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席上,老妪双眼麻木空洞。恶魔少年端坐席上,痛哭流涕。“我只是不小心,这不过是个过火的玩笑。”而我却从他眼角眉梢看到了得意。法律,会保护恶魔吗?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笑着对他说道:“你总有一天会成年。”
审判席上,老妪双眼麻木空洞。
恶魔少年端坐席上,痛哭流涕。
“我只是不小心,这不过是个过火的玩笑。”
而我却从他眼角眉梢看到了得意。
法律,会保护恶魔吗?
擦肩而过的瞬间,我笑着对他说道:“你总有一天会成年。”
1
“陈律师,这是卷宗。”
我勉强在洗手间收拾好自己,又狠狠地灌了两杯咖啡,将整理好的卷宗档案交到陈律师的桌子上。
我前不久才刚刚从一大法律系毕业,如今只能在这家小律师事务所做实习律师兼助理。
陈律师只是匆匆地扫了一眼,随意地扔在一边,对于这种法律援助的案子,没有太多收益。
他当然更关心一些商业诉讼的案子。
不过他似乎对我冗长繁杂的标记感到很满意,似乎这些书面用语表达了我的工作态度。
“这种案子证据链清晰,不过牵涉到未成年人,一般都是轻判,你去接触一下受害人的家属,看看他们愿不愿意接受对方的赔偿,我们要帮受害人争取到利益最大化的判决。”
我已经听懂了他言下的潜台词,对方应该很乐意用经济赔偿来减缓自己的刑期,人不在了,能多拿到经济赔偿,应该是最理智的办法。
“可,受害人也只是个孩子。”
“何小姐,我很欣赏你现在的态度,但你现在表现得未免太不专业。”
陈律师将咖啡放在桌上,冷冷地盯着我。
“你应该明白,对方是未成年人,而且有间歇性精神病,能够最大权益地保全我们当事人的利益,才是我们真正要做的!”
我是怀着这样的心情走进这间城中村窄小胡同的屋子,阴暗潮湿的房间透不尽一点儿光,巴掌大的客厅散发着霉味,老太太抱着照片靠在墙根,而墙上唯一的颜色是数百张奖状。
老太太的儿子儿媳妇都在一场车祸中去世,只留下唯一的孙子,祖孙两人相依为命,随着孙子出世的后半生的希望也几乎被断送。
我忍不住在心中反问自己,对于这样的老人家来说,钱真的是她在乎的吗?
果然,在我刚说出我们的提议时,老太太就气愤地站起,想要把我推出门外,瘦骨嶙峋的她显然没有太大力气。
但她还是声嘶力竭地吼道。
“我不要他们的钱,我就要他死,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就要他死。”
“可对方当事人是个孩子。”
我听到我自己的声音心虚得实在不成样子,或许因为我只是个实习律师吧。
如果那些经验更丰富的律师站在这里,可能会更沉稳地分析利弊,而我却连我自己也骗不过。
“孩子?!那我的孩子不是孩子吗?”
老太太的力气好像被抽干,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身后遗像上的照片,默默地注视着奶奶,眼神中似乎带着些许悲伤,尽管是浓重的黑白色,也抵挡不住那少年眉宇之间的稚嫩和意气风发。
2
我一时哽住,看着老人麻木沧桑的神色,我低头道:“我会尽力。”
尽力,为了这句尽力,我整整一周都没有睡好觉,认真地看着此案的所有细节。
一个家境不好,沉默寡言又成绩优异的同学,被平白无故的嫉妒陷害,从校园霸凌开始,先是将他的试卷书本扔出窗外。最后在他的课桌里放老鼠,甚至一步步演变到将他关在卫生间,紧接着是拳打脚踢,到最后不幸身亡。
在这酿成惨祸的时候,冷眼旁观的同学,熟视无睹的老师,没有能力保护孙子的年迈老人。
这个年轻的生命就如此消逝,除了命运赠送的贫瘠,什么都没留给他。
他旁敲侧击地暗示我不过是法律援助,不值得我耗费这么多心思。
风光的大律师端着咖啡杯,居高临下地对我说道:“你很清楚,以往这种案子的量刑标准,想要达到你的要求,根本没有可能。”
“放心,这件事情我肯定能够办妥,案子交给我手下的一个小菜鸟,愣头青而已,能掀起什么大浪。”
我听到他油滑的笑,嘴里高谈阔论的价码,是用一条生命为代价的……
我去找了负责这个案子的周警察,在他的办公室中,一个年迈的富商坐在旁边,而他身边站着来了解情况的律师,是业内赫赫有名的赵涛。
他常年游走在各种商人之间,处理他们的财产纠纷,是好几家大公司的法律顾问,人送外号‘必胜客’,和他相比,我岂是稚嫩,简直就像个小学生。
他看了我一眼,也明白我此来的目的,笑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态,想跟我单独谈谈。
“我的当事人认错态度非常良好,而且他年纪小,我从你的上司那边听到了你对这件案子的执着,但是我还是要奉劝你一句,我们做律师的,要以当事人的利益为先。”
“当事人有可能被情感冲昏头脑,但我们不行,我们要遵守自己的道德,替当事人争取最大的权益,现在的局面已经无可挽回,就应该利益最大化。”
赵涛西装革履,严肃地说道:“你应该让你的当事人考虑一下,我们这边的诚意是很充分的。”
“赵律师,你觉得人命是可以用钱来衡量的吗。”
我眯着眼看他,余光看到坐在屋里的富商,他手上的一块表,足够买下我一家人的房子。
人和人的差距还真是大。
“你或许应该为你当事人的权益考虑一下,那孩子我知道,生前也是一个很懂事很孝顺的孩子。”
赵涛叹了口气,眼神中闪烁着怜悯。
“那他会愿意让自己的奶奶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吗,一个已经年逾古稀的老太太,没有子孙供养,又遭遇了丧亲之痛,她的身体能撑几天,我建议,能敲张家多少钱,就敲他们多少钱,至少让老太太好好地过完下半辈子,也能安了逝者的心。”
3
赵涛这番话很实诚,虽然冷漠无情,但这的确是在他眼中看来的最好方案。
“如果世上的一切都能够用金钱和利益衡量的话,我想就不需要我们了。”
我听到我坚定的声音,而赵涛却笑了笑。
“我虽然很欣赏你现在的样子,但你毕竟年轻,刚入行,很多事情都不太清楚,有些时候不是一腔热血就能成事的,并不是感情因素就可以影响最后的判决。”
赵涛语重心长地劝导了我一番,而张父临走时轻蔑地看了我一眼,递给我一张名片。
“都什么东西!”
周警察满脸的愤怒地看了一眼那两人离开的背影,他经办过不少案子,但提起这件事还是非常无奈。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平复下了激动的情绪,跟周警察说道:“我这边有当事人的委托书,我想调取一下当天的监控录像可以吗。”
学校对面的黑巷子,弱小的少年被几个高大的同学堵在墙角,张东林不停地对地上的少年拳打脚踢,神态癫狂似乎是在泄愤,他的嘴不断蠕动,应该是在说些什么。
这一场长达三个小时的暴虐结束后,几个不良少年头头也不回地离开巷子,而躺在地上的少年,渐渐没了气息。
隔了两三个小时,才在路过的人一声惊叫下,警车呼啸而来。
我将监控画面一帧一帧地放大,仔细观察张东林脸上的表情。
周警察叹了口气:“现在的孩子简直胡闹,这些孩子怎么下得去手!”
“因为冲动,青春期的孩子最冲动。”
我冷冷地说道,小孩三观不健全,做很多事情都不如大人那样成熟,只会最基础的模仿,但正因如此,完全没有共情能力,恶毒才会显得如此纯粹!
我用手机将这一幕录了下来,看到屏幕中那个脆弱的少年躺在地上不断呼痛,白净的脸上沾满鲜血,我的心中一痛。
可我没想到,等我回到律所,陈律师却突然发飙。
“你整天在外面瞎跑些什么东西不是告诉你了吗?只不过是个法律援助,如果你能让当事人签谅解书的话,或许我们还有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