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古遗址博物馆是我国博物馆的重要组成部分。对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发展现状进行的分析结果表明,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尚存在整体数量偏少、地域分布不均匀、藏品资源分布不均、馆藏空心化严重等问题。在今后的发展中需要加快建设国家级重点专题博物馆,推动科研单位与遗址博物馆共建,同时加强研究阐释,让文物活起来。对现有发展问题进行及时更正与改进,能够推动考古遗址博物馆的持续健康发展,从而促进其在中华文明的传承与发展中发挥更大作用。
一、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内涵及外延
考古遗址博物馆是我国博物馆的重要组成部分,自20世纪50年代考古遗址博物馆在我国初创以来,其历经了数十载的实践与尝试,如今已进入了发展的飞跃时期。“十一五”以来,大遗址作为“中华民族文明发展史最具代表性的综合物证和弥足珍贵的文化遗产”,国家层面加强了对其的保护与利用。“十一五”至“十三五”期间,150多处大遗址先后被列为国家重要大遗址;到了“十四五”时期,《“十四五”文物保护和科技创新规划》更是把大遗址保护、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建设作为重点工作任务。党和国家对考古与博物馆工作日益增长的重视为考古遗址博物馆的进一步发展提供了良好的环境,考古遗址博物馆正日渐成为拉近公众与考古文化距离、展示与传承中华文明的重要文化窗口。
2022年笔者承担《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建设方案》课题,有机会了解和研究重要考古遗址博物馆,借机将基于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基本情况,对其在发展中存在的问题进行分析、提出建议。
(一)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内涵
2022年8月24日,国际博协特别全体大会通过了博物馆的新定义,即“博物馆是为社会服务的非营利性常设机构,它研究、收藏、保护、阐释和展示物质与非物质遗产。向公众开放,具有可及性和包容性,博物馆促进多样性和可持续性。博物馆以符合道德且专业的方式进行运营和交流,并在社区的参与下,为教育、欣赏、深思和知识共享提供多种体验(experiences)”①。这是继2007年以来国际博协首次对“博物馆”的定义进行修改,与旧版本的定义相比增加了许多新的特征②,如博物馆的研究功能受到更多重视,同时更加注重从社会与公众的角度出发,强调观众在博物馆中学习的过程等。博物馆定义的修改也为考古遗址寻找自身独特的功能与定位提供了思路。
根据《中国考古学大辞典》,遗址即遗剩之痕迹,考古学中的遗址特指“古代人类在生产、生活等社会实践中所遗留的痕迹”③。需要特别注意的是,考古学的下限为1840年④,因此,本文只涉及年代在1840年之前的考古遗址及其博物馆,未将东宁要塞博物馆、江东重庆抗战遗址博物馆、新四军军部旧址纪念馆等近现代革命遗址博物馆及自贡恐龙博物馆、澄江化石地自然博物馆等古生物遗址博物馆纳入研究范畴。
(二)考古遗址博物馆内涵的外延
一般说到博物馆,人们首先会想到的是博物馆馆体内的封闭空间,但在考古遗址博物馆中,博物馆的概念可以适当向外延伸。在某种意义上,整个考古遗址所覆盖的空间都可以看作是一种露天的“博物馆”。部分国内学者已经对这一点有所强调,如有学者在讨论遗址博物馆的概念时指出其是“集遗址可移动文物的室内陈列和遗址整体及其暴露遗迹的露天展示为一体”的⑦。事实上,考虑到考古遗址博物馆自身的实际情况,概念的外延是有必要的。
二、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发展现状与问题
(一)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发展现状
1.数量与分布
此外,为探究考古遗址博物馆分布与我国不同文化区域之间的关系,本文还对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在不同流域中的分布情况进行了梳理。地理学上一般将我国的河流流域分为七大流域,从北到南依次为:松花江流域、辽河流域、海河流域、黄河流域、淮河流域、长江流域、珠江流域。经统计,全国的119家考古遗址博物馆共有114家位于七大流域范围内,其中黄河流域的考古遗址博物馆数量最多,为31家;其次为长江流域,为30家(见表二)。
2.质量等级、馆藏文物与人员编制
在全部的119家博物馆中,国家一级博物馆仅有7家,只占到总数的6%左右;国家二级博物馆数量为18家,占总数的15%,国家三级博物馆为20家,占总数的17%左右;多达62%的考古遗址博物馆尚未定级,数量为74家。因此,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的质量等级整体偏低。
在馆藏文物的数量上,经不完全统计,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馆藏文物总数的平均值为2433件(套)左右,珍贵文物的平均数量为229件(套)。其中,藏品数量最多的是青海柳湾彩陶博物馆,为38648件,但该馆珍贵文物的数量仅为267件;珍贵文物数量最多的是秦始皇帝陵博物院,为4528件,同时该馆的藏品总数为18685件。整体来看,博物馆所藏珍贵文物的数量与藏品总数成正比,藏品总数量大的考古遗址博物馆往往拥有更多的珍贵文物;但也有像洛阳周王城天子驾六博物馆、城阳城遗址博物馆等藏品总数不大但珍贵文物占比高、藏品质量优秀的博物馆。总体来看,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在藏品的质和量上均存在分布不均的问题,这点将在后面详述。
表一全国各省/自治区/直辖市考古遗址博物馆数量
表二我国七大流域考古遗址博物馆分布情况
在人员编制上,全国考古遗址类博物馆平均每家拥有25名在编人员,其中数量最多的是秦始皇帝陵博物院,共有299人。此外,应天门遗址博物馆、乾陵博物馆、南京大报恩寺遗址博物馆等馆的编制人员同样数量较多,均在百名以上。但总体来看,仅有30家考古遗址博物馆的人员编制数量在平均值之上,大量考古遗址博物馆的编制人员数量仅在个位数。
3.考古遗址公园的遗址博物馆发挥的社会和经济作用
(二)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在发展中面临的问题
1.考古遗址博物馆整体数量偏少
虽然我国历史悠久,坐拥数量丰富的考古遗址,其占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的三分之一多,但考古遗址博物馆的数量却并不多。从上文的统计结果可以看出,119家的数量只占到我国博物馆总量的2%左右,不仅远远少于数量最多的历史文化与革命纪念类博物馆,与同样数量相对较少的自然科技或艺术类博物馆相较起来也有一定差距,是我国总数量最少的博物馆主题类型。
2.考古遗址博物馆地域分布不均
3.考古遗址博物馆藏品资源分布不均,馆藏、空心化严重
三、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发展建议
(一)加快建设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
2021年中宣部等国家九部委联合印发的《关于推进博物馆改革发展的指导意见》与2022年国务院印发的《“十四五”文物保护和科技创新规划》都明确提出了重点支持建设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的任务,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是我国博物馆事业当下发展的重点,更是未来发展的方向。
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是全面反映中华文明起源、发展历程的历史脉络、取得的伟大成就以及对世界文明的重要贡献的窗口,考古遗址作为中华文明起源的实证,其在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建设中的重要地位不言而喻;而考古遗址博物馆作为考古遗址内涵的承载者与重要展示平台,自然构成了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的基盘与主体。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建设不仅是对党的十八大以来我国丰富考古发掘研究成果的一次集中汇总与呈现,也是对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的一次统筹。这种统筹是从国家层面出发的,其优势在于力度大、范围广、标准高,能够顾及不同地区与不同层级的博物馆,对解决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现存的数量少、地域分布不均等问题而言有着重要作用。
现阶段,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项目的工作重点是对我国现有119家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发展情况进行整合与梳理,并从中挑选最具有代表性的博物馆作为重点推介对象,对其进行指导与支持。实现现有考古遗址馆的升级改造与质量提升,也为考古遗址博物馆在未来的发展树立了行业标杆与典范。同时,在对现有考古遗址博物馆进行统筹规划的同时,国家级重点专题博物馆项目也对尚未配有博物馆的考古遗址进行了调研与筛选,并从中选出文化价值与内涵突出的考古遗址作为未来的潜在发展对象,研究在其基础上建造新的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可能性。同时,在管理体制上,开展国家重点专题博物馆建设有利于推动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宏观管理与统筹规划,从而促进不同地区与层级的考古遗址博物馆协调发展,优化不同博物馆间的资源配置,加大对薄弱地区博物馆的资源倾斜,从而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考古遗址博物馆发展中存在的地域分布不均与文物收藏馆际不均问题,以形成更加完备的全面反映中华文明起源和发展的国家考古遗址博物馆体系。
(二)推动科研单位与遗址博物馆共建
依托考古遗址建立的考古遗址博物馆本应拥有数量庞大的出土文物作为藏品支撑,但事实却是,目前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面临着藏品数量整体偏少、珍贵文物数量更少、馆藏空心化严重的、窘境。造成这种现象的部分原因是负责考古工作的科研单位与博物馆之间缺乏有效且有深度的沟通。一方面,从遗址博物馆方面来看,多数是国家设置的公益二类事业单位,没有专门的研究部门,科研单位并不直接参与博物馆的日常运行与管理;另一方面,从科研单位的角度出发,很多专业工作,例如考古遗址的挖掘工作,也往往是由科研机构独立实施的,博物馆很少在这些工作上与科研单位进行合作。目前只有极少数考古遗址博物馆具有单独进行考古发掘的能力,如秦始皇帝陵博物院等,这就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考古遗址博物馆藏品的征集途径。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健康发展需要博物馆与科研单位共建,应当将博物馆与文物保护管理所合二为一。
(三)遗址发掘科研单位加强研究阐释让文物活起来
2022年5月,习近平总书记在主持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体学习时强调“要让更多文物和文化遗产活起来”;2022年7月,总书记在给国家博物馆老专家的回信中再次强调,要“推动文物活化利用”。实现文物的活化利用对考古遗址博物馆而言有着重要的意义。在考古遗址博物馆普遍面临馆藏空心化的情况下,通过对现有藏品的价值进行深挖从而实现藏品的活化利用,能够在最大程度上丰富博物馆的文化内涵,从而缓解由于藏品量少为观众带来的负面体验。
今后,考古遗址博物馆可以适当加大对遗址环境的展示力度,注重文物展示与遗迹展示的结合。例如安阳市殷墟博物馆中的妇好墓就采取了原址原貌复原展示的方式,通过在墓葬环境中摆放复原文物,还原出了随葬品摆放在墓葬中的原始状态以及当年挖掘时的情景。这样的展示不仅大大增强了展示的真实度与直观性,也将孤立的文物与其所处的遗址环境融会贯通,能够令观众感受到文物的内涵与活力。挖掘文物内在价值的方式有很多,遗址博物馆抑或是通过数字虚拟技术还原出文物在古代的使用与现代的挖掘场景,从而让文物在观众面前栩栩如生地“活起来”。不论以何种方式,在未来的发展中,考古遗址博物馆需要做的便是考古人参与的加大对文物内在价值与文化内涵的挖掘,在一定程度上弥补遗址博物馆人才的短板,在创造性转化与创新性发展方面走得更实,达到让文物活起来的目标。
四、结语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考古遗址博物馆在我国快速生根、发芽、成长,如今已取得了一定的成果。近年来,随着国家层面对考古文博事业的重视,考古遗址博物馆获得了相应的发展环境,开始在社会经济领域发挥越来越显著的作用;与国家考古遗址公园的结合也推动着考古遗址博物馆不断走近公众的视野。尽管有着良好的发展前景,但也需要认识到,我国的考古遗址博物馆仍面临着众多的问题,例如博物馆整体数量偏少,博物馆地域分布不均匀,藏品资源分布不均、馆藏空心化严重等,这些问题正在不同程度阻碍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的可持续发展。为解决这些发展问题,从不同角度探寻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在未来的发展路径,本文提出以下建议:一是加快建设国家级重点专题博物馆;二是推动科研单位与遗址博物馆共建;三是加强研究阐释,让文物活起来。
当前,我国考古遗址博物馆已进入快速发展时期,随着国家对考古遗址公园与国家级重点专题博物馆项目建设的大力支持,考古遗址博物馆势必会在我国未来数十年的博物馆事业中占据更加重要的地位,同时,也势必会与民众的社会经济生活进一步融合。然而,在寻求发展的同时,我国的考古遗址博物馆也必须对现有的发展问题进行及时更正与改进,这样才能够推动自身持续健康发展,从而促进自身在中华文明的传承与发展中发挥更大作用。同时,遗址博物馆馆藏不均衡、空心化的问题亦应引起业界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