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打工人如何获得幸福?

每一个生命,在它降临在这个世界上的那个瞬间,它就获得了一个不可改写的终局——死亡。

人类自然不会例外,你我也不例外。

随着生活条件的改善,医疗技术的进步,78.2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地向更大的数字扩张。所以对于现在正处于20岁,30岁,乃至40岁,又身处忌讳死亡的亚洲文化中的中国青年来说,几乎从不考虑自己的生命还剩下多少。

然而,如何认识死亡,意味着如何看待生活。唯有越早的意识到死亡的必然性,才能让有限的生命更有意义。

以现代中国人的典型社会时钟为例,一个人的一生,大致可以如此划分:

3岁以前的婴儿期在家中度过,3岁到6岁在幼儿园度过一个天真烂漫的童年,6岁到12岁在小学学习,12岁到15岁在初中学习,15岁到18岁在为高考而奋斗,18岁到21岁就读于大学,如果「上进」一些,那么在21岁到24岁则在读研究生。

接下来,进入从24岁到65岁的工作阶段,大约是41年。

如果我们将人生的最后5年,预估为「病榻期」,将出生到幼儿园「毕业」的前6年,当作个体记忆缺失的「无知期」,再将小学到高中的12年作为成为现代人的「必修课」。

但几乎很少有人计算过,你现在从事的工作,以及为了维持这份工作所付出的准备,占据了你人生的百分之多少。

你是否真的从有限生命的角度考虑过,你当下的工作,以及以工作为中心设计的人生布局是否值得?

滴答,滴答,滴答,你在迈向死亡。

在高纬度的生物看来,人是一条生活在时空中的蠕虫。

这就好像我们走进了一间大型超市,货架上有着琳琅满目的商品,但令人困惑的是每个商品都采用其原产地的货币标注了价格。我们可怜的大脑,着实是不善于应付这样的场景,因此往往是到了收银台才知道自己究竟花费了多少钱,是亏了还是赚了。

这个时候,小李还会觉得「自己辛苦工作,值得这样偶尔奖励的一餐」吗?

因为实际上,他有另一种选择,就是他不用辛苦工作,也不需要奖励自己这样一顿放纵餐。

在小说里,小李选择了离开大城市和996的互联网行业,去追逐小县城的闲适。

原因是如果以他在互联网公司的薪水计算,他在路边看一小时夕阳的价格是173.61元。

当他降低了自己的时薪,放弃了那些他原本就不应该在意的生活,而去追逐每一次黄昏,那么黄昏对于小李的价格反而下降了。

本文将依照这个度量衡,展开大部分讨论。

在建立了最重要的度量衡之后,我们接下来可以讨论一下幸福。

幸福是一个贯穿人类哲学史的命题,但它似乎又不只是一个哲学命题,而是切实地影响着我们每个人每日的生活。

尽管有些不可思议,但在近现代,幸福在学术界的话语权一直被掌握在心理学的范畴,如果你还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那么我们可以重温一下心理学的定义:一门研究人类与动物心理现象、意识与行为的科学。

也就是说,尽管在现代社会中,世俗大众对幸福有着种种外在的想象,比如很有钱,很有权力,很有性缘,有很美满的家庭等等。但幸福却是一个与外在条件关联不大,藏于我们皮肤之下的东西。

客观上来讲,财富、婚姻、友谊、事业、居住环境、健康都会影响一个人的幸福度,但我们还是能在世界上最贫穷的贫民窟里,在无可救药的安宁病房里,在孤独终老的人身上找到幸福的光辉。

好,到现在为止,我们有了本文对幸福的定义——幸福是一种以快乐、满足或满足感为特征的主观体验状态。

当一个人不需要思考幸福是什么的时候,他就是幸福的,当一个人整天思考幸福是什么的时候,大概率就是不幸的。

幸福受客观因素的影响,但并不全然可以被客观衡量,因为对于不同的人来说,相同的境遇有着完全不同的主观体验。

我不会说我对幸福的定义是对的,因为有太多比我权威得多的人定义过幸福。而且,本文对幸福的定义过于粗暴与简陋,但我们毕竟也不是要用一个概念去探讨幸福在所有语境中所发挥的作用。

因此,此处我对幸福的定义,是仅用于本文阅读和讨论的幸福。

读到这里,你可能仍然难以接受我们将幸福定义为一种主观体验——我的梦想是有钱,我的幸福是做一个有钱人,我希望我能财富自由,只有这样我才能幸福。

只有达到某种客观状态,我才能获得幸福,因而幸福怎么可能是一种主观体验呢?

不过,财务自由本身是一个被建构出来的概念,它实际上在经济层面上没有清晰的定义,财富自由可以指100万,1000万,1个亿,也可以指10个亿。既然如此,我们不妨暂且假定财富自由的标准为:在消费层面(不包括投资)有无限的资金,可以购买任何个人所需求的商品与服务。

这个时候,人们会去做什么?

理论上来讲,每个在千篇一律的现代化职场中被压抑的人,渴望的都是在财务自由后释放足够的个性与天性。但奇怪的是,当我问及身边人,他们对财富自由后生活的想象时,他们要么回答「从来没想过」,要么会描述两种非常单调、枯燥、由社会建构出来的标准幸福图景:

但你无论是看《与卡戴珊同行》《璀璨帝国》等美国的富豪真人秀,还是看看现实中国内王思聪的生活,或者有机会与你交际圈里能达到这一等级的「富人」聊一聊都会发现,没有一个财富自由的人真正在过这两种如监狱一般刻板印象的幸福生活。

因为,这样的生活只有两个字可以概括就是无聊。

没有财富自由的人之所以难以想象财富自由之后的生活,并非经济水平受限无法想象自己未曾获得的东西,当然这是一部分因素。但更大的因素是,人们(包括一部分已经财富自由的人)从未认真思考过自己想要什么。

渴望财富自由的穷人,对财富自由的幻想,来自一部分财富自由的富人在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富人并不是因为做这些事一定能获得快乐,而是因为他刚好做这件事快乐,而他又很有钱。

因此,这种复制由他人定义的幸福图景的方式,只会让人陷入一种困惑。

这在改革开放初期的富人阶层中尤为突出,那一时期因为某些机缘巧合而暴富的中小企业家们的典型形象,便是硬要将一副酒肉塞满的臃肿身体塞进一套完全不合身的西装里,再把稀疏的头发打得油光锃亮。

你问他为何如此穿搭,他会告诉你,因为港商就这样。但吃海鲜吃到痛风,喝酒喝到肝硬化,身体臃肿还要穿充满拘束感西服的生活,从「身体」的角度幸福吗?显然不。

幸福终局幻觉并不总是一件坏事,在人人吃不饱穿不暖的时代,我们总需要一些幻觉才能给我们带来活下去以及继续努力完成一定生活条件积累的动力。

但当我们的生活普遍到达一定水平之上,幸福终局幻觉就会带来它的负面效应:我们会认为我们的当下所拥有的一切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因为我们想要的幸福生活永远在地平线的尽头。

用最简单的生活场景来解释这个,就是在没有衣服穿,需要打补丁的年代,生活无论如何算不上幸福。但在我们当下这个时代,需要去追求让每个人买得起Patagonia、MiuMiu和lululemon吗?

真的每个人都喜欢这些品牌吗?认为自己喜欢始祖鸟和MiuMiu却买不起的人,究竟是「一见钟情」还是被这些公司的营销费用入侵了自己的喜好呢?

如果真到了每个人都买得起这些品牌的程度,是不是会有所谓「更好」,其实更贵的幸福生活出现,让你继续「不幸福」。

我并不反对消费,因为在商品社会,我们的一切生活都是「消费」来的,甚至适度地向「消费主义」妥协,有助于你发现新的生活。

但消费终究不能替代生活本身,你不能永远将消费主义营造的「幸福终极幻觉」当成是自己追求的生活目标,否则,这会让你已经消费的部分失去意义。

当我将幸福视为一个过程时,我似乎更容易获得幸福。

这涉及我们在2.1和2.2中对于人生度量衡和幸福本身的定义,如果你忘记了,可以再去复习一下。

对于从未如此思考的人来说,这似乎有些困难,我们不妨借用一下「幸福终局」的思考方式来进行说明。

假设你的目标是在35岁时过上财富自由的生活。尽管我们在上一节讨论了「财富自由图景」可能是难以描述并且是虚假的,但没有关系,我们可以先暂时忽略达成这个图景之后的想象,先来想象一下图景达成之前的人生。

当我们将人生的OKR定在35岁财富自由的时候,我们往往会有一个清晰的数字目标,这个目标甚至因人而异,对小镇青年来说可能是几百万,对城市青年来说可能是几千万甚至过亿。这个数字目标是多少并不重要,因为我们实际根本不需要实现它。

我们需要的是通过这个数字目标反向规划从你现在到这个目标之间的行动路径(Krs),这可能包括去一个高速增长的行业上班(比如互联网或金融),从事一个极具钱途的副业(比如做KOL),结交更多上流社会的朋友,节省开支等等。

这个时候我们会发现,我们的大多数Kr在执行的过程中毫无快乐可言。

如果将人的幸福画成一个函数图像的话,它在图表中更像是一块面积(积分),而不是高度:

在许多语境中,我们讨论「是否幸福」时,总是会对着那条红色的线进行比较:在10岁时,我的幸福值是70,而现在却只有40,因此我是不幸的。

但这种说法,实际忽略了自己10岁时已获得的幸福感受。

幸福是一个过程,这意味着你应当以自己曾经度过怎样的人生的加总(面积)来衡量人生的幸福度,而不能以此时此刻你的幸福值作为人生幸福的量度。否则,除了那些一直在走上坡路,并最后在无痛的梦乡中拥抱死亡的人之外,我实在想不出什么样的人生还能被称为幸福人生。

当我们理解了这一点之后,我们将面临另一个问题:如何将自己的幸福面积最大化。

如果你还有一定的几何知识,应该记得这样一个定律:在一个欧几里得平面里,周长相等的情况下,图形越接近圆形,面积越大。正方形大于长方形,长方形大于三角形。

由于一个人的人生不可能在这张图上表现为「圆形」,因此我们所面临的其实是一个x与y轴的平衡问题,我们应当尽可能地让其图形保持在可被分割为正方形,或长方形的范围内,减少三角形。

尽管我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但当以折线图表示人生幸福量时,幸福人生确实满足等周不等式。

也许是因为,从大多数人的主观经历来说,稳步上升的人生和小步下滑的人生(可被分割为多个长方形)都不一定会有很强烈的不幸感,而大起大落的人生(三角形)却总是不尽如人意。

但正如我们在上一节中提到的,以长周期(5~10年)去追求幸福是不现实的,因为即便是你能够达成目标,也无法用未来的快乐填补今日的痛苦。

与其追寻一个幸福的结果,不如追寻一个幸福的过程:我用了10年做了一件并没有很好结果的事情,但在这10年间的每一天我都十分快乐。

这听起来似乎是一种自暴自弃的做法,但实际却并非如此。因为快乐地工作,实际上是成就伟大不凡的重要因素。

无论是在中国的古训还是外国的谚语里,我们总是听到教导年轻人要吃苦的说法。而在那些真实的励志鸡汤故事中,我们也总是听到各类伟人、天才、商业大亨讲述他们早年作为愣头青时的艰苦经历。

但很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这类故事中的「艰苦」往往是作者或者世人所认为的艰苦,而并非名人自身所认可的艰苦。

也许某个名人在撰写他的回忆录时会想到,他曾经在吃不上饭的情况下坚持在某个地方做学徒,这对于已经在写回忆录的现在的他来说是一件艰苦的事情。但对于曾经那个年轻的他来说,这并不一定十分痛苦,甚至有可能是一种快乐。

因此,以过程为导向建构幸福观并非要及时行乐,而是让寻找能够赋予自身意义感和幸福感的工作,哪怕这种工作本身是十分艰苦,具有挑战性的,甚至是不会导向传统意义的良好结果的。

许多慈善或公益性质的工作都带有这种属性,比如去偏远地区支教、扶贫或公益。从物质生活条件上,是艰苦的。从物质财富结果上看,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但在整个支教或从事公益工作的过程中,人们所获得的道德愉悦感是恒久的,这种愉悦感甚至可以持续到工作结束后的许多年。

这便是一种典型的,「幸福过程」的实现方法。当然,投身公益事业并非实现「幸福过程」的唯一路径。

「幸福过程」是一种思考方式,有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在不对生活和工作作出任何改变的情况下将「幸福结果」修改为「幸福过程」,关于这一点我们会在附录中详细说明。

Theseviolentdelightshaveviolentends.

在建构了幸福人生图样(横轴、纵轴)和计算方法(积分计算)之后,下一步我们要讨论一下「幸福值」。

在我们成长的过程中,我们被反复告知,快乐是有高低之分的。

比如说,暴饮暴食、没有爱情的性爱、看短视频,被认为是低级的感官刺激。阅读、欣赏艺术、获得成就与他人建立长期关系等,被认为是高级的幸福。

还有一些则夹在中间,比如看一场电影,看一场话剧,读一本小说等。

但是我们必须认识到一件事情,所谓的高级和低级本身就是人为定义的。放在明清时期,西游记就是市井说书人的闲书,根本无法与诗词歌赋这样的高级娱乐相比较,和「经典名著」这样的定位显然是大相径庭。

纵然我们不应该否认不同的媒介给人带来的感官刺激和内容深浅确实存在的天然差异,但是高级和低级是一个过于社会建构的划分方法,它会影响我们对快乐的获取及对幸福的判断。

每个人由于天赋、性格、成长环境和学识的差异,对于快乐的获得机制是有很大差异的。

有的人可以从奶头乐中获得快乐,持续地获得快乐,并且完全没有负罪感,那么这样的人如果再有一定程度的经济基础,就可以非常低成本地度过快乐一生,正所谓一时放纵一时爽,一直放纵一直爽。

但是作为本文读者的你,显然很难达到这样三和大神的境界。

我们需要意识到,绝大部分人能够接受的延迟满足带来的快乐其实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多,也没有自己想象的能够坚持的延迟那么久。

在我的观察中,大部分难以获得快乐的人,往往不是无法欣赏高阶快乐,恰恰是无法从低阶娱乐中获得快乐。比如一个人,如果读了赫伯特·马尔库塞的《单向度的人》,又读了齐格蒙特·鲍曼的《工作、消费主义和新穷人》就很容易陷入一种我称之为「消费虚无主义」的精神困境之中。

消费虚无主义者一边批判发达工业社会通过创造伪需求使现代人总是在为自己并不需要的东西买单,但另一方面却又因不能承认大部分其斥之为「消费主义过剩商品」的东西确实能为自己带来快乐,而产生心理失调,十分痛苦。

他们认为一切消费都是无意义的,被操纵的,但又无法从消费以外获得快乐。因为在一个商品高度发达的当下,几乎任何快乐都或多或少地带有消费色彩。即便是那些在过去被认为代表着精神娱乐、高尚娱乐的项目,也是消费的一部分,比如冥想(瑜伽垫买不买?)、绘画(iPad买不买?)、唱歌(麦克风买不买?)、写作(键盘买不买?)。

就算你喜欢的是冬日午后和煦的阳光,也得买件保暖好的衣服才能日日享受。

当一个正常的人类需求,被某家公司,某个新产品满足时,消费虚无主义者会跳出来说:「你看,你们又落入了资本的陷阱,你以前根本没有这样的需求,是因为他们发明了这样商品,你才觉得你需要这件商品。」

这种思维方式是一种对消费主义的矫枉过正,会显而易见地阻碍人们获得快乐——你会在获得快乐的同时,因认知失调而产生负罪感。

抛弃不同娱乐三六九等的道德分野,除了会让你更能快乐之外,不会有任何损失。

这里不得不提到,许多人都不知道的延迟满足泡沫破灭。

20世纪60年代,美国斯坦福大学心理学教授沃尔特·米歇尔做了一个时至今日仍被不断复述的实验:让一些孩子在一个单调的小房间里,看着一块棉花糖。实验者告诉孩子,如果在他回来之前,棉花糖没有被吃掉,就可以额外获得一块棉花糖。

一些孩子很快放弃,而另外一些孩子成功等到了第二块糖,根据跟踪调查发现,那些成功抵御住立刻吃掉一块糖欲望的孩子,在之后的成绩、就业、处理人际关系上,都比另外那些孩子都要优秀。

纽约大学的研究者泰勒·沃茨,加州大学的雷格·邓肯和全浩南,将原始的延迟满足实验样本扩大到了10倍(900人),使孩子的人口学特征更加多样化(包含不同种族),并对孩子原本的家庭环境做出了变量控制。最终的结果发现,拥有延迟满足能力的群体比没有这一能力的群体只增加了10%的成功概率,这远低于推导出「延迟满足」能力的那份研究。

如果你曾是一个信奉延迟满足的人,在读到这段之后可能会有一种强烈的幻灭感。但如果你真的能从延迟满足中获得满足的人,就会觉得这个新的消息对你的生活没什么影响。

所以,实际上没有所谓的低质量快乐,与低质量幸福。人生的幸福,是一生中每个时刻幸福度的积分,而幸福度是一种只与「当下」有关的主观体验。

这意味着,如果你当下是快乐的,并且这种快乐不伤害别人,也不会显著让你的未来变得不快乐,它就是一种良性及时行乐。而所有对良性及时行乐的道德批判都是对你幸福的戕害。

在很多关于远离低质量娱乐,劝说人们应当自律,延迟满足类的进步教鸡汤里。都会试图描述这样一种场景:

上班劳累了一周,本知道应当去学习一下、见见朋友、搞搞副业或做一些高质量的娱乐,但不知不觉中却躺在床上刷了两整天的抖音或打了几十盘王者。到了周日的晚上才恍然大悟,懊悔不已。

接下来,进步教鸡汤往往会针对这个场景提出一些改进措施,帮助你放弃抖音和王者这种低质量娱乐,追寻一些「高质量娱乐」或「延迟满足」。

我在所谓的低质量娱乐中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周末,仅在周末结束的时候有一些懊悔。而在延迟满足模式下,度过的可能是一个忙碌但并不愉快的周末,而这种忙碌究竟在何时带给我何种快乐是完全无法预测的。

「低质量娱乐」给我带来了2天的幸福,「对低质量娱乐的反思」带给了我2小时的抑郁。

这意味着,我需要解决的恰恰不是「低质量娱乐」,而是「低质量娱乐有害」这种使我周日晚上感到愧疚的社会建构。

而那些不能从奶头乐中获得快乐,或时常对奶头乐进行反思的人才是不够幸运的,他们必须为获得与他人实际上同等的快乐付出更多。

但注意,仍有一些「及时行乐」是不能被接受的,比如酗酒(不是小酌)、滥交甚至是吸毒。

我并不是回到了「道德约束」的角度,去谴责这些及时行乐。

而是因为它显然不满足上文中我对良性及时行乐的范畴——因为它要么会伤害别人,要么会让你的寿命显著变短,最终导致人生的幸福积分面积减小。

当我们回到面积模型,我们会发现,我们在每个时刻面临两种选择:过度纵欲与延迟满足。

那种会导致未来幸福度明显下降的过度纵欲,就像是在「借贷」,将未来的幸福借到现在来使用。而延迟满足则像是在「投资理财」,将今天的幸福留到明天收获,以期待更多的利息。

投资理财在表面看上去是良性的行为,但所有的理财产品下面都写着「理财有风险,投资需谨慎」。如果你是一个在理财时都追求保本的人,那你就更不应该将自己此刻的幸福感无限度地投入到追求明天的幸福之中。

同样的道理其实不止在娱乐层面上,在职业选择上也是如此:

有的人能够接受延迟满足,那么他们就可以做一些科研工作,坚持10年如一日地研究某一项自己感兴趣的领域,并且在获得成功之后享受巨大的荣誉。

有的人很难接受苦心研究10年,希望自己的工作内容可以在半年内就投入市场,就会选择去互联网公司做产品研发,还有的人更着急,希望自己的产出的生命周期是以周为单位的,快速产出,快速得到成果或者负面反馈,这样的人最适合的工作其实是自媒体老师。

但是很显然,不同的工作生命周期天然不同,我们自然没必要认为哪一个更高级,哪一个更低级,这是没有意义的,我们要找适合自己的工作。对于一个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不是去做「正确」的事情,而是做适合的事情,也就是找到适合自己延迟满足感节奏的工作内容。

况且市场也不会因为某一项工作更正确,就给予劳动者更高的报酬。如此看来就更没必要刻意追求所谓的「正确」。

在写本文之前,我曾经把本文的部分内容,也即其中的一些观点与我的朋友交流。

在这些碎片化的交流中,我往往会获得一个典型的反馈,就是:我没有你有钱,所以我不能像你这样活得洒脱。

喝30元一杯的星巴克算是幸福吗?对很多人来说可能确实如此,甚至不仅如此,在真正的咖啡爱好者眼中星巴克的咖啡只是无功无过的普通连锁咖啡。即便是口粮咖啡,也有更好的Seesaw和Grid选择。而真正想要品味咖啡独特的魅力,需要自行购买那些动辄上百甚至上千一斤的稀有产地咖啡豆自己研磨冲泡,更别提上海那些独立品牌上千元一杯的限定。

但是等等,这回答了「喝咖啡是幸福的」这件事吗?似乎没有。

因为咖啡爱好者也不是先天就爱喝咖啡的。相信绝大多数人在学生甚至更小的儿童时代无意中第一次喝到咖啡的反应都是:竟然有人为了喝这个东西付费?

咖啡的幸福感有一定的生理基础,它的愉悦感主要来自人的神经系统对咖啡因的反应。它的次要愉悦感来自不同咖啡豆风味上的差异,这种差异来自不同生产地区的咖啡豆在不同制作工艺上带来的上千种化合物(烃类、醇类、醛类、酮类、羧酸类、酯类、吡嗪类、吡咯类、吡啶类、呋喃类、呋喃酮类、酚类)的随机组合所带来的36大类香气。

然而,在咖啡36味谱中的柠檬香味其实与柠檬真正的味道相差甚远,它是指与其他咖啡相比的一种活泼,明快的酸味,但本质仍然是咖啡的酸味而非柠檬的酸味。构成咖啡的这种柠檬香味也与构成柠檬酸的化合物完全不同,主要由3-三甲基色氨酸撑起,辅以环己胺,2-乙烯基-3,4-二氢基吡拉明等化合物。

享受咖啡带来的乐趣和享受奶茶带来的乐趣是显然不同的,前者一般被认为更高级,更高级的原因是它不直接刺激你的多巴胺,并且具有一定的门槛。这种门槛是习得性的,它的习得过程不只是你要掌握描述各类咖啡风味的话语体系以及这套话语体系与化合物、产地和个体味觉之间的关系。即,如何将一种与柠檬八竿子打不着的香气,强行与柠檬挂钩。

还有另一个门槛,即「使用36味谱」和「SCAA杯测标准来品评咖啡」这两件事本身是高级的,感到认同。

如果你觉得其中的逻辑有点绕,那么我不妨去除表象(咖啡)来重新描述一遍:

A代表一种快乐,这种快乐自婴孩和老人无论教育、年龄、背景都在初次尝试的时候就能体验到,无需任何外部的教导,这便是奶茶所代表的快乐,它由纯粹的多巴胺驱动。

B代表另一种快乐,这种快乐需要专家的指导,社会的建构,人与人之间的比较,消费主义的包装,你才能够从中感受到快乐,这便是咖啡所代表的快乐,它在某种程度上是「社会关系的快乐」。

此时,小镇青年所向往的快乐是B型快乐,城市青年所向往的快乐反倒是A型快乐。

习得性快乐有利有弊,其中的一个重大问题是,我们大多数情况下习得的都是我们无法拥有或暂时无法拥有的快乐。

习得性快乐能够帮助我们获得原本并不容易获得的快乐,但在现代社会下我们更多的是被动习得。我们因为生活和工作的压力,在毕业以后往往难以保持或挖掘新的兴趣爱好。相反,在社交场合与消费主义的驱动下,我们习得了许多暂时无法拥有的快乐。因而这种习得性快乐,变成了驱动我们为之不断付费的习得性不快乐。

比如咖啡就是其中一例,同理的还有高档奢侈品服装、箱包,红酒,高尔夫球,美甲,看展览等。

回到本节的问题上看,物质财富是影响人幸福的因素吗?

显然是,因为如果你处于经济绝对拮据的状态下,有许多可以获得快乐和幸福的方法是你无法使用的。

在温饱线之上,物质财富还是影响你理解本文,并使用本文的方法寻找幸福的因素吗?显然不是了,因为在本文的定义中,幸福是一种关乎内在的,针对世界的评判方法和行事方法。

我们需要学会的是让城市青年在星巴克里加班的时候,感受到能喝得起星巴克的幸福,而不是抱怨自己在加班。让困在县城里的小镇青年,感受到能准点下班的幸福,而不是抱怨自己赚不到更多的钱。

这里可能会有人质疑,这不是自我洗脑吗?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的,而且在本文的后面,我会给出非常具体的「自我洗脑」教程。因为,在当下的社会,如果你不自己给自己洗脑,不反复强化自身的价值锚定。你就会被消费主义或工作主义洗脑。

因此,我们至少需要一种自我洗脑来抵御外部的洗脑来维持我们自身的平静。

即,一种正向的,对我们有利的习得性快乐。

自2020年新冠疫情暴发以后,不确定性成为唯一的确定。

即便是疫情与防控已在2022年年底成为历史中的一页,但所有人都能意识到,无论是从宏观叙事还是个体生涯来看,「回到过去」或者说回到2020年以前的模式,已经成为一种不可能的事情。

在这种不确定性的影响之下,许多人原本的生活被打破了,并至今没有建立起新的模式。一种悬浮的状态弥漫在整个社会之中,以至于给许多人带来了迷茫与畏惧。但这种不确定的状态,其实恰好是打破线性化刻板人生的一个契机。

在过去,我们人生的典型模板过于稳定,以至于绝大多数人都遵循这一典型模板来构建属于自己的幸福生活。

对于出生于改革开放后的一、二线城市的中国青年来说,这个典型模板大体包括:

然而,当你可以用一套标准来形容上亿人的幸福时,你就知道它大概率是假的。这是一种我们上文中描述的「终局思维」,而这种终局来自中国新中产阶级之间彼此自我认同带来的幻觉。

为什么要购买这些品牌的车子?为什么要让孩子上这样的学校?为什么要这样配置保险,订购私立医院的会员卡?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

绝大多数人并不真的从中产生活幻象中感到快乐,要么他们财力不够,只能幻想自己过上这样的生活会很幸福。要么他们已经足够成功,顺利踏入这个模板,却只是因为「身边的人都这么做」而「自己也这么做」,从未真正从这些昂贵的生活方式中获得乐趣。

实际上,这种确定性的幸福模板在我们至今仍在怀念的确定时代里,曾被很多青年诟病为「社会时钟」或「社会规训」,它反而是由那些过不上这样生活的人构建出来的。

因为真正满足这个模板的大厂青年,每天都在被KPI、OKR、房贷和小孩的学费裹挟前行,一刻都不敢停留下来。甚至在某种程度上连出境旅游和去崇礼滑雪都成为了一种任务。

而自疫情以来社会的变化,让这种虚假,但确定性的幸福模板彻底成为泡影。与之相对的,迎来的是可能性的时代。

如果你曾经读过任何一本改开后的经济史,就会意识到重建实际上是一种机会。

在舆论场上,一方面我们看到无数年轻人在怀念90年代「倒腾服装」就能赚钱的遍地黄金时代,但这些怀念90年代的年轻人可能并不清楚在90年代的许多地区,「倒腾服装」不仅可能破产,还有可能坐牢。另一方面,当人们抱怨当下没有机会的时候,我们看2020年开始,直播赛道的火热,线下零售进入万店连锁时代,跨境电商首次实现了品牌出海而非制品出海等造富机会在短短四年里的涌现……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都是在拥有确定性的时代无法想象的宏观机会。

回到微观,确定性的幸福对应的是强大的社会规训。

幸福模板在过去发挥的并非真正的保障作用,即便是你按照模板里的所有事情都做对了,仍然有可能因为考学失利、跳槽失败、行业局部危机、理财失败等等原因最终没有获得模板里的幸福。

换句话说,在过去,人们像磨盘上的动物一样追求着前方的胡萝卜——总有一些人会得到胡萝卜,但重点在于让所有人都相信朝着一个方向走,会有胡萝卜。

胡萝卜更像是一种终极想象,谁吃到胡萝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有一根胡萝卜,便可让无数的人对此趋之若鹜。

但现在,那根胡萝卜彻底消失了,经历短暂的慌张之后,我们可能发现,远在磨盘之外,有更广阔的世界在等着。

我们在反对各种形式的规训、建构或社会时钟时,总是会强调个体对群体的无力。

但总是忽略一种群体性行为之所以要使用规训、建构或社会时钟等软约束来限制个人,恰恰是因为其自身无力到无法形成刚性规则,否则它的表现形式应当是暴力、法律、合同或至少规章。

事实上,目前大多数的社会规训的无力正是因为它们与某些刚性规则有直接冲突,比如最典型的是996和《劳动法》。

但之所以如此麻烦,而不是简单地将996明文写进公司章程或劳动合同中,是因为它敢这么写,就相当于通过劳动官司白给员工送钱。

《劳动法》也许曾经是txt,但在当下它确实是exe,而致使大多数员工认为自己无力反抗的,实际上是企业和劳动市场上的一系列社会建构。

规训的作用界面是我们的精神,而不是我们的身体。它使人们自以为自己别无选择,无力反抗,以至于干脆闭上眼睛不去眺望隧道外的世界,不去尝试作出不同的选择,尽管实际上我们有的可选,能够做到。

但也有一种反例:家庭规训。

我们且不论原生家庭是否真的造成了我们的一切困扰,单说与原生家庭的切割到底难不难。

大多数与原生家庭切割的故事里,讲述都在围绕各种应然的要素展开,但缺少一个实然的关键点:遗产继承所带来的经济要素。

在现代社会,对于成年人来说,有一整套机制保护其个人人生的自由。从实然的角度上来说,我们事实上不需要与原生家庭「切割」,因为我们本就不被视为一个整体。

子女为报答父母养育之恩的「经济账」在法律上可以通过「赡养费」来完成其义务,除此之外的感情账如果算不清,便无需再算。毕竟如果原生家庭环境不佳,这意味着父母实际上未能履行《未成年人保护法》第十六条第二款所规定的心理和情感的保护,因此你也不必为没能满足《中华人民共和国老年人权益保障法》中第十四条所规定的为老人提供精神慰藉而自责。

尽管两部法律都强调了家长对子女的情感支持,子女对父母的情感慰藉,但法务实践中几乎无法计算情感账。

而实际上许多子女无法与原生家庭割舍的真正原因,是在法律的实然规定之外,还在期待这一套应然的经济契约。一般来说,是指父母、亲戚的人脉关系以及最重要的遗产继承。

这在城市中产阶级中青年中尤甚,在过去的40年里由于改革开放带来的经济增长和社会巨变,如今20~40岁的青壮年与其父母之间存在较大的认知差异。但同时在经济上,可能又是一种逆转的情况——也就是父母的财力远大于子女。

具体来说,极有可能是一个年轻人之所以能在日常的求学、工作和为人处世中保持着「新自由主义」的模式,恰恰是由于其父母通过坚守「保守主义」价值观所积累下的家族财富。

由于财产继承并非实然而是应然,也即本质是一种情感的交换,因此当子女不顾情面与原生家庭切割时,可能会使自己处于财产继承的不利地位。

此时,一个应然的经济契约就出现了,一部分经济能力足以独立的青壮年之所以仍然深陷原生家庭。实际上由于他们想不付出任何情感支出(接受规训),还觊觎父母的财产。

这种情况下,你不应当批判规训,而应将自己付出的情感成本和所获得的财产收益当作纯粹的经济契约,这样至少能够让你在精神上好受一些。

如果你能仔细剖析所有作用在你身上的规训,究竟是真正的仅作用在精神层面的规训,还是实际存在一种经济上的契约,你就能分辨出自己究竟该如何剪断缠绕在自己身上的枷锁。

我们将在附录里详细地讨论如何在职场中反PUA,在原理上也可以应对亲情及其他领域。其中的一个重点就是——架空奖励机制——如果你有勇气拒绝你在公司话语体系下应得的奖金,那么慌张的就是你的领导和HR,不是你。

如果更进一步,如果你愿意提前把所有规章制度上你觉得不合理的罚款都赊了,那么你会发现你可以在公司横着走。

长期以来,躺平、摆烂和丧文化常常与脱离社会时钟的现象被混为一谈。因为在一些显著的行为特征上,他们确实有相似性。

比如我们很容易认为一个没有在上班的,或者是一个辞去高薪的,离开996职场的人形容为「躺平」或「摆烂」。

但是其实仔细一想,这是一个很诡谲的事,一个人,不过是离开了996的职场,仍然在纳税,仍然在劳动,在赡养父母养育小孩,我们却称之为躺平,这件事情难道本身不值得我们反思吗?在任何一个国家,这样的人都是中坚力量,在国内语境下,我们却称之为躺平。

社会宏观层面之所以称这种行为是躺平,更多是因为这些人试图消灭这个社会给他们的Deadline,这会让更多人意识到很多人生任务原本是没有Deadline的。

例如,设定35岁前必须成为管理层,或为孩子准备北京海淀或西城区的优质学区房——这些目标本身是美好的,旨在改善我们的生活。然而,一旦设置了截止期限,这些美好的目标便开始显得压力山大,成为我们所谓的「社会时钟」带来的负担。在中国的社会语境中,「躺平」更多地意味着摆脱这种社会时钟的束缚,而不仅仅是字面上的躺下不动。

但实际上,脱离社会时钟只是我们探索新型生活方式和寻找天职的第一步。我们最终的目标是从不愉悦的工作中解放出来,寻找到适合自己的职业与生活方式。这甚至不是对996职场的指责,因为在生活中我们确实能看到很多人,无论贫富都在享受996甚至是超过996强度的工作生活。

不过值得一说的是,孩子的成长往往具有时效性,比如7岁之前必须开始读小学,所以现在很多人确实会选择不要小孩,来逃离社会时钟带来的规训。

然而,这种规训也并非完全不可逃脱。比如我曾在即刻讲过,作为一个生于90年代的北京人,我其实完全不能理解当下北京教育的内卷。因为,在许多老北京家长看来,为孩子的学区购买房子、举家搬迁、告别曾经的邻居,是完全不可理解的——孩子的成长自有天命,我(家长)的生活不能被孩子完全左右。

让许多外地朋友不可理解的可能是,直到我上初高中的2003-2008年,北京二环内的学校还偶有「学生打老师」的现象出现(不是反过来)。究其原因,是许多老北京家长都不相信「教育改变命运」,能上大学最好,上不了大学也是孩子自己不行,和「我」(家长)没啥关系。

而这些家庭也并非像许多外地朋友想象的那样家财万贯,要知道,在上世纪90年代到本世纪第一个十年里,二环里的大部分北京人都住在老破小和平房大杂院里(没产权,拆迁也分不到什么钱)。

然而,这些老北京家长的态度依然是:上不了大学就上不了,大不了职高毕业就去当售货员和服务员,这也是北京服务业服务态度差的原因之一。

换句话说,许多新北京人在近些年觉得被「卷到崩溃」的那个子女教育的「轨道」,在大部分老北京人眼里从来就不曾存在。

也就是说,我们需要澄清的是,尽管我们大多数人都对工作感到痛苦和厌倦,但这很有可能不是工作的问题,当然也不是我们的问题。只是在错误的机制下,我们错误地选择了不适合我们自己的职业与生活方式。

甚至可以进一步说,当我们在忍受某份工作的痛苦时,实际上占据了另一个人的位置。因为也许你的工作对另一个人来说,是求之不得,甚至愿意为其奋斗终生的天职。关于天职的论述,我们将在第六章展开。

真正的「什么也不做」,每日「躺着」的退休生活对于中青年人来说实际上是极其无聊的,正如鲍曼在其1998年出版的书《工作、消费主义与新穷人》中谈到的:当温饱不再成为问题,失业的最大痛苦不再是饥寒而是无聊。

因为毕竟当前人类社会仍不支持大部分人口不上班,那样会让所有人一起饿死。所以当彻底的躺平只是少部分人的选择的时候,那么他将会逐渐失去自己与整个社会的连接。用更通俗的话说:当你彻底不工作后,甚至连一起打游戏、出去玩的朋友都找不到。

因而纯粹的退休式躺平,只是过于疲劳的中青年在痛苦中臆想出的「幸福终局」之一,与我们上文描述的财富自由图景有一样的欺骗性,却不具备实践价值。对于实在由于现有的工作压力而身心崩溃的人来说,3~6个月的退休式躺平适合作为人生中的一场休憩,但目标是为了更好地「出发」去踏上接下来的旅途。

而无出意外的话,找到「天职」(适合自己的工作)仍是大部分人人生旅途中的主要选择。因为仅仅从结交新的朋友,建立社交关系以及不与社会脱节的角度,工作也是一种成本最低的方式。

社会价值和自我价值的真正统一,如何能被称为躺平,或摆烂呢?

近年来,随着经济危机的下行,35岁危机或早发性的中年危机愈发成为社会上议论的焦点。

其一,是互联网行业是过去20年里全球所有国家所有行业里最指数成长的行业之一,能够进入这个行业的人无论赚到了多少钱,本身就是极为「幸运」的。

其二,是许多在这个行业里的人,将这种幸运误以为是能力。并且将这种运势的继续保持作为担保,进行了高额的杠杆性人生决策。

更具体来说,就是错误地认为,自己的薪资足以负担起一个更大的房子,一个比中产更奢侈一些的生活方式和子女的教育方式。

然而,买房,贷款买房和高额贷款买房是三件完全不同的事情。

比如,一些在深圳年入百万的互联网员工,在30岁左右贷款千万在深圳买下一套不错的住宅,我们可以预计他们到35岁的时候必然会迎来空前的中年危机。

如果你不是这样的人,没有陷入这样的视野,你可能会更容易发现问题所在:

公司能为你支付年薪百万多久?市场上年薪百万的岗位有多少?整个行业存在多少能支付年薪百万的公司?在你没有获得年薪百万时,你视野里那个年薪百万的人现在是变成了年薪千万还是降薪了?你所在的岗位在10年前薪资大约是多少?10年前那些年薪百万的岗位现在薪资大约多少?

当你把这些问题一一罗列的时候,会发现一个年薪百万(哪怕是到手百万)的人,也根本不应该购买价值千万的房产。因为作为个体人类,其年收入一旦超过某个数字,这个收入的稳定性就与其个人能力完全无关。

注意,我提到的是稳定性与个人能力完全无关,而不是可获得性与个人能力完全无关。

这里的区别在于,个人能力强的人在哪里,在何时都会闪光,一个天才工程师、一个天才运营、一个天才分析师,即便是在最坏的环境下也能取得远超于别人的工作机会,甚至有可能获得更高的一次性收入。但当宏观经济,或者不提宏观,仅从中观的行业角度,整体发展速度变慢,超额利润减少的时候,就不可能再为一个这样的个人支付稳定的超高薪水或利润分红了。

在这种情况下,企业可能更倾向以外部顾问的形式获得智力资源。聘请外部专家,以其交付的成果来支付一次性报酬,这对企业来说能节省更多开支。例如,过去企业需要年薪120万雇佣的专家,如今企业通过每年两次的短期咨询的方式合作,支付20万元咨询费。

对个人来说,其收入不一定会下降,因为作为顾问,他可以同时向多个企业提供服务,但稳定性将显著下降——然而,房贷或其他周期性大额支出,却是「稳定存在」的。

更何况,进入2023年,这种不稳定性不仅仅来自疫后的经济周期。我们还见证了局部战争的多点爆发、通用人工智能的突飞猛进、国家之间的相互制裁。

每一种因素对个体命运的影响都可能无限大,因此与其在这个动荡的时代把杠杆拉满试图做一个定点,不如像我们前文提到的那样,成为不确定性时代中探索新生活方式与工作方式的一员。

回到当下,这样的判断也同样适用于那些工资万元,但想要买百万房产的普通打工人。

在一个唯一确定是不确定的时代,绝对不要把自己的未来预支到当前的生活。这并不意味着你没有好未来,而是因为你不知道在还款期限来临之前你的好未来是否会来临。

在开始讲,如何快乐地工作,或如何衡量一份工作是否快乐之前。我们需要先做一点铺垫,来解释一下我们当下的工作是如何让我们痛苦的。

关于这个话题,我不打算引述任何案例,因为已经有人出了一本书。人类学家大卫·格雷伯于2018年出版的《狗屁工作》(中译本《毫无意义的工作》)里,包含了大量采访的案例,说明什么样的工作会让我们痛苦。但这本书对狗屁工作以及狗屁工作对我们生活侵害的理论抽象不足,读完之后很有可能会陷入一种情绪之中——「嘿,他说得太对了!」

然而,情绪之后却无法进行下一步行动——我要因此离职吗?我的下一份工作还是狗屁工作怎么办?我如果现在无法逃走,我如何才能摆脱工作的地狱?

原本,这些话题应当由大卫·格雷伯自己来回答。但遗憾的是,这位勇敢向现代职场发出呐喊的勇士,已于2020年9月2日因急性胰腺炎与世长辞。也就是说,实际上中文读者在2022年9月读到《毫无意义的工作》时,它的作者已经离开我们两年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斗胆在接下来的两章,延续大卫·格雷伯的「工作」,来讨论一下如何让你的工作不那么狗屁。

但是,我们仍然要从什么样的工作给我们带来痛苦开始说起。

所有为了钱的工作,都是痛苦的,这看似是一句正确的废话。

在《互联网与中国后现代性呓语》中,我描述过一个现代化的困境,即无关分配制度,许多现代化工作本身就会使劳动异化:

但如果你只是某个品牌手表流水线上的一个工人,你的工作只是将手表中某个零件在进入下一个工序前把齿轮摆正,你将不会获得除收入之外的任何快乐。

在这种情况下,你工作的唯一目标,是不工作。

在许多饱受工作折磨的年轻人看来,自己工作的唯一目标就是赚足够多的钱,能够更早地实现彻底地不工作——躺平。这,就是工作的第一个谬误。

然而,随着延迟退休政策在宏观层面上被提上日程,这种可能性越来越低。而对许多背上房贷,生儿育女,有着家庭压力,「躺平梦」破碎的中年人来说,则陷入了另一种交换之中——赚更多的钱,购买更幸福的生活。

首先,在宏观层面上,我们已知以人类社会目前的生产力,不足以让所有人都进入「舒适躺平」的状态。这意味着,如果有一种通行的、可被批量复制的,让个体可以不再工作的方法出现,各国政府都将进入对这种模式的封杀之中,这是人类集体文明延续的需求,这几乎不需要证明。

这表明,提前退休始终是极其能干或极度幸运的少数人才能抵达的状态。

如果大部分人突然发现自己拥有提前退休的资金积累能力,那么大概率意味着在接下来的几年里,要么货币会大幅贬值发生剧烈通胀,要么就会出现一种消耗大量资金的「必需品」出现在人们的生活中(比如房产)。总之,退休制度本质是一种人的计划报废,对于没有进入报废阶段的人来说,社会(或称社会关系)是不允许其过早进入报废状态的,不然社会就无法正常运转下去。

这就是许多有钱大佬从不休息的真正原因。

但对于普通人来说,我们恰恰因为如此才不应该那么努力赚钱,因为你即便是将所有的生命都投入到赚钱中,你所赚回的钱可能也买不回失去的幸福。

更有可能的是,由于过量的劳动,导致整个横轴(寿命)的缩短,从而进一步缩减了一生的幸福总量,这便是那些在工作岗位上猝死的可怜之人所处的状况——他们以为自己可以提前退休,但迎来的实际上是提前死亡。

「上了高中就好了」,「上了大学就好了」,「找到工作就好了」,「升职加薪就好了」,这些试图让人挨过人生某些痛苦阶段,而在未来获得幸福的话语具有极大的欺骗性。因为在复杂多变的现代社会,没有任何事情能够保证获得好的效果。实际情况是,在挨过当下痛苦的过程中,个体的有限寿命也在消耗,没有人能保证当下付出的痛苦时光,能在何时以何等幸福量回报回来。

当然,我们不可忽视的是,即便是在这张图中,「读书改变命运」与「勤劳改变命运」的传统正向价值观在一定的语境下仍然是正确的:如果一个人的人生起点非常低,比如他出生在某个近年来刚刚脱贫,但仍然十分窘困的地方,他仍然需要非常努力地读书,非常勤奋地工作才有可能获得幸福的一生,因为他幸福值的起点比许多其他人要低很多。如果他不这么做,那么他一生的幸福曲线都会在一个低位上平缓地划过。

但在21世纪,这类话语可适用的范围正在缩小。随着温饱问题的大体解决以及廉价快餐娱乐方式(主要归功于互联网)的大规模出现,相当一部分人的快乐是不需要通过大量的金钱来实现的。

如果一个人就是不喜欢高雅文化,就是喜欢打手机游戏,刷短视频,看网剧,吃麦当劳,那么他努力工作与不努力工作对他生活的幸福度没有什么影响。对于这种人来说,你劝他要多看看书,逛逛艺术展,听听音乐,反而是在用一种反消费主义的方式去异化他的本性。

在完全理解了这张图之后,你会发现幸福是一个平衡性问题,它并不是一个线性函数,而更像是一个线性函数通过积分所得的面积。

而在这个平衡性问题中,有两件事是对我们一生的幸福总量十分重要的:一个是工作,另一个是学习(工作准备)。

这意味着,你至少不应该把钱作为衡量工作的第一位,而是把快乐本身放在衡量工作的第一位。

在我们过往职场对工作的选择中,排名第一位的要么是钱,要么是钱途,往后排可能是工作的困难程度,距离家的远近,工作环境是否优越等等,兴趣似乎很少出现在中国人择业的首选项里。

然而,当你想明白你一生最好的时光,必将投入在工作中时,你就会明白:如果想要让整个人生的大部分时段快乐起来,你就不可能去做一份痛苦的工作,来换取剩下的快乐时光。

工作的第二个谬误是:事业越「成功」越幸福。

每每我在一家大型公司中观察我的同事,我就愈发认为线性职业路径带来的痛苦,在很大程度上是基于客观规律而非抽象的「资本剥削」——因为我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最初因喜爱自己的工作而进入公司的同事,最终因制度性问题而变得对自己的工作痛恨有加。

而这里的制度性问题,与你们理解的惩罚机制相反,恰恰是晋升与奖励机制。

现代社会的大多数企业仍在遵循科层制(官僚制)的管理,也即员工的上面有组长,组长的上面有总监,总监的上面有经理,经理的上面有总裁,总裁的上面有CEO、创始人等。

尽管科层制(官僚制)在中文语境下往往带有贬义色彩,但科层制确实大大提升了企业及其他现代组织的运作效率,由于现代化大生产的一大特点是「分工」,科层制使得分工从扁平变得立体,以实现更大规模的协作。

在建立分层系统的过程中,一个在前现代社会看起来「不可能完成」的任务,被逐级拆解,每个层级的工作人员负责不同的任务。此外,科层制还让分工的考核与管理变得更为可行,管理者不再需要面面俱到地检查所有人不同形式的工作产出,他仅需考核比自己低一级的管理人员,而低一级的管理人员再根据自己所专攻的方向去考核下面的人。如此一来,每个人只需要「管好和做好」自己手头的那些事情,就能使得组织整体实现任何个人都实现不了的功绩。

在批判科层制之前,我们必须充分承认科层制在整个现代化中起到的积极作用。科层制是当代生产力下实现现代化和社会运转的必要条件。即便是现在,在大公司和政府等大型组织中取消科层制也只是一个美好的设想,几乎不可能实现。

但科层制对个体的职业生涯来说有一个问题,就是——大多数处于科层制中的人,最终会搁浅在「不能胜任」的位置上。

这并不是危言耸听,管理学中有一个概念叫做「彼得原理」,专门用来论述科层制的弊端。

概括来讲,如果一个企业中有ABCDE五个层级,A为首席执行官,E为基层员工。

在一个人职业生涯的早期,往往以E级进入企业。随着他在职场中个人的成长,他将很快晋升到D级。在D岗位上做了几年,他再次晋升达到了C级。

这时,他可能已经从初入职场的小毛孩,变成了独当一面的企业精英。他的个人成长开始放缓,但由于能力模型刚好与C的职级匹配,他开始大放异彩。如果顺利,他将在此时为企业和自身都积累了大量的声誉与财富。

当我们从下属的视角去看这种「不能胜任」的时候,我们总是认为这似乎对个人是一件好事——他虽然外行指导内行,干不了那么大事,但公司给了那么多钱呀?这不开心吗?

实际情况是,不开心。

因为我们之前已经分析过什么是真正的幸福了,财富与权力只是其中一部分影响因素而并非全部。当一个人长期处于「德不配位」的状态时,他的状况必然是糟糕的。

首先,他会失去来自创造的快乐。由于他实际上没有能力做好B这一层级的工作,因此他将不会从工作中获得创造价值的感觉,因而觉得自己「屡战屡败」。为了重拾创造价值的感觉,他有可能会主动寻求去做自己曾经拿手的C级工作(下级工作),这就是为什么大型组织中总有「领导」喜欢折腾战术、指导业务甚至「亲自打仗」而忽略自己真正该做的事情。因为他实际上既没有真正地做「领导」的能力,也没能从做「领导」中获得快乐。

其次,当基层员工成长为中层管理或高级管理时,他将开始内化企业压力为个人压力。

这也很好理解,如果你因为在30岁取得了百万年薪而贷款购买了千万级别的房产,那你最好祈祷给你发百万年薪的公司经营良好,连年增长,不要在40岁之前让你降薪、裁员、失业。

第三,长期处于「不能胜任」状态的人,会失去了独特价值,处于深度焦虑之中。

由于当下激烈的市场竞争,实际上除了企业的创始人之外,很少有人能在一家企业待一辈子。当一个优秀的C级员工被晋升为一个差劲的B级员工时,绩效考核和末位淘汰会带来极大的精神压力,而这些压力在他作为C级优秀员工时是没有的,因为他的能力恰与C级匹配,在C这一级别,他有十足的个人竞争力,使他确信企业无法找到合适的人替换他。

工作的第三个谬误是:我现在的工作似乎还不错。

有的时候,我们会陷入一种假想的舒适圈中——我的工作虽然很烂,但同事还不错;我的工作虽然工资不高,但是我擅长的事情;我的工作虽然让我不开心,但我的工资很高等……

但在我看来,所有让你无法从工作本身获得快乐的工作,都不是好工作。而为了掩盖这种工作本身的不快乐,企业,尤其是大型企业会用各种人力资源福利和企业文化来营造虚假的舒适感。

什么是工作本身带来的快乐?不妨问问自己这些问题:你在做报表的时候感觉快乐吗?你在送快递的时候感觉快乐吗?你在与甲乙丙丁方开会的时候感觉快乐吗?

也就是说,当你处于工作的主体过程时,你是否能进入心流状态、获得成就和喜悦。如果可以,那么恭喜你,如果不是……但你又觉得「公司挺舒服不想离开」,那么你可能陷入了习得性舒适里。

什么是习得性舒适?这其实再简单不过了:免费的班车,免费的早午餐,免费的健身房,免费的下午茶零食,免费的咖啡甚至是免费的高性能工作电脑和额外的带薪休假还有公司附近的房租补贴。

简单来说,这些东西与你实际做的工作无关,仅仅是因为公司需要把你关在公司加班,才会像动物园一样给出丰容式福利。

我之所以称这种情况为习得性舒适,是借用了习得性无助的概念。而习得性舒适确实会造成一种习得性无助。

习得性无助这一心理学现象在上世纪60年代末和70年代初通过实验进行了确认。其中最出名的是一个关于「虐狗」的实验:

将狗分为两组,A组狗被随机施加电击,B组狗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通过规则来回避电击。之后,将两组狗放在同一种牢笼,这个牢笼分为两边,中间通过一道低矮的障碍物来隔开,笼子的一边通电,另一边不通电。B组狗很快发现了电击可以回避,于是跳到了没有通电的另一边,而A组狗根本没有尝试躲避电击,停留在了笼子有电击的一边。

这与我们生活中许多人的经历何等相似,他们几乎在生活中的每时每刻,每个场景向每个遇到的人抱怨自己的工作有多糟糕,但却从来不曾尝试过离开当前工作或行业,甚至没有试图了解离开当下工作生活模式的可能性是什么。

阻碍人们开启第二曲线,或偏离主线的一个重要的原因正是传统社会建构的人生主线以及大企业的动物园丰容所营造的「舒适圈」。

我们自以为我们所在的区域就是我们所能达到的最舒适的点,但实际上我们可能如实验中的狗一般,沿着规训出来的惯性停留在了自己最不舒服的地方。

我们都曾经在网上见到过一个关于互联网大厂的段子:

某家互联网公司每天5:30下班,但6:30会有通往全市的班车,8点时有高级的免费晚餐,9:30以后可以免费打车回家。尽管公司并没有强制加班,但一套组合拳下来,每天9:30下班成为员工们的常态。

尽管这个段子不一定是真的,但它实际上解释了我们是如何陷入自以为的舒适圈的:因为如果你压根就不喜欢这个工作,你就不应该为了一顿晚餐工作到晚上8点,而如果你没有工作到8点,就不会因为贪图免费打车而工作到9点30。

很多人仅仅因为公司的免费咖啡与健身房而不愿意离开公司,而事实上他在加入一家企业之前从没有喝咖啡和健身的习惯,离开以后也没有——动物园丰容式的福利表面上是福利,但实际上是围墙。它通过一些实际上你本不想要的东西,构建了一个你主观上认为的舒适圈,从而让你忽略甚至否定了舒适圈之外可能更为舒适的可能性。

由于管理主义的盛行,如今的职场充满了这样的舒适圈。一方面,现代企业管理制度的唯一目的是帮助企业更高效和正确地运转,从而获得更多的收入与利润。但另一方面,它又无法否定企业员工作为人类是无法按照机器那样无错运转的。因此,它孕育了极具欺骗性的企业文化和员工关怀两个分支。

因而在公司里提供健身房、下午茶、免费的早午晚餐、按摩等,都没有解决员工做的事情本身枯燥无聊这一根本性因素。甚至可以说,这些额外的被称之为「福利」的东西,恰恰营造出了一个虚假的舒适圈,让员工(你)勉强得以忍受,并继续从事一份他本身不感兴趣的工作。

在上面,我们举了三种阻碍我们在工作中获得快乐的谬误。

然而,工作对我们最大的影响,其实在工作之外——也就是以工作为核心的生活方式,让我们的生活也陷入了不快乐的漩涡之中。

工作,尤其是在大公司的工作讲究的是让一大群高智商的人像工蜂一样协同起来,为了能让一大群聪明人能够在一起工作,大公司会打造各种各样的企业文化与以工具理性为基础的职场氛围。

在现代企业中,大多会有一个用数据作为结果说话的体系,这个体系一般来说会通过我们上文提到的科层制,将整个公司的财报(或非上市公司的关键业务指标),拆解为每个员工每个月度需要完成的OKR或KPI。

这种思路在工作中没有问题,毕竟在企业内大家都是工蜂,用最高效的思路去协作本身是无可厚非的。企业本身就是一个用计划与威权一定程度代替市场行为降低决策成本的效率机器。

但是很多人会把这个体系带到生活中,这就是极其有害的,我曾在《呓语》的3.1一节「无法用OKR规划的幸福人生」中描述了这一思路在形而上造成的问题。在这里,我们讨论一下这实际会对生活造成怎样的伤害,这主要体现在两个方向上:

我们以摄影和旅游来举个例子说明这两个方向是如何异化我的生活的。

苏珊·桑塔格曾经在《论摄影》里面有过这么一句话:「人们患上了摄影强迫症:把经验本身变成一种观看方式。」

这句话怎么理解?放到30年前,如果我们去旅游,能拍照固然很好,但是不能拍照好像也没有什么问题。在那个时候,我们去旅游而没有拍照,不会有人质疑你是不是根本没去。事实上在那个时候,我们去一次旅行也可能只留下一两张照片。

但现在就不一样了,对于城市的精致白领们来说,去一趟环球影城如果不能买上一个魔杖,穿上霍格沃兹的校服并且喝上一杯黄油啤酒,那就等于白去了。当然仅做这些事情是不够的,最重要的事情是这些都需要拍照并且发朋友圈。如果去了环球影城没拍照,别等别人质疑了,自己就先开始质疑了:「这次环球影城算是白去了!」

以至于飞猪上面直接推出了「环球影城跟拍服务」,而这种服务一定是高度标准化套路化的。去环球影城游玩这个本来应该是很个性化很多样化的事情,现在变成了一种可以标准化甚至商品化的过程,这就是「工作思维」对于生活戕害的最真实写照。

在这种思维模式下,旅游变成了一种以「拍照发社交网络」为核心结果的打卡过程。

打卡这个词其实是非常贴切的,打卡就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过去刷一下卡,一瞬间的事情,证明自己来过,这就是典型的应付工作的行为。

但是,由于工作思维对我们的戕害太深了,所以我们会不自觉地用应付工作的思维来应付生活。至于游玩的过程开不开心,其实很多人是没有那么在乎的,我们迫切地需要有「可衡量」的结果来描述我们做的每一件事情,并且我们希望这些结果是可以被尽可能多的人认可的,比如朋友圈点赞数量。

不仅仅是旅游,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有这个趋势。Keep就是利用这种心理的典范,Keep最近推出了一大堆五颜六色又好看的奖牌。在这之前Keep又是出运动装备,又是搞健身数据,其实都是在专注在事情本身,所以反响一直很一般。

奖牌这个动作很快就带动了Keep的活跃程度,看看小红书上面5.8万赞的笔记吧。这样一块奖牌价格是39元,收集奖牌多的人有近100块奖牌,这3900元砸下去才能在朋友圈发一张让人震撼的照片。

但是,跑步不是所谓激发内啡肽的「高级快乐」吗?在为了追逐Keep奖牌而跑步的过程中,还能达到村上春树那种「不需要和任何人交谈,不必听任何人说话,只需眺望周围的风光,凝视自己便可」的宝贵时刻吗?

有人说这是社交网络造的孽,社交网络才是罪魁祸首,但其实大家都只是遵循了苏珊·桑塔格的预言罢了。

小红书这几年的异军突起恰恰证明了这一点。在朋友圈小范围地晒已经无法满足大家的欲望了,必须在公开场所晒,比谁更精致,比谁更懂生活,实际上生活不需要懂。我们每个人都应该天然地会生活。

这甚至让快乐变得与消费无关,你可以享受咖啡,享受烘焙,享受finedining,享受旅游,享受潜水,它们各自有各自的快乐。但如果你购买或消费这些,只是为了发朋友圈,那么实际上你只获得了一种快乐就是朋友圈的快乐——因此,甚至出现了前两年的「拼下午茶」的现象。

然而,朋友圈就那么几个人,大家点赞的数量有上限,最后会不可避免地开始追求「买更好的工具晒」「想办法经历更特殊的事迹」这样「讨好式」的行为,因为重复原来的动作已经无法在朋友圈引来点赞了,无法满足自己对于「点赞数」这个生活的KPI的追求了,这些动作不能让自己产生多巴胺了,只能升级了。

这时,目标导向会为我们带来另一个生活中有毒的思维方式:增长成瘾。

工作可以有结果,但是生活是没有尽头的,用自己给自己定KPI的方式生活,最后就会陷入「需要花钱体验更新奇的事情」这样的循环之中。

陷入了这种消费陷阱的精致白领们,其实和喜欢充钱玩「是朋友就砍我一刀」页游的煤老板们没有什么本质区别,只不过前者的陷阱更加隐蔽。

这种消费陷阱并不一定是由消费主义建构起来的,很多时候反而是被我们的工作思维异化的结果。因为它更像是现代企业对增长的依赖在个体人生上的投影。我将这种状态称之为「增长成瘾」,是一种与酒精成瘾、烟草成瘾非常相似的精神障碍状态。

因为人的生活是由无数个当下构成的,而当下是由无数个早餐,午餐,晚餐,通勤,睡眠,夕阳,晚风,细雨,欢聚,离别,小酌与释放等细节构成的。

人生的美好体验来自这些当下的细节本身,而非将它们与其他细节(他人,或未来与过去)相比较。

如果作为读者的你还不能理解上面这段话的含义,不妨看看《小王子》这本风靡了全世界的书籍是怎么论述这件事情的。

这些大人们就爱数目字。

当你对大人们讲起你的一个新朋友时,他们从来不向你提出实质性的问题。他们从来不讲:「他说话声音如何啊?他喜爱什么样的游戏啊?他是否收集蝴蝶标本呀?」

他们却问你:「他多大年纪呀?弟兄几个呀?体重多少呀?他父亲挣多少钱呀?」他们以为这样才算了解朋友。

如果你对大人们说:「我看到一幢用玫瑰色的砖盖成的漂亮的房子,它的窗户上有天竺葵,屋顶上还有鸽子……」他们怎么也想象不出这种房子有多么好。

必须对他们说:「我看见了一幢价值十万法郎的房子。」那么他们就惊叫道:「多么漂亮的房子啊!」

在上一章节中,我们理解了工作是如何让我们陷入不幸之中的。

同时,我们也在更前一章理解了「不工作」其实也是一种会让人陷入不幸的误区,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如果将「不工作」设定为一个中年或中老年的人生目标,那么就会让自己的前半生陷入工作误区的「为钱工作」中。

尽管本文并不是写给那些天生就不用工作的富二代的,但其实正如我们在2.3中所描述的那样,对于大多数从不需要任何工作的富二代来说,在现代社会中完全不工作也不是一种快乐的生活方式。这甚至派生出了常见的富二代因想要为自己喜欢的事情创业,从而导致家族返贫的那种现象。

这种现象并不在我们的讨论范围之内,但从这个现象引发出的一个值得我们注意的点是:似乎是有那么一种工作状态,是可以让我们在工作的同时获得快乐的(就像富二代为了自己的兴趣而创业那样)。

那么,对于普通阶层的人来说,如何找到这样的工作状态,似乎就成了一种获取幸福的必要手段与技巧。

在欧洲资本主义萌芽时期,新教教派曾大力推广一个名为「天职」的神学观念,这一概念由宗教改革家马丁·路德发展,指每个人无论从事什么样的世俗职业,无论其社会地位如何,都是受到上帝召唤,有其神圣意义。这一观念与天主教原本教义中对「天职」的解释大相径庭,在原本的解释中,只有神职类工作才是「天职」——受到上帝感召的工作。

而马丁·路德通过将「天职」世俗化,为世俗职业注入了宗教的灵性,使得每一种职业都具备了神学上的灵光,在某种意义上,这种重新解释甚至超越了资本主义,达到了共产主义的道德水准——「革命不分先来后到,工作不分高低贵贱」,这是我们至今仍在追求而没能达到的状态。

在真正的资本主义务实工作伦理尚未形成之前,「天职」观念鼓励了「懒惰」的农民向「勤奋」的手工业者/工人转变。在资本主义工作伦理诞生之后,追求效率和金钱至上的方向,逐渐取代了「天职论」,同时也否定了「天职论」中潜在的平等精神。

在这里,我想重新请出「天职论」,但并不是从宗教角度(灵性)也不是从实用主义角度(金钱),而是从快乐的角度。

总的来说,我们如果想要在必然与工作一同度过的一生里获得最大的快乐。那么,你就必须找到一份能为你生产快乐(而不是金钱)的工作。

而由于性格、基因、后天培养等诸多因素,这世界上每一种职业都有可能是一部分人的天职。

尽管每个人的天职不尽相同,但我可以先给出三个基本的筛选标准:

我们来逐条解释一下为什么是这三点:

首先,鉴于我们知道大多数人会在他们年龄的黄金时期投入工作,认为通过工作换取不工作时的幸福生活是不切实际的。因此,我们必须寻找一份本身就能带来快乐的工作。对不同的人而言,这份工作可能意味着截然不同的事物,而不是以钱或工作量这种简单维度来恒量。

如果我们将幸福当成一个水池,快乐的工作是在赚钱的同时往水池中注水,而痛苦的工作则是在赚钱的同时从水池中抽水。后者在工作结束后,我们还要用赚来的钱额外购买更多的水注入水池,是得不偿失的。

找到一份快乐的工作,意味着你可以从工作中感受到创造的快乐,这很大程度上能抵御消费不足所带来的「有缺陷的消费者」心态,从而避免落入齐格蒙·鲍曼所定义的「新穷人」定义之中。

除此之外,在从事天职的过程中,还可以满足社会对个人的经济要求与道德要求。因为你仍在工作产出价值,这意味着你从经济上和舆论上都不会被贬斥为「社会的寄生虫」。

从长期来看,一份满足以上三个条件的天职既能够满足你的精神需求,也能让你有足够的收入来满足其他物质上的需求。从事这样一份幸福的工作,是找到幸福生活的关键任务,甚至是唯一任务。

对于大多数既不特别贫困(如需要治疗亲属无医保疾病),也不特别富有的当代年轻人来说,工作本身是否快乐应该是求职第一位,甚至是唯一的条件。所有传统职业观,包括收入、发展空间、体面程度等,都应为工作本身快乐与否让步。

唯一的问题是,我们想做的与我们擅长做的可能并不一致。

在某些情况下,「是否擅长」都应当为「是否快乐」让步,正如一个打台球很烂的人只要能从打台球中感受到快乐,就会继续打台球一样。工作也是如此。

我曾在抖音里刷到过一个博主的视频,这个视频以图片日记的形式展示了该博主从19岁到27岁在星巴克工作的一路历程。视频配以非常欢快的音乐和活泼的文字,视频中的每张照片,博主和他在星巴克的同事们也都十分开心。

「为什么都在说工资呢?只有我看出他是真的很热爱他的工作吗?我觉得这才是难能可贵的!我觉得我活到了现在这个年纪,有时候真的好迷茫,好无助,不知道自己到底喜欢干什么,从来都没有一样自己喜欢的工作!」

之所以举这个例子,是因为我很少在互联网上看到两种就业观念如此直接地对撞在一起。在这个时刻,我们能更清晰地看到前者在认知上的谬误——如果干一份工作本身就非常快乐,那么为什么要为获得更多的钱(用于购买快乐的道具)或换到「更好」的工作而放弃现在的快乐呢?

2003年的时候,一个「北大状元」卖猪肉的新闻在互联网上引发争议。

但从现在的角度来看,如果一个北大毕业生,甚至是硕士生如果能从卖猪肉中找到快乐,那从他个人角度这就是一份「天职」。而整个社会前期在他身上「浪费的」教育资源,不应让其个人负责或买单,那是教育系统本身的问题。在高等教育(算上二本与三本)日渐普及的今日,如何让人们在完成教育之前就找到自己感兴趣的职业,并为之匹配恰当的教育资源,是教育系统需要改进的地方。

陆步轩后来的故事,十分传奇。首先是他的猪肉档口越来越好,在当地变得小有名气。但因为一次意外陷入了舆论的纷争后,他重新进入体制当上了公务员,还参与了两部年鉴和一部地方志的编纂。到了2008年,在另一位同学的鼓动下,他开了一家「屠夫学校」专门教人养猪、杀猪、卖猪。到了2016年,他彻底离开了曾经求而不得的体制内工作,作为合伙人加入了同学创立的「壹号土猪」。

对于陆步轩来说,究竟是体制内的文史工作是「天职」还是养猪产业是天职,如今看来已经不言而喻了。

知识确实改变了陆步轩的命运,却不是以他最初以为的那个路径。

然而,如果陆步轩没有在猪肉行业做出一家上市公司,他从卖猪肉中获得的满足感就是虚假的吗?

当然不是。

因为从事天职,并不意味着你要在天职上特别擅长,或获得巨大的成就。

曾经有一个喜欢弹钢琴的朋友问我,自己已经30岁了,如果转行去弹钢琴,是不是太晚了?虽然他喜欢弹钢琴,但他的天赋也不好,在这个领域发挥不了优势怎么办?

这便是以某种「静态图景」为终极目标去选择天职的不合理之处。

他之所以想要离开现有的职业路径去弹钢琴,是因为他认为弹钢琴能给自己带来快乐。这很好,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且认识到现在的线性职业路径无法满足他想要的。

但是,他在追求弹钢琴这件事情的时候,却习惯性地将线性职业规划套了上去,因而平白带来了烦恼。

他喜爱的是弹钢琴,并不是穿着燕尾服登台表演,更不是在众多聚光灯和镁光灯下参加国际比赛和接受媒体采访。换句话说,「快乐地弹钢琴」这份工作和以「著名钢琴家」为终点的职业路径可以不必重合。

事实上如果他真的成为钢琴家,有可能他会发现自己其实根本不习惯在那么多听众的面前弹钢琴,因为这会失去在蓝调酒吧或独自弹钢琴时那种闲适与自由的感觉。

因此,以钢琴家为终局的这条线性职业路径从最一开始就背离了他转行去弹钢琴的初衷,他的初衷是能快乐地弹钢琴。如果能为此获得一些报酬,那就相当于是在玩一个本身会不断给你钱的游戏,即便在这个游戏里刷不上「天梯榜的第一名」,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在理解了什么是天职之后,你可能会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工作,甚至开始打开招聘网站准备跳槽。但我打赌,你只要在招聘网站里逛上不超过30分钟,你就会忘记天职的定义,开始重新落入传统就业观的陷阱。

因此,我们还要着重强调一下,什么不是你的天职。

最典型的不是天职的工作,就是我们世俗意义上追求的理想工作——钱多,事少,离家近。

「钱多事少离家近」或许是传统求职观念中的「终极」,也就是如果你以传统的求职观念来看,除非你想成为下一个马云或是乔布斯,否则「钱多事少离家近」已经是最优选。但是,「钱多事少离家近」仍不能被称之为天职,因为天职与好工作的区别是我们是否能从工作本身中获得快乐,而不是衡量一个工作是否耽误我们去追求别的快乐。

从事一份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意味着我们有更多的金钱和闲暇时光,来处理工作以外的事情。在大多数情况下,我们会认为因此我们能有更多机会去追求别的快乐,但这同样意味着,你的快乐源泉来自「逃离工作」而非「投入工作」。

更不要说,这种「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工作往往还有额外的附带条件,比如你有可能需要依靠裙带关系才能保住这份工作,这意味着你要与一些可能你不那么喜欢的人或亲戚打交道,付出额外的社交成本。或者是这种「钱多,事少,离家近」是一种不稳定的工作,它在可预见的未来是不可持续的,这种不稳定的危机会一直在你心中播撒焦虑的种子。

从某个角度讲,「钱多事少离家近」是类似于财务自由一样的幸福「终局图景」。它更像是大多数人在认识到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实现那个虚无缥缈的财富自由后,退而求其次所描绘出的一种静态理想生活。但遗憾的是,我们知道实际上这种静态的理想生活无论是终极版,还是妥协版,都是虚假的。

想象一下,一个对支教感到快乐的人,他所从事的工作就是「钱多事少离家近」的完全反面。

他的天职可能钱不多,可能事不少,甚至很劳累,离家也不近。但在从事天职的时候他是快乐的,因而他就不会在意钱少,事多,离家远。

事实上,对他来说支教可能就像是一趟旅行。没有人会嫌弃旅行「赚得少,麻烦多,还要出远门」吧?

从这一点上来说,寻找天职的过程会是一个相对漫长且需要多重历练的过程。在你真的亲身体验或深入了解某一个工作之前,你几乎很难从招聘网站上的职位描述和岗位要求里找到自己的天职。

幸运的是,我们正处在3.1所描述的「不确定的时代」,线性的职业规划本身已经变成了一件可笑的事情。频繁地尝试不同的工作已经成为,并且必然在未来成为更多人的必选项。在这种情况下,不妨将「大环境变坏」视作一种借助外力打破沉没成本的方法,由此来更好地降低自己找到天职的门槛。

不过,除了广泛地尝试不同的职业之外,也有几种职业能够帮助你迅速地了解其他职业,这三个职业分别是:一级市场投资、商业媒体和商业咨询。

许多人认为这三种职业有良好的职业回报,但在当前的大环境下,它们的前景不稳定。尽管如此,这三种职业仍是我对应届生的首选推荐。

因为这三种职业的特点,都是需要广泛地与不同领域中的人打交道,你更有可能站在一个职位上对不同行业和不同职业产生深刻的理解。尽管应届生现在进入这三种职业,已经几乎不可能在线性职业路径上有较高的预期,但作为跳板,它的价值似乎比以往更突出了。

即便是不考虑找到「天职」,仅以传统的「钱途」来考虑。还有什么人能比投行的实习生、商业媒体记者和商业咨询公司里的表妹更早接触到下一轮风口公司的信息呢?

我想没有了。

即便从现在开始频繁尝试或体验不同的职业,对于普通人来说寻找到自己的「天职」可能也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情。

但在开始尝试之前,仍然有一个思维方式需要扭转,即——面向对象工作。

近些年,无论是打开小红书,脉脉,还是各类职场类知识付费,你经常会看到一些从未在任何专业领域取得成就的人力资源专业人士教你如何规划职场生涯。

这个现象非常奇怪,就是人力资源是一个非常偏向资方的职位,甚至也是大多数人在职场中最忌惮或不愿打交道的公司内部职能部门。甚至在一些特定的如裁员和行业收缩等场景下,他们是完全站在普通打工人对立面的人。

他们能教你什么呢?他们所能教你的一切职场技能,无论是「求职应聘」「升职加薪」还是「裁员保命」,本质上都是将企业方对劳动者的诉求转化成可以对你的思维起作用的话语,让你自我规训罢了。

一旦你决定了,你要打破那些令你不适的社会规训,那么他们所讲的大部分都是没有意义的。

用互联网行业从业者,尤其是产品经理或者IT工程师等研发岗位的话语体系来说,这些HR专家们能告诉你的是「面向对象编程」,也就是将自己物化,舍弃作为人「无用」的部分,封包成一个极具性价比的模块,嵌入到大系统之中。

而你在寻找或从事天职的时候要做得与之完全相反,正需要的是「面向过程编程」。

毕竟不是所有的读者都对此有所了解,所以我们还是解释一下什么是面向过程,什么是面向对象:

计算机行业早期受限于硬件和底层操作系统的设计,几乎全是面向过程编程。比如大家所熟知的打孔带编程,「一条程序」顺序执行,前一步压后一步,没法面向对象。

而面向对象编程的出现与发展,在计算机这个领域,极大促进了软件的爆发。

因为,当一个需求极为复杂的程序,可以被拆解为无数个简单的模块时,企业便可以组织更多的程序员背靠背地协作开发,也可以更好地定位和修复Bug,对不同模块进行独立优化,以实现整体效率的不断提升。

企业管理也是同样的思路,介于现代企业的本质是通过分工协作实现单人无法实现的伟业,站在企业的角度,必然是以「面向对象」的方法挑选人才——我这辆车现在需要四个轮子,我就找四个轮子,这四个轮子只要在车底快快地转就行,不要管我这辆车会路过怎样的风景。

然而,一个个体人类,即便是一个职场精英,也很难将自己当成一个纯粹的模块,在不同的企业之间丝滑地无缝切换。因为职业对现代人来说,生产的不只是劳动成果,还有劳动关系以及依附于其上的社会关系。

至少现在,我们还不是在和一群机器人做同事,我们会有喜欢的同事,不喜欢的同事。我们会因为自己的工作获得额外的声誉奖励或批评,你的亲戚会因为你是大厂员工或流水线工人而对你产生不同的评价。我们会遇到不同类型的客户,其中一些可能在合作结束后会直接拉黑,而另一些则甚至可能从商务伙伴演变为朋友甚至成为终身伴侣。

因而,尽管从企业,或者说从社会生产的角度,我们将所有人依照其职业技能分成了上千种职业。每一个企业在招同一个岗位时,也都参考相同的专业维度。但实际上,从事同一种职业的每个人,在同一个岗位中的表现和获得的劳动成果之外的反馈是完全不同的。

在本文的第三章中反复强调,对个体而言应将人生幸福当作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来管理。那么,当我们去规划人生过程中占比最大的职业时,也应当将职业当成一个过程去管理。

这并不是说你要为此去巴结你的上司,去和不喜欢的同事搞好关系,要油嘴滑舌地成为职场中的和事佬。恰恰相反,这是说在你决定是否继续从事一个工作时,要将所有这些因素,而不只是钱或其他物质回馈考虑在内。

举两个极端的例子来说明:

抛开政治立场不谈,如果这两个人真的这么做了,那么都会过上地狱一般的生活。前者每日都会在自我道德谴责中无法自处,后者则要整日生活在欺瞒与露馅的恐惧之中。

你需要抛弃以「对象」为核心的工作思维,以「过程」为核心的工作方式重新思考这些你可能曾经遇到过的这些问题

你的这个项目是为了年末的年终奖更高吗?你这三个月的加班是为了能够获得晋升吗?你这整段工作是为了能在下一份工作时更好抬价吗?我下一份工作有了更多的钱,就能不加班了吗?换到第几份工作,有了多少钱才能不加班呢?加班本身快乐吗?

你会发现,你的答案可能和上一次作出的选择完全不同了。

在寻找天职的过程中,大部分人会遇到一个不可避免的问题:我去从事一份我想做而不一定擅长的工作,我是否能够接受收入的降低。

然而正如我们在2.3中所说的,当下大部分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是专属于自己的幸福。他们只有一个关于幸福终局的幻想,所以也就无从计算这个幸福幻想所需要付出的成本——毕竟,这个幸福幻想本身以「财务自由」(无限多钱)为前提。

大多数在过去40年高速发展期成长起来的中青年人是从没有过任何Gap经历的。这意味着,你根本就不知道你纯粹的生活(也就是所谓的躺平),究竟需要多少钱。

在许多情况下,人们为工作本身付出的钱,往往比生活要多很多。

我发现这一点是在我离开某家互联网公司后,在半休半创业的一年里,我计算了我获得快乐生活的最低成本,以及此前几年各项开销为我带来的快乐,其中有几个惊人的事实是值得参考的:

首先,在上班时,我每个月的饮料与冰品的支出能占据到800元左右。其中可以细分为咖啡和奶茶与雪糕两类,这两类消费主要发生的场景分别是每日中午的提神和下午在面对痛苦工作时的多巴胺奖励。

简单来说,如果我能够午睡,或者我不需要面对那些让我痛苦的任务,这两项支出便都是不必要的。这两项支出还增加了隐性的成本,因为习惯性地用奶茶和雪糕来抚平心灵的创伤,我不得不额外购买抗糖类的护肤品和碳水阻断类的保健品,尽管如此体检时依然会亮红灯,还抵消了我在健身房的努力。

其次,为工作购买的数码产品的成本,大约会占到每月600元左右。尽管公司配备了电脑,但配置相对较为落后,并且我也不想在每日的通勤中携带笔记本电脑进一步加强疲劳感。一台新的,几乎只用来办公的MacbookPro以17000元购入,按36个月计算为472元,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额外的零碎工具,如录音笔、麦克风等,这些都是如果不工作就不需要支出的费用。

除此之外,未能及时报销的应酬,为缓解压力而冲动消费商品,为出席特定场合而购买的服装等等,都构成了「我本身并不乐在其中,但工作逼我如此」的消费。

很多人可能并不相信这个数字,尤其是来北漂的「大厂员工」们,就像他们如果每天都在出租屋和工位之间两点一线,就永远不会知道对于老北京来说真正的仓储市场不是山姆,而是京郊的十几个农贸大集。

一毕业就来到北上广深等超一线城市打拼的年轻人,可能会误认为这些城市并没有乡土的一面。也因此从需求到物价认知均已被限制在了这些国际化都市的范围之内,认为每月没有万八千的生活费是此生无法逃避的必然。

也正因为如此,降薪、裁员、失业的压力才会让他们不能自已。

在你日常的开销中究竟有多少是用于满足自己的生活资料,而又有多少是「因为在上班」而支出的隐性生产成本,是需要被重新计算的,这些成本需要被排除在理想生活的成本之外。

实际上,在FIRE运动中除了大众认知较多的FatFIRE(储蓄充裕,纯吃利息也能很好生活)和LeanFIRE(储蓄有限,但压低生活水平以适应利息)之外,还有辞去传统工作以原子化工作继续赚钱的BaritaFIRE和继续为了兴趣而追随某项事业的CoastFIRE。

从我个人的角度上来讲,我最认可的是CoastFIRE,因为这意味着你可以自主选择一个能给你个人带来快乐的工作,而这项工作仍在创造社会价值,而不是像FatFIRE和LeanFIRE那样在社会道德上有瑕疵,并会导致你产生鲍曼所描述的「失业的无聊」。

正如我上文提到的为工作所支出的成本一样。如果我为了从事一份高现金回报但痛苦的工作,而付出额外的补偿(甜食、数码产品、公司附近租房),那么实际上我得到的是一份痛苦且低现金回报工作。

你买的衣服,箱包,食物,饮料,数码产品,表,手机,车,房子。你去的餐厅、美发店、美甲店、按摩店、健身房、酒庄、滑雪场。究竟是你想要的,还是你被逼迫的或者被灌输的。

只有搞清楚这一点,你才能知道你真正想要的生活是什么样的,这样的生活要多少钱。

很多媒体人在论述ABZ思路的优势时,会额外强调一点就是B计划可以帮助人获得更稳定的职业生命周期

诚然,我们不否认有一些人就是能够通过ABZ计划获得良好的收益,但是作为普通人,我们必须意识到两个问题:

先说说第一点,我们就以非常常见的「程序员写技术博客」or「产品经理写公众号」作为副业的例子给大家讲讲。对于一个程序员来说,写一篇优秀的技术类稿件的成本几何?

我们将规模收束到一个人,你要真的想写「言之有物」的东西,需要多大的工作量才能撑得起来呢?

当然,还有一个选择就是灌水,写职场管理,写一些日常心得,但是这样很容易导致掉粉。目前观察下来,比较成功的独立公众号的作者都会全职运营公众号,同时接一些咨询项目,通过短平快的咨询不断给自己提供新的选题和案例。

竞争因素是另外一个重要的考量因素。

熟悉的读者都了解,赤潮AKASHIO(现更名为@红流)的作者们向来是想更新的时候才更新一发,诚然也收获了不少读者朋友的喜爱,但是我们必须意识到,赤潮不具备可复制性:

现在人人都很焦虑,人人都在学Pyhton或做自媒体以期待度过中年危机。这本身就是很不正常的,程序员都在焦虑裁员,你把编程当副业凭什么能赚钱?媒体行业二八法则要比其他领域严重得多,你兼职码字拿什么和人家主业拼?

更何况大部分人对自己本职工作的投入根本没有达到「边际效用递减」的程度,这个时候开始一段「副业」的尝试,又怎么可能成功呢?凭什么拿自己的副业去挑战别人的主业呢?

如果我们以狭隘的金钱的视角看待副业,那么副业本身就毫无意义。哪怕是通过副业获得人脉,相较于在主业当中,也会显得浅尝辄止,公司内有那么多大牛不去结识,每次接触客户的机会不好好准备,反而总想着通过副业或者Social获得人脉,是事倍功半的行为。

但对于许多人来说,副业可能是第一个完全属于他们自己的劳动,也就是马克思意义上的劳动者完全拥有主体性的劳动——你决定做什么副业,你决定怎么做副业,你决定副业的结果如何分配,你完全收获副业所产生的人际关系。你不再是某一个环节,一个螺丝钉,而同时是决策者、管理者与劳动者。

在从事副业的过程中,你将有很大概率体会到课本上描述的那种「劳动的快乐」,而不是「被谁压榨的疲惫」。一方面,这可以让你体验你想做的事情的全流程,另一方面可以让你校验自己是否真的喜欢这件事情。

也许有人会说,我对兴趣不想搞得这么累。没关系,说明你对这个事情不够喜欢,换一个就行,总有一个兴趣是能让自己陷入心流的。况且兴趣就是兴趣,真的不想做了随时放下,想到的时候再拿起来,这个时候往往能够获得双倍的快乐——兴趣本身带来的快乐和重拾兴趣的快乐。

很多暂时没有勇气脱离令自己生厌主业的人,都尝试过很多副业。

对于那些尝试过,并且从结果上失败的人来说,也许你应该重新审视你的副业与兴趣之间的关系。

比如,你可能在小红书上看到穿搭博主的生活似乎很有趣,于是你决定做一个穿搭博主。但实际上,在此之前你从未了解过做一个穿搭博主究竟要过怎样的生活。你看到的只是穿搭博主一条短短的视频中穿着时尚的衣服,在敞亮的场景里风光靓丽。但实际上背后是几个小时的化妆,一个下午的换装,不停地重复摆出相同的动作等……

在短视频还没那么发达大众主要以图文社交网络认识世界的年代,中国中产的三大创业梦想是书店、咖啡馆、花店和蛋糕房(三大梦想有四个)。但后来我们都知道,这其中的每一个都是中产返贫的快速通道。而且过程也一点都不快乐,道理很简单——

中产想开书店,是希望能坐在书店里,感受惬意的午后。但对于真正经营一家书店的人来说,书只是写上字的砖头。

书店经营者每天的工作就是卸货、上架、理库存、理货架、收拾吧台……真正的书店店员,和在工地搬砖的小工没大区别,唯一的区别是砖的价格贵了一些,但同样会让他患上腰椎间盘突出。

在当下,短视频看似抹平了信息差,但实际上将更多类似独立书店或独立咖啡馆这种「包装出来的美好人生」送到了中产的面前,让他们误以为自己喜欢这样的生活。

简单来说,在短视频里上划两小时,你就可以像《瞬息全宇宙》中的女儿一样仿佛可以体验任何一种可能性,任何一种人生。

但同时,这种无限可能性仅存在于你不向任何一种人生迈出一步的基础之上,就像《瞬息全宇宙》中杨紫琼饰演的妈妈——她之所以被选为对抗BOSS,是因为她是所有平行宇宙中最无能的那个,因此她才拥有成为任何更好的她自己的潜力。

用本文的话语体系来说,短视频和社交网络让年轻人看到了无数种人生的可能,但这种可能是结果而非过程。而这种对不同人生的展示方式,反而成为一种限制年轻人探索世界的舒适圈。

你看到有人成为美妆博主,有人成为音乐博主,有人成为舞蹈博主,有人成为搞笑博主。但即便是你进入这些你羡慕的博主主页向下翻到开头,也很少有博主保留他们早期的失败作品。

短视频展示了即使在起点很低的情况下,也有可能过上让人羡慕的生活,正如许多博主所体现的那样。然而,短视频往往并未展示这些博主是如何实现这一目标。同样,短视频也未展示出有多少处境相同的博主即便全力以赴,仍未能过上令人羡慕的生活,有些甚至比以前更差。

这种仅展示结果,不展示过程的无限可能,让人们更容易失去对过程的耐心——为什么我做号7天还没火?为什么我学唱歌3个月还学不会?为什么我彻夜编出来的段子没人觉得好笑?

而实际上,这种不火、不会、不好笑才是过程中的常态。

许多因为一项才艺而在社交媒体上爆火的博主,并不是「坚持」了某一件事,而是他本身就喜欢某件事,之后恰巧因此火了。

如果你本身就热爱表达,就不会因为写的东西没人看而停止写作;如果你本身就热爱唱歌,就不会因为报了一个3999元的声乐速成班却没啥进展而恼火;如果你本身就热爱喜剧,就不会因为写的段子没被人认可而放弃继续下去。

「我这么努力,却依然没有这么成功,一定是这个系统有问题。」

尽管我也承认对于当下的大多数个体来说,系统并不公平也缺乏仁慈。但这句话的真正漏洞在它的第一句「我这么努力」,因为许多在同样系统条件下的成功者其实并不努力,或者说同样的行为你做就是在努力,而他做则不是。

然而,比起工作环境不公平的是,我近年来发现很多人在经过线性的教育之后,没有被培养出任何有可能成为立业之本的志趣。在过去一年里,我经常询问我见到的人,如果你不考虑是否能够胜任,并且薪资也不成问题的情况下,你最想从事什么样的职业。

而得到的回答,往往是「找一份现在相同的职位,但工资更多」。而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的30分钟里,他可能刚刚和我吐槽了他工作上所有不顺心的事情,看起来绝不会对这个岗位感到有趣。

在我们的职业教育下,有且仅有的唯一维度是「擅长度」而非「兴趣度」。这直接导致了大部分人都将困在令自己感到痛苦的岗位上度过一生,而更讽刺的是我们还在羡慕其他被困在类似情境里面的人,并抱怨「他们抢了我想做的事」。

因此,当你要寻找天职,或者在使用副业寻找天职的时候,一定谨记本章的原则:

工作,首先应当为了乐趣。

如果你目前正在一份并不满意的工作里,并且暂时也不想主动离开,但同时又想在未来实践本文提到的对天职和幸福人生的探索实践。那么你首先要做的,是摆脱线性人生,尤其是线性职业规划中对你思维的一些桎梏与约束。

在本文最初开始起草的2022年,「发疯」还没成为年轻人群体中的主要精神状态。因此,本文特意设计了这样一个章节,通过一些有用的方法来帮助那些始终无法摆脱规训的人迈出实践的第一步。

如果你已经处于「发疯」大军中的一员,那么本节也许可以完全跳过。但对于那些尚且没有「发疯」或从感性上「想要发疯」但理性上却无法说服自己的人来说,本节还是值得一看的。

它将介绍五个具体的思维小方法,来帮你摆脱可能的职场控制和PUA。而我们将在附录中,介绍一个反PUA的更大框架。

为了方便你的理解和开箱即用,我们首先从完全不需要练习的小方法开始:

适用环境:你所在的职场上都是工作狂或内卷者,营造出了一种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的氛围,并以此为荣。不加班或少加班在你的职场中是一种「另类」,受人侧目甚至鄙视。

核心思考:用怜悯替代抱怨,你要对同事及领导报以怜悯之心。因为,人生只剩下工作的人,才会在工作上倾尽所有。你能够正常下班,是因为你找到了生活的其他部分,而他们没有。

这一点与我们在4.2中谈及的「彼得原理」有关,大部分这样的人都是正搁浅在他们不配位的高职位上,错过了自己的最佳职业位置。

实操:

首先,你需要在高效完成分内工作的情况下,明确拒绝你认为的不合理、低效工作与加班以及与同事之间的被迫应酬。

但这仍然不够,为了打破内卷的氛围,你必须彻底地使营造内卷氛围的人感到无趣甚至羞愧:

在朋友圈中多晒自己出去玩的照片,与司外朋友的社交活动,将司外生活的精彩带入职场氛围。并且,这些社交内容的发布要选择好时机,最好是在同事发完毒鸡汤之后。比如,在某些同事发布邀功式的朋友圈——「一抬头已经11点30了,又是披星戴月为公司奋斗的一天」——之后,立刻晒出你和朋友在酒吧的合影,辅导孩子写作业的照片,一场脱口秀的观后感等等。

你要充分展示出工作绝非人生的全部,甚至连收入都不只来自工作,而这样的人生才是值得追求的、满足的、快乐的,而每天只会在公司加班到深夜发朋友圈让老板看的人生不仅悲哀而且失败。

让乐于营造内卷氛围的人感到自取其辱。

很多人都抹不开面子拒绝加班,这是因为「拿人手短」,但如果你主动拒绝一部分奖励,就可以逆转这种形势。

想象一下,当你的leader看到你每天卡点走找你谈话的时候,你要先发制人地说:「我今年不要年终奖,我不缺这部分钱。」

这个时候你再继续说,你只想完成分内的工作,他的一切反驳都是无力的。对于仍旧喋喋不休的,可以反问他天天这么加班是不是很缺钱,需不需要帮助。

适用环境:公司给你的钱真的很多,并且这些钱来自公司所在行业中的超额利润,公司说「是公司成就了你,而不是你成就了公司,因此你要时时刻刻为公司考虑」。

核心思考:公司不是你的,公司不是你的,公司不是你的。

现代职场人似乎缺乏一种最基本的观念:资本主义社会与奴隶制社会相比,最大的进步是给奴隶自由选择奴隶主的权利,因此你可以不顾奴隶主的死活。

但在职场PUA的过程中,将员工的个体命运与公司命运强挂钩。其中典型的体现是,将公司层面的竞争落到员工个体层面的竞争上。

检测你的职场是否存在这种PUA的方法很简单:你可以扪心自问是否对竞争对手的公司或员工感到「愤怒」或「仇恨」。比如我见到的很多腾讯员工都对字节跳动的员工抱有这样莫名的情感,字节公司的员工对腾讯公司的员工也是如此。

但这种情感完全是公司PUA的结果,因为实际上作为一个人来说,你不应对公司有超出工作及工作激情(从事天职时)之外的任何情感,除非这个公司属于你。

警惕任何「公司造就了你」,「公司是家」,「公司好了你们才会好,公司死了你们都完蛋」的说法。

为了能将这条砸实,本条需要与「架空奖励机制」联合使用,对受限股票单位(RSU)与股票期权(StockOption)型激励做到先行拒绝。

对于普通员工来说,RSU和SO的本质其实就是现金,只是这种现金带有一种说服人与公司利益一致的魔力,让你认为似乎自己成为公司的股东,是公司的拥有者之一。但实际上,这种幻觉不仅有害,而且有时还会让你人财两空(比如公司股价大规模下跌或上市失败)。

因此,在从谈薪时就拒绝RSU、SO是职场发展更好的选择,尽可能地多要现金,在要不到更多现金的情况下,宁可不要股权与期权——一个50万现金的年包,比一个50万现金+50万期权的年包对个人来说要好很多。

因为,接受前者的情况下,你跳槽时的心理门槛会无限低,由此节省的沉没成本不知道比一年几十万的期权高多少。

适用环境:你进入了一个比较吃资历的行业,你因此承担了最重的工作,最低的薪水,还总是被领导或老板教导「年轻人就要多锻炼锻炼」「只有现在多干,以后才能少干」。

「职业生涯的早期,多吃一些苦,多学习一些,能对未来有好处」这在某种程度上是正确的。但它正确的前提是,你确实希望在当前行业上有所建树。

如果你认为仅仅通过在某一领域深耕5到10年,就能实现我们在6.2中所描述的「钱多、事少、离家近」状态,那么你实际上是在试图通过职业成长来逃避工作,而不是为了更好、更愉快地工作。这种做法意味着,你的职业成长实际上是一种高风险的投资,甚至可能是一种资源的转移。

适用环境:近期受宏观政策影响,或行业天然周期导致,公司和个人业绩整体下滑。公司PUA严重,吃准了不敢离职,或离职后找不到下一份工作。

核心思考:行业不行不是你不行,你并非必须选择这个行业,也并非要一直从事这份工作。

你需要对自身能力、公司业务水平、行业趋势有明确的认知,并学会向上「甩锅」。

尤其是在面对周期性的行业下行时,如果你自己愿意,可以在自己可承受的范围内选择与公司「共命运」,接受一定程度的薪酬下降,但切忌将这种下滑归咎于个人。

尤其是对于销售型岗位来说,需要注意判断行业下行与个人努力程度之间的临界点。

我认识的几个销售朋友,有做保险的还有做房地产的,他们会选择在行业寒冬刚一来临的时候就主动离职Gap。因为在一个行业寒冬里,个体拼命抵抗趋势除了让自己身心俱疲之外没有任何好处,甚至有可能会让你花更多的钱——比如许多房企和保险企业都会在行业寒冬要求销售人员发动自己的亲朋好友购买产品。这真是既赔了钱,又输了人际关系。

等待行业下一次进入「连背调都不做就入职」的上行周期再回来继续工作。

不上班如何生活?可以去复习5.4章。

大约十几年前,正在北京一所三流大学上学的我,获得了一次去北大百年纪念讲堂听讲座的机会。

我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次讲座的主题是什么,我唯一印象深刻,并且永远不会忘记的是,在提问环节一个博士生的提问。

当拿到话筒的时候,那个博士生开始讲述他的求学经历,包括自己是如何从一个小镇出生,努力考上了一所不错的本科,再到后来放弃了娱乐生活选择考研,再到放弃知名企业的Offer抓住了直博的名额。

到最后,他的问题在情绪的趋势下变得支离破碎,但所有人都明白他要问一个什么问题:35岁仍未博士毕业的他,一事无成,错过了求职最佳年龄,也错过了21世纪初中国经济发展的黄金10年,接下来的路应该怎么走?他最初的选择是不是错的?是不是应当在本科毕业后就放弃继续求学。

这个问题其实是一个经典的「读书无用论」问题,在北大这样一个场合,在一个上千人的活动中,嘉宾自然不能给出「错误」的回答。然而,在现实中,随着线性人生愈发没有保障,「读书无用论」确实正在重新成为一个值得讨论的问题。

潇洒自由的人生,是否是大城市、中产家庭孩子、丁克或同性恋一族的特权?

先说结论:当然不是。

我们将分三个「线性人生」最典型的约束条件:房子、工作与孩子教育来分别讨论。

房子,应当被视为一种资产,还是一种现金流?

这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拥有的房产数量。

但实际上,撇开70年产权不谈,对于大部分仅有一套或包含子女在内最多两套房的「小房东」来说,房产更像是一种现金流而非资产。

2023年2月,某私募基金经理路演的视频在社交媒体上炸了锅。因为他说:在上海,一个1000万资产(总资产)的家庭,其实是一个穷人家庭。

北京上海人均千万资产当然是个玩笑,但也可以给我们一些启发,因为如果将房产视作资产的一部分。那么北京和上海许多「资产大几百万」的家庭,都只能一家老小蜗居在不到50平左右房间里,也就是在房地产市场上被称之为「老破小」的房子。

从21世纪初开始,这几栋楼的下水管道几乎每年都会堵塞,大粪会顺着管道反上二层、三层,我家自然是波及范围。每隔两三年,我们就要经历一次家中被粪水淹没、全楼停水、管道大修的灾难。

如若不是真「穷得没钱」,谁愿意在这样的房子里住着呢?但即便是在这样的日子里,我家的资产总值按金融统计口径也是「千万元」级。

每一个新北京人看不上眼的老破小里,都有着一个老北京家庭半个世纪的人生,他们中的许多人时至今日也仍住在「价格不菲」的老破小里。

而真正让大家羡慕的,在2023年曾引发拜金舆论的「万柳少爷」,家里大概率不是「京爷」,而是赚了大钱的北漂。

因为老北京大部分人也买不起万柳书院这么贵的房,而能在2015年能一次拿出上千万资产的老北京人,也看不上万柳书院的地段——都到四环了,有病才买,即便是为了孩子上学,当时的三环里也有更好的选择。

回到我家的老破小上,在我家卖出它的时候,它的价格接近700万,我家也并没有因此「富裕」,后来我家陆续又换了几次房,新房虽大,但位置换面积,距离市中心越来越远。

在那套老破小被卖出后,我偶尔还会路过那里,它房间里的灯光从未再次亮起。显然,之所以有人愿意购买,是因为它从一个生活必需品,变成了纯粹的投资品,再没有人生活在里面。到了2020年,那套房子涨价到了900万左右,但依然没有人愿意住在里面。

如果将我自家房子的案例,套用本文之前反复提及的框架,你会发现——在「北京拥有千万豪宅」可能是一个幸福终局的幻觉,而买下豪宅则意味着这个幻觉的破灭。

这涉及了中国人对房产的两种估值模型:生活必需品与投资品。

这两者之间往往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但在中国的购房者中这两种估值或认知模型则往往同时发挥作用。

在经历了将近30年的基建大投入之后,从全国来看中国的「刚需房」非常不缺。详细的论述我已经在《互联网与中国后现代性呓语》中讲过,鹤岗,或类似鹤岗,有高铁、有六通、房价极低的县城、地级市或乡镇在中国大地上遍地都是。

在经历了疫情之后,其中有些地区的房价可以用「雪崩」来形容,甚至拖累了区域经济。对于真正将房子作为「生活必需品」的人来说,购房并居住在这些地方是一次难得的历史机遇。

因为仅就使用价值来说,这些房子并不比一线城市的差——当我在内蒙古、四川西部一些经济边缘地区出差的时候,那里金碧辉煌的空置高档小区总是令我感到惊叹,什么大堂式入口、酒店式管家、园林式绿化、小区内会所,都是寸土寸金的一线城市难以想象的,而往往价格只有一线城市的1/20。

当然,更划算的是在这些地方租房,因为这些边远地区的人口长期呈现减少的趋势,1000元往往就能租下高档小区中一个130平的大平层。你也不用担心房东涨价或赶你走,因为那里的小区空置率极高,如果真的因为无法续租而搬家,你甚至不用请搬家公司,因为你可以直接租下你家楼道对面的空置房。

如果你将房子视为生活必需品(仅有一套自住房),那么房屋本质上是一种现金流,持有房产意味着你每月的现金流会更宽裕一些。但这有时也不尽然,毕竟现在没有多少人能够全款买房,房贷与房租在现金流层面的意义是相同的,甚至有房贷的人还没有租房的人更自由。

如果你将房子视为投资品,那么在经历过疫情、楼市崩盘、断贷潮、中国人口总量下降等客观事实之后,你需要重新冷静、理性地分析一下房子是否仍然是一个值得投资的大宗商品。

2023年,「广厦千万间,寒士俱欢颜」不仅实现了,甚至应当是过剩实现了。

然而现实却并非如此,因为人们仍然扎堆在房子不够的地方(超一线城市),对房子卖不出去的二三四线城市熟视无睹。难道住在北京三环里的老破小,要比住在二三线城市的150大平层里要舒服么?显然不是,而是人们的「幸福终局幻觉」在作祟。

当我提到这个逻辑的时候,人们往往会提出另一个问题:「我的工作,让我必须住在北上广深,这怎么办?」

我们紧接着就说这个问题。

你并不需要WorkLifeBalance。

这本身就是一个十分狡猾的说法,因为它欺骗性地将生活与工作摆在了同等重要的地位上。

如果你仔细观察,WorkLifeBalance的策源地与策源人群刚好是那些最卷,最没生活的人群,比如硅谷,比如城市中产。他们甚至想象不出不工作的生活,因此将Work放在了Life前面,仿佛Work是什么不得了、不可忽略的事情。

但生活是一切,工作只是工作。

如果有可能,每个人都应该只生活不工作,或者至少像三和大神那样赚够今天想要生活的钱,今天就只生活。本文的大部分内容实际上就是在教你如何以乐趣为导向工作,这样,工作将不再是工作,而是你生活的一部分。也就不存在工作与生活之间的平衡,因为你的快乐生活,就是你的工作。

因此,「我的工作,让我必须在北京租房,这怎么办?」这个问题本身的陷阱逻辑是,它是一种在工作与生活对立的前提下,以工作为中心的生活方式设问。

这个问题很容易陷入一系列循环论证。许多人困在这个循环论证中无法自拔。

如果真的要为你留在北京找一种理由,那应当是北京的名胜古迹,北京的艺术展览,北京的文艺演出,北京的特色美食(啊?)。

否则,你就应当离开北京,因为你留在北京不是在享受一种北京生活,而是在忍受一种北京折磨。

然而,如果你真的是因为喜欢北京的某种生活元素而非热爱北京的一家公司,那么你也许有许多其他方法来实现。比如日常工作生活在廊坊、天津、雄安、承德,仅在周末来北京享受生活(反向跨城通勤)。

而现实情况是,这些环京地区的房价都在疯狂下跌,可见并没有什么人真的喜欢北京生活,大家只是喜欢(或被困在)北京工作罢了。

当然,以上的内容并不局限于北京,也可以拓展至其他一线城市,比如上海、广州和深圳。

简单来说,如果你工作不是为了某种特定的生活,甚至影响了你享受某种特定生活,你就应该完全否定工作在你生活中的地位。

这时候,也许你又有了下一个问题:「可我是为了孩子呀!」

在互联网上有一种针对北京人的刻板印象:北京人400多分上大学。

作为一个北京人,我不得不说,这种刻板印象是对的。

早在我高考的2009年,北京的本科(三本)录取分数线低至惊人的432分。

但不要着急开始嘲讽,接下来我要讲一些只有北京人了解的后续情况。

以2008年为例,北京参加高考的人数是11.8万人。其中光北京联合大学就录取了1.5万人,超过1/10。那么,联合大学是一个什么样的学校呢?我们可以直接抄百度百科的浓缩校史:

学校前身是1978年北京市依靠清华大学、北京大学、中国人民大学、北京师范大学等创办的36所大学分校。1985年,北京联合大学成立。1987年,北京市卫生职工学院中医部并入北京联合大学中医药学院。2001年,市教委同意北京联合大学化学工程学校和北京市化学工业集团职工大学划转给北京联合大学,北京市第一师范学校并入北京联合大学。2008年,北京市化工学校、北京市医药技术学校、北京市医药器械学校并入北京联合大学。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在1978年合并安置各校不想要的学科为基础,不断吞并前教育系统时代的职校、技校,勉强组成的本科大学。

北京联合大学再加上「京城四大染缸」——实际是六所——被本地人认为是大技校的市属高校,保守估计有一半的北京考生都是在这些不入流院校中获得了本科文凭——这还是二本,北京还有当年全国最丰富的三本资源,也就是所谓的「交钱就能上」。

所有这些不入流学校,拉低了北京的本科线,让北京人实现了「400分上大学」。

那么这些北京人后续怎么样了呢?如果你是真的北京本地人就知道,北京联合大学和几所市属高校的毕业对口岗位就是各大餐厅的领班、商场售货员和咖啡师,以及其他那些「招不起外地人的服务业岗位」,毕业平均月薪不到4000元。

2023年全国应届生抱怨毕业只能去端盘子的最难版本,北京人早在2013年甚至更早就体验过了,可以说是测试服玩家。值得一笑的是,正如我之前提到的,这也是北京的服务行业态度差的原因。

因此,学区房在老北京人眼里,是一个诡异的概念——如果我花几百万,只是为了让我的孩子未来能去端盘子,我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尽管学区制度在1987年就开始在北京试点,但就我个人的观察,学区房的概念直到2010年前都不算火热,甚至并不是影响北京房地产市场的主流因素。

在老北京的家长圈层里,很少有人真正的鸡娃。毕竟北京作为三千多年的六朝古都,这里一直存在一套中央人才选拔机制。无论是古时的科举,还是新中国的高考,又或者是就业市场中林立的央企与私企总部,它们都有能力从全国各省各地吸收优秀人才,并非真的为北京本地人绿灯大开。

换句话说,如果将那些「垃圾本科」算入大学入学率,那么「北京本地人玩着上大学」这句话确实不假。但之所以「北京本地人玩着上高考」,是因为北京人早在至少15年前就感受到了大学扩招带来的就业压力和迷茫。

2023年的双一流毕业生不想去送快递,2013年的北京大学生也不想去端盘子,但谁又能有办法呢?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北京的教育领先了全国10年——北京人10年前就尝到了大学扩招的苦果。

然而,良好的教育既不是一个人迈向成功的前提条件,也不是必要条件。它仅仅是在人成功的路上增加了一点点概率。

在上升年代,一个人是否能致富本质就像购买一张彩票一样不可预测,而勤劳、聪明、勇敢、善良等优良行为更像是购买彩票所付出的价格。

你只有做到了这些,才更有机会赢得个人财富。但并非你做到了这些,就一定能获得财富。也不是你没做到这一切,财富就必定与你无缘。

通过自身的努力学习获得成功的80和90后一代,往往存在一种对教育与成功之间关系的「迷信」。这是由于他们自身是通过努力学习而获得成功的,因此陷入了幸存者偏差——我是如此这般从县城走向北上广的,我的孩子便也只能通过这条路走向更高的成就。

实际上他们只要回想一下在小学、初中、高中甚至大学那些和他们付出相同努力甚至成绩也同样优异的老同学们,是否都如他自己一般成功。再去扫描一下那些曾经的差生、捣蛋分子,如今是否都过着非人的生活,就能得出相反的结论。

将购买学区房、补习班和国际学校的钱,用来给孩子报(真正的)兴趣班,或者带他/她去旅游,不也是一种并不亏钱的投入吗?难道更好的学区真的比不上更丰富的生活吗?从大房子换到狭小的学区房真的能让童年成长更健康吗?如果一个家长不相信更普世的价值,不相信陪伴、多元化的体验给孩子的成长带来的益处,但是又极端迷信学区房,这难道不是一种偷懒吗?

退一步说,那些投在孩子身上的资源,恰恰是卷王家长们小时候所没有的。如若这些资源是成功的必需品,那么诸位家长们是如何走向成功的呢?

在现代化不足的时候,我们会认为这种价值观代表了发达社会的自信。在现代化过程中,我们会认为如果单一发展模式的斜率可以永远增长,那么这种价值观是可笑的——如果跑下去就能获得奖牌,为什么人生不是马拉松?当现代化基本完成后,我们才会理解这种价值观其实是从第二种心态中的回调。倒不是因为人生不是马拉松了,而是因为发展的跑道抵达了尽头。

从前现代社会,进入现代社会,人们经历了一次原子化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宗族、血脉、传统社会关系等曾被视为无比坚固的东西一一瓦解。

这让当时的许多人产生了眩晕,因为在此之前,许多人一生中的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功名利禄甚至生老病死都严丝合缝地被嵌入在一个名为家族的庞然大物之中。

在前现代社会中那些从不需要思考的人生问题,从被工业化大机器绞碎的封建家族血水里浮出。

然而,时至今日,应当没有人真的再怀念那种封建家庭式的人生了。即便是从未体验过的年轻人,也能从诸如《大红灯笼高高挂》等影视作品中感受到那种完全无需选择,也不能选择的人生究竟是怎样的压抑。

封建的人生之路是一条固定的,没有岔路,但沾满玻璃碴的路。你走在上面无需担心迷路,也无需担心岔路,因为人生的大部分日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尽管它沾满鲜血,却令人「安心」。

告别了封建时代的人生之路后,我们踏上的是现代社会的人生之路,它让我们仿佛踏入了一座大城市,柏油马路四通八达,一个又一个十字路口给予了我们很多种选择,有时其中甚至会有西直门立交桥这种令人困惑的时刻,让我们焦虑、彷徨和迷惘。

这是一个从前现代社会找回失散的文明遗珠的时代,一个你可以从柏油马路上走下去,也不会曝尸荒野(但确实可能受冻挨饿)的时代,一个在现代社会的生产力大发展的前提下,可以找回某些属于人作为一种动物本身生活方式的时代——前提与目标缺一不可。

因为,人生不是马拉松的前提是旷野不再危险,至少不再致命。

你仍应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求学、求知、求职,只是你不应当再把坐在现代化提供的快速公交里作为一生的目标,而是把它作为短暂的,找到属于自己旷野的工具。

你要首先找到并验证自己真正的目的地,而不是对着车站牌随意选择一个从未去过的站点,然后将自己的一生耗在车上。

你要学会随时观察车窗外的景色,因为有时候你会路过你此前从未发现的,最适合自己的地方。

你还要学会屏蔽噪音,公路上的每趟巴士都有无数个站点,如果你没到站,没必要因为所有人下车了就质疑自己是不是也要在这里下车。

最后,当车辆抛锚的时候,不要留恋,勇于享受徒步前行。

抛锚的永远不是你的人生。

本节涉及精神障碍症的治疗,如果您已经存在焦虑、抑郁、双相障碍、惊恐发作等精神障碍症迹象,或已经确诊此类疾病。请不要尝试本节所描述的方法,也不要自行使用本节所描述的认知行为疗法进行自我诊疗。

在看完本文的所有内容之后,你可能仍会面临一个问题,就是这些逻辑在理性上也许是讲得通的,但在实际应用中往往难以做到,或者说……难以真正地完全说服自己去这样处理问题。

本文不想强调卷和躺,哪个更幸福,我在这个问题上宗旨是:如果一个人希望做一个卷王,我希望他能快乐地卷,而不是一边卷一边抱怨工作的辛苦,抱怨社会的不公。如果一个人希望躺,我希望他能快乐地躺,而不是一边躺一边羡慕别人的高消费,焦虑自己是不是再也找不到工作。

因此,化解精神规训,或者直白来说「自我洗脑」,就变得尤为重要。因为幸福是主观的,你不自己利用这种机制达成自己的目的,就会有别人来利用这种机制让你达成他的目的。

规训,或微观的PUA之所以有效,是因为它通过一系列思维设计让我们陷入了无法反驳,或不愿反驳的境地。

正如我们在前文所说,在现代社会,大部分规训的作用界面是「精神」,那么想要摆脱规训,我们也需要在精神方面上找到一种实践的方法。

虽然,现在有许多职业导师,或者是教练,能够帮你casebycase地解决问题。

但我想说的是,如果我们将被规训扭曲了的职场思维方式和4.4中提到的「增长成瘾」视为精神疾病。那么,我们可以直接套用在精神治疗领域非常成熟的治疗方案。比如,我们就可以通过自我认知行为疗法,来化解这些有毒思维方式对我们潜移默化的影响。

为了确保没有精神障碍疾病史的读者,能够理解我们要使用认知行为疗法做什么,我要首先以自己的经历描述一下认知行为疗法是什么,以及它原本试图解决的精神障碍症是什么:

2016年夏末的一天晚上,我像往常一样下班后坐地铁四号线回家。

北京地铁四号线的换乘站前后往往会没有信号,我放下手机开始习惯性地望着玻璃窗里的倒影发呆。我想到了最近胃肠有些不舒服,一会儿有了信号要去挂个周末的号检查一下。

我的思维从简单检查一下联想到了做胃肠镜检查,然后想到了需要全身麻醉,紧接着跳到了对从未做过胃肠镜的恐慌。我不想做胃肠镜,但我想起了网上那些因为害怕检查而贻误病情的。我想到了治疗这些疾病时可能的痛苦,以及如果得了不治之症所需要做的那些麻烦事。

一种窒息的感觉如同多米诺骨牌,又像是枯草期的燎原之火。它排山倒海般地袭来,我被巨浪吞没,短暂地昏厥过去。

当时的我并不知道这在医学上的正规叫法是惊恐发作,将这归咎于肠胃炎引起的低血糖。

但实际上,惊恐发作是焦虑症的一种典型的躯体症状,它由一系列尚未被完全解明的情绪与生理的联动机制所导致。

这个机制的运作在心理学领域被描述为一种错误的非条件反应——与条件反应相反,它指的是在生物体内部产生的一种自动化的反应,与外界刺激无关。这种反应不需要先天的条件或者学习,也不受个体的意识控制。当这种非习得性的自动化反应与一些错误的习得性条件连接时,就可能导致一系列躯体症状。

当我们面对危险的时候,会感到心跳加速,身体颤抖,僵硬,出虚汗,这是正常的反应。在大自然千百年的进化过程中,这些机制帮助我们更好地活了下来。但由于人脑具备高级思维,并且现代人又处在一个高度复杂的社会之中,我们的身体有时会将这种反应错误地连接到一些并不那么危险的事物上,比如对我的那次惊恐发作来说就是由肠胃炎所引发的一系列想象。

自上世纪60年代以后,精神障碍症既不是纯粹的生理性疾病,也不是纯粹的心理疾病。因为对于病患来说,错误的连接或情绪反应机制一旦被建立,是无法通过「你应该想开点」「这其实并不可怕」这种理性的劝导所开解的。病患对特定事物的一系列错误生理反应会产生真实的躯体症状(如疼痛或窒息)。

到这里,我们可以回到我们的主题了,作为非精神障碍症患者,认知行为疗法可以帮助到我们什么:认知行为疗法,可以消除社会建构在我们精神(而不是身体)施加的不合理枷锁,并建立我们自己想要的「自动导航」。

正如我们在第七章中提到的,如果社会建构和规训的作用界面是我们的精神,而不是我们的身体。那么我们则可以用同样的方法自我建构和塑造我们的精神:

如果我们可以对毫无危险的事情感到恐惧(焦虑症),还可以通过一种方法消除它(认知行为疗法)。那么,我们也可以用这种方法消除社会建构对我们的作用(认知行为疗法),并在本不刺激多巴胺和内啡肽的事情上收获快乐与幸福(认知行为疗法的逆用,类似主动得上焦虑症)。

在上文,我们介绍了认知行为疗法如何帮助缓解焦虑及抑郁情绪,同时也说明了这个治疗方法同样适用于构建一个你自己想要的精神状态,从而摆脱PUA和精神规训。那么,这一疗法的具体步骤是什么呢?

尽管认知行为疗法不涉及任何药物,仅仅是一种纯粹的思维训练,但作为接受过认知行为疗法的人,我必须向你警告:对思维自动导航的操作如同一场外科手术,在没有经过专业心理医师指导的情况下进行自我潜意识的改造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你可能会因为这种思维训练中的不当操作患上精神障碍症。

因此,如果你在使用本文所描述的方法时,如果有任何不适感觉出现,请立即停止训练并开始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

在这里,我会介绍一种最简单的,同时也是自己操作起来最为方便的工具,也就是「自动思维评估画布」和「假想暴露疗法」。

在进行焦虑症的认知行为疗法时,一般会使用一个自动思维评估画布,我对这个画布进行了稍加改造以用于反社会建构,或建立新的自我建构机制:

自动思维评估画布需要与假想情境暴露联合使用的,假想情境暴露是分级暴露疗法中的一个等级。它一般是通过假想的恐惧场景,来让恐惧症患者能够相对冷静地分析自己究竟为何将「没危险的事情」与「恐惧的躯体状况」联系起来——比如恐高症患者,可以反复在脑海中想象自己站在玻璃栈道上的场景,并在这种完全自主可控的想象中分析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对此感到害怕。

但在治疗惊恐发作与焦虑症之外,我们也可以用假想暴露情景来分析我们日常生活中社会建构给我们的自动思维,比如:我的工作很痛苦,我没得选,不加班,就会很惨。

它的具体步骤是这样的:

如果你无法入门,不要纯粹地虚构一场假想情境暴露,从一个你此前经历过的情景去构建一个回忆场景,然后为这个场景加入一个类似播放器进度条的假想功能,来对整个情景进行控制。这会让你更容易构建一个可控的想象场景。

比如,如果你希望调整「加班在自己人生中很重要」这个「美德」在潜意识中的权重,那么这个表格可以分为A/B两个。分别是降低影响(不加班也没什么)和提升正向影响(加班也不痛苦)。

A.我希望让加班对自己来说更无足轻重:

在完成自动思维画布后,你可能发现自己的自动思维已经被削减了很大一部分。因为你的自动思维大多数情况下是非常不靠谱的,以至于你仅仅是将因与果之间的环节补齐就已经不堪一击。如果作用不是很明显,你可能需要强化自己在苏格拉底反诘法中给出的诘问。

我将那些用于斩断思维链条薄弱环节的反论称为「剪刀」,你需要做的不是每次遇到类似的场景都把这个思维链条重新思考一遍,因为自动思维不是这样工作的。你要做的是,记住那些你想改变的场景——比如加班,应该使用哪把剪刀。一旦你下次遇到加班的场景,立刻有意识把那把对应的「剪刀」拿到脑海中央。

这就会让你自动思维无法从「不加班」这个因直接跳到「会很惨」这个果,错误的自动思维就被击破了。

因为你会发现,在整个思维链条的每一步之间似乎都有着极大的不确定性,你根本不可能通过「不加班」这个客观事实,一步一步理性地得出「会很惨」的结论,只有在忽略其中的所有理性思考,在非理性的自动导航模式下才有可能。

对每个想要自我调整的观念(或场景),自动思维画布只需要填写一次。但当你拿到剪刀之后,需要反复进行假想暴露练习,以确保你找到的剪刀确实有效,且你能熟练地使用这把剪刀。

当然,整个过程都是可逆的,通过认知行为疗法,你既可以消除一段已有的自动思维,也可以建立一段新的自动思维——此时,剪刀就是铆钉,将原本不相干的两个链路连接在一起。

对此,我有一个自己切身的案例是减肥时的有氧运动。

我通过重建自动导航的方法来解决这个问题,比如在培养有氧习惯的前1个月里,我规定自己只有在跑步机上才能刷抖音。

众所周知,短视频刺激的主要是脑内的多巴胺,当离开多巴胺的时候人会有一种轻微的戒断反应。通过仅能在跑步机上刷短视频这件事,我成功地建立了一种新的自动思维,这种自动思维将我对想要刷短视频的那种轻微戒断反应连接到了跑步上。

在之后,我即便是在跑步机上不刷短视频,也不会觉得去跑步是一件抗拒的事情,甚至在停掉有氧后还甚是想念。

因此,认知行为疗法及其逆用,既可被用于消解「加班」也可被用于改造你对加班的「看法」。如果你确实因为客观原因不得不加班,并且短期内没有更好的其他选择,或者是为了达到下一阶段的目标此刻必须坚持(甚至是领导没有逼你),那么你则可以通过类似上面的方法,建立一套「我加班我快乐」的自动思维。

在这种情境下,如果因为财务上的原因,我不得不让加班变得对我来说好接受一点,我们可以得到自动思维画布的第二个版本:

B.尽管突然加班很让人恼火,但这不失为一种收获:

如果你此前从来没有尝试过认知行为疗法,你可能会认为这不过是一种纸面上的「自欺欺人」。但作为曾经实践过的人,我不得不告诉你,有时改变人脑思维的方法比想象中的要简单许多。

认知行为疗法并非一种理性说服,而是通过理性说服改变潜意识反应,你需要做的不是在每一次遇到对应的场景时都像上述表格一样把整件事情从头到尾理性梳理一遍。因为那是不现实的,毕竟我们在现实世界中又没有「暂停」按钮。

你要做的是在闲暇的时候,拆解那些你经常遇到的,你认为自己有不合理反应的场景。通过缜密的理性思考,打破其中的不合理环节,并找到一把「思维剪刀」。这样你就能在任何自动导航开始运转的时候,通过反复在内心强调「思维剪刀」来终止自动导航的链条。

比如,在上述的例子中,我们如果希望将自己的反应修改为A模式(不加班),那么你最好用的思维剪刀可能是「这个公司已经越来越不行了,继续在这卷着才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不如多接触接触同学,寻找其他机会」。而如果我们想要将反应修改为B模式(乐于加班),你需要的思维剪刀则可能是「用公司的电、空调、晚餐和饮水机,积累自己的知识,这不等于白嫖?」。

在下次遇到类似场景时,你不需要跟着思维画布重走一遍正确的自动导航,只要拿出思维剪刀在心中默念就行。

这听起来有点滑稽,但确实都很奏效,前者能够让你了无牵绊地对不合理的加班说不,因为在新的铆钉插入后,旧的道德规范失效了(吃亏是福)。而后者则让你能够心平气和地接受加班,因为在新的铆钉插入后,旧的短视的个人判断失效了(加班是公司占我便宜)。

认知行为疗法需要反复练习,你不可能通过一次分析就改变自己的思维自动导航模式。你需要经常进行假象的训练,从而让你的潜意识形成新的反应模式。一旦成功,当你在现实世界中遇到相似的情况时,你并不需要刻意去用逻辑说服自己,你会自然而然地获得你想要的反应。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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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那些可以在家赚钱的工作那些可以在家赚钱的工作 一场疫情让上班族们开启了线上远程办公模式,超前的工作模式让DECO不禁深思有什么工作是可以在家做的呢?为此我们采访了几位在家办公的朋友,看看他们的工作状态和他们的工作所需技能。 发布时间: Mar 11, 2020 ELLEDECO家居廊 吉骁骁,自由插画师 骁骁是自由插画师。辞职成为Freelancer是因为“https://www.ellemen.com/deco/a31378268/zaijia-2003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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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不上班的100种赚钱方法之第一种分享如果以前有人说,不上班就想赚钱,我们一定觉得这个人是在做“白日梦”,可现在随着社会的发展和新兴行业的生气,除了传统的上班之外,还有好多渠道能赚到钱,起码现在要让小编来说至少能举出100种例子,不信的话我们往下看看。 投资理财、摆小摊、开网店等等要真都列举完,恐怕这篇文章都不够写的,那么小编今天就给https://www.nbegame.com/post/4903.html
16.不上班在怎么在家赚钱?在家月赚5000元的项目推荐在家没上班的时候,也可以在家赚点零花钱,网上兼职的项目有很多,每天用空闲的时候,在手机上兼职赚点钱补贴家用,还是非常不错的。 但是网络上琳琅满目的项目里,要一个个筛选的话,也是比较麻烦的,今天给大家一款手机兼职做任务赚钱的软件,在手机上接单,按要求去完成相应的任务,就能轻松赚到零钱。 https://www.wkszw.com/post/28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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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收入不高的上班族求教:在北海,有什么正规赚钱门路推荐吗?最近,有个朋友问我,除了早九晚五的上班,还有什么正规门路可以赚钱的?因为今年以来,经济也在复苏了,不少中青年都热衷主业或者副业搞夜市摆摊、开网约车、跑外卖快递、网络平台直播带货等。哎,工资不高,生活压力太大,不知道大家除了上班,还有什么正规赚钱的门路呢? 想起这几年,北海有些市民喜欢组队出海钓鱼,自带鱼饵https://www.beihai365.com/read.php?tid=12141217
22.上班族上班赚钱下班怎样理财比较合理我们经常看到富人投资各种项目、房产、股票、基金等等,其实是在进行资产配置,从而形成更完善的收入来源组合。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短期内可能没有那么多钱去做投资组合,但是我们可以在有限资源的情况下拓宽自己的收入来源,接下来小编和大家说说上班族上班赚钱下班理财的方法。 https://www.jy135.com/zhichang/330375.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