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出东方——山东焦家遗址考古发现展”展厅里的场景复原
【写在前面】
一部好剧除了要有引人入胜的剧情以外，还需要有撑得住场面的核心人物——主角，而对于一个好的展览来说，也要有自己的主角，这就是展览呈现给公众的最大亮点。
“山东大汉”做主角
没错，说起来，“礼出东方——山东焦家遗址考古发现展”的主角就是被誉为五千年前“山东大汉”的M184号大墓墓主。
M184号墓是该遗址发现的最重要的大型墓葬之一，墓葬本身有四个同时期墓葬无法匹敌的特征，因此显得与众不同。
第一是规模大，墓圹呈长方形，墓口长近4米，宽2.1米，占地面积将近8平方米；
第二是棺椁全，墓内设置一棺一椁，内外相套，棺椁板厚达15厘米；
第三是陪葬品丰富，棺椁之间和墓主人身上放置了近20件陶器、玉器随葬品，其中一件玉钺长达21.6厘米，表面有大片的朱砂痕迹，是焦家遗址目前所见最大的玉钺，成为当之无愧的“玉钺之王”；
因此，这座墓无论是规模、形制、等级、出土陪葬品的质量等在焦家遗址大型墓中均处于首屈一指的地位。
M184大型墓葬俯视图
属于他的“玉钺之王”
在M184的全部遗物中，玉钺显然是最重要的陪葬品。一般的墓内通常随葬一件钺，M184号墓比较特殊，随葬的大小两件钺，大玉钺长21.6，宽12.6-13.3，孔径1.6厘米，厚度却仅有0.7厘米，小玉钺长11.7厘米，上部宽9，下宽8.1，厚0.2厘米。玉钺均由整块玉石磨制而成，不但大块的原料在远古时期极为难得，而且加工难度大，再琢磨成如此精薄的程度则更为不易，这说明当时人们对玉器的加工技术非常成熟，治玉水平已经达到了相当的高度。
M184玉钺出土现场
大玉钺
小玉钺
考古发掘中还在墓内泥土表面发现了其中一件残留的玉钺柄部痕迹，可以看出柄部为木质材料，长条状，表面没有装饰，通长达40多厘米。两件钺均竖向放置于腰部，刃全部朝向人左侧，埋葬时应该是用柄插在人腰间，左右肋部各放一把，是一种最近身的放置方式，可见对玉钺地位的重视。
M184玉钺带柄痕迹
钺以外的两件玉器也很有特点，分别是玉镯和玉指环，这都是属于当时贵族墓里玉器的标配了，更是当时流行的装饰品。玉镯戴在墓主的右臂，圆形盘状，中部有圆孔，粗细与人的手臂相当。玉指环则套在手指上，也呈圆形，内缘平滑，外缘打磨成圆面，样式与后世流行的扳指有相通之处。
玉镯（左）和玉指环（右）
玉钺由斧演变而来，是一种重要的武器和礼器，它作为权力和武力的代表，被认为是中国新石器时代末期“以玉为兵”时代军事统帅权的象征。《诗经·商颂·长发》中记载“武王载旆，有虔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叙述商王成汤乘坐兵车，举着斧钺，统帅军队征伐夏桀的故事；《尚书·牧誓》的疏传中记载“(武)王左杖黄钺，右秉白旄以麾”，描述周武王拿着军旗和黄金装饰的大斧指挥军队的场面。焦家遗址大型墓内多陪葬玉钺或其他材质的钺，有的还陪葬两柄钺，是最重要的玉礼器，显示出古城的统治者当时也是军事上的首领。M184号墓的主人无论从墓葬规模、棺椁等级，还是随葬品质量来看，都至少表明他应该是古城当时的某一代的酋邦首领。
山东出大汉，古已有之
在农业社会里，人类竞争的特点是以力取胜，中国新石器时代大体处于这样的历史阶段初期，所以要想在权力竞争中取得优势，具有高大身材和强大膂力都是不可或缺的条件。考古发掘显示，高个子现象在焦家遗址大墓中尤其多，类似M184的大墓还有几处，不少墓主人身高也超过一米八，可见这样的“高海拔”特征在焦家时代具有相当的普遍性。
复原M184号墓
出于文物保护的需要，在焦家遗址的考古发掘中，只对M184号墓的陶器、玉器等遗物和墓主骨架进行了提取，其余墓葬遗迹还保留在原地，并未进行整体搬移，这对于遗迹本身当然是件好事，但对于展览来说却无疑限制了展示形式的发挥。为了直观完整展示这座最有代表性大墓的原始形态，为观众提供原汁原味的考古现场感，我们原样复制了大墓内的棺椁葬具，对墓主人身躯和随葬的礼器也全部进行复原，再将所有出土遗物回归原位，制作出大型遗迹场景，并整体作为展示对象，等比例、原状陈列当时的礼仪形式。
场景复原工作分为几个步骤进行：
首先，依据考古发掘时的现场照片，用木质板材按原大搭建了墓圹和棺椁的基本结构，墓圹和棺都呈长方形，椁平面则呈井字形，四个角交叉，这些细节特征在木构上都要做得十分到位；
搭基座
在木框表面粘贴棕片和石膏
下一步是将外表遍抹石膏，已造出凹凸不平的仿古效果的棺椁框进行充分的干燥，待全部凝结干透后，将全部立面平面都涂上土黄色漆料，全部竣工后，黄土的质感完美呈现，已经很接近实景，就等着老酋长驾临了。
刷漆
接下来的工作是进行人骨架和文物的复位。人骨架运到展厅时是散的，有些肢骨残缺不全，人体各部位怎么复原又是一个问题，这时山东大学人类学专业的牛月明博士专程从济南赶来，利用她的专业知识对人骨架按解剖学部位和出土状态进行拼接，先在展柜外摆出大概的分布位置，再迁移到复制的墓棺内，按出土状态进行复原摆放，为了定位还用了不少砂土进行铺垫和掩埋，最后再把墓主身畔的玉器和陶器一一复位，大家连续奋战了两天才算大功告成，墓主人身躯和随葬的礼器全部经过复原，终于达到了与发掘原状一致的理想效果，真可谓是这位古代“山东大汉”的再次“重生”。
展厅复原场景：M184号墓
【结语】
他在五千多年前一定是一位叱咤风云的英雄，应该统帅过成百上千之众，创造过骄人的战绩，生前受到世人的尊重，并在死后得到隆重的礼遇和安葬。但是他绝对想象不到五千多年后，自己的影响力居然比当年还要强劲，会有这么多的现代人盼望从他这位穿越而来的远古异人身上了解更多的文明信息和历史之谜，期待他亲身讲述那些虽然远去但是依然耐人寻味的传奇故事。
（本文作者王月前系中国国家博物馆研究员、“礼出东方——山东焦家遗址考古发现展”策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