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春秋时期齐国管仲在定州筑城开始算起,河北省定州市,有史可查的证据已有2600余年。2600余年的光阴荏苒,这片土地曾鼎盛出蜚声四海的中山国都,几经浮沉后,又渐渐衰落于纸张泛黄的字里行间。以至于如今,只作为保定市管辖的县级市,悄无声息中,湮灭的是一段段珍贵的史迹。
时光穿越回唐太宗登基的那一年,玄奘大师整装向西域出发,这一西天取经之路,整整走了一十九年。等他回到大唐后,整个长安城用万人空巷来迎接他,皇帝亲自下诏为他建造大雁塔,以保存他带回来的珍贵经卷。300年后的宋初,定州开元寺的高僧会能大师,决心追随玄奘的脚步去西域取经,在历经艰难险阻后,他终于带着佛祖的舍利子回到了定州,这件事在当时轰动了全国。于是公元1001年,宋真宗亲自下诏在开元寺内建塔来保存会能高僧带回的舍利子。
古塔高耸,从“穹然绝顶处”望开去,视野辽阔,山野纵横尽收眼底。也正因为定州开元寺塔的高大,与定州所处的地理位置,此塔建成后还有另一功能,就是“瞭敌”。在宋辽对峙的年代,定州正好处在北宋边境,于是高大的开元寺塔还被用作重要的军事设施,登塔便可观察到契丹人的一举一动,一旦发现情况,这里便可以发出信号,让全城的军民提高警惕。
直到清光绪年间,一次地震致使定州开元寺塔塔身东北面自上而下大面积塌落,即使是这样,古塔也没有倒掉。在定州塔的老照片里,后人不难发现这张“定州塔缺半块”的古塔旧照,于是你不得不惊叹定州塔的坚忍。上世纪末,国家文物局投巨资对残塔进行了整体加固和维修,重修之后的定州塔如今可登塔至七级,此塔的主要看点是一层塔心室的宋代壁画,但不对外开放。古塔内部结构复杂,为塔包塔的形式,各级登梯交错盘旋,塔内至今仍保存着佛教壁画、题记等文物。
抛开宗教价值与军事价值,北宋大家苏东坡的到来,无疑给定州塔注入了一股浪漫的文艺气息。彼时宋王朝风云变幻,高太后去世,宋哲宗即位,在漫长的党争进化史中,新政再次登台,作为旧党代表人物的苏轼在失去高太后的庇佑后终于在朝廷失去了他的位置,遭到了冷眼排斥,再度被流放。这是苏轼一生众多艰难时刻中的一刻,政途微茫,贤妻亡故,他一度觉得自己将死在这个北方的边陲之地,甚至在给弟弟苏辙的信中写道:“今年中山去,白首无归期”……
苏东坡到定州的那一年已经58岁,这是当时中国大地上,他到过的最北的地方。按照宋朝的规矩,军队的最高领导都是由文官担当的,作为一个贬官,苏轼到定州后整顿军纪、加强边防、开荒屯田……他是登过定州塔的,在塔内三层,有一段带有“东坡”名字的题记,是关于苏东坡与定州塔的故事的重要考证依据。题记曰:绝顶西南面塔身有东坡题字,正北门扇上有浮休题字,此题字书于宋徽宗宣和三年,记载的是苏东坡曾登至塔顶,在十一层西南面题字的故事。可惜的是,苏东坡的题字如今已不见,而这段带有东坡名字的题记还保留至今。
塔内另有一处墨书题记带有“苏”字,笔锋颇有黄庭坚的味道,隐约能看到“元祐”年款,题于北宋无疑。
定州产石头,而苏轼则喜欢搜集奇石,他在定州偶然发现了一块黑质白纹,纹如雪浪纷飞的怪石,喜欢得不得了,于是取名叫“雪浪石”,又专门写了一首“一炮惊落天骄魂”的《雪浪石诗》,使得这块石头成为了后世东坡粉寻访“东坡之路”的必去之地。但由于这块石头如今位于部队大院内,也不算很好寻访。
上图:雪浪石,吴昊旸拍摄
定州文庙里有两株近千年历史的古槐树,据清道光年间的《定州志》记载,这两棵树为苏东坡亲手所栽,因“东槐如舞凤,西槐似神龙”,被世人称为“龙凤双槐”。近一千年过去了,两棵古树的树干早已成空,要靠几根铁架支撑,尽管如此,每年夏天两棵槐树依旧枝繁叶茂,绿荫努力地遮盖住小半个院子。
定州博物馆有两件195禁出文物,均为定州博物馆的镇馆之宝。“定州花瓷瓯,颜色天下白”,定窑创烧于隋唐,至北宋达到高峰,终于元,历时达700多年,是我国古代五大名窑之一,没有绚丽多彩的颜色,却自带素洁、含蓄、典雅之美。
上二图:北宋白釉刻莲纹龙首净瓶(195禁出境,净众院塔基出土)
玉座屏是一种陈设器,由多块玉板插拼而成,汉中山王刘畅墓出土的玉屏风的珍贵之处,是它是目前考古所见的唯一实物。关于玉屏风和座屏在文献中多有记载,证实玉屏风最迟在西汉时期就已出现,此玉屏风呈现出一派盛世景象,内容则取自汉代广为流传的西王母、东王公的故事。
上三图:东汉透雕神仙故事玉屏座(195禁出境,汉中山王流畅墓出土)
定州博物馆另有几件珍贵文物如下,古人认为天圆地方,玉介在天地之间是最具灵性的,因此,古代帝王用玉璧作为祭天的礼器,以求得自己的统治能够世代相传。玉璧作为礼器的同时,也是诸侯王之间相互往来的重要信物和权力的象征。
上图:东汉青玉龙纹璧(汉中山王流畅墓出土)
汉代厚葬之风盛行,当时的帝王迷信“金玉在九窍,精神不死”的说法,因此玉璧多用于随葬,以保护尸体不腐,下图为汉中山王流畅墓银缕玉衣。
上二图:汉中山王流畅银缕玉衣
上图:汉中山王流畅墓出土陶楼建筑局部
上图:定州城出土北齐—隋供养菩萨像
上图:开元寺塔东北角出土武平二年思维菩萨像底座
上图:定州贡院西侧出土北齐佛首
上图:清代鎏金点翠龙凤冠
开年重访定州,正巧赶上定州博“从故乡到远方”河北、甘肃丝路文物临展,铜奔马来的虽是复制品,但北凉高善穆石造像塔来的是真品。此塔顶部有北斗七星,它是目前已发现的,中国模仿印度覆钵塔的最早实例。
上图:北凉高善穆石造像塔
上图:甘肃省博物馆藏北周石造像碑
上图:甘肃省博物馆藏辽代镂空凤鸟纹鎏金银冠
上图:定州博物馆藏唐代骆驼
上图:甘肃博物馆藏唐代鸽子纹锦残片
上图:甘肃省博物馆藏西夏乾祐蝴蝶纹鎏金铜牌
上图:定州博物馆藏北宋串饰
上图:甘肃省博物馆藏汉代彩绘木马
逝者如是夫,不舍昼夜。
遇见定州,何曾不是一场久别的重逢?这一切无不让寻访者感慨定州这座坚强的城市,点点史迹中,守护的是一段段精彩至极的历史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