声音中的担心,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了逞强还是安抚于她,强自撑出番轻松道:“没事儿,我再试试。”她又一次努力的将身体伸展到极限,还是差那么一点,婉儿咬咬牙道:“只差一丁点,我松开栏杆试试,你们可抓住我啊。”
韦氏本想阻止,可已到了这地步,眼见摘不下花,婉儿是不肯轻易回来,便应了。此刻的她,却是丝毫未察觉自己这般爱逞强,如太平的任性一样,都到了极致。
婉儿慢慢的张开手指,只松了无名指和小指,便已抓不住栏杆。抓着婉儿的韦氏和太平顿感手上吃力。全靠她们两个人,支撑婉儿的体重,纵使她只是一个瘦弱娇小的少女。
韦氏和太平只觉得身体一下被向前拉去,幸亏紧紧抵着扶栏,才没被这股子力拽倒。
婉儿的手指张开,眼光顺着中指不断延伸,视野里的莲花渐渐从虚焦变得清晰,她的手指不停的向前延伸,指尖却只有空气,她再起往前探出,只觉得她们拽着自己的臂膀的肌肤被生疼的摩擦,先是火辣的痛感,随后却模糊了。
而那一段的空气凉凉的,被手指一点点推开,终于触及到那带着朝露湿润感的莲花根茎。
“够到啦!”这一声终究压抑不住喜悦,尽管她先前一幅无关于己的样子,但摘到花的这一刻,也流露出了少女的本来天性,脸上露出璀璨如平常孩子玩耍时一般的笑,更忘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是否危险。
而就是这么一个疏忽,婉儿惦在窄沿上的脚一滑,一下踩空,往水里掉去。韦氏死死拽着她的手不肯放,更喊了出来:“快,快抓住扶栏。”她俩禁不住婉儿下坠的力道,只剩尽力延缓她下坠的过程。
幸而,婉儿抓住了扶栏中镂空的那一栏。而她整个人,也因为刚才一时大意失去平衡,半挂在了栏杆外。一只脚也踩在水里,哗啦啦溅起一串水花弄湿了衣袂。
太平被这突来的变数吓的一惊,抱着婉儿攀着扶栏的手臂便哭了出来。
“我拉你快上来,要是让侍卫们看到通报给陛下她们,可有咱们受的了。”韦氏重新去拉婉儿攀着扶栏的手,但婉儿所有着力都靠在这里,也无法松开。
韦氏急得跺脚道:“快把那只手攀上来。”
婉儿此刻只觉得臂膀烧的更厉害,她们紧紧攥着自己手臂的地方,似乎是要撕裂自己的肌肤一般,婉儿不愿做声,不觉咬紧了自己的嘴唇。她忍着胳膊抻到的痛苦,将另一臂伸了上来,而她手中捻着那一枝为太平折下的莲花,根本无从下手去抓栏杆。
“唉,都什么时候了,还要那花作甚!”韦氏这时是又急又气,生怕因为纵容太平,在紫微宫里闹出什么事情来,若是闹出人命官司来,不管是谁,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想到这里她的眉毛不觉的蹙了起来。
婉儿只轻轻的摇了摇头,她的故作镇定被韦氏清楚的看在眼里,而太平却没有注意到她咬着牙松开唇呼吸作放松那一刻的变化。只见婉儿将那只拿着花的手臂,穿过扶栏中的镂空处尽量的借力,扶栏的里边,她依旧死死捏着那支莲花,不肯松手。
她深吸了口气,提起陷在水里的脚,努力的向上拔身子,韦氏也不遗余力的拽她的上身,直试了好几次,婉儿才重新将那只脚踩回窄沿上。
这一刻,才松了口气。
婉儿从栏杆外攀回来,比当初攀出去要容易很多,但是动作却再没刚才那时的大胆和轻盈,翻身回来,如同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
落落大方的换成了狼狈的姿态,好几绺头发也散落了出来。
婉儿重新踩回到踏实的地面,没有气,也没有抱怨,只是默默的将那只粉黄的莲花,递到正哭的厉害的太平面前。
婉儿这才发觉,自己竟没注意到,太平是从何时开始哭的,但她也没有多说什么、也没有故作轻松,只是很普通的说:“送给你。”
太平听她的声音,便如看到她在笑。
太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结果那支花的,也不知那花茎上湿漉漉的潮气到底是露水还是婉儿手心的汗水。
那一支莲花被她捧在眼前,并没有因为花茎的折断而失去生气,它依然发出着静谧的清香,和在荷塘中一样。
回到寝宫的太平坐在屏风前的榻上,手中捏着那枝还带着湿漉漉气的莲花,婉儿则在更衣屏后面换衣,隔着一扇屏风,能清楚的听到衣服摩擦出的悉悉索索声。
虽然刚才婉儿没失足掉进九洲池里,但终究还是弄湿了衣裳,韦氏叮嘱了好几遍不要忘了速速换下湿衣,免得着凉,才敢放心的回宫去。
婉儿换了一件对襟的外袍披上,准备从屏风后走出,却人还没站到她面前,太平便听到婉儿的声音:“这莲花要养在水里,才能长久,你这么拿着,可是不行的。”
她的声音那么清凉温柔,好像刚才的一切惊险事情都不曾发生一样,也全然没有责备或者疲倦口气。而她小心掩饰的不适也却是未被太平察觉。
太平随着声音转头,看着她慢慢走出来,睁着的大眼睛里如含了一汪水般,痴痴的点头。婉儿则平静的坐到她身旁。
太平看着嫩黄的莲花尖,对着宫人道:“去给我找个能栽莲花的东西来。”
宫人施礼应道:“是。”她方要转身,太平又想到了什么一样,补了一句道:“就像母后院里的莲花盆那样,小点就好,我要放在屋子里。”
“婢子记得偏殿置闲的屋子里有一个青瓷刻花的正合适,这就给殿下你找去。”
太平点点头,伸手想将莲花也一并递过去,刚伸出一点,却又珍之重之的收了回来,终究不肯放下,也不肯轻易交予别人。
婉儿看着太平,忽然有些恍惚起来。她原先以为太平贵为天之娇女,应是见惯豪奢的,而此刻自己眼前的太平,也只不过是一个更骄纵些的普通孩子,和同龄人一样会因为一个心仪的小玩意儿而高兴。
她恍然觉得,原来离自己远远的那些人,其实也有着和自己一样平常的喜怒哀乐。事实上这些天,她一直在努力的适应自己的身份,想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去消化那夜忽然而来的太多情绪。
哪怕是短暂的平衡恩仇这两个字,而此刻,她似乎找到了消解的方式,天真烂漫或许本就是权欲争斗最好的解药。
——或者说,自武则天将她从掖庭提点出来那一刻,早就已想好了如何处置这微妙的关系。这让婉儿不得不叹息并折服于她的设计,更钦佩于她的胆色。
想到这里,婉儿也不再和自己別着劲儿,坐在太平身边,不只是她衣裙还是哪里散发着的淡淡香气,让婉儿整个人放松下来,只是同时她的身体也渐渐显出来真实的感觉。
婉儿的右臂很酸,有点抬不起来,微微一动还有些撕裂火烧的感觉,也许是刚才抻到了的缘故。
“殿下,我有点累。”
“那你去睡一会儿啊。”太平像是没有察觉到太多一样的说道。
“不过……”婉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但是她刚说了两个字,就被太平笑着打断了:“你放心啦,早上那些功课我会自己看一下的。”
“真的么?”婉儿不信太平能如此乖巧,不由反问。
“当然。”太平有些骄傲的抬了抬头,只差给婉儿拍胸脯保证一般。
婉儿这才笑着回应了她的笑,放心的点点头。
婉儿一个人躺在榻上,胳膊疼的厉害,怎么也睡不着,闭着眼睛脑海里无法抑制的、反复出现的,都是白日的画面。
太平的失望、欣喜、担心、哭泣,都一眼可以看透的情绪,她是那么的简单至极。婉儿忽然觉得,这偌大的紫微宫,像是一个精致的囚笼,不仅困住了自己,更困住了太平,有那么一瞬间,她似乎觉得太平比自己还不自由,她像是被人精心呵护的金丝雀,因太过尊贵、非凡,而失去了本应属于她的天空。
婉儿如此想着,却又想到宫人敬她畏她,大抵是自己杞人忧天,把自己寄居篱下的情感歪曲的投射到了太平身上,胡思乱想间,本来稍微释怀的矛盾心情,又重新萦绕在了婉儿的心头。
她是为了复仇,才如此接近,甚至于“谄媚”于仇人之女么?若如此,岂不是太过卑鄙?婉儿自无法过自己心中这关,可若非如此,自己今日这般尽心尽力,是否又显得太过卑微?她不知如何描述太平这种让她敢于犯险的天赐能力,思绪也越发混沌起来。
却是恍惚间听到似太平细弱的声音:“婉姐姐,谢谢你。”
婉儿只觉得脑海中有什么东西嗡的炸开,却是侧卧着的身子一动也不敢动,没有转身也没有回答。
这是幻觉么?
“千年万岁椒花颂声.”
某种方式的画完了(填坑)学校刚好要画艺术节作品正好画完电子板草稿就打算肝一下手绘“我临摹我自己”()第一次玩水彩好难
总算是画完了bulingbuling玩了好多珠光和金箔(快乐)唯一遗憾就是...
画完之后还没来得及拍一张成图就被收走了!!!再摘下来就是后年了麻了
只能先拍一下挂在墙上的了ヽ(;▽;)ノ希望喜欢耶!太平婉儿我的宝!!!
Longtimeago做的本命的图
太平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正漂浮在一片未知的空间,她正在思考自己身处何方,被一阵声音打断“这里是哪里?你又是何人,为何要占据令月身体?”声音清脆动听但语气充满不满却又隐藏着恐惧,太平顺着声音发现一个大概5.6岁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正漂浮在自己不远处正一脸不满的看着自己。太平在看到这自称令月的小女孩时虽已经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愣了一下,无奈的笑了一下后飘了过去一脸怜惜的将小女孩抱在怀里,她就静静地抱着孩子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挣扎。
小令月见这个突然占据自己身体的...
小令月见这个突然占据自己身体的奇怪姐姐不但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而且还不由分说地将自己抱在怀里更加不满在她怀里不断挣扎,却发现这个姐姐力气出奇的大自己怎么也挣脱不了,挣脱了一会儿却发现自己对她的怀抱感到十分安心,慢慢地安静了下来开始享受这种感觉。太平见怀里的孩子不再挣扎,知道她平静了下来,于是悠悠的说道:“小令月,这里是你的身体里,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啊。”说完她便感觉到怀里的小孩身体一僵,仿佛定住一般。她将怀里孩子抱起来让她平视自己,从她震惊的眸子中太平才发现现在的自己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太平苦笑一声,暗道:李令月啊李令月你是有多么怀念自己年轻时的岁月,才会在这时自己年轻时的样子。然后义不反顾地在孩子震惊中将两人的嘴唇贴在一起。
小令月见她松开自己使出吃奶劲从她怀里跳出,气愤地指着她刚想指责对方,却见对方蹲下身子轻轻摸着她的头说道:“小令月先不要生气,闭上眼睛好好感受我送给你的礼物,之后你会相信我所说的话。”小令月听了之后明明不想如她所说,但不知为什么还是乖乖闭上眼睛,想知道眼前大姐姐所说的礼物是什么。在她闭上眼睛的一刻,顿时感觉一段又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自己脑海,有自己熟悉的小时候属于自己才知道的秘密,更多的是自己未经历过的属于另外一个自己的人生。在感受完这一切后,她悠悠睁开眼睛,噙着泪水,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说什么,毕竟自己无法理解这记忆中后边的感情,却又仿佛自己经历了一遍。太平又轻轻将她揽到怀里柔声说:“现在小令月相信我说的话了吧,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小令月没有回答只是满脸泪水地点了点头,然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怯怯的问道:“姐姐这次回来是要替令月过完一生,弥补自己的遗憾吗?”太平感到怀里孩子的恐惧,顺着她的背,轻声说道:“我有过这个想法”还没说完就感受到孩子身体不停的颤抖并抗拒着自己的怀抱,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继续柔声说道:“但只是想法罢了。现在是属于小令月你的人生,而我的在喝下御酒那一刻便停止了。我不能因为自己的自私而取代你的人生,所以我不会取代你重新来过。”小令月听后不由得向下心,但还是好奇的问道:“那大姐姐为何出现在令月身体中?”太平苦笑道:“大概是因为小令月收到什么刺激昏迷导致灵魂不全,而我有执念而且我们灵魂一致所以会出现在你身体里。”令月虽然并没有听懂,但还是点了点头,她好奇的问道:“我醒来后大姐姐会消失吗?”话里带有满满的不舍,不知为何自己不希望眼前的大姐姐消失。太平摸了摸她的头道:“醒后你会忘记这里的事情,包括我渡给你的记忆,而我会换一种方式陪伴你,你也会记得这里有一个可以帮你的大姐姐。”说完便身形变淡渐渐消失,但在她消失的地方出现一个黄色的腰牌,令月毫不犹豫的将它挂在自己腰间,挂上的一瞬间令月感觉一阵头眩晕了过去。
说在前面的话
1:依旧小学生文笔;
2:此文为新开,史向平婉平只能be,为了给她们两个美好的未来此文是穿越架空;
3:私设巨多
4:有些设定沿用之前文的设定有兴趣可以去看看(坑了还引流,此人不要脸)
5:更新无保障但是绝对不会坑
6:婉平虽为主角但偏群像,红妆时代有记载哪怕记载只有一句话的自己感兴趣的也会用上
7:不介意的话请开始阅读...
7:不介意的话请开始阅读
序
先天二年七月初六天刚刚泛鱼肚白一辆豪华马车在两队士兵保护下悄然从长安城南门进入长安,马车行驶十分平稳仿佛生怕让车里的贵人感到颠簸。马车行驶到兴道坊一处由重兵把守的豪华大宅门前停下,为首的黑甲将军翻身下马跪在马车前说道:“公主,已经到公主府。请公主下车。”车中女子稍稍掀开车窗看了一眼大宅后,然后将车窗放下,但她丝毫没有下车的迹象。将军等了一会儿见车内没有动静,刚要开口催促就听到一阵清泠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王将军[1],那一位并没有说明在哪出宅子处置本公主吧。这大概说明本公主还有权利选择在哪处宅子见他的使者,劳烦将军向里面贵宾说一声‘公主在醴泉坊家中招待各位’还有劳将军将我送到醴泉坊的宅子里。”声音虽动人但不带丝毫感情而且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王将军听后默默叹了一口气心中想道“不愧是镇国公主,虽然斗败依旧有此气势。而且一下猜到陛下并未指定宅子,既然是她最后的心愿我也不如随她之愿毕竟这次‘政变’[2]本就是陛下无中生,就当替陛下给公主的补偿。还有她大概已经猜到府内是谁了吧。”然后安排一个亲兵去府内通报公主的安排并且让车架继续行驶。
此时公主府内大厅,一对年轻男女正在喝茶,听到亲兵来报后,女子清丽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她轻快地对对面俊美男子说道:“崇简表哥此局看起来是我赢了,看起来表哥还不如我了解自己母亲。”薛崇简无奈一笑:“婕妤[3]聪慧无双且前些年多得母亲喜爱,崇简自是比不过婕妤。”被称为婕妤依旧面带笑容地说:“都是一家人,在这里不必如此见外还是称呼我乳名便好,而且我们也该起身去见姨母最后一面了,可不能让她等久了。”说完便起身招呼侍卫离开,一旁的薛崇简也握着拳头默默说道:“是啊,不能让母亲等久了,是该和母亲有个决断了。”说完也带着侍卫离开。
公主车队很快从兴道坊来到醴泉坊一路上公主在车内一直闭目养神,在接近也有重兵把守的公主府时公主却叫停了车队,王将军一脸吃惊地看着从马车中走出的女子。只见这女子身上散发着上位者的威严,丝毫感觉不出是政变失败即将被赐死之人,这和前几日被抓的其党徒形成鲜明对比,正当王将军这么想时他突然想到昨天在这公主府内同样有一女子如此坦然面对死亡,王毛仲苦笑一声心想:清河县主[4]不愧是公主女儿,但凡公主儿子们有其半分气质公主也不会沦落如此地步。他对自己有如此想法十分吃惊又暗自想到:我为何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陛下对我恩宠有加我要忠于陛下,万不能再有如此想法。他恭敬地对公主问道:“公主为何突然停到此处?”只见太平淡然笑道:“不知王将军可否带着几个亲兵陪我去群贤坊走一遭,毕竟崇简和茹儿[5]他们还得一会儿才到。”王毛仲思考了片刻便同意了公主的请求,并安排其他士兵在此处静待皇帝特使。
他们刚到公主府前,便看到两顶轿子停在府前。太平微笑着进了这满是禁军把守的公主府,王毛仲叮嘱其他人警戒后也跟着进了公主府。两人到大厅后便看到依旧在喝茶的薛武二人,王毛仲立刻退出并关上了门。一时屋内只留下三人太平满脸笑容地打破沉默打招呼道:“好久不见茹儿,二郎。”武婕妤同样满脸笑容地回了理只有薛崇简在一丝怨恨的表情后才笑着说:“久疏问候,母亲大人。”然而他那一丝表情却没能逃过屋内其他两人的眼睛。太平轻轻瞟了他一眼道:“没想到三郎如此重视我这个‘造反’的姑姑竟然派一个婕妤和一个郡王屈尊来处置我。”武婕妤依旧笑着说:“姨母不必自践身份如今除了我俩还有谁可以替陛下送您上路?”薛崇简满脸冷笑地接着说:“是啊,毕竟母亲大人至今还是大唐尊贵的镇国太平公主啊,陛下怎会不重视您的下场?”太平不顾两人的嘲讽,依旧镇定地笑道:“不知两位今天给我带来什么礼物呢?你们也知道我府上可从不进无礼之人。”
面对如此平静的公主,崇简首先按捺不住吼道:“母亲可还以为自己是那个只手遮天的太平公主?!不要再做梦了,如今已经是陛下的天下而母亲就要作古,我也不再是母亲那个不受宠爱的薛崇简了!母亲可知陛下如今已经答应我此事后将赐我李姓,我薛崇简也将一步升天尽享恩宠了!但是母亲永远看不到了,那个你曾经最不器重的孩子却最后成为陛下最器重的人!母亲你可知道,你最宠爱的孩子我那聪慧的二姐是如何死的?是我亲自带人让她血溅公堂的,在那堂堂延州刺史大堂上,让两州刺史饮酒吐血而死这是何等的盛景?![7]还有我那大姐也是被我带来的御酒送走的!”太平平静地看着眼前疯狂的儿子淡淡的说:“不愧是我李令月[8]的女儿们果真比废物有用的多。而且你害萍儿[9]之事我早就知道,否则怎会在她死后见你一次就抽你一次,你真认为就因为你投靠三郎之事?[10]”
薛崇简不可思议地呆呆看着如此平静的母亲,仿佛第一天认识她。武婕妤见他如此叹了一口气说道:“表哥如此状况已经很难在处理此事了,还请表哥出去稍等片刻,我来处理陛下安排之事。”说完便将薛崇简推出门外,并对门外的王毛仲嘱咐道:“还请王将军带立节郡王[11]到他出休息,此处交给我便好。”王毛仲有些为难地说:“娘娘陛下安排…”他还没有说完便被武婕妤冷冷打断道:“难道王将军在怀疑我对陛下的忠心?”王毛仲见她发怒只好带着还在发呆的薛崇简离开,武婕妤见两人远去迅速关紧门向内堂走去。
内堂之内公主平静的坐着见婕妤进来便示意她坐下,公主看着眼前的少女淡淡笑着说:“茹儿这两年在宫中真是成长不少,不枉费我一片苦心将你送入宫。”婕妤哀伤地说“都是前些年姨母和萍儿姐姐教得好,才得茹儿的今天,但是你们….”公主见她要哭,蹲下身子用袖子轻轻擦拭她清秀的脸庞,柔声说道:“茹儿进宫之时便应想到今日之事,我累了不想再当四哥和三郎只见的棋子了,而且婉儿在底下等了这么多年我也该去陪陪她了。虽然你是婉儿我萍儿一手带大的,从今日起放下仇恨,接受自己身份好好替我们守着这大唐的大好河山,从今天做你自己。”她声音虽柔但语气无比严厉,婕妤抬头坚定地点了点头,公主见她如此笑着走到御酒前说道:“这便是你和崇简今天带来的礼物吧?我收下了。”说完便一口饮下壶里的酒。酒烧的公主喉咙刺痛,但她依旧笑着,自己这一生画面如画一般在自己面前闪过,在自己意识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那个自己思念多年的女子穿着记忆中的朝服笑着对自己说:“太平我来接你了。”公主最终笑着阖上了眼睛。[12]
咸亨元年四月初十深夜,因为湖中泛舟淘气落水的太平公主突然醒来,她吃惊的看着自己幼小的双手,在她准备起身时发现自己浑身无力,不过她凭着摇曳的烛光看见趴在床边睡着的侍女时顿时变的惊恐不由得喊了一声:“花语?!”她明明记着这个从自己记事时陪在自己身边的侍女在自己五岁那年为了保护自己不被贺兰敏之玷污活活被打死,不过也因为她使得自己免于遭得侵犯,这是她童年里最黑暗的记忆。不过为什么自己明明喝了李隆基的毒酒,不但自己没有死还身体变小了,而且花语也出现在眼前,是自己在做梦还是…..一个奇特的想法出现在太平脑海中,但是突然一阵困意上涌使得太平又昏昏沉沉睡去。
此时的太平也没有想到一个属于自己但是已经大不一样的故事才徐徐拉开帷幕………..
[1]指“先天政变“中功臣龙武将军王毛仲
[2]指“先天政变”,个人观点是李隆基无中生有为了夺权编造出的理由罢了
[3]武惠妃刚进宫时被封婕妤,且与太平有表亲的关系
[4]指太平公主大女儿,史上并未记载其封号清河县主为私设
[5]武惠妃乳名
[6]引自《大唐故昭容上官氏铭》作者不详此处私设为太平所作
[7]太平二女儿万泉县主根据<延州豆卢使君万泉县主薛氏神道碑>中“神龙元年春,加实封三百户,县主既通籍门阑,奉御又尚司殿省。天子巡游宫观,觞乐池台,我有周亲,无时不从。主家外幸,比齐后而联恩;子婿中参,与赵王而均理。或醉饱逾度,寒燠未平,何嚐不御药在门,王人接路:当时厚泽,莫之尚也。景龙四年二月,以奉御出为丹、延二州刺史。保传下堂,随朱轓而同去;辎軿入郡,与早盖而齐飞。”记载推断县主曾担任丹延两州刺史,但县主历史记载是急病而亡,此处被薛崇简所害是私设。
[8]太平公主真名不详,此文沿用流传较广的李令月
[9]万泉县主乳名
[10]《资治通鉴》:薛崇简以数谏其母被挞,特免死,赐姓李,官爵如故
[11]薛崇简爵位
[12]简单解释一下公主和武惠妃的关系,武惠妃早年丧父被带入宫中由婉儿太平抚养,中宗朝婉儿忙于政事太平身份问题在宫中便由在宫中任职的万泉县主抚养,睿宗朝代替去世的万泉县主在宫中做事,后被太平设计送到玄宗后宫但依旧是太平的人,不过最后太平放弃活的希望反利用李隆基的“先天政变”借惠妃之手让两个听自己之命的将军入宫令李隆基杀害两个将军,并且使惠妃得到李隆基信任。这也是私设,也是曾经写文里的设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