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解释了自己看似悲观、实则理性的立场:
“我讲黑暗,
是希望你们遇到它的时候
不会束手无策。”
我叫吴杰臻,是个家事律师,也就是大家俗称的离婚律师,日常工作是“教人离婚”。我从2013年开始专攻这个方向,至今已经过去七年。对于离婚率升高这件事,我有切身的感受。
除了打官司之外,我还在网上写《婚姻法》方面的科普,每天收到上百封咨询和求助信。
我经手的离婚案件,四分之三都是女方提离婚。
离婚率连年攀升,各种称得上“血腥”的离婚大战不断成为社会新闻,刷新着大家对婚姻的认知。
结婚前不要羞于谈钱,尤其是女方
你问我,婚姻究竟是讲感情还是谈钱,我的答案是,把婚姻当作感情完全是错误的。
好的婚姻,是建立在好的感情基础之上的共同经济利益。但是,不好的婚姻也是婚姻,我也见过很多感情已经没了,却还靠利益捆绑维系的夫妻。
说白了,婚姻可以没有感情,但是一定避免不了共同的财产经济关系。
对于离婚纠纷,我自己有一个观察:
越有钱的人越不想离婚,两亿是个槛。白手起家的富一代,到了四五十岁,家庭财产超过两亿,哪怕感情出现裂痕,夫妻双方都会倾向于不离婚,如果达到几十亿以上就更是如此,因为离婚的代价太大。
李国庆跟俞渝离婚,最核心的是要分当当的控股公司——北京当当科文电子商务有限公司的股权。目前俞渝64.2%,李国庆27.51%。如果离婚,他们俩的股权就会变成45.855%,两者的投票权一样,都没法达到50%,除非他们还签过财产协议。所以,李国庆起诉离婚,俞渝不同意离婚。
资产两千万到两亿之间的家庭,情况就比较复杂了,离不离各有选择。
两千万以下资产的夫妻通常离婚很爽快,如果在广州这样的一线城市,这么多资产也就意味着两三套房子,并不难分。
而完全没有财产的家庭,又会倾向于不离婚,无论如何凑合过下去,大概是这样的规律。
电视剧《人民的名义》中“离婚不离家”的夫妻
作为律师,我很鼓励情侣、夫妻把谈钱摆到台面上来。尤其是女性,婚后要承担生育成本,社会习俗还要求女方兼顾事业与家庭,在这样的情况下,一定不要羞于谈钱。要认清楚,不敢谈钱的婚姻,只能步步退让。
婚前买房,先下手为强
这些年房价越涨越高,房子已经成为普通人最重要的家庭资产。2011年,《婚姻法司法解释(三)》出台,婚前个人购置的房产不属于夫妻共同财产,这一点已经成为越来越多人的常识。
我曾经遇到过一对恋人,谈了三年恋爱,开始谈婚论嫁了,本来打算双方家里出点钱给他们当首付买套房,结果男方偷偷自己按揭了一套房,首付也是家里人凑借回来的。
男方父母对女方的说辞很好听:我们家也不是富贵家庭,但结婚还是要给儿子凑一个首付出来。你们的工资也不高,结婚后还要生活,要养孩子,你嫁过来也不能让你受苦。结婚后房子的贷款也不用你们操心,我们俩老还有些积蓄和退休金,可以帮你们供。
实际上,女方找我一咨询才发现这是个巨坑:婚前首付属于男方个人财产,婚后贷款父母帮着还,这个房子等于和女方没有一毛钱关系。男方完全可以日常取现给他父母,父母转账到还贷账户。钱是夫妻共同财产,但证据上显示是他父母的。
《蜗居》中为买房奋斗的夫妻
这种购房模式的坑,男女换位一下看就更清楚了。
这位男孩给众多女性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你跟我谈感情的时候,我就是要跟你谈钱(房)。说到底,这都是法律的引导作用。
电视剧《欢乐颂》中樊胜美和男友为买房吵架
作为律师,我给大家的建议是,如果有能力,最好夫妻双方各自在婚前买房。
家庭主妇/夫是个“高危职业”
我们国家实行的是夫妻共同财产制,也就是婚后夫妻无论哪一方创造的财富都属于共同财产,离婚时各分一半。
很多女性听到这里,就以为有保障了,放心回家做了家庭主妇,生完一胎生二胎,耽误五六年后,再想重回职场就很困难了。
电影《82年生的金智英》剧照
而我必须提醒大家,全职太太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
风险在于,离婚确实财产分一半,但前提是,你怎么能知道你的伴侣名下有多少房产、多少银行账户,一共值多少钱?
如果你仅仅知道他的身份证号,去房管局、银行,他们都不会给你查的。只有本人能查自己名下的房产和账户。打离婚官司时,也要给法官提供具体的银行卡号、房产地址,法官才能去取证。
《恋爱先生》中的全职太太遭遇丈夫出轨
我们律所参与过一起特别复杂的离婚案,还上了《今日说法》,名字叫《二百米外的真相》。主人公夫妻俩白手起家做生意,起步资金还是女方父母、哥哥一起凑的。发家致富后,孩子已经到上初中的年纪,妻子却无意中发现丈夫不仅出轨,还在外面生了女儿,和第三者的家就安在两百米外。
起诉离婚的过程中,丈夫用了诸多方式转移财产,又和生意上的朋友相互配合,伪造了很多借款凭证,两相抵消,女方不仅分不到任何财产,还要背上几百万的债务。
好在女方当事人在创业阶段参与过经营,对公司的财务往来情况比较熟悉,逐一找出了男方的破绽,才最终保全了自己的利益。
《离婚前规则》中因为父亲答应送房送车才愿意结婚的富二代
嫁了富二代当全职太太,也是很危险的。富二代看似有房有车,但这些不代表就是你们夫妻的共同财产。
我就接到过一个女读者发来的求助私信。她结婚时,婚房是婆婆从大姑姐手里买来的,车子是老公本来有的。结婚后她顺理成章成了全职太太。
后来老公出轨,她忍无可忍要离婚,才发现房产证上的名字还是大姑姐,车不值钱,而自己老公本人收入并不高,婚后挣的钱用于养家也花得差不多了,根本没有任何夫妻共同财产,离婚时什么都分不到。
当然我必须强调,我是针对这两种身份特征,不针对个人。不靠谱的人做什么都不靠谱,靠谱的人做什么都靠谱,这么说只是给大家一个风险提示。
婚姻中的隐形剥削
相信大家都知道,什么叫经济学上的剩余价值。其实在婚姻中,也有剩余价值,而且更为隐秘。
《我们都要好好的》中不愿意继续当家庭主妇的妻子
主动向丈夫提出离婚
我也是近三年发现婚姻中的这种剩余价值,才意识到我曾经的做法,对我太太是不公平的。
这个剩余价值真的非常隐秘,常人难以发现。即使觉得有若不妥,也道不出所以然。
我们的法律,不认可生育和家务劳动的价值。在家承担家务,就意味着你的付出换来对方的增值,却得不到任何承认和回报。夫妻双方,让其中一方承担全部或者主要家务,就是婚姻里的一场隐形剥削。
《82年生的金智英》中
回归家庭的金智英被指责为“妈虫”
这个事实,有的人看出来了,但装看不到。
出轨法律上不是罪,无权要求对方净身出户
我做咨询的时候感受到普通人对《婚姻法》有一个很大的误区,就是认为出轨是一件很大的事情。
相当多咨询者揪住出轨不放,重点问怎么收集证据,以为抓到对方出轨的把柄,就能让对方净身出户。这其实是一个非常严重的误会。
电视剧《恋爱先生》中的离婚谈判,
妻子要求出轨的丈夫净身出户
事实上,在整部《婚姻法》里,没有一条条文规定,出轨一方要承担不分财产的责任,甚至连少分财产的表述都没有。
争夺抚养权时,出轨更不是判定的考量因素,马蓉就获得了一双儿女中女儿的抚养权。在司法实践当中,出轨是一个感情问题,并不能由此判定他能不能为人父母。考虑孩子监护人的时候,更多是考虑他的抚养能力,孩子对他的依赖程度这些。
《我的前半生》中离婚双方为争夺抚养权对簿公堂
当年和太太“裸婚”,如今看来全凭运气
我对婚姻的理解,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如此。我太太是我中学时的女神,我们因为爱情而结婚。婚前她的父母要求我们家买房,她们家来买车。我和太太思想比较先进,不想要双方家长任何一方的钱,于是也没买房也没买车,没有彩礼和陪嫁,直接裸婚了,婚后有了儿子。
如果以我现在的眼光回头看,我当时的做法其实对我太太来说,是有很大风险的。如果说万一我不上进,人品还很差的话,离婚了,她哪有钱去养孩子?如果重来一次,我绝对会买套房子写上她的名字,毕竟要生孩子的话,她怀孕和哺乳期肯定会影响她的职业发展,这些保障是很正常的。
以我们俩的相处举例子,证明谈钱并不会伤感情。相反,当两个人对规则的认知是统一的,反而避免了很多尴尬和吵架的机会。
《裸婚时代》剧照
如果双方没有足够的法律知识,就会导致什么问题都从人情的角度讨论,把首饰从长辈那儿要回来是不是孝顺,你当场让销售改合同是不是给我难堪,就变得很难说得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