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性而偏执的人往往不解于他们样子类似而叫法迥然。
热爱生活的人喝上一口汤,舌尖搅着美食,体会烟火尘尘滋味。
我已经忘记了我吃过的好宴,唯独记得在街头巷尾,或憧憬、或悲凉、或平静、或难过、或快乐、或轻佻的那一碗碗小吃。
胡辣汤与肠粉
胡辣汤是河南的名小吃,肠粉是广东的特色,我却在福建遇见了。我的第一份工作在福建,周六的早晨,住处附近的小摊已经收地差不多了,只剩下胡辣汤。一个河南的家庭,父母带着儿子媳妇摆摊。既然没有吃的了,我也就只好将就。
胡辣汤一下肚,感觉肚子烧了起来,发誓再也不吃了。
一个月以后,还是一个饥肠辘辘的早晨,还是只有胡辣汤。于是再抱着视死如归的决心吃下胡辣汤。神奇的事情发生了,我的味蕾似乎都被炸开了,浓稠适中的汤里有脆香的木耳和豆皮,顺着喉咙流下,温暖着肠胃。
从此以后,我就变成了胡辣汤的脑残粉,每天上午一份,晚上一份。如此这般过了2个月,来了一家肠粉,是个四十岁左右的大姐每天定时来摆摊。
我喜欢尝试新食物,第一次吃这肠粉便被征服了。顺滑、皮薄、馅足。
就这样,每天早晨一份胡辣汤、一份肠粉成了标配。早晨看着老板怎么和米浆,加料,蒸煮,晶莹剔透的肠粉出炉,也是一种快乐。
同样的,那样的肠粉我也再也没有吃到过。在广州出差,来到了正宗的肠粉发源地,自然不应该错过肠粉。然而,无论是酒楼里的,还是路边摊,无论是用布蒸的还是屉抽的,那样顺滑、皮薄、馅足的肠粉消失了。吃到的都是油腻的、厚皮、馅料失色的馅料。
每家肠粉店,我都会看他们怎么做的。看了好多家后才恍然大悟:我喜欢的肠粉,老板蒸皮前都会在蒸屉下刷上一层薄薄的油,在蒸的时候混在一起,让皮显得滑嫩。而在广州都是做好了淋上一层油,淋上去的油和粉不兼容,就显得油腻。就这小小的工序差异,竟然口感如此千差万别。
至于馅料,我至今也不明白,为什么在福建吃到的馅料仿佛自动破出来,冲到嘴里,给人满满的咀嚼享受。而在广东,我只能用舌头去寻找被裹皮里的馅料。舌头的落差感也大地很。
很多年没有吃到过那样的肠粉和胡辣汤了。
淮南牛肉汤和安庆包子
吃淮南牛肉汤第一次就被震惊了,鲜醇、清爽、浓香让人欲罢不能。从此以后我见到淮南牛肉汤我都有去吃的冲动。
然而,幻想总是会破灭的。真正的鲜醇、清爽是粉料难以调出来的。淮南牛肉汤的精髓在汤,然而很多店铺里,汤里面一点牛肉都没有,只有大包大包的粉料。门口这家的味道也特别奇怪,早上的时候味道会鲜一些,到了晚上就调味料味道重地很。吃了调味料重的,心情就不好,吃了鲜汤,心情就好。
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淮南人,他告诉我在淮南,牛肉汤都是头天杀一头牛,然后用牛肉、牛股熬汤,这样的汤肥嫩地很,第二天这个店门口准排满人。到了九十点就打烊,因为一头牛的鲜味是有限的,不能做砸了牌子。
牛肉汤的对面是一家安庆包子铺。我从来不知道,包子还能做成地标产品,真的是奇特。除了安徽,安庆包子铺不常见。
我从小吃包子,什么馅的都吃过,倒是对安庆包子铺里的萝卜包和潵汤情有独钟。后来我早晨不是吃牛肉汤就是吃安庆包子配潵汤了。包子说有什么奇特,到也不见得,但是皮、馅是融合的口感让人感到惊讶。有些包子是一个大面团,然后机器灌进去油汁和馅料,那种一口咬出油来的感觉其实也透着虚假:皮馅分离不是包子,那是汉堡。包子就应该是皮在肉里、肉在皮里,油汁应当是高温蒸流自然淌出的样子。至于潵汤,原本我是拒绝的,一个生鸡蛋在碗里用筷子飞速打几十下,然后灌上汤就可以喝,黏糊糊的鸡蛋总觉得难以接受。后来鼓足勇气尝试了,发觉潵汤得酸、清爽(配上酸豆角),有趣的是,后来店里招了个学徒,也是那样的鸡蛋、也是那样的汤,味道差了许多。我连续观摩了好多次,才发现老板和学徒的差别在打蛋的力道和次数,老板打地飞快、次数多,而学徒则不然,难怪味道差了点。
一喝潵汤,我就仔细端详起来,我想起了胡辣汤,胡辣汤得胡、麻、浓稠,潵汤得酸、清爽(配上酸豆角),看起来毫无关联,但是我笃定他们就是近亲,二者一定是互相影响,佐以当地口味而成的。
淮南牛肉汤我还没吃到过正宗的,安庆包子和潵汤,何时再能吃到?
牛肉板面和冷面
很难想象我是在东北第一次吃到安徽牛肉板面的。
我这种在四川毛血旺面前都能大战三百回合的福建人,吃牛肉板面,第一口,被辣出灵魂,呛到了。
板面,怎么能那么硬呢?牙口不好,第三口,不吃了。
无话可说!本来和牛肉板面的缘分也就到此结束,但是看了一个笑话,让我燃起对他的新兴趣。
当你问起身边一个石家庄人,你们那里有什么特产时,他多半会一本正经地告诉你:安徽牛肉板面。
看你将信将疑的样子,再郑重其事地说:
正宗!
和安徽美食总是围绕着有趣的故事,希望能再吃一次吧。
冷面则是另外一个伤心的故事。
小孩子时候看电视,看到《顺风妇产科医院》里面津津有味吃冷面的样子,总想着吃一碗冷面解解馋。到了东北后,冷面吃太多,伤到胃了。以至于纳闷了,广东人那么喜欢吃,地方热,怎么没发明冷面?
我在东北时候是4月-5月,东北还是冷冷的,早上起来吃一碗冷面我真的是找死呀。仔细看过那冷面汤,我一直怀疑就是自来水灌的,加俩生的西红柿、几片黄瓜,半个鸡蛋。一肚子的冷料下去,没几天,我的胃就出事了。每隔几分钟就阵痛,当时在外地,人生地不熟,忍了几天,自己去药店拿了点药吃。
从那以后,我的胃就不大好了。
广西粉怎么那么多?
我对圆滚滚的粉,自小就很喜欢。
下车我就在车站附近吃了一碗老友粉,接下来的日子里陆陆续续吃了螺蛳粉、桂林米粉、牛腩粉、卷粉、猪脚粉等等,不免产生了轻视:名气很大,但是不过是变个佐料罢了,何奇之有?
直到生料粉出现。
那天的清晨,我在左右江变向的公园呆了整整一个早上,看着孩子们玩耍、看着老人们唱戏、看着合唱团的人练歌,遍骑着单车漫无目的沿着江边走着。
3月的广西草长莺飞,迷迷蒙蒙的江水,隐隐约约的百色起义纪念碑。
转过拐角,看到了一个民居家搭着凉棚,下面有二十多张桌子,一看就是做餐饮生意的。走过去看,店家招呼:“吃什么自己点。”把我带到冰箱面前,有猪肝、大肠、瘦肉。我心中一惊:“原来这是炒菜的”
好歹也算是加过世面的人,就都点了点:“一起煮吧,猪肝、大肠、瘦肉都来一点。”
店家来了一句:“配饭还是粉?”
我顿时惊呆了,还有配粉的操作?故作镇定:“粉吧!”
一碗生料粉出炉了,和所有吃过的粉都不一样,别的粉不过是放在水里煮熟,捞出加上汤、料,所以味道千篇一律。但是生料粉是单个小铁锅锅煮的,这也不算新奇,但是生料的味道却很独特,我至今没有尝过第二种这样的味道:肉很嫩,但是不是嫩肉粉化过的嫩;很鲜,但是不是糖或者鸡精提的鲜;很滑,但是不是淀粉勾芡过的滑。有人说秘密是米酒,没去过后厨,就不发表言论了。
对于常年被调味料伤害到了的舌头而言,这无异于一种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