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鍑一件国家一级文物鲜为人知的故事
达柯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发现的是源自汉代的铜鍑,属国家一级文物……如此珍贵的物件唯有放在博物馆,让更多人认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才算是最好的传承。”哈力克说,“我从一个放羊娃变身为一名地质工作者,后又成长为一名领导干部,何其有幸!这是党培养的结果,无上光荣,我所能做的就是永远听党的话,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碰见哈力克,是在地区博物馆。
七月初的一天,我陪朋友去博物馆参观,正好遇见从乌鲁木齐回来的哈力克带着孙辈们在此参观,他正给孩子们讲着什么。我和他比较熟,便走上前打招呼……他指着二楼展厅玻璃柜中的一尊铜鍑说:“这是早些年我移交的,今天带孩子们来‘穿越’历史,帮他们更直观地了解中华文明与中华文化的博大精深。”
7月21日下午,我按照预约和哈力克在阿勒泰市文化活动中心见面。天气炎热,我俩坐在西侧阴凉处的一把长椅上开始攀谈。我飞速地用只有自己才能看懂的潦草字迹记录着,生怕漏掉关键细节。因为,他近日要返回乌鲁木齐,一个多小时的谈话很快结束。告别后,心情无比激动,即刻回家写稿,觉得自己有责任将铜鍑的前世今生告诉世人,同时也为这个深藏在阿尔泰山的国家一级文物而感到自豪和骄傲!也许,读者会奇怪,这哈力克究竟何许人也?国家一级文物铜鍑又生得什么模样?他和它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学地质的牧民孩子
哈力克·阿力马占1954年10月出生在吉木乃县一个哈萨克族牧民家庭,打小随父母转场于萨吾尔山和阿尔泰山之间,虽饱受游牧生活之艰辛,但也饱览了阿勒泰的无限风光。天空中的云彩、山野间的花朵、山谷里的小溪、河流中的鱼儿……大自然中的一切吸引着年少的哈力克,他从小就想弄清楚,山底下、沃土里还有什么更有趣的东西?
当时,人们并不在意草原石城这样的地质奇观,也不了解通天洞这样的文物古迹。一个偶然的机会,将哈力克带进了奇妙世界,满足了他对大自然探求的好奇之心——1976年,他进入西安矿业学院地质系学习,是班里唯一的哈萨克族学生,从略懂一二到熟练掌握地质词汇,他刻苦用心,孜孜不倦,知识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的窗口。毕业后,哈力克被分配到自治区地矿局工作,然而,他更惦念家乡的山山水水。1979年9月,哈力克如愿调到阿勒泰地质四大队勘探分队。1980年春,富蕴县探测到铜镍矿,哈力克与其同事在此默默无闻工作了十个春秋,因勤奋努力,渐渐成长为一名优秀的地质工程师。1989年10月,地区成立矿产处,从地质四大队抽调部分干部,哈力克被任命为矿产处办公室主任,不久被任命为副处长;2002年国土资源局成立,哈力克被任命为党组书记,直至2015年光荣退休。
戈壁滩上惊天发现
有关铜鍑的故事发生在1989年夏天。哈力克所在的地质队继续在富蕴县萨尔布拉克区域探矿,即额尔齐斯河南岸戈壁,库尔特乡牧业点。这里分散居住着一些牧户。因常年在此驻扎,地质队员与牧民亲如一家。闲暇,哈力克也会到离营地五六公里外的自然沟坡地上的一户牧民家喝茶。春季转场时,主人交代哈力克,部分家当将留在原地,夏天多雨,希望他常来看看。
也就是这一声交代,使得一件国家一级文物精彩亮相。
7月初的某个清晨,一场暴雨袭击了地质队的营地。化验室器材、各种矿石标本被洪水冲得一塌糊涂,雨停后,队员们全力抢救,忙了许久。随后,哈力克便按嘱托来到那户人家的小院,发现一处院墙略有受损,他找来合适的石块垒在坍塌的地方,便往回赶路。
他缓步走着,突然,脚被硬物绊了一下,这一绊,竟是惊天发现!泥土里半露着一个圆环,他下意识地俯下身子开始徒手轻轻剥开圆环周围的泥土,一个锈迹斑斑的器物露出了一角,他开始猜想——可能是被丢弃的饭锅,但又不像是一般的饭锅。雨后,戈壁滩表层土壤松软,再往深变得越来越坚硬,哈力克只好用石片充当挖掘工具,耗时三个多小时,一个带底架的“大锅”,终于现身。他掏空锅里的泥土,用手细细擦拭其表,“从未见过的器物”,哈力克自言自语着。作为一名专业的地质工作者,他深信此物件非同寻常!天色渐暗时,哈力克抱着那口“大锅”回到了营地,随后用旧衣物将其包裹装箱,放在了床底。送给养的货车来时,他让驾驶员将箱子带回了四大队仓库封存。
国家一级文物“立耳镂空圈足铜鍑”就这样“重见光明”!
拳拳之心回报国家
“大锅”如何处理,哈力克还没有考虑那么多,虽然不是地质标本,但根据其形状、纹饰等来判断,绝对是个了不起的物件。结束户外任务回到单位后,他和同事打开纸箱一探究竟,大家都认为:这是一件古董,如何处理众说纷纭、各执一词。国家关于出土文物如何管理的政策,作为地质专业工作者的哈力克心里非常清楚。于是,他主动联系地区文物部门,将“大锅”移交,并详细讲述了前后经过。后经自治区专家鉴定,此物件学名铜鍑,系汉代遗物,距今已有两千多年历史。
“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发现的是源自汉代的铜鍑,属国家一级文物……如此珍贵的物件唯有放在博物馆,让更多人认识博大精深的中华文明,才算是最好的传承。”哈力克说,“我从一个放羊娃变身为一名地质工作者,后又成长为一名领导干部,何其有幸!这是党培养的结果,无上光荣,我所能做的就是永远听党的话,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
博物馆镇馆之宝
7月22日,我再次走进地区博物馆,近距离观赏镇馆之宝。同时,联系了博物馆文物保护科负责人卓娅·巴哈提,向她了解有关铜鍑的一些情况,但她对这尊铜鍑是哈力克移交一事并不知情!
国家一级镇馆之宝铜鍑,全名立耳镂空圈足铜鍑,生成年代汉晋时期,距今两千多年。铜鍑通高37.2厘米、口径27~28厘米、座底径13.5厘米;铜鍑呈高圈足镂空,双环耳立于鍑沿之上,鼓腹、双耳亦呈圆环状,立于沿上,耳下腹最大径处可见一立环并有绳纹绕腹一周。圆环耳立于腹沿之上,似为焊接而成,立耳下多一侧环,亦称附小耳。铜鍑是早期游牧氏族部落最重要的生活用具,在欧亚大陆草原地带广为流行,是早期游牧文化最具代表性的器类,铜鍑的作用亦很广泛,除作为烹饪炊具和盛煮器之外,部分也作为礼器,用来显示使用者的身份和等级。
铜鍑出土的富蕴县萨尔布拉克区域额尔齐斯河段,是古代草原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在该区域发掘的古墓葬,多为汉晋南北朝时期,铜鍑无疑成为了研究这一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的最有力考证。
隔窗而立,思接千载、视通万里,发现,浩瀚历史中的“后见之明”也是一种幸运,唯细节可见证奇迹——匠人心怀虔诚,深情努力,于精微中见意趣、见庄严、见宏大!
阿尔泰山、额尔齐斯河,还有许多故事说不完、道不尽!今天,我们可以从这尊立耳镂空圈足铜鍑上读到中华民族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同时也坚定了我辈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的坚强信心。“择一事,终一生”,以天下为己任的责任感,仍在历史深处引领我们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