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人，《内府驺虞图》卷，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这只白老虎是明永乐二年秋天时，在神后山被周王（朱橚）发现，并捕捉献给皇帝。据闻白老虎“驺虞”是仁兽，是只有在君主有“至信之德”时才能得见的奇瑞之兆，它看起来威猛无比，本性却真纯而温柔。《诗经召南驺虞》记载：“驺虞，义兽也。白虎黑文，不食生物，有至信之德。”它虽是虎身，却不吃其他生物，是素食主义的瑞兽。
渡海而来的长颈鹿
明人，《瑞应图》卷，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瑞应图》中画有一只长颈鹿，正是前述序中提到的“麒麟”。长颈鹿原生活在非洲，据说早在宋代，便有中国人见过长颈鹿，然而无图为证。明永乐十二年，榜葛刺国（今孟加拉国）进贡了一只长颈鹿，在《瑞应图》中，可以看见几位戴着类似阿拉伯式白色头巾的异邦人陪侍在长颈鹿身旁。据研究，榜葛刺国并非长颈鹿之生活区域，其所贡之长颈鹿可能是埃及马穆鲁克王朝苏丹致赠榜葛剌国王的礼物。
明永乐年间是大航海时代，郑和数次下西洋，海上东西交通网络繁盛，连来自非洲的长颈鹿也搭乘船只，远渡重洋来到中国。由于长颈鹿的索马里语发音与“麒麟”相近，便被比附为中国传统神兽麒麟，使它成为祥瑞之兆。据闻“圣人有至仁之德，通乎幽明，则麒麟出”，榜葛刺国进贡的长颈鹿便被用来对皇帝歌功颂德。传有沈度所作之《瑞应麒麟颂》与《瑞应图》中之《瑞应麒麟歌》，文中形容长颈鹿“形高丈五，麕身马蹄，肉角膴膴，文采烨煜，玄云紫雾，趾不践物，游必择土，舒舒徐徐，动循矩度，聆其和鸣，音叶钟吕”。长相与动作皆温文儒雅的长颈鹿确有股祥和之气，它的身高与特殊斑纹则符合中国人对异兽之想象，当它在中国亮相时，大家争先快睹，现今还有多幅类似的瑞应麒麟图传世。
神龙在天
宋人，《霖雨图》轴，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龙是传说中的生物，它能上天下海，招来风雨，所谓“蛟龙见而云雨至”。人类生活与作物生长都需要雨水，龙因而受到古人的崇拜。南宋画家陈容是画龙高手，他创作了“墨龙图”的经典样式，今存有《九龙图》《五龙图》等手卷作品，《九龙图》卷后跋中亦提到龙与祈求天降霖雨有关。陈容以水墨逸笔画龙灵活穿梭在云雾之中，龙身时隐时现，形态生动，充满速度感与戏剧张力，对于日本龙画有深刻影响。
《霖雨图》为立轴形式，画面中央一只巨龙腾空而立，下方则有一尾小龙自海面跃出，二龙皆以流利的钉头鼠尾描双钩轮廓，再填入色彩，身上每一块方形鳞片皆细致描绘。巨龙头部长有犄角、凸眼、大鼻孔、长须，头部周围有尖刺状物环绕，天空黑云盘旋，大雨欲来，此图亦以墨晕染来表现乌云，云雾形状有如花朵一般，较为模式化。
三脚蟾蜍能吐钱
明人，《画刘海蟾》轴，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仙人披发袒胸，坐于松下岩上，与一只三脚蟾蜍四目相对，身后有一道瀑布自石穴中倾泻而下。此图全以水墨画成，人物衣纹用笔纤细，树石则有浙派画风，产生细笔与粗笔的对比效果。相传刘海蟾为道教全真派北五祖之一，他拥有一只金蟾，每走一步便能吐一铜钱，刘海蟾以此周济穷人。关于他入山修炼成仙的因缘以及如何收服金蟾的故事，在民间传说与戏曲故事中有很多版本。一说他原是贫穷的樵夫，经过一连串的事件得到了具有法力的金蟾，能一步吐一铜钱，他以此致富并救济穷人，尔后带着金蟾入山修练，得道成仙。另一说他父亲为贪官，死后被化作三足金蟾投入海中，得道后的刘海蟾以一串金钱将金蟾钓出，并利用拥有吐钱神力的金蟾来救济贫民，被民间视为招来财源的吉祥物。
刘海蟾本名刘海，又一传说他喜将刘海梳至额前，长度与眉毛相齐，后人便称此种发式为刘海。此画中的刘海蟾披散着短发，的确有一片头发披覆额前，发型类似今日的刘海。吴伟的人物线条多率意潇洒、力道强劲，衣纹为钉头鼠尾或折芦描。《画刘海蟾》一图仙人面部表情生动，衣纹线条纤细，吴伟虽也有细劲白描风格，然此画背景树石亦非吴伟笔墨，据专家推测为明末画家所作并加添吴伟之号“小僊”的伪款。
与乌龟一起漂浮
华嵒，《写生》册，《龟》，清，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写生》册是华嵒的精彩之作，他以幽默生动的笔触描绘虎、蜂、蛇、蛙、龟、象、驼等动物，每幅皆如故事插图般趣味横生。本次展出其中的两开——《蛙战》和《龟》。《蛙战》画两蛙于水边跃起相斗的瞬间，一旁还有几只青蛙观战，青蛙轮廓以淡墨细线轻轻勾勒，皮肤则用轻浅的墨与色晕染而成，呈现青蛙皮肤湿润的质感，水边则有几株淡蓝绿色的野草。画中两只斗蛙拉出左下至右上之对角线构图，观战蛙群则分别位于右下左上的对角位置，呈现“X”形构图，场面相当热闹，让人好奇：到底最后是谁打赢了呢
《龟》一开所呈现的视角相当特别，乌龟头下脚上，腹底朝天，颈脖奋力向上扭转，仿佛在外太空中飘浮翻滚。其实是画家邀请观者与龟共泳，想象自己闭气潜入水中，一只乌龟从头上游过，正要转向水面游去，便得此水中即景。此龟纯以淡墨画成，位于留白水域的左下角，右侧大片空白留予它转身的空间。华嵒以奇特的角度来强调乌龟泅泳水中的动态，凸显乌龟灵活生动的一面。
波西米亚人画的奇特动物
艾启蒙，《画风猩》轴，清，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画中可见豢养在宫中的两只风猩，状似猴子，全身白毛，头部与背部带点淡棕色，有着大大的双眼和一对小耳朵，它的五只指爪与猿猴类相似，可将四只手指与拇指相对紧握。据专家比对，风猩可能属于蜂猴或懒猴类，是一种分布于云南或广西南部的原始猴类。画中一只风猩躲在岩洞中，以四肢抱头掩面，姿态甚是滑稽；另一只则四肢着地，正悠哉走过观者面前，使我们可以清楚观察到它的特征。两只风猩身在一处看起来鸟语花香的地方，有一株高大翠绿的梧桐树，一旁的桂树开满金黄色的花朵，草地、石上生长着各色花卉，带有宫廷苑囿的精致感，梧桐树后方有一小径通幽，又好似是画家营造的一处自然秘境。
艾启蒙（1708—1780）是来自波西米亚（今捷克）的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他与意大利画家郎世宁、法国画家王致诚同时供俸于清乾隆朝画院如意馆，他们为清宫带来写实的西洋画风，并尝试以油画技法来描绘中国题材，写实的绘画主题常搭配中国传统的山林树石，形成中西合璧的新风格。艾启蒙此画中两只风猩正是以西方写实技法描绘出动物身躯的立体感，精确表现其皮毛质感与体形特征；背景中的岩穴和梧桐树则是中国绘画传统中常见的母题，石头和岩穴采用中国传统造型和皴法，并点缀填入青绿的小巧苔点；树木花卉则以工笔画法表现精谨的造型与细腻的色彩，平面感与装饰性强烈。据学者观察，艾启蒙的画法虽表现了写实的立体感，但已试图稍加平面化，是受到中国绘画风格影响较深的西洋画家。此图色调雅致，白色的风猩、淡雅的彩色花卉、岩石敷以浅赭黄色，创造出清新秀丽的融合风格。
渡海奇缘
金廷标，《白描罗汉》册，第三开，清，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金廷标原为民间画师，他于清乾隆二十二年第二次南巡时荐呈《白描罗汉》册，被召入宫中，成为任职于如意馆的画人。他工于人物、花卉，除了奉皇帝之命绘制各式题材，他也经常与当红的意大利籍画家郎世宁合作，为其绘画补景，深获乾隆帝重用。此套《白描罗汉》册共12开，前11开画十八罗汉各显神通，乘着各式动物坐骑渡海，除了利用如虾蟹、蚌壳、龙、鱼类、龟等海中生物，亦有搭乘枯木、老虎、莲叶、神兽等交通工具渡海者，十分有趣。此册人物以挺健的线条白描罗汉衣纹、勾勒骑乘物，海波纹细密柔软，并展现各种海浪波势，充满动态。
罗汉是佛的得道弟子，以“十六罗汉”流传民间，清乾隆朝时则加入两尊罗汉，并钦定了“十八罗汉”的名号。此册罗汉人物衣带随风飘动，表情传神，正如乾隆皇帝对金廷标人物画作品的评价：神传。在第三开中，两位罗汉各立于大螃蟹与大虾背上。一人背对画面，双手背在身后，持拿念珠串，虽未见到脸部表情，却传达了他轻松驾驭的情态；另一人侧弯腰身，一手执钵，一手持杖，似乎正与大虾沟通。细密规律而柔软的水波纹，与略带钉头鼠尾与方折的人物衣纹产生对比，更衬托衣纹线条疏密有致的节奏感。画中线条众多却主从分明，绝不纷乱，虾、蟹则以淡墨染之。
海底世界宛如微缩珠宝盒
（传）南宋刘松年，《海珍图》卷，局部，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传为宋刘松年所画的《海珍图》卷，记录着一个绮丽的海底世界。画者搜集了各式奇珍的海底生物，包括多种未知的贝类、甲壳类、软体动物、海葵、珊瑚等，奇幻的色彩与造型令人目眩神迷。图中每种生物皆以楷书榜题标出名称，如“海蓑云月”“合擎蚌蛤”“裙螺宝带”“云球簇海”“蝉蛤龟环”“竹叶春盘”“赤管鹦螺”“玉芝翠管”等，从名称可见命名者对其造型的想象。如“云球簇海”为一种色彩缤纷的五彩球状物；“裙螺宝带”则是一种螺类，带有几条如串珠项链般的带状物；“石决片锦”则有如一块带有红、黄、蓝、绿、赭等色的五彩锦缎，还有粉红色的珊瑚、浅蓝色的贝类等不知名的生物。
“沙螃鼓贾”是两只类似螃蟹的生物，一只腹部为粉红色、背部为浅蓝色，一只背壳为红色、腹部为浅蓝色，然而它们的蟹足数目与今日之螃蟹有所不同，或许是在画作的传摹过程中遗漏了。亮丽的色彩搭配和特殊的造型组合使这些海底奇珍仿如吸睛的珠宝设计，令人惊呼连连。
文｜李如珊
图｜台北故宫博物院
故宫动物园
地点：台北故宫博物院210、212陈列室
本文刊载于《典藏·古美术》2019年7月刊。原标题：《欢迎光临故宫动物园：台北故宫博物院为儿童观众推出动物主题特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