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英女王平时都读些什么书呢？在她统治英国的漫长岁月中，这个问题时常被人提及，却极少得到令人满意的回答。这不仅是因为英女王个性沉稳持中，从不对外宣示自己的个人喜好，而且英国王室对她的私生活做了非常好的保密工作。如果伊丽莎白二世女王是个书虫，她的生活会是怎样的？英国国宝级剧作家艾伦·贝内特就抓住了这点，创作了小说《非普通读者》。
说起剧作家艾伦·贝内特，他在英国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作品《历史男孩》更获得了七个艾美奖，被认为是英国国家剧院演出史上最成功的剧作。伊丽莎白二世女王曾先后于1988年和1996年授予他knighthood爵士爵位，竟然两度遭到贝内特的拒绝，引起舆论哗然。贝内特还不过瘾，直接把英女王作为自己小说的主角，以不着痕迹的英式幽默游离于现实与荒诞之间，想象出了伊丽莎白二世女王的一段私密阅读史。他模仿女王的举止和说法风格，毕竟她从1952年起就一直是女王，英国人早就习惯了她的一颦一笑。小说的书名也包含多种含义：“非普通读者”（TheUncommonReader）来自英语短语“普通读者”（CommonReader），指仅仅为了阅读的快乐而读书的人；Common还有平民的含义，即皇室或贵族以外的任何人，而英女王正是这双重意义上的“非普通读者”。
原文作者｜[英]艾伦·贝内特
《非普通读者》，[英]艾伦·贝内特著，何宁译，理想国｜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2年6月。
去流动图书馆还书的女王
接下来的这个周三，女王本来打算让一位宫廷女侍去帮她还书的。但她的私人秘书凯文·斯卡查德爵士一直缠着她，和他事无巨细地讨论每日活动的细节。终于，女王忍不住在讨论参观一座道路研究实验室的行程时，突然告诉凯文爵士今天是周三，她要去流动图书馆还书。流动图书馆里唯一的读者还是诺曼·希金斯。
“下午好，希金斯先生。你借的还是塞西尔·比顿？”
诺曼将他看的书递给女王，这是本关于大卫·霍克尼的书。女王翻阅了一下，泰然自若地看着书里那些青年男子的臀部。他们或是在加州的游泳池中，或是躺在纷乱的床上。
“有些作品，”她说，“有些作品似乎还没有完成。这幅肯定是给弄脏了。”
英剧《王冠》剧照。
“我觉得这就是他的风格，陛下，”诺曼说，“他其实画得很好。”
女王再次仔细打量着诺曼。“你真是在厨房工作？”
“是的，陛下。”
女王其实并没有打算再借一本书，但她觉得，既然来了，不借书倒有点犯难。还好，她的运气不错，这次碰巧看到了一本南希·米特福德的《爱的追寻》。女王很快就迷上了这本书。那天晚上，公爵拿着热水瓶，经过女王卧室的时候，听见她在朗声大笑。他把头靠在门上倾听片刻，对屋里说：“嗨，你还好吧？”
“没事。我在读书。”
“又读？”他摇着头走了。
第二天早上，女王的鼻子有点不通。因为没有事先安排的工作，她索性留在床上，声称自己感冒了。这不是女王一贯的作风。其实，她这么做只是为了继续读那本书。
整个国家都知道“女王得了轻微的感冒”。然而，女王和大家都不知道的是，这只不过是她因为读书而做出的一系列变化的开始。
隔了一天，女王和她的私人秘书例行见面，讨论的事务之一就是今天通称的人力资源。
女王说：“对我来说，人力资源这个词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既然我们讨论的是人力资源，现在我想提拔厨房里的一个人力资源。至少要把他调到楼上来。”
“我实在不理解，”女王说，“他怎么会被分到厨房去。这个年轻人看上去很聪明。”
诺曼就这样从整天洗盘子的生活中解放了出来。他穿上了还不太合身的侍从制服，成了一名宫廷侍从。可想而知，他首先要做的事肯定与图书馆有关。
女王开始读诺曼选的书——J·R·阿克利的小说《我的小狗郁金香》。正如诺曼说的，女王喜欢这本书，因为书中的狗似乎比她的狗还多，而且同样不受欢迎。她发现阿克利写过一本自传，就让诺曼到伦敦图书馆去借。虽然女王是伦敦图书馆的资助者，但她从来没去过。当然，诺曼也没去过。他回来后特别兴奋，惊叹不已。他在迷宫一样的书架中穿行，目眩神迷，感叹他（也许应该是她）居然有这么多的书可借。诺曼的热情十分具有感染力。女王想，下一次自己要和他一起去。
女王意识到自己错失了很多机缘，她和凯文爵士说起这件事，这可真是找错了人。
女王说：“读书有点凌乱和散漫，却总是让人心动。”
凯文爵士说：“陛下，我们是否还是继续讨论您参观鞋厂的行程呢？”
“下次再谈吧。”女王有点不耐烦地说。“我的书在哪儿呢？”
在字母共和国中成为一个普通人
随着读的书越来越多，女王开始从各个图书馆，包括她自己的图书馆里借书。不过，出于对流动图书馆和哈钦斯先生的感情，她有时还是会去停在厨房院子里的流动图书馆借书。
然而，一个星期三的下午，流通图书馆没有来，接下来的一周它也没来。诺曼去找人询问，结果被告知，流动图书馆不来官里是因为政府全面的经费缩减。他没有就此罢休，一直追到皮姆利科的一个学校，发现哈钦斯先生在那里工作，还是坐在车里往书上贴着标签。哈钦斯先生告诉他，尽管他向图书馆的外联部指出女王是他们的读者之一，但图书馆的理事会根本不予理会。理事会说他们在做出这一决定之前征询过官里的意见，宫里表示对此事毫无兴趣。
诺曼气愤地把这一切告诉女王，她似乎倒不为所动。不过，虽然她对诺曼没说什么，但这件事证实了她的猜测：在王室中，读书本身，或者说女王对读书的喜爱没有得到认可。
失去流动图书馆不过是个小挫折。这件事至少有一个好结果：哈钦斯先生上了受勋名单。诚然，他获得的助奖并不高，但和他同时受勋的都是对女王有特殊贡献，或为女王个人效过力的。这件事也没有得到认可。凯文爵士尤其反对。
凯文．斯卡查德爵士来自新西兰，对他的任命似乎意味着王室的某种变化，所以当时媒体是一片欢呼，认为这个（还算）年轻的人将像一把新扫昂那样，将君主制里长年累积下来的过度的顺从和令人反感的恭维一扫而空。按照这个说法，王室犹如郝维辛小姐的婚宴结满蜘蛛网的水晶吊灯，爬满老鼠的婚礼蛋糕，而凯文爵士就会像皮普那样撕开朽烂的窗帘，让阳光照进屋里。女王以前也曾充满活力，所以这种假想难以让她信服。她反而觉得这股清新的澳洲来风最终会把它自己给吹走的。私人秘书和首相一样，来来往往，不断更换。女王觉得，对凯文爵士来说，她可能不过是块踏脚石。他毕业于哈佛商学院，必定是要在商界找一份高层工作的。凯文爵士公开宣布的工作目标之一就是让王室更接近大众。按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展示我们的马厩”开放白金汉官，偶尔在王宫花园里举办音乐会、演唱会和其他活动，都是在往这个方向努力。但是，女王对读书的执着让凯文爵士心神不宁。
“陛下，我认为读书虽然不是一种精英活动，但还是会让人误解。这会让一些人觉得被排斥在外的。
“排斥在外？绝大多数人都能阅读吧？”
“陛下，他们是能读，但我觉得他们不一定会读。
“凯文爵士，这样的话，我正好给他们树立了一个好榜样。”
女王温和地笑着说。她注意到，和刚任命时相比，近来凯文爵士的新西兰气质少多了。现在他的口音只有一点点新西兰腔。女王知道他对此很敏感，不喜欢有人提起。这是诺曼告诉他的。
另一个微妙的问题是他的名宇。凯文爵士认为自己的名字是个负担：如果让他本人来选，他绝不会选凯文这个名宇。他不喜欢自己的名宇，所以他对女王叫他名字的次数分外敏感。每次女王叫他名宇的时候，他都感到十分屈辱。这一点他觉得女王是不会了解的。
事实上，女王对此心知肚明，这当然又是诺曼告诉她的。不过，对她而言，人的名字，穿的衣服，声音和出身等等，这所有的一切都不重要。她是一位真正的民主主义者。也许是这个国家里仅有的一位。
但在凯文爵士看来，女王实在没有必要这么频繁地叫他的名宇。而且，他十分肯定，女王有时在叫他名字的时候带上了一点新西兰腔，让人不禁联想起那里遍地的羊群和慵懒的周日下午。作为英联邦的元首，女王曾数次访问过新西兰，公开表示过十分喜爱那个国家。
凯文爵士说．“陛下应该保持精力集中，这非常重要。”
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和查尔斯王子。图/ICphoto
毕竞，很少有人像她这样见多识广。她几乎去过所有的国家，见过所有的名人。女王本人正是这大千世界的重要部分。现在她怎么会被书迷住了呢？不管怎么说，书只不过是反映世界、描述世界的啊！读书？她可是真正见过世面的！
“我认为我喜欢读书是因为我有责任了解人性。”女王对诺曼这样说。这个说法太陈腐了，诺曼根本就没听进去。他觉得自己可没有这样的责任，读书纯粹是为了乐趣，而不是为了获得启迪。当然了，他也知道，部分的乐趣正来自读书中获得的启迪。但责任和读书的乐趣毫无关系。
从女王的身份背景来说，责任从来都是优先于乐趣的。如果她觉得自己有责任读书，那她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读。即使阅读的过程中有乐趣，那也是偶然的。可是，现在她为何会沉酒于读书的乐趣呢？女王没有和诺曼讨论这个问题。她觉得这源自她的秉性和地位。
查尔斯和妻子卡米拉。图/ICphoto
这些疑问和自省不过是起点。一旦女王开始充满信心地读书，她就会觉得想读书并不奇怪，而那些一度让她小心翼翼的书籍，也渐渐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
“读书误国”？一次不成功的劝谏
官廷侍从对女王说：“也许陛下最好在花园里接见克劳德爵士。”
“在花园里？”
“室外的空气比较新鲜，陛下。”
女王看着他说：“你的意思是说他身上有臭味？”
“有那么一点，陛下。”
“可怜的人。”她有时会想，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的经历有多丰富。“不行。他必须到这儿来。”
不过，侍从提出要打开窗户的时候，女王没有反对。
“他为什么要见我？”
“不清楚，陛下。”
电影《女王》剧照。
克劳德爵士拄着两根拐杖进来，在门口就向女王鞠躬致意。女王伸手示意他坐下，他又再次鞠躬致意。虽然女王的微笑依然和蔼，举止依旧可亲，但毫无疑问侍从说的一点也不夸张。
“克劳德爵士，你最近可好？”
“我很好，陛下。您最近可好？”
“我也很好。”
女王等着克芬德爵士开口，但克芳德爵士觉得，作为豆子，不该先开口，所以他等着女王的问话。
“你来见我有什么事吗？”
克劳德爵士努力回想着自己此行的目的。女王迁意到他的衣领下积着一层头屑，领带上有鸡蛋留下的污渍，大而下垂的耳朵上还飘荡着皮屑。以往她不会留意到这些，也不会有任何感想。现在她却凝视着这些衰老的细节，失去了一贯的镇定自若，甚至有点不安和伤感。可怜的人。他还在托布鲁克打过仗呢。她要把这个写下来。
英剧《王冠》中的查尔斯与戴安娜。
“读书，陛下。”
“你说什么？”
“陛下喜欢上读书了。”
〝不对，克劳德爵士。我一直都喜欢读书。只不过最近读的书多了一点。”
现在，女王明白他来的目的，也知道是谁让他来的了。这位曾伴随她左右数十年的老臣，是来找麻烦的。他不再值得怜悯了。女王的同情心一扫而空，恢复了镇定。
“我认为读书本身没有坏处，陛下。”
“我很高兴你这么说。”
“但读得过多就不好了。那就有害了。”
“你是建议我读书要限量吗？”
“陛下是众人的榜样。读书正适合作为您的爱好。如果您对其他的事倾注同样热情的话，可能早就是一片哗然了。”
“也许吧。不过我一直都生活得低调，从未引起过公众哗然。这倒不是自吹自擂。”
“陛下一直喜欢赛马。”
“是的。但是现在我不怎么喜欢。”
“哦，”克劳德爵士说，“大可惜了。”他忽然觉得可以将赛马和读书结合起来，就接着说：“女王陛下的母亲以前特别喜欢迪克·弗朗西斯。”
“是的，”女王说，“我读过一两本他的书。但比较一般。我发现斯威夫特写马特别出色。”
克劳德爵士黯然地点了点头。不仅是因为他没有读过斯威大特，更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谈话根本没有效果。
两人沉默了一会。只这一会儿工夫，克劳德爵土已经睡着了。女王很少遇到这种情况。一旦碰到，比如说某个庆典上一个部长在她旁边打瞌睡，她的反应通常都是迅速而不留情面的。女王也经常想打瞌睡。谁来做她的工作都会这样。此时女王却没有叫醒克劳德爵士，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她听着他用力的呼吸声，寻思着再过多久自己会变得这样的老迈，这样的衰弱。女王明白克劳德爵士带来的信息。对此她有些憎恶。不过，也许克劳德爵士本人就是一个信息，向女王预示着一个令人不快的未来。
她拿起桌上的笔记本，丟在地上。克劳德爵士点着头醒了过来，面带微笑，似乎在赞同女王刚刚说过的一些话。
“啊，我不是按照年代顺序写的，陛下。我每天都写一点。”
当然，事实并不是这样。不过为了不让女王追问下去，他只好这么说。
“陛下是否有写作计划呢？”
这是在指责女王。她通常对指责不那么宽容，但这次她没在意。
“我应该写什么呢？”
“陛下的生活经历那可是丰富多彩啊。”
“是这样的，”女王说，“我的生活经历的确丰富。”
其实，克劳德爵士完全不懂女王应该写什么，或者她是否应该写作。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转移女王对读书的热情。根据他的经验，写作是条死胡同，不会有成果的。克劳德爵士写了二十年的回忆录，还没写完五十页。
〝对，”克劳德爵士坚定地说，“陛下一定要写。我能给陛下一点建议吗？不要从一开始写。我就犯了这个错误。从中间开始写。按照年代写总是碍手碍脚的。
〝克劳德爵士，你还有别的事吗？
女王深深一笑，表示会面结束了。她传达这一讯息的方式总是让克劳德爵士迷惑，但她做得犹如按铃一样明白无误。他站起身来，侍从为他打开门。克劳德爵士向女王鞠了一躬，然后走到门口时又鞠了一躬，才拄着两个拐杖慢慢离去。这两个拐杖中有一个是女王的母亲送给他的。
▲资料图：查尔斯和妻子卡米拉。图/ICphoto
屋内的女王将窗户开大了一点，好让花园的风吹进来。侍从回来后，惊讶地发现女王指着克劳德爵土刚才坐过的椅子。椅子的绸缎坐垫上有一块水渍。侍从默默地将椅子搬走。女王拿起书和羊毛衫，准备去花园读书。
侍从搬着另一把椅子回来的时候，女王己经走到外面的露台去了。他放下椅子，训练有素地收拾好了房间。这时他看见女王的笔记本在地上。他把它捡了起来，但却没有直接把它放到桌上。他犹豫着，是否可以趁女王不在，偷看一下里面的内容。就在这时，女王忽然出现在门口。
“谢谢你，杰拉德。”她说着伸出了手。
侍从将笔记本交给她后，女王离开了房间。
“糟糕，”杰拉德说，“糟糕！糟糕！糟糕！”
杰拉德的自责无疑是正确的。没几天他就从女王的身边消失，离开了王室，回到他几乎已经忘记的军团，在诺森伯兰郡的荒野中负重跋涉。用凯文爵士的话来说，这种都铎王朝风格的遺送，速度之快，手法之毫不留情，准确地告诉人们：女王还是女王，她并没有衰老。关于女王已经老迈的流言遽然而止。
“不要将你的生活融入你读的书，要在书里找到你的生活”
克劳德爵士的话对女王无足轻重。然而当天晚上，她去皇家阿尔伯特音乐厅，出席一场专门为她举行的逍遥音乐会时，却禁不住思考着克劳德爵士说过的话。过去，女王从不觉得音乐是种慰藉，反而更像是种责任。她熟悉的曲目都来自这种不得不参加的音乐会。不过，今晚的音乐似乎正合女王的心意。
她觉得，那个男孩在吹奏单簧管的时候，发出了一种声音。那是莫扎特的声音。虽然莫扎特已经去世两百年了，但音乐厅中的每个人还是能分辨得出这是他的声音。女王记起，E.M.福斯特在《霍华德庄园》里描述过，海伦·施菜格尔在女王音乐厅的音乐会上，为贝多芬画像。贝多芬的声音也是所有人都熟知的。
〝不奇怪，”公爵回答说，“天气太热了。你嗓子不好，是吧？
这个晚上特别网热。女王早早地醒来，再也无法人睡。这对她来说，有点不太寻常。
花园中值班的警卫，看到房间里灯亮了，赶紧打开手机，作为预警。
女王最近在读关于勃朗特姐妹的书。她们幼年的生活真是艰辛，但女王觉得继续读下去，她也不会有睡意，就想找点别的书来看。她在书架的角落里看到了那本艾维·康普顿-伯内特的书。那是很久以前她在流动图书馆借的，后来哈钦斯先生把书送给了她。女王记得当时这本书很难卒读，让她昏昏欲睡。现在也许它还有同样的功效。
结果恰恰相反。女王以前觉得这本书节奏缓慢，现在读来却清新生动，虽然还有些枯燥，但却风格明快。艾维夫人严肃的语气与女王自己说话的语气比较接近，读起来十分自然。女王意识到，和其他的不少事情一样，读书就像一块肌肉，而她己经锻炼出来了。这本书女王读来轻松愉快，以往她根本没有留意的一些话（不是笑话）现在让她大笑不己。第二天她把这个感想记了下来。在这本书里，女王可以听到艾维·康普顿-伯内特那理智、严厉而睿智的声音。艾维夫人的声音与音乐会上莫扎特的声音一样的清晰可辦。女王合上书，再次大声地说道：“我没有声音。”
在伦敦西区负责监听王室的录音室里，一个面无表情的打字员誉写到这里时，觉得女王的这个说法实在奇怪，忍不住答道：“嗨，如果你没有声音的话，我不知道谁还有声音。”
此时，白金汉宫里的女王等了一会，然后关上了灯。梓树下的警卫看到灯灭了，就又关上了手机。
在黑暗之中，女王意识到，去世以后，她将只会活在人们的记忆中。一直高高在上的她将会变得与她的臣民一样。读书无法改变这一点。——但写作也许可以。
如果有人问女王，读书是否丰富了她的生活，她会亳不犹豫地点头称是。但她会加上一句，读书同样也让她筋疲力尽。过去，她是一位自信、专一的人，对自己的职责了然于胸。只要能力允许，就一心一意想把自己的工作做好。现在的她时常迷失在两套不同的思路中。读书并非实干，这对她来说一直都是个问题。虽然女王年纪大了，但她依然是个实干家。
女王再次打开灯，拿起笔记本写道：“不要将你的生活融入你读的书。要在书里找到你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