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浩翔走下楼梯,推开地下室的门。这里是房子的储物室,堆满了杂物,男人在角落昏睡着,严浩翔一脚踢过去踹在他头上,男人应声醒来。
“你妈的…”
严浩翔蹲下,揪起人的头发,“你跟贺峻霖什么关系。”
男人吐出口血,咧嘴笑了笑,“我是他爹。”
严浩翔愣了一下,“你最好别骗我。”
“骗你干啥,不信你问他去啊。”
男人挑衅似的,惹得严浩翔一阵恶心,一拳砸过去。
“对自己孩子下这么重手,你他妈算个屁的爹。”
“他都没把我当爸,我为什么要把他当孩子看?”
“疯子…”
严浩翔抄起旁边的棒球棍砸过去,男人歪头...
严浩翔抄起旁边的棒球棍砸过去,男人歪头闪开,笑嘻嘻看着他。
“打的又不是你,贺峻霖那孩子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啊。我找他真有事,办成了钱分你一半,你把我当了。”
严浩翔已经没法形容眼前这个男人了,简直不能算个人。
正要再补上一棍,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严浩翔…”
严浩翔回头,贺峻霖扶着墙往这边看。
他扔下棒球棍走过去,把人扶住。
“不是让你好好休息,下来干嘛。”
“…我不放心。”
“有我在你不放心什么。”
贺峻霖正欲开口,却被男人的笑声打断。
“真不愧是我儿子,有孝心,还知道下来看看爸爸,哈哈哈哈哈。”
贺峻霖攥起了拳头,咬住下唇,止不住的发抖。严浩翔见状抚了抚他的背。
“严浩翔。”
“我在呢。”
“上楼。”
“好。”
贺峻霖转身上了楼梯,严浩翔扭头看了眼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男人,锁上了门也跟上去。
回到房间,贺峻霖愣愣地坐在床上,严浩翔也不知道说什么,踌躇了很久开口,
“饿不饿?”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男孩生在一个平凡又普通的家庭,母亲是纺织厂的工人,父亲是报社的编辑,薪水不多,但加在一起养活一家三口绰绰有余。
父亲带着男孩算了一卦,街边戴着墨镜的老人思索一阵,说孩子五行缺水。
于是父母给孩子起名字时加了“雨”的部首,后来图个寓意好,又加了“山”。
有山有水,到像个上天派下来度假的小仙子。
父母都很爱他,给他买爱吃的糖画,给他买漂亮的衣服,领他去公园散步…平凡的一家三口却过的很是幸福。
后来变故发生了。父亲在同事的循循善诱下碰了不该碰的东西,整天躲在房间里不知道做什么。母亲在门外哭,男孩走过去学着母亲哄他的样子,拍拍她的头,母亲一把将他抱住。
“宝贝以后要好好的…答应妈妈,要好好的,要幸福…”
十一二岁岁的小孩哪里懂这些,被妈妈抱着,他只觉得喘不上气。
后来父亲欠了一大笔钱,债主一次次找上门来,男孩已经能熟练地在父亲和对方闹起来时躲进房间,锁上门,听外面叮呤咣啷响,伴着男人的哀嚎。
父亲最开始还会在债主来闹的时候让母亲带着男孩躲起来,自己与对方抗衡。后来利息越滚越多,卖了家里的房子也还不上了。母亲受不了要带着男孩走,被父亲一把拦住。
这时候的父亲已经神志不清了,母亲哭着说要去举报他,他一把拽住母亲,拖进房里,又是一阵哭喊。
男孩坐在空旷的房子里不知所措,过了不久却见父亲慌张地跑出来,手上沾着一抹红色。
彼时的男孩已经十几岁,看到父亲手上的鲜红,立马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父亲也看见他,眼神猛地一变,露出一抹笑。
“爸带你去找妈妈好不好?”
男孩想逃,却被父亲揪住,一双大手死死的箍住自己动弹不得。
男孩哭着让父亲放过自己,说自己会听话,会乖乖的。父亲哪里管这些,连拖带拽把人塞进一台车里。车开了一路,男孩哭了一路,父亲却没有半点心软,反而恶狠狠让他小声些。
车子停住,男孩被人拽下车,踉跄着进了门。
“上海一夜”他看见大门上方的牌匾这么写,什么都懂了。
女人披着貂皮前来迎接,跟父亲说了些什么,转头看了看男孩。
“他多大?”
父亲愣了一下,思考一阵过来问男孩。
“多大了?”
“…过几天十七。”
女人皱皱眉,“不是说是的女的吗,咋还是个男娃。”
“本来是他妈,过来的时候…怪我手重了。”
女人翻了个白眼,“我们这儿收未成年很危险的。”
“这有啥,你不说谁知道。再说了,”男人微微一笑,“小孩才叫的好听。”
女人也笑了,转身去柜台拿出一沓钱递过去,男人掂了掂点点头。
“以后这孩子表现好还能每个月多赚点,你月底过来拿。”
男人顿时眉开眼笑。“谢谢姐了!”
然后转头走向男孩,瞪着他的眼睛,“好好听人家的话,钱啥时候挣够了啥时候放你出来。”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任凭男孩怎么哭怎么求,没有半点理会。
“讲完了。”
“嗯?”
结束的很突然,严浩翔听的入神,一下没反应过来。
“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
严浩翔顿了顿,轻轻地开口,
“我觉得凭那个男孩的性格,他肯定试着要跑出去吧。”
贺峻霖低头,思索了一阵。
“当然,跑过两次,第一次断的是腿,第二次躺了将近一周才醒。没人在意,反而嫌他赚不到钱。”
严浩翔俯身抹掉贺峻霖脸上的泪,贺峻霖这才意识到不知什么时候流了泪。
“麻烦严先生听我讲了这么多。”
“不麻烦,这个故事听着怪心疼的。”严浩翔笑笑,“我猜猜,后来这个男孩是不是一边掉眼泪一边给我讲故事呢?”
贺峻霖抬头看着他,没说话。
严浩翔弯腰抱住了他,怀里的人明显僵了一秒钟,又很快放松下来。
严浩翔轻轻揉揉着他的头,“我很开心你愿意跟我说这么多,谢谢。”
他能感受到肩膀一阵温热,时不时传来的小声呜咽也渐渐大声,最后终于哭出声来。
怀里的人哭的一抽一抽,严浩翔没法哄,也觉得没必要哄,就由着人放声大哭,自己则一下一下抚着他的背。
“我一直在。”
贺峻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睡着的,醒过来的时候太阳刚爬上枝头,严浩翔坐在床边看书。
“严先生…”
严浩翔合上书,“醒了?”
“嗯。”
他坐起来看着严浩翔,严浩翔察觉到目光,放下书靠了过来。
“你想怎么处理?”
“什么?”
“地下室的人。”
贺峻霖终于反应过来,低头顿了顿。
“变成这样也不是他本意…也不能杀了他。”
严浩翔摸摸他的头,“都听你的。”
“真的感谢二位的配合,这个贩毒团队我们找了很久都无果,十分感谢。”
严浩翔笑笑,“麻烦警察同志了,这位先生可能还参与了别的命案,可以调查一下。”
警察点点头,驾着车离开了。
“满意吗?”
贺峻霖从房间出来,站到严浩翔身边。
“现在真的就剩我一个人了。”
他自嘲似的开口,但确实是实话。
严浩翔把人搂进怀里,在贺峻霖耳边轻轻开口。
“这不还有我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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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灿有话说
这篇就是霖霖的身份背景啦,也算是对小严敞开心扉才会说这些话的。
有人让小严直接鲨了贺爸,但是我个人其实不太想这样。一方面这毕竟是霖霖的爸爸,怎么处置肯定也是霖霖自己决定,从故事也能看出来贺爸之前其实也是一个好父亲好丈夫,但是毒品害人,后面发生的事情也是迫不得已(没有洗白的意思)
再一个,如果贺爸真的死在了小严家,那基本可以算个故意鲨人罪,小严肯定也不想把自己和霖霖都卷到这种乱糟糟的事情里,交给警察也是比较靠谱。
最后还是要说,珍爱生命,远离毒品。
山茶花越来越糊啦,大家多点点红心蓝手,评个论我也会很开心的!!
‖纯情短道速滑×暴躁花滑男单
‖半欢脱半温情冤家对头变爱人
‖勿上升同性合法且普遍
-同样的赛场,同样的你。
/“一会儿去和短道速滑他们一块训练。”
???
贺峻霖正穿着训练服,哼着小曲考虑一会儿下训练中午去吃什么,被许赴这话轰懵了脑袋。
“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啧。”许教练不满地咂咂嘴。“友好训练,交流感情。”...
“啧。”许教练不满地咂咂嘴。“友好训练,交流感情。”
“你没事吧?”贺峻霖凑近了看他。“全宇宙的人都知道我和短道速滑那位少爷生来不合,不会吧不会吧你不会不知道吧?”
“你们马上代表国家参战了,还计较那么多干什么。”
“说实话。”
许赴犹豫了一下,弱弱地说:“其实排房间的时候,花滑和短速排到一起了……”
“呃然后,你和严浩翔住一间。”
生活多姿多味,牛马遇上人类。
贺峻霖必须强调他才是那个人类,真不是他生气,想当初他刚进国家队,第一天公开训练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练习阿克塞尔跳,果不其然轴一歪,摔了。
本来也没什么,贺峻霖自己也没觉得怎么样,虽然在这么多人面前摔了确实感觉有那么一点点丢人,训练嘛,失误是一定的,可好死不死严浩翔飘过来留下一句“呦呵,摔了啊”。
心中还没来得及扑灭的小火苗蹭一下点燃,骂骂咧咧爬起来追着人家滑过去,靠近那人身边一个完美的夹心跳……“一不小心”给了那人一巴掌。然后做作的捂住嘴,弯腰道歉赶快飘远。
后来贺峻霖才知道那个人是短道速滑里面的小少爷严浩翔,一来二去,两个人就开始打打杀杀,你推我一下我拌你一下,你藏我头盔我换你考斯滕,就算有时候两个人不在一块冰训练都非要跑到对方那膈应一下。
然后整个基地里的人都知道严浩翔贺峻霖他们俩有仇。
平心而论,贺峻霖还是挺欣赏严浩翔的,努力,上进,有实力,有事业心,帅,基地里大到运动员小到工作人员都对他芳心暗许,排除一切贺峻霖也很喜欢他,可惜好好一帅哥张了张嘴。
太可惜了,贺峻霖训练出门没带饭卡都没这么可惜过。
“和贺峻霖一块训练?!”严浩翔听见陈徵的话眉头狠狠地一跳。
“是和花滑……”
严浩翔像是看傻子一样撇了陈徵一眼:“有什么区别吗?”
陈徵推了严浩翔脑袋一把,恨铁不成钢地问:“我就不理解了,小贺哪里惹到你了,人家小贺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整个基地没有一个不喜欢他的,怎么就到你这跟他上辈子抛了你坟一样和他对着干……”
“嗯嗯嗯啊啊啊你说的都对。”
孺子不可教也!
“我跟你说严浩翔,一会儿训练你必须好好对待人家小贺知道吗?你们以后……呃,你们以后可是要一块去为国争光的!”
“以后要去干什么?”严浩翔察觉到他教练的闪烁其词,追问道。
“没什么,总而言之,你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你们都是祖国的栋梁之才,你们要齐心协力战胜对手……”
“谢邀,我是短道速滑,他是花样滑冰,我们不一样。”说完这话严浩翔拎着自己的冰刀头也不回地向训练场飞奔而去。
救命了,再听教练叨叨一会儿他都该说让他和贺峻霖去结婚了。
贺峻霖到训练场的时候严浩翔他们队已经在做准备活动了,本来今天轮到他们花滑应该在速度滑冰的大场练习,谁知道速度滑冰那边突然测试,花滑只能和短速挤一个场子。
冰上已经放好了短道速滑要用的指示物,花滑就在里面围出来的区域练习。贺峻霖来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准备活动,穿上冰鞋先队友门一步上冰。
偌大的场地只有贺峻霖一个人,看看周围进度他应该可以滑一遍《涅槃》。
《涅槃》不作为表演曲目登上赛场,背景音乐是他拜托他那个做音乐的表弟帮他编出来的一首曲子,节奏时快时慢,动作也是许赴和贺峻霖自己编出来的,只是作为赛前练习,里面涵盖了几乎所有的花滑技巧,整首曲子又长又难,贺峻霖喜欢在赛前过一遍《涅槃》,算是复习。
贺峻霖今天穿的考斯滕上面充满了国风元素,从领口到后腰画了一只凤凰,又在袖口和小腹附近画出几片火焰,所以他在旋转的时候还真像是一只涅槃重生的凤凰。
其余运动员还在做准备活动,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鼓声,一只孤傲的凤凰腾飞在冰面之上。
场地周围出现了大大小小吸气的惊异声,无论男女都发出了赞叹。
严浩翔正弯腰穿冰鞋,突然的音乐和人群的骚乱并没有让他太过于注意,直到队友使劲拽了拽他。
“翔哥翔哥,快看!”
严浩翔一抬头贺峻霖旋转的身影就闯入他的视野,修长的双腿抬起落下,考斯滕勾勒出贺峻霖纤细的腰,还有漂亮的天鹅颈和细长的手,最吸引严浩翔的,是那双微微眯起的桃花眼。
勾人的很。
一股热流顺着尾骨直冲大脑,严浩翔几乎是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怎么……之前没发现他这么漂亮的。
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却发现哪里都是贺峻霖的身影。
真的是……要了命了。
严浩翔上冰之后脑海里还想着那抹身影,连教练吹哨都没来得及反应,陈徵瞪了他一眼,让他跟着下一组,严浩翔还没来得及说话,陈徵就去看刚才的队友了,刚想滑走就听见背后传来声音。
“呦,没想到我们严哥还能走神。”
嬉皮笑脸,阴阳怪气。严浩翔心中的那一点点悸动马上被他打碎,扭头给他翻了一个白眼。
“要你管。”
贺峻霖突然装作一副委屈的样子,茶气冲天地尖着嗓音说道:“你这么凶干什么,我们毕竟都是同事……还要一块去比赛……”
严浩翔听他这声音猛地一个冷颤:“我靠,贺峻霖你有病……”
“严浩翔!”
一偏头就是陈徵黑下来的脸色,贺峻霖那样子显然就是早就看到他的模样,严浩翔不可置信地看着贺峻霖。
不是吧?玩儿阴的?
或许是看见了贺峻霖和严浩翔站在一起怕出什么事,许赴也赶快过来,刚看见许教练人影,严浩翔也不顾陈徵就在身边,也学贺峻霖掐着嗓子说话。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小贺哥哥不会生气吧?小贺哥哥肯定是生气的,不然刚刚也不会骂我了……”
说罢,还装模作样地揉揉眼睛,一副被欺负得惨的模样。
好一碗茶。
没关系,相互膈应,不亏。
被教练恨铁不成钢地训骂五分钟,等到两位教练走远严浩翔和贺峻霖才缓缓吐出一口气,然后看了对方一眼。
哼。
“冬奥准备好了吗?听说泡菜国那边派大佬来。”贺峻霖淡淡地问。
“不就是小动作多成鸡毛的黄达星吗?”严浩翔有些不屑。“小爷我势在必得。”
还是一如既往的傲气,贺峻霖低头笑了笑:“那祝你一切顺利。”
“你呢?”
“我?”贺峻霖歪头。“准备夺金。”
严浩翔倒是有些意外:“这次怎么这么冒进,樱花国和最北国还有劲敌呢。”
“你该不会……”严浩翔突然想起前几日看见贺峻霖在练4A。“要玩儿4A吧。”
贺峻霖听他这话倒是一脸莫名的看着他:“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关心?”
严浩翔被他有些暧昧的话弄的脸热,不自然的躲开贺峻霖投过来的视线没再说话。
“冬奥快开始了。”严浩翔看着远处冰上的队友们喃喃。
他们都已经等了四年,甚至更多,无数个为了梦想拼搏的日日夜夜,无数个期盼夺冠训练的岁岁年年,训练受伤的疼痛贯穿了每个夜晚,汗水浇灌的冰雪覆盖了多少座雪山,不变的是一如当初的内心。
“属于我们的舞台快来了。”
严浩翔看见屋子里面收拾东西的人僵在了进门处。
“贺峻霖?”
贺峻霖慢慢吞吞的转身,有些疑惑地望着他,假装忽略那人迅速变红的耳尖和快速眨动的双睫,揉了揉自己有些不自然的脸,冲严浩翔招招手:“在门口站着干吗?进来啊。”
严浩翔脑海里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前几天贺峻霖在训练场跳《涅槃》的场景,眼前又不住出现他纤细的腰……
真是,太不正常了。
两个人僵持了十多秒,严浩翔才有些僵硬地走进屋,找到属于自己的床——和贺峻霖的床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米。
严浩翔简直觉得自己是个变态,脑子里竟然出现了一些不该有的东西,更不应该的是,脑海里的对象竟然是自己的死对头。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越来越红的脸莫名其妙,还很贴心的问了一句:“你最近是火气太旺吗?需要降降火吗?”
严浩翔没说话,只是看了贺峻霖一眼,然后开始整理衣物,可贺峻霖分明觉得那眼神是有几分哀怨在里面的。
晚上是开幕式,回到房间已经十一点多,刚洗完澡,贺峻霖拉开窗帘看外面对面楼的灯火阑珊,严浩翔正在洗澡,突然门被敲响。
“嘿,霖!我们可以互换徽章吗?”打开门贺峻霖才认出来是漂亮国的戴蒙。贺峻霖参加的第一场国际性赛事就遇到了戴蒙,是对手更是朋友。
戴蒙似乎汉语更好了一些,磕磕绊绊语序不搭贺峻霖竟然可以听懂。“当然可以,我去给你拿,进来坐坐吧。”
戴蒙比贺峻霖大了四岁,今年二十四了,整个青少年时代就在冰面上摸爬滚打,受过的伤数不胜数,他是上届冬奥会男单花滑的冠军,贺峻霖依稀记得,戴蒙夺冠后哭的喘不上来气。
“霖!你的训练很好吗?这一次有没有信念打击我呢?”
贺峻霖哭笑不得地听着戴蒙奇怪的汉语,得亏是老朋友,要不然还真听不明白。
“一直在努力训练,有信心超过你。”
戴蒙咂咂嘴,还没等说话,就看见一个人从卫生间围着浴巾出来。天生开朗的戴蒙先生不愿意错过交朋友的机会,一脸灿烂的走过去和严浩翔握手。
“你好朋友,我叫戴蒙,是漂亮国的花滑队员,也是贺的男朋友。”
一语落下,两个人都傻了。
贺峻霖刚从背包里翻出徽章起身打算和戴蒙交换,结果被戴蒙这话雷的外焦里嫩。
内心骂了戴蒙的汉语老师无数遍,赶快走到两个人面前,看了看被吓傻的严浩翔和马上要交到新朋友的戴蒙默默扶额。
“呃不是,戴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俩认识很久了,他汉语不太好说的话可能不太正常,你别在意……”
严浩翔好像也缓过来了,慢半拍地握住戴蒙的手:“Hello,Mr.Dimon,I'mfromChinaMen'sshorttrackspeedskating,youcancallmeYan.”
交换了徽章戴蒙要回去洗澡了,临走之前严浩翔拦住戴蒙,把自己的徽章也给了他。
“哇!严!你真是个大好人!这样子我有两个华国徽章了,我的队友们会羡慕坏掉的!”热情地拥抱了一下严浩翔,随即从兜里摸来摸去又翻出了一个徽章。“这个是我多拿的一个,送给你!”
严浩翔笑着接受了小徽章。
走廊里似乎还能听见戴蒙兴奋的嚎叫,房间里两个人无奈的相视一笑。
“他很可爱。”严浩翔说。
“对啊。”贺峻霖回答他。“可是他参加完这次冬奥会就要退役了。”
“什么?”严浩翔有些疑惑。“他的年纪还不算太大啊。”
贺峻霖叹了一口气:“是啊,可是这几年高强度的训练给他造成了很大伤害,他的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本来今年他都不应该来,可是他抱着他的教练哭了很久,说再给他一次机会。”
“我在食堂看见他的朋友了,是双人花滑的,他说戴蒙这次就是想来华国看看,很大概率是得不到奖牌,还说戴蒙已经打算回国当教练了。”
贺峻霖揉了揉最近总是不舒服的腰,又叹了一口气。
严浩翔察觉到他的动作,挪了挪离贺峻霖近一点。
温热的双手覆上贺峻霖的腰,匀着力地按摩起来。
“你躺下,我给你揉揉。”
贺峻霖刚想拒绝就被严浩翔不由分说地推到床上,从腰到肩胛骨一点一点地按揉。
“明天你还要比赛呢,别伺候我了。”贺峻霖有些脸热,把头埋到被子里闷闷地说。
严浩翔动作没停,温声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身体不舒服,给你按摩按摩,省的到比赛那天影响发挥。”
“都说咱们俩是死对头,这要是被他们看见了可怎么办。”
严浩翔听这话笑了笑。“也没想和你闹得死去活来的。”
“我也是。”
严浩翔突然想到很久之前他的队友问他是不是喜欢贺峻霖,当时他惊的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还说他这辈子都和贺峻霖不共戴天,他队友见他这样说了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可是我们都觉得你和贺峻霖像一对儿哎,只有你们俩自己以为你们是死对头好不好。”
严浩翔好像还记得另外一个队友说他俩肯定吵着吵着就吵出感情来……
手臂突然被人拽了拽,贺峻霖翻了个身弄掉他的手,含糊不清地说:“睡觉了,明天你还要去比赛。”
不知道怎么想的严浩翔突然看着贺峻霖轻声开口:“明天来看我比赛吧。”
过了许久贺峻霖才回应。
第二天晚上七点是短道速滑男子1000米小组预赛,严浩翔早早就去休息室准备,贺峻霖到的时候严浩翔已经准备进场了。
“对不起啊我迟到了,刚下训练。”贺峻霖一路小跑过来,带着口罩有点喘不上来气。
“没事,我还没上场呢,你是不是还没吃饭啊?”严浩翔看着他累的呼哧呼哧的赶紧上前扶住他。
“还没,等一会儿再吃吧。”贺峻霖抬头看着他。“赶紧进场吧,我在陈教练那边等你。”
“好,我是第三组,你赶紧记着吃饭啊,听见没。”再三催促严浩翔才转身离开,队友们挤眉弄眼地看着他。
“呦呦呦,翔哥有情况啊。”
“别瞎说!”严浩翔给他一拳。“还没呢。”
身边的人暧昧的“吁”了几声,见严浩翔没有反驳叫的更大声。
小组决赛华国队这边一共进了三个,没休息几分钟很快就是半决赛,严浩翔抽空看了贺峻霖一眼,见那人对他做口型“吃了”才放心比了一个OK。
第一场半决赛一个队友很不幸被泡菜国的对手小动作,华国队没有成绩,泡菜国犯规出局。
三个人就剩下两个,也许是高速摄像头过于清晰,剩下的泡菜国人没再动手动脚,严浩翔和队友直接杀进决赛。
刚下冰就看见了贺峻霖。
“太厉害了。”那人眼睛笑弯了,走过来给他了一个拥抱。
陈徵走过来鼓励他和另外一个进决赛的队友,告诉他们小心其他人,不要发生身体接触,贺峻霖就站在旁边给他擦汗。
“加油,等你拿冠军。”
严浩翔无疑是一匹黑马,上届冬奥会是第一次参加冬奥拿了一枚铜牌,这些年他的进步大家都看在眼里,之前还有人制作出这届短道速滑1000米冠军分析,严浩翔就是得主。
枪响,比赛开始。
“华国选手严浩翔开局抢占第一位,香柏油国选手位居第二,华国选手霍渊和香水国选手位居第三第四。”
“好的第一圈结束,香柏油选手想要超过严浩翔但是没有成功……哎呀!霍渊现在赶上来位居第二位!”
“第三圈开始严浩翔渐渐拉开距离!霍渊位居第二和严浩翔差了一个身位!看来我们华国的选手真是气势汹汹啊!第四圈开始……”
……
“最后一圈!如果不出意外我们华国两位选手双双拿奖!最后一个弯道不要着急……稳住!撞线!夺冠了!华国选手严浩翔拿下华国队在本次冬奥会的第二枚金牌!我们同样祝贺华国选手霍渊拿下第一枚银牌!”
严浩翔过线之后直冲贺峻霖滑去,无视队友教练们张开的双臂径直搂住贺峻霖。
“很棒很棒很棒太棒了你知道吗!!!!”贺峻霖抱着他几乎要尖叫出声,摄像头也跟着严浩翔过来,大屏幕上出现了两个人相拥的样子。
“我是金牌!”严浩翔起身看着贺峻霖,发现贺峻霖整个人都跪在防护垫上。“贺峻霖!我是冠军!”
“你是冠军!”
第二次参加冬奥会直接摘金,数年的努力终于有了回报,国旗披在身上随着滑冰带出来的风飘扬,每个人都热泪盈眶。
两面红旗升起,脖子上的奖牌被赋予了最真挚的意义。
晚上回到房间贺峻霖格外兴奋,严浩翔也沉浸在夺冠的喜悦中,两个人又闹了一会儿才慢慢平静下来。
“你还有场接力吧?”
“嗯,3000米接力。”
贺峻霖翻身起来,眼睛亮亮的:“有信心吗?”
“还可以,今天夺冠给我不少信心。”严浩翔没动,躺在床上也看着他。
贺峻霖点点头,突然想到什么好玩儿的事,起来翻出手机:“你看,现在大家在磕咱们俩的cp。”
严浩翔定睛一看,黑体加粗的标题醒目又震撼。
拽哥短道速滑×绝美花滑男单,是谁又疯了
:之前他俩一块上节目的时候我就开始了!冤家爱人的氛围谁不喜欢呜呜呜呜
:翔哥夺冠之后第一个抱的就是贺儿,awslawsl
:救命啊我一直以为我的翔霖是北极圈,终于见到组织了我的天啊啊啊啊啊
:两位快结婚!!
严浩翔慢慢的眨了眨眼,用余光看脸变的红红的贺峻霖。
“贺峻霖……”
“我是说,如果。”严浩翔顿了顿。“如果我再拿一个金牌,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儿吗?”
贺峻霖想了几秒,然后眉眼弯弯的笑了:“我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
“如果我花滑夺冠,我就答应你。”
花滑在冬奥赛程的最后几天,华国队短道速滑3000米接力夺冠,严浩翔已经获得两枚金牌,华国队其他项目也陆陆续续有人得奖得积分。
贺峻霖比赛那天他没让严浩翔过来,他说容易影响他发挥。
其他国家的运动员们果然来势汹汹,贺峻霖抽签排在第十一位,在他之前来自樱花国的运动员霸占第一六轮。
戴蒙排在第九位上场,三周跳后一个趔趄让他排在排名榜第二位,如果戴蒙没受伤,他应该是排在第一的。
终于轮到贺峻霖上场。
这次他选择了非常国风的曲子,是柔中带刚,刚中带柔的《千里冰封》。
旋转、跳跃、一步步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在音乐的最高潮,一个完美的4A引起现场或是直播前的所有人的欢呼。
严浩翔在休息区为贺峻霖大力鼓掌,许赴激动的死命拽着严浩翔的衣服。
泼墨式考斯滕随着贺峻霖的旋转飞跃,衬托着冰面,好像不似是一场比赛,而像是跨越千年的万里江山连地拔起……
随着致敬动作的完成现场所有人几乎是知道了结果,贺峻霖花滑的完成度惊人的高,更何况加上高难度的动作和完美的表情,冠军花落谁家已经不言而喻。
贺峻霖夺冠了。
在他的十九岁,拿下了人生中第一块奥运金牌。
领奖过后贺峻霖滑到赛场中央,在全世界面前亲吻了冰面,是舞台,更是战场。
贺峻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接受大家的祝贺和拥抱,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换上衣服,不知道严浩翔是什么时候到的休息区。
手里被塞了一杯热水,看着严浩翔的脸贺峻霖突然有些想哭。
“有点……不真实。”贺峻霖顿了顿。“我感觉我的灵魂还留在冰上。”
严浩翔噗嗤一下笑出声,摸了摸贺峻霖的头。
“这有什么不真实的呢?”严浩翔握住贺峻霖的双手,下一位运动员正在比赛,周围都是昏暗的,只有光束跟着运动员在走。
贺峻霖坐在椅子上恍恍惚惚,严浩翔就蹲在地上握着贺峻霖的双手轻轻按揉,仰着头看他。
贺峻霖笑了一下,双手环住严浩翔的脖颈,放松下来把自己全部的重量交给他。
“我答应你。”
“我说我喜欢你。”
贺峻霖的脸上还带着妆,眼角画了蓝银色的泪妆,亮晶晶的。严浩翔有些郁闷,明明是想自己先表白的。
“我也喜欢你。”
吻冰之后,应该吻你。
END.
关于冬奥会的内容我也不是很了解大家随便看看,冬奥会的时候我在上网课,只是挑着得牌赛事看的,甚至有些也没看完,大家看个热闹就好了。
红心蓝手都是爱
这是...狼崽一秒变狼王??
咱不懂就问,这是同一个人咩???(/(°∞°)\)
爱豆翔&站哥贺
某天下午,贺峻霖因为某些事情出门了,家里就留下严浩翔一个人。打了好几盘游戏都快到饭点了贺峻霖还没有回来,严浩翔索性关了游戏百无聊赖。在床上翻滚了几下,严浩翔打开手机,点开了直播键。
【卧槽,没看错吧,严浩翔开直播了?】
【今天这个日子足以载入史册!严浩翔第一次开直播诶!】
【啊啊啊啊,哥哥是在自己家里吧!好帅好帅啊!】
严浩翔本来也是无聊,所以想试一试直播,结果他还没说话,屏幕上滚动的弹幕让他中了禁...
“大家下午好!我是严浩翔。”
【啊啊啊啊低音炮迷死人了啊!我没了我没了!】
【艹,我现在躺在床上像条蛆一样扭来扭去啊啊啊啊!】
【前面的姐妹麻烦监控拆一下谢谢…】
严浩翔看着飞快滚动的弹幕瞬间有些手足无措,第一次直播他也不知道该干什么…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今天有点无聊,所以来和大家说说话…”
【说!说个五块钱的!】
【我希望哥哥每天无聊!】
【哥哥现在在干嘛?】
【只有我一个人想看八月老师么…】
【前面的姐妹是严浩翔假粉吧,请你出去,我也想看…】
严浩翔读着弹幕,笑了笑,“我现在…一个人在家…好孤单啊…”
【难怪哥哥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哈哈哈】
【楼上姐妹真相了!】
【原来这就是哥哥开直播的真正原因啊…】
【呼叫八月老师!】
“严浩翔!”贺峻霖站在玄关处,心情好地一边脱鞋一边喊人。结果发现平时他一到家就迫不及待迎上来的大狗勾一反常态并没有出现,贺峻霖感觉有些奇怪,“严浩翔我回来了!严浩翔!翔宝!”
还是没有人回应,估计这人又在王者峡谷醉生梦死,贺峻霖直接上了二楼打开房间门。“老公,怎么喊你你都不应我啊!”
贺峻霖打开门的这一刹那,这世界上有几万人呼吸停滞了一会儿,严浩翔也被贺峻霖开口的称呼给吓了一跳,平时只有在特定场合才能逼这人喊出来的称呼今天就这么轻易地出了口,严浩翔感觉自己气血上涌,但理智提醒他自己还在直播,于是他对着手机说了句“稍等”,就大步向贺峻霖走过去。
【艹,我听到了什么!】
【妈呀,八月老师声音也太好听了吧!】
【说实话我感觉严浩翔会变脸,刚才一听到八月老师的声音一秒精神啊!】
【翔哥,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翔哥是不是现在很后悔自己开了直播!】
【这声老公我可以听一万遍啊!我in了!】
贺峻霖一开门就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今天谈事情特别顺利,所以严浩翔凑上来的吻贺峻霖也没有躲开。被人拉着亲得七荤八素,贺峻霖眼角红红,但也大大方方地勾住了严浩翔的脖子,“想我了吗?”听到贺峻霖难得撒娇的严浩翔显然非常受用,也配合地嘟了嘟嘴,“想死你了…今天下午我一个人好无聊的…”
弹幕已经疯了,
【冷冷的狗粮在脸上胡乱地拍…】
【我是听到严浩翔撒娇了嘛…】
【艹,我男神撒娇了…】
【啊啊啊啊啊啊妈妈啊,我不行了,严浩翔和八月老师有超话嘛?】
【楼上是2G嘛,指路翔霖超话!】
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的样子,觉得可爱,上手薅了薅严浩翔的头发,“好啦好啦,让你受委屈了啦…”
“嗯,霖霖要补偿我!”严浩翔又作势亲了上去,完全忘记了自己还在直播的这档子事儿。
【啊啊啊啊,我脑子里全都是黄色废料了!】
【啊只听声音好不过瘾啊,男神给我们也看看怎么补偿吧!】
【艹,我把床搬过来了!】
【严浩翔高冷人设崩塌热搜警告,啊啊啊这是什么绝世撒娇精啊!】
【绝美爱情,我先哭为敬!】
两个人亲得一时情动,箭在弦上之际,严浩翔突然猛拍了一下脑袋,骂了句shit。“怎么了?”贺峻霖一脸疑惑…“我还在直播…”现在轮到贺峻霖骂shit了,脸刷得红了个彻底,就把严浩翔推了出去。
【啊啊啊当我们不存在吧哥哥,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我看不见我听不见,两位继续!】
【不要停啊不要停!】
严浩翔整理了一下衣服坐回了手机前,不自然地咳了一声,“刚才去处理了一些事情…”
【严浩翔你脸红了!】
【楼上你号没了!】
【想看八月老师!】
【给我们看看吧哥哥!】
【一人血书!】
………
【615816人血书!】
【不来不知道自己去把人拉过来嘛,还用教?】
【我不管,严浩翔,撒娇无效,快把八月拉过来!】
【今天能看到八月我就手抄所有弹幕的id】
【严浩翔,上啊!不上不是男人!】
很好,被刺激到了,谢谢!严浩翔在弹幕的恐吓下,直接大步走到了床边,把床上的小兔子捞起来,抱到自己的腿上,继续直播。因为体型差和力量的悬殊,贺峻霖挣扎了几下也懒得动了,准备大义凛然接受公开处刑。
“哎呀,我才回家,头发都乱糟糟的,上镜不好看…”贺峻霖脸红红地嘟嘟囔囔。
“你最好看了,你全世界最好看!”严浩翔也没管直播,直接亲上了怀里人粉粉的耳垂,感受到了怀中人身体的轻颤,当然还收获了,小辣椒的“爱抚”。
【cnm,这是我能看的嘛?】
【靠,我要是得了糖尿病,两位没有一位是无辜的!】
【八月真的好好看啊!我是严浩翔的唯粉,很好,我宣布我现在是CP粉了!】
【渴死我了渴死我了渴死我了,我不活了我不活了】
【我可以我不行我原地打滚我直接升天!】
看着跳动飞快的弹幕,贺峻霖更加不好意思了,再加上自己腰上某双一直不怎么安分的手,贺峻霖感觉自己现在像是在被火烧着。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头发,“大家别看我,就看严浩翔吧…”
【八月老师好可爱啊!】
【不想看严浩翔,只想看你!】
【想和严浩翔抢八月了!】
贺峻霖看着友好的弹幕,紧张的情绪也瞬间消失了大半,“大家别叫我八月老师啦,叫我霖霖就行!”
【啊啊啊啊霖霖!】
【霖霖霖霖霖霖霖霖霖霖霖霖!】
【太可爱了,霖霖妈妈爱你!】
还在贺峻霖背上温存的严浩翔一秒清醒,怎么回事?他这可不愿意啊!“不行,不能喊霖霖,这个只能我喊!你们不准喊!”严浩翔一秒炸毛,怒火眼中烧,霖霖这个是她们想喊就能喊的嘛,他同意了嘛?
【他醋了他醋了他醋了他醋了!】
【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他急了!】
【哈哈哈哈我好喜欢看严浩翔吃醋啊哈哈哈,这哪是什么高岭之花!】
【翔哥,今晚吃饺子吧!】
贺峻霖现在就是尴尬至极,赶紧捏了捏醋味乱飘的某人以示道歉,又赶紧给自己找补。“那大家叫我小贺吧!”
【叫你贺儿吧!】
【这个名字不错,和老师一样可爱!】
【我就要喊霖霖!霖霖霖霖霖霖霖!】
【严王警告!前面姐妹怕是活不过明天了!祝你抢不到演唱会的票,只有我能抢到!】
【啊啊啊好甜啊真的!】
【哥哥什么时候开演唱会啊?】
【对啊,哥哥休息好了么?想看新鲜的哥哥!】
【严浩翔,别生气了,出来回答问题!】
“她们问你问题呢!”知道自己把人惹毛了,贺峻霖只好轻声细语地哄,但严浩翔又一副“我生气了,哄不好”的那种表情,贺峻霖扶额最后凑到他脸颊边亲了一口,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声,“不生气了嘛”。、
自己心尖上的人难得主动还难得撒娇,严浩翔岂还有继续置气的道理?按住企图逃跑的小兔子,严浩翔终于把目光集中回了直播屏幕上。
“新专辑已经在制作了!演唱会也会开始安排了!”
严浩翔终于恢复正常,贺峻霖也暗暗松了一口气,“悄悄告诉大家哦,新歌很好听的!大家可以开始期待了!还有演唱会,大家到时候一定要来哦!“
【好羡慕贺儿啊,可以听抢先版!】
【新歌,演唱会!安排!】
【那是不是又可以看八月的神图了!期待子!】
【啊啊啊啊啊,我好开心啊!】
“这次应该也会在重庆开三场演唱会,新歌也会在重庆首唱。“严浩翔开了口。
【啊啊啊今天也是羡慕重庆人民的一天!“
【我好期待啊真的!】
“看你表现咯…”严浩翔摸了摸兔脑袋,朝贺峻霖眨了眨眼,看着怀里人吃瘪的表情,心情大好,刚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
【什么表现,展开说说呢…】
【救命命啊,我不行了,真的要得糖尿病了!】
【艹,是午夜场嘛,是午夜场吧!】
【生活突然有了奔头,期待翔哥的演唱会,也期待八月的神图!】
【想问贺儿,和严浩翔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呀?】
【附议附议!】
【前方大型屠狗现场警告!】
【小板凳坐好了,外卖到了,流量够,两位尽管说!】
【我天真秀…】
【严浩翔:爷冲了!也就是要让全世界知道我们霖霖是最好的!】
【这是杀狗现场吧…】
【耙耳朵是你吧,严浩翔!】
【我的嘴角已经和太阳肩并肩了!】
“那你呢,霖霖你说说…”严浩翔一脸期待地看着贺峻霖,只差没摇尾巴了。
【想听贺儿说!】
【我感觉肯定有很多故事!】
【流量够!尽管说!】
贺峻霖沉思了一会儿,眨巴眨巴眼睛,“各位,说实话…我有种被骗了的感觉…”
【您展开说说?】
【严浩翔心里一万只草泥马飞奔过去…】
【hearhear!】
“他是我爱豆的时候,我感觉这人啊…帅酷拽…舞台王者啊…魅力四射啊…其实,都是假象~“贺峻霖一说到这个话题就来劲了。严浩翔也不恼,笑着看贺峻霖能说出什么来。
“告诉你们啊,他就是超级无敌撒娇大王和粘人精,啧啧啧,烦得很…“
【。。。。。。】
【谢谢,有被秀到!】
【我为什么要白白等着被屠…】
【天空有些暗了暗的刚刚好,我难过的样子就没人看到…】
【说实话,我也想被烦烦呢…】
“真的!“贺峻霖看弹幕不相信他有些急了,”你们可不要被表象迷惑了!相信我啊各位!“
【……………】
【我今天到底是为什么要点开这个直播?】
【今晚不上个热搜对不起我受伤的心了…】
【我被秀到了,要严浩翔发新歌才能好…】
“说真的…大家帮我劝劝他回去工作吧…每天在家里…无业游民一个…看腻了…“贺峻霖装作一副嫌弃的样子。
【我做不得声…】
【我…祝福…】
【这是嫌弃吗?这是在秀吧,是吧?】
直播一关,严浩翔就迫不及待把人压在床上,狠狠地吸取贺峻霖嘴里的香甜,贺峻霖的反抗也最终成为了软软糯糯地细语。
“霖霖,你再喊我一次那个称呼呗…”
“什么称呼?”
“就你回来时候喊我的那个…”
严浩翔一脸期待,甚至闭上了眼睛准备欣赏,结果背上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做饭去!”
吃瘪的人嘟了嘟嘴,也只好起身,往厨房走,没办法,自己的人,宠着呗,还能咋地?还敢咋地…
看着严浩翔一副小媳妇儿的样子,贺峻霖心情大好,躺在床上摆出大爷的姿势,“老公,做好吃点哈…做的好吃,有赏!”
“艹,你干嘛,做饭去啊!”
“贺大人,我直接领赏吧…”
本来这是准备的500fo福利,没想到我休息一个星期考完德语回来已经将近700fo了,只能拜托大家凑合着看了。
真的真的非常感谢大家对《拐个爱豆当老公》的喜欢,虽然自己觉得还是不够好,但我也确实看到了自己的更多可能性。
谢谢每一份喜欢,会继续努力做好的!
英语老师严&政治老师贺
私设!无女化!像老婆这样的词都是顺口!
高一四班的英语老师和政治老师是一对儿是众所周知的事。
午自习的铃声响了,高一四班的学生们纷纷回到教室等着他们向来准时的英语老师来驻班。
滴答滴答滴答……
墙上时钟的秒针一圈一圈走着,走了十圈,同学们还不见他们帅气的英语老师。
“严浩翔怎么还不来啊,要不课代表去找一下?”(虽然直接叫老师的名字不太礼貌,但我和一些同学都是在老师不在的时候直接叫老师名字的,这样子写比较真实。)
“去吗?我去了昂。”英语课代表离开座位,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因为有人说:“诶,...
“去吗?我去了昂。”英语课代表离开座位,刚走到门口就停下了脚步。因为有人说:“诶,别呀,我们在教室嗨多好啊。”
“到底去不去?”
就在课代表纠结的时候,严浩翔抱着一沓试卷出现在了教室门口,直接和课代表来了个对视。
“你站在这儿干嘛呢?”
课代表边回座位边说:“十分钟过去了,你不是没来吗,我刚想去找你来着。”
“今天中午我们写一张试卷,听力、阅读理解A篇、作文不写。”布置完内容,严浩翔把试卷交给课代表说:“发下去。”
午自习下课,严浩翔跟课代表说完今天的作业后,课代表问:“你今天为什么来这么晚?平时不是很准时的吗?”
“今天我老婆生日,中午亲自给他做了顿饭,陪他吃完才来的。”严浩翔一提到贺峻霖,嘴角总是下不去。
“今天下午第一节的政治课你们给我老实点儿,别把我老婆弄生气了,听见没?”
“遵命老板!”
严浩翔满意地点点头,插着兜离开了教室。确认严浩翔走远了,课代表对同学们说:“今天是贺峻霖的生日,严浩翔让我们下午第一节课老实点儿。”
“今天是贺峻霖的生日啊,哪不得给他个惊喜。”政治课代表说道。
“来来来,今天中午不睡觉了好吧,画黑板,反正政治课用不到黑板。”
政治课代表带头,在黑板上写下“严浩翔老婆生日快乐”几个大字。为了板面不那么空旷,班里两位艺术生还画了严浩翔和贺峻霖在黑板上,边上加了一行字“你俩要永远恩恩爱爱”。
贺峻霖习惯早三分钟进教室,他一只脚刚迈进教室门,一支生日快乐歌就响起了。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贺老师生日快乐!”是学生们的大合唱。
贺峻霖把政治书放到讲台上,看到了黑板上的画和祝福语,说不感动是假的。
“谢谢大家,你……你们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贺峻霖把整面黑板拍了下来。
“严浩翔说的!”英语课代表说道。
感动归感动,课还是要上的。
上课铃一响,贺峻霖准时上课。下课铃一响,贺峻霖同样准时下课。他准备离开教室去英语组办公室找严浩翔,但是被人叫住了。
“贺老师,您还没留政治作业呢。”班里总有那么一个欠收拾的人。
听到这个人的话,其他人都一副要扒了他的样子,各个都咬牙切齿的。
“啊?今天没有作业,如果你想写的话我这里刚好有一本练习册,拿去写吧,价钱后面有标,明天把钱给我就好。”说完贺峻霖就离开了教室,没有什么比严浩翔更重要
贺峻霖的话让半个班的人都跳了起来,嘴里喊着:“贺老师万岁。”当然也有人喊:“严浩翔老婆万岁。”
贺峻霖发了一条朋友圈。
感谢同学们的祝福,我俩也要恩恩爱爱@YAN
配图是同学们画的黑板和他与严浩翔的合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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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有惊喜!
#古老又不失经典之破镜重圆梗
#黑暗料理吃播贺×追夫路漫漫严
#有私设文笔渣
#上升真人会被饭盅盅敲爆脑壳
严浩翔趁着贺峻霖直播收尾的功夫,以借用厕所为由悄悄把房间格局摸了个透。
三室一厅,一间主卧一间客卧一间杂物房,客卧被改造成小书房,地板上铺着大块羊绒地毯,窗口还安了个浅绿色吊篮藤椅。
贺峻霖喜欢盘腿窝在上头晃荡。
“这东西我喜欢,以后放在阳台还能晒太阳。”这是贺峻霖高中时期就拥有的执念,看见一回就向严浩翔念叨一次。
地面七零八落散着几本小说,...
地面七零八落散着几本小说,严浩翔似乎能想象到抱着书本发呆而后窝在毛茸茸地毯里打瞌睡的贺峻霖。
纵观里外,严浩翔不得不接受只有主卧一张床的事实。
贺儿睡觉喜欢抱着东西,万一一个翻身钻进这人怀里怎么办?这人君不君子?安不安分?喜欢男的女的?半夜被哼唧着蹭上来的奶团子抱住能坐怀不乱吗?
设身处地代入一下,严浩翔觉得自己忍不住。
满打满算两年热恋六年分离,唯一一次同床是上回贺峻霖烧到迷糊,带着滚烫体温使劲往他身上贴的样子让严浩翔记忆深刻。
以至于在地下车库待了一个小时都没离开的想法。
“那老朋友怎么回事啊,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怨不得张真源八卦,严浩翔看贺峻霖的眼神,直播间网友体会不到,他还能不清楚吗。
贺峻霖对火锅有多专注,严浩翔对贺峻霖就有多在意。
“高中一个班,同学会那次碰上的。”贺峻霖不咸不淡给了官方回答,伸个懒腰挣扎着从沙发爬起来,决定去厨房洗锅子。
“同学会?!”张真源来了劲道,抄起碗筷就往贺峻霖身边蹭,“我看他长得不错啊,这是有深入发展意向?”
“果然谁都逃不过藕断丝连的同学会。”
“我是不是出现的不是时候坏了你们好事?”
“我们家小贺可算开窍了。”
张真源在一旁碎碎念不停,贺峻霖没辙,反复强调只是‘普通朋友’无果,把打满泡沫的锅子往张真源手里一丢便头也不回的跑下楼扔垃圾。
两人怎么着也算半个合作伙伴,有时候直播晚了睡一起也是常有的事,卫生间的小抽屉里也备着好几份洗漱套装。
但没想到今晚借住的人格外多。
比如去而复返的严浩翔。
“我……我钥匙好像落在你家了……”
贺峻霖站在门口满脸警惕,刚洗完澡出来的张真源倒是热情,推搡着把严浩翔迎进家门,又是搬茶几又是掀沙发,折腾半晌也没找到严浩翔口中的钥匙串。
钥匙不是重点,重点是两人身上的睡衣。
丝质滑料,一黑一灰,领边袖角都压着白线做装饰,松松垮垮的小V领处锁骨若隐若现。
妈的,还是情侣款。
“那我……”严浩翔思考怎么措辞才能既委婉又让留宿变得没那么刻意,贺峻霖却先一步掏出手机翻阅。
“最近一家五星级酒店距离这里只有一公里,预定信息显示还有房间,你可以去凑合一晚。”
“或者我给你介绍个开锁师傅,24小时全天营业随叫随到。”
话说到这份上,严浩翔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张真源看着严浩翔嘴角不明缘由的抽动忍俊不禁,最后以“男孩子晚上出门在外独自一人不安全”为由说服贺峻霖把人留下。
严浩翔:从未见过如此清新脱俗的绿茶,大家都是借住凭什么你一副男主人架势,以退为进搁这儿宣示主权呢?
张真源:小贺贺,过了这村没这店,哥帮你把爱情留下,剩下的自己把握,争取早日本垒打!
“我就一张床睡不下三个人。”贺峻霖面露难色。
“没事我可以睡沙发,不挑。”严浩翔赶忙接话,一屁股窝进沙发顺势弹了两下,一米六的沙发睡一米八的人,也不知道是人遭罪还是沙发倒霉。
“哪有让客人睡沙发的道理。”张真源说着就要回房搬枕头被褥,“还是我来。”
正中下怀,严浩翔内心一阵狂喜。
贺峻霖揣着手冷眼旁观,两人你推我让倒真有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三个来回后严浩翔觉得时机刚好正想答应,却被贺峻霖出声阻止。
“你们两个去睡床,我睡沙发,谁再多说一句立马给我走人。”
两人见好就收,端睡在双人床两旁扯着被子不放手,谁也不出声,谁也不动弹,间距远的像隔了条鸿沟。
最终八卦之魂无处安放的张真源率先败下阵来,黑暗中不动声色往床中间挪的动作吓得严浩翔双手捂胸,思考对方万一动手动脚是出声制止还是直接重拳出击。
察觉到身旁人没了动作,严浩翔一转头便对上张真源黑暗中神色清亮的眼眸。
“兄弟,我看出来了,你想追小贺对不对,但这方法实在土了点,要不是我,你现在只能窝酒店。”
“???”
这是哪门子情敌变僚机的走向。
“小贺说你俩是高中同学?”
严浩翔“嗯”了一声,紧绷的神经渐渐松懈下来,又补充道,“不止是同学,还是……前任。”
“前任?”张真源大惊失色,严浩翔不明白这人为什么总是咋咋呼呼,只听张真源再开口时尾音都劈了个叉,“你就是小贺那个嗝屁了都不知道埋哪儿的前任?”
严浩翔一时无法接受在贺峻霖的故事里自己已经嗝屁的结局,震惊之余被连连震动的手机拉回思绪。
“严浩翔,你怎么又不在家,KTV还是CLUB,给个定位,妈让我给你送东西,赶紧的老娘困死了。”
“钥匙丢了?”严姐姐看着面前防盗门上安着的最新款指纹锁不可置信,“这是手指头让人剁了?”
《哪儿不可爱》
文/晚了
。
《不会撒娇》
|成熟稳重实习男友×内敛温柔小哭包
|撒娇精养成手册|甜|4.1k+完
*
天气越来越冷了,吹来的寒风丝丝入骨,整个人像浸泡在冰冷的海水中。呼啸的晚风刮过侧脸,还能感受到阵阵的刺痛,两颊和鼻尖都染上了冬日特有的微红。
刚开始起步的集团公司有很多事情要忙,贺峻霖的整个小组都在加班加点的处理公司事务。晚上九点一刻,大家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推开了偌大的玻璃门,一行人走在街道上。
贺峻霖拢了拢自己黑色的棉服,伸出已经冻僵的手整理着头上的毛线帽...
贺峻霖拢了拢自己黑色的棉服,伸出已经冻僵的手整理着头上的毛线帽,帽子压着额前的刘海,碎发有些长遮住了眉毛,舌尖干燥的难受,哈出的白气在空中化成一团渐渐消失的雾。
他抬起头,不经意间瞥到身边的两个同事,他们是办公室模范情侣,女孩正嘟着嘴让男朋友帮她戴围巾,男生也受用这撒娇般的小脾气,亲了亲女孩的额头替她戴好围巾。
喉间猛地哽咽了一下。贺峻霖看着,走路的动作都慢了半拍,他习惯性地将大拇指掐进自己手掌的软肉里开始胡思乱想,这样做不是无理取闹吗,真的不会被人觉得烦吗。
直到白皙柔软的手掌被留下一个一个半弯月牙的红色印迹,贺峻霖才自嘲似的撇过头,不再看向前方,而是漫不经心的跟随着头顶橘黄色的灯光,踩着自己的影子往前走。
“贺哥…贺峻霖?”恍惚间听到有人叫自己,贺峻霖有些慌张地循声望去,小组的组长不知何时站到了自己身边,贺峻霖勉强扬起一个微笑,视线还是控制不住地瞟向那对,十指相扣走远的情侣。
“快跨年了吧,这次也不和你家那位一起过?”耳边又响起组长的声音。贺峻霖却在这一瞬间鼻尖泛酸,他的舌尖拼命堵住上颚,及时制止住自己涌上来的泪水。
贺峻霖有男朋友,叫严浩翔。他们俩在一起整五年,从大学开始到步入社会,但因为工作原因两人的距离隔了十万八千里。除了长假期两人几乎不会见面,最多视频聊天每天互道早晚安。
“…嗯,我们都太忙啦组长。”贺峻霖开口。随后组长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不进去了,有唏嘘也有鼓励,贺峻霖麻木地点着头附和。进家门的时候,清澈的瞳孔还涣散着,没有焦点。
开了暖气,贺峻霖无助地坐在空荡荡的家里,他整个人陷进沙发,最近发呆的频率越来越高了,也变得越来越患得患失。他蜷缩起自己的双腿,用手臂环住膝盖,好想严浩翔。
贺峻霖本就心思敏感,他想的很多思维也很跳跃,总喜欢压迫自己,也会莫名地封闭自己。就连现在,连严浩翔都不敢打包票说,贺峻霖已经完全对自己展开了心扉。
曾经觉得异地恋也不可能破坏他和严浩翔的感情,贺峻霖直到真正经历了才明白,三两年见面一两次,伴随着而来的是误解、疏远和陌生。他的性格又温顺又多疑,很多事情却不敢当面问严浩翔,他怕这是不信任的表现。
小兔子蹲在窝里不肯出来,也不会表达自己的情绪。严浩翔是很爱很爱自己的,这句话三年前也许贺峻霖还能信誓旦旦地又自豪地说出来,但现在实在是有了太多的不确定因素。
身边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贺峻霖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拿起手机却发现是严浩翔打来的视频通话,他手忙脚乱地直起身子,顺了顺自己被压平的头发,还不放心地揉着眼睛。
“贺儿,今天有好好吃饭吗。”
“嗯,有。”
接通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严浩翔简单的询问,贺峻霖傻傻地笑了两下,看到严浩翔还坐在办公室里,办公桌旁放累着一叠文件。贺峻霖的眼眶又莫名红了起来,他的眼神心虚地四处乱飘。
严浩翔放下手中的钢笔,金属的笔盖和桃木桌碰撞,发出闷响。他看着镜头前举着手机的贺峻霖,想把自己的小朋友拥入怀中的欲望愈发强烈,严浩翔托着下巴看了一会,发现了贺峻霖的不自然,他试探性地开口。
“眼睛怎么这么红,哭了?”谁知严浩翔的话音还未落几秒,贺峻霖就轻笑了两声,缓缓摇头打了个哈欠,红唇张的又圆又大,水灵灵的眼睛蒙上水雾,显得更加楚楚动人。
“太困了。”贺峻霖蒙混过关。严浩翔还想说什么,却被面前递来的一杯咖啡打断,咖啡冒着腾腾的热气,严浩翔道了声谢喝了口又转头看向贺峻霖。
其实贺峻霖在等严浩翔解释,是同事也好是秘书也罢,他想知道给他送咖啡的人是谁。可严浩翔没有提起,甚至换了话题。贺峻霖的像坠入了寒冷的深渊,他好像找到了这几天担心的源头。
缺乏安全感。实在是缺乏的有些,害怕。
贺峻霖乖巧地笑了笑,漂亮的眸子弯着,红红的眼角给人增添了几分温顺。他心里慌张的呐喊却没人听到,千万不要觉得我烦人,千万别不开心。贺峻霖忐忑地看了眼严浩翔,却发现那人沉着脸看着自己。
他们的关系,还能维持多久呢。
下雪了,今年的最后一天下了初雪。
冰凉的雪花纷纷扬扬的下,落在头顶落在肩膀,再一点点的融化掉只剩下一滩水。可贺峻霖有个不变的定论,天气越冷他的运气就越差。
早上出门的时候整个人昏昏沉沉的,忘记将开会的文件稿带上,录入表格的时候顺序错误,中午忙的没吃饭,胃疼了一个下午。以及到了家门口才发现,钥匙落在了公司里。
寂静的走廊只有贺峻霖的小声抽泣,他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连露出的一小节手腕都冻的没有了知觉。行李箱滚动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贺峻霖生生咽下自己的哭声,低头想把自己藏起来。
谁知杂乱的声音在自己面前停了一下来。贺峻霖懵了一会,心跳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跳动的节奏一下比一下有力。好像是预感到什么,贺峻霖本就冰凉的手脚好像又冷了一度。
有人在自己面前蹲了下来,熟悉又陌生的味道窜入鼻息,是严浩翔常用的沐浴露的味道,多少年了也没有变过。贺峻霖的眼眸瞪大,他机械地抬起头,视线先撞进严浩翔深邃的眸子里。
贺峻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自己张大的嘴巴,严浩翔将行李推到一边,他心疼又自责地叹了口气。他太了解贺峻霖的性子,这个什么都憋在自己肚子里的小兔子,昨天的一番话已经有些反常。
严浩翔抬手我食指的缓解抹去贺峻霖脸颊的泪痕,又用大拇指的指腹略过贺峻霖发红的眼角。贺峻霖的睫毛还粘着泪水,感受着严浩翔的温度,听到心心念念地声音在耳边响起。
“原来我们宝贝,我不在的时候,哭的这么伤心啊。”
昨天也哭了吧。严浩翔的眉头紧紧皱起,他握住贺峻霖放松的手,小心翼翼地整个包住,将温度传给贺峻霖。久违的声音低沉又温柔,贺峻霖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夺眶而出。
贺峻霖的情绪处在一个崩溃又欢喜雀跃的矛盾边缘,他此刻想说很多的话,却因为哽咽也打着哭嗝说不出话来。生怕别人跑掉,贺峻霖伸手用力拽住严浩翔的衣袖,深呼吸着调整状态。
“我不会撒娇,我也不会讨好你,但是我真的很爱你,你别不要我。”贺峻霖哭的有些缺氧,他抬眸直视着严浩翔,他微微仰着头,红唇水润,哭红的眼睛里有万种风情。
严浩翔只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张网束缚住,这张网越收越紧,直到让他无法呼吸。他的手臂环住贺峻霖的腰肢,如愿以偿地将人拥入怀中。没有人是十全十美的,严浩翔直到现在才隐隐感受到,自己给贺峻霖的安全感真的太少了。
甚至,让贺峻霖感受不到严浩翔对他的那份深沉的爱。严浩翔抚摸着贺峻霖的背,感受着怀里的宝贝渐渐平复心情,谁知过了片刻,贺峻霖推开他,又很认真的看着他。
“你还没回答我。”贺峻霖难得耍了一次小脾气,他平常都太乖太温顺,听话的让人心疼。严浩翔想让他多发泄一下,但还没等到下文,贺峻霖收住的哽咽又随着眼泪溜了出来。
严浩翔手足无措地开口:“你别哭,是我不好,你听我说…”贺峻霖哪儿还听的进去,他忙不迭地用手背和手腕胡乱擦着自己的眼泪,爆发的情绪真的很慢控制,一点点刺激就能再次崩溃。
贺峻霖的脸被人捧住,严浩翔的脸在眼前放大,然后温热的唇就贴上了自己的,下嘴唇还被人咬了一下。贺峻霖吓得愣住,还没等他反应过来,第二个吻又落了下来,这次要重一些,像是对他的惩罚。
“我只要你。”严浩翔哑着嗓子,看着面前一动不动的贺峻霖开口,“你要做的是等我来爱你。”
这么久没见,严浩翔想念贺峻霖都已经想到了骨子里,他再难忍自己,伸手按住贺峻霖的脖颈,两人靠近,舌尖的酥麻感让全身通了电流,舒服的头皮发麻。
炽热又疯狂。贺峻霖到后来都差点缓不过来,他的围巾被解开,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脸上泛起的红形成强烈的对比碰撞。嘴角还残留着暧昧的水渍,眼神迷离。
“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还请贺峻霖宝贝收留我了。”严浩翔看着,忍不住又偷了个小香。贺峻霖整个累地瘫在严浩翔怀里,听闻严浩翔的话,眼眸亮了亮。“你真的不走了?!”
“感受到我爱你了吗,还哭吗?”
“好冷哦…”
严浩翔揉了揉贺峻霖的脑袋,轻笑着抱着怀里软乎乎的人。贺峻霖羞得想把自己藏起来,他岔开话题小声嘀咕着,环住严浩翔的脖子,整个人趴在严浩翔身上,把脸埋进严浩翔的肩窝里,动也不动。
蹲了太久,贺峻霖的腿麻的不敢动。严浩翔倒是缓了一下就托着贺峻霖的腿,抱着他站了起来。用贺峻霖以前配给自己的备用钥匙开了门,拉着行李箱进屋。
贺峻霖还是像一条搁浅的鱼,趴在自己怀里一动不动,不知道是羞的还是…羞的。严浩翔笑了一下,侧过头偷偷亲了亲贺峻霖通红的耳垂,感受着怀里的人颤抖了两下。
“我们贺儿好像是第一次对我告白。”严浩翔故意逗着贺峻霖,“说了爱我,我很高兴,能不能再说一次?”贺峻霖恼羞成怒,他低头用牙尖戳着严浩翔的肩膀。
“那亲亲我也行啊。”说的可真是有够轻飘。严浩翔感受着贺峻霖的软发扎着自己的侧颈,软刺蹭着自己又痛又痒。
客厅的钟选的是很笨重的挂钟,秒针敲响了今年的最后一秒。贺峻霖通红着脸,鼓起勇气抬头轻啄了一下严浩翔的嘴角,青涩又撩人的展现自己心底的爱意。
“我爱你,新年快乐严浩翔。”
声音软糯,乖的想让人狠狠欺负。严浩翔咬了咬后槽牙,心痒痒的,眼神在浴室和卧室里徘徊了一会。
不会撒娇也没关系,他可以慢慢教。
后来严浩翔才发现,只要让贺峻霖完全放下防备,给他满满的安全感,他的撒娇本领其实无师自通。而且每一种都让严浩翔甘拜下风,甘愿沉伦。比如严浩翔今天买了巧克力蛋糕,藏在身后不让贺峻霖如愿以偿。
贺峻霖一句话也不说,他只是走到严浩翔面前,环抱住严浩翔的腰,仰起头看着严浩翔。漂亮的眸子缓慢的眨了两下,喉咙里发出单音节哼哼的声音,奶猫的撒娇。可爱的样子让严浩翔迅速投降。
又或者今天两人冷战吵架,贺峻霖缩进被窝的时候翻了个身,乖巧地躺进严浩翔的怀抱里,迷迷糊糊间亲了亲严浩翔的下巴,然后用侧脸蹭了蹭严浩翔的肩膀。
“晚安,不要生气了。”严浩翔搂着贺峻霖,心软的一塌糊涂,也被撩的说不出话来,哪里还知道生气。他在黑夜中眯了眯眼睛,伸手捏了捏怀里睡得香甜的小家伙的脸。
是谁说贺峻霖不会撒娇的。
end.
作者有话说:元旦小甜饼到达记得签收大家新年快乐新的一年一切顺利然后更爱小孩们愿你们都平安喜乐万事顺意被温柔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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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错在我请勿上升小孩
严哥:谁说贺峻霖不会撒娇的?!
贺儿:小丑竟是我自己
【注意:3w字中篇】
(一)
“姓名?”
“身份证号码?”
“500——”
“给我看一下吧。”
“身份证。”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把身份证从包里翻了出来,碎成两半的证件靠一条透明胶带散散地粘连着。警察皱了眉,“怎么弄成这样的?”
严浩翔摸了摸鼻子,“不小心的。”
笔杆子抄到住址一栏,警察抬头看了眼严浩翔,上下打量一下他松垮垮的穿着,视线落到手边破烂的行李袋上。他没去过他的城市,但在他有限的认知里,名字里带“山庄”的小区都不便宜。警察瞟了男生一眼,嘀咕道:“重庆的?来读书的?”
严浩翔点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不是,就过来玩玩。”
“来多久了?”
“……快一年了吧。”
身后同事路过,把刚泡好的茶搁警察办公桌上,好奇地问:“这小伙子是怎么了?”
“被盗了,偷了两沓钞票。”
警察把头扭过一个隐秘的角度,靠着同事耳朵压低了声音,“富二代,重庆来的,八成来体验生活,被骗了。”严浩翔听了个一清二楚,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警察回过头,问严浩翔:“除了现金呢?有没有别的东西被偷了?”
严浩翔摇摇头。
“少了多少现金?”
“两万多吧,都放在一起的,那天回家看就都没有了。”
“怎么隔了这么久才报警?”
严浩翔低下头没有回答。警察等了一阵,靠在椅子上提醒道:“你知道的吧?两万块属‘数额巨大’,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你朋友是要坐牢的。”
严浩翔握着断裂的身份证,左右想把它拼在一起,手却像不听使唤一样,怎么都无法把歪斜的缝隙拼上。尝试了很多次,他才发现这身份证不是断了,是碎了,少了一个缺口,再多的胶带也都没法把它合上了。
警察看着严浩翔,叹了口气,回到案头的表格上,重新拿起笔。
男生抬起头,“贺峻霖。”
(二)
身份证一年前还是好的,还是个大户人家小少爷的标识。
严浩翔把家里阿姨的行李袋翻出来,往里头塞衣服的时候,这个标识就在家姐手中攒着,一直攒到严浩翔被出租车师傅催着上车,家姐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身份证塞回到严浩翔手里。
严浩翔点了点头,把身份证藏到背包隔袋的最底层,压在厚厚一沓钞票的底下。
贺峻霖问严浩翔要身份证的时候,严浩翔刚舟车劳顿落了地儿,脑袋浑浑噩噩的,翻开包就找。手摸到钱了,才想起来姐姐的嘱咐,抬头抱歉道:“忘记带了,下回给你吧?”
拙劣的借口被贺峻霖一眼看穿,“你不是才下火车吗?能忘到哪儿去?你坐火车没用检票的?”
房产中介的店面又小又破,贺峻霖摆了摆手,再过去一厘米就能打到客户似的。严浩翔向后一靠,背脊抵在了墙上。
“拿不出身份证没法租房子,我们这儿不做非法生意,你走吧。”
“那哪里能租到房子?”
“哪儿都不能。”贺峻霖窝在藤编的椅子里,玩味地看这位初来乍到的小青年,“最近查得严,下午条子还要来喝茶呢。二两新摘的碧螺春,三天就给我喝光了,完了我还得供着。别说租房了,旅店里头也不敢接没身份的啊,您要是不介意,我给您找个暖和的桥洞凑合几晚吧。”
严浩翔的手藏在包里,把钞票捏得紧。出门之前家姐开了保险柜,说:“不好带黄金,过安检不好解释。家里的现金不多,你先全带走,一定省着花。现在家里所有资产都被冻了,这点钱你能撑一天是一天。”
家姐语气冷静,递过钱的手心却在抖。严浩翔即使不清楚厂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也能估摸一个大概情况。他给了自己两分钟去适应这个突发状况,火车来的路上就已经计划好手里的钱该怎么花。他七八个小时就靠一根烤肠捱了过去,留下的大头是备着以防万一。
严浩翔从小看着父母经商,知道把钱用在请人办事上多是事半功倍。除了藏在包里的那只手,他还是个豪门少爷的姿态,直着背,抬着下巴看藤椅里躺得舒服的贺峻霖。好像之前从炒鞋的黄牛手里截看中的鞋子一样,一点儿没在怕的。
“说吧,要加多少钱?”
贺峻霖笑了,一看对方就是上道儿的人,伸手比了个二,“不收你多,两千,怎么样?”
严浩翔点了六十张票子,搁贺峻霖面前:“押一付三,外加两千,你数数。”
贺峻霖接过钱,看也没看,放进抽屉里,“爽快。”
(三)
房子是贺峻霖骑着小电驴带严浩翔去看的。行李袋搁在脚踏板上,严浩翔扛着双肩包僵直地坐在贺峻霖后面,两只手死死抓着座位旁的护杆,隔离着自己和黑心小老板的距离。贺峻霖的外套没上扣,两瓣衣服鼓了风呼哧乱飞,打得严浩翔胳膊生疼。贺峻霖是没在意,把车骑得歪歪扭扭,絮絮叨叨地给严浩翔当导游。
贺峻霖提前打好了预防针,“城里大路好认,进了巷子就得靠脑子了。你可得给我记牢了,歪不进家门我可不会来救你。”
“教你个方法,你认着河识路。你就沿着左手边这条河走,来,我们过一个桥。看到前面这个城门没有,你要过这个城门,然后就这里,这个羊肉店,你要记牢。过了羊肉店两个口,一个左转——诶你抓牢啊——”
一个猝不及防的转弯,严浩翔一下失了平衡,两只手抱上了贺峻霖的腰。好细啊,比肉铺里的排骨还膈应,严浩翔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好瘦啊。”
“什么?”贺峻霖没有听清,歪了歪头问。
“没什么。”严浩翔把手撤了回去,挪了挪屁股回到安全距离,他提高了点声音,对着贺峻霖耳朵喊,“我说你好瘦,话还多。”
“你信不信我就把你撂这儿不走了?”贺峻霖放了狠话,小电驴却哼哼着骑上疙疙瘩瘩的石板路,男生一个字里头带三个颤,“等等,你记着这个。看见这个电线杆你就要右拐了。再往里头你就要疯狂地记住电线杆、水井和公共厕所的位置,虽然老是断电水不能喝公共厕所也臭得没人敢进去,但你还偏得靠这三个东西找到家。你把脑子带上了没?”
严浩翔笑了,他挺久没觉得好笑了。风把他的头发全吹到了后脑勺,奔儿头光亮亮一个,他像哄小孩儿一样回应贺峻霖:“带上了,带上了。”
七个拐、八个弯,小电驴终于停了下来。严浩翔提着行李袋站在褪了色的木门前,仰头看门檐上旧磁带一样缠成一团的老电线。巷子太窄,没法两辆电瓶车一起过,贺峻霖把小电驴挪到墙角,走上前说:“怎么样,古色古香吧?外地人买了票儿都进不来。”
也许是严浩翔一路上做了太多的坏打算,当他真正看到房间的时候,也并不是这么失望。小是小了一点,但衣柜书桌床一个不落,家当不新,但摆得规矩整齐,也算是有个家的样子。贺峻霖见严浩翔没什么抵触,便来了劲。
“还不错吧?房东刚翻新过,前面租过一个人,甲醛霉气都被人吸光了,你正好来,多好。独立卫浴、拎包入住、城市的心脏,性价比多高啊。来,我给你看看我最喜欢这个房间什么地方。”
贺峻霖招呼着严浩翔,蹬了鞋子爬上床。屋子确实是新打扫过的,湿气这么重的地方,被褥上没有一点霉味。严浩翔眼见着贺峻霖爬到自己床上,心想着这个人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贺峻霖“过来,过来啊”招呼了两声,严浩翔也无奈地爬了上去。
“当当当当——”贺峻霖自己给自己配乐,一把拉开了窗帘。阳光照进屋子,刺得严浩翔睁不开眼。他晃了晃神,重新聚焦,眼前一排排黛瓦的屋顶,深深浅浅绵延十多里。
“城区的房子都有固定高度,只有这一间,解放前被老屋主偷偷加高了两米,你现在就是整条梨花巷最高的住户。怎么样,还不错吧?”贺峻霖趴在窗台上,指了指远处一栋缩成了点的公寓楼,“看到没?那栋棕色的楼。我就住那里。”
严浩翔仔细了才能看清那栋楼的样子,“你住这么远啊。”
“你不该问‘你住这么好’吗?”严浩翔的反应不如人意,贺峻霖揣了揣手道,“那个盘,最便宜的都是三万一平,首付二十万。”
严浩翔忍了忍,才没把“不贵啊”习惯性地说出来。在重庆,二十万可能还不够买他家浴室的一半,但现在包里四万块打算凑活好几年的落魄公子哥,确实没有资格再说“便宜”两个字了。严浩翔定了眼看了个清楚,说:“不对吧,那栋楼脚手架还没拆吧?”
“哈哈被你发现了,明年才开盘。”
贺峻霖没去在意严浩翔的反应,他像是上了头一样,叽叽咕咕地算着账:“手里五万,找老张借五万,刘姐借五万,明年开盘前再凑足五万块就可以了。我还是有希望的。”
“你打算买那个房子?”
贺峻霖点点头,十只手指还在空中掰算着。严浩翔突然想到了,问:“对了,这里有做饭的地方吗?”
“有啊,在我家。”
“啊?”
贺峻霖下了床,拖着鞋走到房门口,指了指楼下:“喏,我就住楼下西边那一间,你从我门前那个走廊走过去,里面有个小厨房,是公用的。但是住这里的人不怎么做饭,你想开伙随时好了。”末了还补充一句,“开了伙记得给我留一份。”
(四)
贺峻霖没说错,住在四合院里的人多不做饭。
一个院子,天南地北哪儿的口音都有。房间隔得太小,租客大多是独身来打拼的,白天在城市的边边角角做着城里人看不上的活,晚上就在巷口买个馒头,就点家乡的酱,一顿也就图个半饱。
严浩翔一开始还像着样子去菜场买点便宜的菜,后来发现出了门拐拐绕绕,要么找不到菜场,要么回不了家,也就放弃下厨了。
第二天中午,严浩翔跑到厨房热馒头,正巧碰见刚睡醒的贺峻霖。男生耷拉着乱蓬蓬的脑袋,下垂的眼尾看起来困顿得很。贺峻霖脖子里挂着毛巾,接厨房的热水洗脸,像猫一样在自己脸上一顿乱搓,而后抬起头问靠在旁边等微波炉的严浩翔:“怎么你也开始吃馒头了?不做饭了?”
“不做了,”严浩翔说,“我感觉菜场每天都在不一样的位置,我老家都没这么绕。”
贺峻霖哈哈笑了两声,“那还是因为你穷。穷人路窄富人路宽,这地方,富裕的人都能走出去,最后就剩穷人在里头自己跟自己斗。”
“不是,我就很奇怪,你找得到路的吗?”
“白天找得到,晚上我不敢说。”贺峻霖把毛巾拧干,“比起迷路我更怕黑,你没见着我太阳起了才出门,太阳落前就回家吗?”
严浩翔鄙夷地看着贺峻霖,“像你这样就别做暴富的美梦了。一天工作四个小时,你这辈子都走不出梨花巷了。”
“那应该工作多久?一天十二个小时,一周七天?幸亏我没对象,要是我有对象有孩子,怕是长到七岁都见不着面。”
严浩翔心想,何止七岁,长到十七都是家里阿姨带着。
说实话,严浩翔得知父母被查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实感,因为他们本就不常回家,回了家也是避着谈公事。好像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做二手准备一样,严浩翔的不安从来没有消失过。家姐说这次不一样,这次死了人,要压下来不容易。严浩翔却舒了一口气,除了有点舍不得衣帽间里那一整面墙的球鞋,其他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严浩翔咬了口馒头,确信地对贺峻霖说:“但是这样真的会有钱。”
“但是这样会没有心。”贺峻霖不以为意,手指沾了点水使劲压自己头上翘起的一撮头发。头发在视线的盲角,压了两三下都没有下去的意思。严浩翔看不过去,放下馒头,越过贺峻霖沾了点水,站在他身后帮他按头发。
镜子里严浩翔比贺峻霖高出半个脑袋,贺峻霖盯着低头帮自己整理头发的严浩翔想,如果我挺直腰板,可能也不比他矮多少。又转念一想,也许过几个月,这个少年人也会像被抽了气一样委下来。也许用不着几个月,要是生活卯了劲,几天就能把一个完整的人打得稀巴烂。
“嗯,这样就好了。”严浩翔撤了手,满意地看着镜子里头发服服帖帖的贺峻霖。
贺峻霖盯着镜子里的严浩翔看了一会儿,问:“你找到工作了吗?”
严浩翔摇了摇头。
贺峻霖甩甩脑袋,把毛巾叠好挂在栏杆上。头发丝上的水珠溅了严浩翔一脸,严浩翔用胳膊蹭了蹭脸。
“你去刘姐的羊肉店打工吧,她那儿缺一个打杂。我帮你讲讲,现金结工资,没有身份也不要紧。”
(五)
在羊肉店打工的大半年里,严浩翔手上落了四五个口子。这些口子是他回到重庆后才发现的,每一个都曾被水洇出过泛白的肉,再泡掉结好的痂,周而复始,严浩翔也没什么痛的感觉了。
在饭馆里他一人干三人的份,传菜、洗碗,来不及等伤口结好,就要去刷下一个盘子,末了还给老板娘儿子补习功课。他太认真,把每个小活都当事业,举手投足尽是大家的样子,把一个二十平的苍蝇小馆活生生营成了摩登餐厅。
刘姐开店二十多年什么场面没见过,但确实没想过还有能一边干活一边把儿子成绩提高三个档次的临时小工。刘耀文趴在柜台后面,“翔哥翔哥”叫得起劲。一会儿是三号桌来瓶酒,一会儿是二号桌结个账,再一会儿,翔哥,你来帮我看看这题选什么呗。
刘姐一巴掌打在儿子脑袋上,“坐后头装什么掌柜?人家翔哥是贺儿给咱们店送的贵人,哪儿由得你这么叫。”刘姐脸一转,满面慈祥地唤捋起袖子忙活的严浩翔,“小翔,等会儿你留一下,我把这月工资结给你。”
拿到了钱,严浩翔找不到家都开心。收了工,严浩翔在巷子里兜兜转转,凌晨一点才在坏了灯的街道摸到家门。脚踩在木质的楼梯上吱呀作响,进了家门,头一件事就是开灯数钱。
钱握在手里,灯愣是没能开起来。老式的扭子开关“啪塔啪塔”试了十几次,严浩翔终于意识到是停电了。
薄楼板一踩一个响,严浩翔摸着墙找衣柜,没走两三步,腿被板凳结结实实绊了一跤,膝盖闷声砸到地板上,疼得严浩翔抱着腿吸了好一阵气。等疼痛过去了,严浩翔又摸着瞎起来,伸手拉开衣柜门。
突然一阵巨响,门被一脚踹开,一团黑影“嗖”一下蹿到严浩翔跟前。严浩翔胸口挨了黑影一拳,往后踉跄了两三步,又气又痛,“谁啊!”
衣柜前的黑影愣了一下,张弓拔弩的姿势慢慢松了下来,“严浩翔?”
“贺峻霖?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以为你家进贼了啊。你回家干嘛不开灯啊?”
贺峻霖的声音有点抖,严浩翔想到他说过自己怕黑,或许还真是这样。严浩翔跪在地上摸索过去,伸手先碰到的是一根长长的棍状物,“这是什么?”
“牙刷。”
严浩翔觉得好笑,“抓小偷你用牙刷?”
“有总比没有好。”脑袋的热血平静下来,贺峻霖的恐惧又占了上风。他缩在衣柜旁边,摸索着推了严浩翔一下,“你去开个灯。”
“能开我早开了。”严浩翔说,“停电了。”
贺峻霖推了一下严浩翔,本想收回手,收回来又怕,只好借势揪着严浩翔的衣领不放,严浩翔说别别别有点勒,我把手给你好吧?贺峻霖扯着他袖口的一块布,说:“没停电啊,我家都没停。”
“那是怎么回事儿?灯坏了?”
贺峻霖思索了一会儿,说:“你能摸到床头柜吗?你去把抽屉第二格的手电筒先拿出来。”严浩翔转身要去拿,贺峻霖又赶忙说,“不不,你就上半身过去,留半个身子在我这儿。”
“啥?”
严浩翔拉长了身子总算够到了床头柜的手电。冷白色的光打出来比没光还可怕,贺峻霖说你跟着我下楼。一个人走都嫌窄的楼梯,贺峻霖非要两个人并排走。磕磕绊绊下了楼,严浩翔借着天井的光,看见贺峻霖脸吓得惨白,活脱脱一个面人娃娃。
“你别怕,我不是还在这儿吗?”
“你帮我推一下电闸盖。”
严浩翔看了眼,“有四个开关落着。”
“把右数第二个推上去。”
严浩翔伸手一推,二楼亮起一束光。贺峻霖呼了口气,亮灯了才像是找回了魂儿。
“亮了亮了。谢谢啊。”
贺峻霖摇了摇头,拍拍手上的灰往院里走,“你平时不要把烧水壶和暖气片插一个口。这里房子老,跳闸还是小事,烧起来就完了,我们都逃不出去。”
贺峻霖嘴里说不出饶人的话,严浩翔点了点头,斟酌了一下,还是问了:“你怎么这么清楚我屋子?我都不知道床头柜里有手电。”
“怎么,害怕了?”贺峻霖反问,“你放心,我对你没意思。你那房间我以前住过,所以比你清楚。”
“所以知道我把钱藏衣柜里?”
贺峻霖停住了脚步,回过头看严浩翔。
“你是不是听见响声就上楼了?为什么到我开衣柜才冲进来?”
贺峻霖没兴致搭理他,走向自己的屋子准备开门。严浩翔也没有放过的意思,带着笑意自顾自地说:“你带根牙刷就上来,也是因为想着如果小偷摸不到钱就不掺和吧?结果没想到我开了储钱的柜子。我就很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把钱放衣柜里的?”
“不然呢?你还能放哪里?屋子就这么小。”
贺峻霖站在家门口,握着门把的手又放了下来,转过身看楼梯口的严浩翔。
“我是真不想掺和你这些事的。梨花巷塞了三百多个人,每个人揣十个秘密,就有三千多条秘密。这里真跟你那儿不一样,严浩翔,不是换身旧衣服、拎个菜场包、巷口买个馒头过咸菜就是这里的人了。我还是算菜的,第一眼就能看出来你包里揣了多少钱,进了屋后把钱分成几份。衣柜里放三万,床垫下塞两千,书桌抽屉藏一千。对不对?”
严浩翔哑口无言,贺峻霖继续道:“再看几眼,谁不知道你是有钱人家出来的少爷啊?手上细走路正,你跟这地方太不搭了。是怎么了?和家里闹矛盾了?闹矛盾不会去饭馆干这么勤快。是家里被查了吧?父母不是当官就是开大厂的吧?什么时候的事儿呢,查查前两个月的新闻会不会就全知道了。”贺峻霖停顿了一下,说,“现在你什么都没有了,小少爷,别人都盯着呢。出了事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严浩翔在楼梯口低着眼看贺峻霖,没有要跟他争的意思。他指了指贺峻霖的背后:“那是什么?是刀吗?“
贺峻霖愣了下,把藏在裤子口袋里的刀抽了出来,“对啊,刀。为了你那三万块我都打算杀人了,那三万如果不是被我拿走我真咽不下这口气。”
严浩翔笑了。贺峻霖摆了摆手,说走吧走吧我困了,睡觉去了。严浩翔说好,晚安,明天见。走上两三级楼梯,又转过身来。
“谢了啊。”
“我说谢谢你。”
“哎别别别,谢我啥?我想偷你钱你还谢我。”贺峻霖抖了抖肩膀,“搞得我一身鸡皮疙瘩。”
(六)
刘姐早上五点起床,六点进货盘货,洗洗弄弄忙到九十点,烧一份大锅饭,店里几个人围一起吃。贺峻霖没事也找过来凑一口,嘴里鼓着红烧肉夸好吃。刘姐笑嘻嘻,“小火炖了一晚上,能不好吃吗?”转头一下想起,“唉,倒是忘记给小孩儿带点去学校吃了。”
严浩翔放下筷子,“没事,等下我给他送去。”
贺峻霖擦了擦嘴,“那你骑我电瓶车去吧,顺便把我带回店里。”
入了十二月,天就真真冷起来了。贺峻霖坐在严浩翔身后,撑着腿边的护杆,怕被颠到前面人的身上。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起了步,冷得打了个哆嗦。
“靠今天怎么这么冷。”
“入冬了啊,能不冷吗?”
严浩翔点点头,腿上打了个颤。贺峻霖看到了,问:“腿冷啊?”
“膝盖。”严浩翔说,“你抓贼那天撞到了,一开始不痛,后面几天倒开始痛了。”
“你那不是撞的,你那是风湿。”贺峻霖拍了拍严浩翔的背,“恭喜你,你已经一只脚迈进这个城市了。”
“那我老家也挺湿的啊,我怎么没生过这个毛病。”
“你听听你说的什么话,那能一样吗?”
过马路的时候,小电驴被一辆右转的卡宴拦了道,严浩翔一个急刹,贺峻霖扑棱一下整个人撞到严浩翔背上,脑袋磕脑袋,疼得贺峻霖对着车窗里的人一顿呛:“怎么开车的啊?右拐还抢直行的道儿啊!”
卡宴车窗紧闭,车里的人八成听不到外头的小电驴说什么,但也看得清坐在后座的小男生伸长着脑袋张牙舞爪。卡宴笑了,隔着玻璃竖了根中指,拍拍屁股徜徉而去。
“我去,还能这样的?”
严浩翔来了气,双手一把扶手,蹬了脚就想去追。贺峻霖被突然的加速吓得魂还没来得及收回来,手找救星般死死地拽着严浩翔,“哎咋回事儿,骂就骂呗怎么还追上了?”
风把字儿吹得散成一团,严浩翔大声回应:“不就为了争口气吗?”
卡宴驶上高架,小电驴在车潮中乱窜。贺峻霖的头抵在严浩翔背上,刘海打得脸疼。贺峻霖艰难地说:“争什么气啊,你还不如为刘耀文争口吃的吧。人家小孩儿还饿着肚子呢。”
身后传来几声鸣笛,贺峻霖只觉不好,头一回,拍了拍严浩翔的肚子:“停吧停吧,交警来追你了。”
“电瓶车上高架,你们也挺厉害的啊,要去哪儿啊。”
“一中。”
交警鄙夷地看了贺峻霖一眼,“小伙子,骗人前先打打草稿。一中在西边,你们上东向的高架做什么?还打算逆行啊?”
严浩翔上前一步,贺峻霖愣是没有拦住。严浩翔一脸正气地问交警:“斑马线没让行人是不是要扣分?刚才有辆卡宴别着我们的车就过去了,我还记着车牌——”
“你受伤了吗?”交警打断严浩翔的话。
“啊?没有。”
交警指了指严浩翔身后扶着额头的贺峻霖:“他受伤了吗?”
严浩翔回头看了眼贺峻霖,贺峻霖趁机给了他一个“大爷您别说了”的眼神,信号还没传到严浩翔眼睛里,他就回过头,耿直地回答:“没有。”
交警又指了指靠在绿化带旁可怜巴巴的小电驴:“那它呢?受伤了没有?”
“……没有。”
交警无奈地摇了摇头,把50块的罚单贴严浩翔胸口上,语重心长地说:“小伙子,自尊心受伤是不归我们交警管的。”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交警说,“你身份证拿出来一下,我们要做个记录。”
严浩翔怔了,贺峻霖一个上前,把严浩翔推到身后。
“阿伯,车是我的。”贺峻霖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两只手恭敬地递上前去,“您抄着,能稍微快点成不?我们还赶着给学生送饭。”
“这么大冷天还给孩子送饭啊。”
“对啊,”贺峻霖说,“最近猪肉不是贵嘛,他妈妈省了好几顿凑出一碗红烧肉,自己都舍不得吃。孩子学习辛苦,又在长身体,当妈的操心啊,就让我们趁热给送过去。我们就图个快,也没想到被那卡宴一别就上了高架。是我们的错,下次一定不会了。”
严浩翔一脸震惊地看着贺峻霖,贺峻霖右脚一个小退,重重地踩在严浩翔脚板上,留严浩翔一个人在身后龇牙咧嘴地疼。
交警抄录完信息,把身份证还给贺峻霖。两个男生点头哈腰说谢谢,交警摆摆手:“行了行了,赶紧去吧,孩子还等着呢。”
严浩翔和贺峻霖拎着保温桶还没走近栅栏,就看见从操场另一头一路跑过来的刘耀文,头发颠颠得像只小狗。
刘耀文趴上栅栏一脸埋怨,“贺儿你怎么才来啊,啊翔哥你也来了。”
贺峻霖把保温桶塞进栅栏,“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保护你这桶红烧肉差点被车撞死。”
严浩翔一脸疑惑,又有点佩服,问贺峻霖:“你是怎么做到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翔哥你别管他,他就这样的人。”刘耀文接过保温桶,迫不及待地扭开盖儿给慢慢走上来的朋友看,“宋亚轩儿你看我妈做的红烧肉,香不?”
小男孩儿看着肉眼里放光,说话还是慢吞吞的:“嗯,香。”
“你喜欢吃肥的还是瘦的?等下这块这块这块都给你……”
刘耀文抱着桶跟宋亚轩往教学楼走,贺峻霖抓着栏杆朝着小孩儿喊:“怎么回事儿啊,连再见都不说的吗?”
“哦,翔哥再见!”
贺峻霖被小孩儿摆了一道,念叨着“还真不把我当回事儿了”,手里却扶着栏杆乐呵呵地笑。他们看着两个小孩儿背影走远,贺峻霖没来由地来了一句:“我好久都没这么做了。”
严浩翔回到小电驴上,左脚把脚撑蹬开,“什么?”
贺峻霖跨上车,说:“就是把肉分给别人,这事儿我好久没做过了。”
十二月的冷风把人吹得恍惚,贺峻霖撑直着靠在后备箱上,握着护杆的手冻得没了知觉。严浩翔问贺峻霖冷不冷,贺峻霖半会儿没有回答。
“严浩翔,你说如果我哪天饿得半死去敲那卡宴的窗,他会不会把肉分给我?”
严浩翔想了想,说:“卡宴不会,但迈巴赫会。”
“迈巴赫是谁?”
“我啊。”严浩翔笑了起来,“我过去开的迈巴赫。”
“难怪你以前没风湿。”贺峻霖说,“你从屋里头到车里,也就算从五千万的温室跑到五百万的温室。外头的风都不敢吹你,哪儿会给你留风湿的机会。”
严浩翔笑着没作声,身无分文之后,听什么调侃都听得轻松。他以前喜欢把五百万的温室开得飞快,开得人眼都瞧不见模样,只能盯着一溜烟的影子说那车肯定贵。他在闹市走一遭,能拉多少风光。但风光过后,严浩翔自己也不知道该开去哪里。整个城市,哪扇门都为他开着,要去哪儿都是欢迎欢迎赏脸赏脸。可门一开,门后面一个等他的人都没有。
现在他在寒风中冻得要死,却终于感受到了一点活着的意思。手在扶手上,脚在踏板上,贺峻霖在身后的座位上,每一个都是一伸手就能握住的现实模样。他的膝盖痛得很,但也只有这种痛敢蹬鼻子上脸,说严浩翔你以为你是谁啊,不就是两只眼睛一张嘴的普通人吗?
路遇红灯,严浩翔停下了车。贺峻霖歪着头思考了一会儿,蹬了蹬屁股底下的小电驴,问严浩翔:“那新大洲呢?新大洲会把肉分给我吗?”
“会,新大洲也会。”
绿灯亮起,小电驴欢快地跑了起来。严浩翔开了一会儿,偏过头说:“好冷。”
风把男生的话吹掉了一半,贺峻霖凑过头问:“你说什么?”
——“我说你抱着我吧。”
(七)
贺峻霖不喜欢呆自己家。
严浩翔见过贺峻霖的屋子,公共厨房旁边小小一间,连上门外的雨棚也不过十多个平方,还不带窗。外头不烧菜还好,一烧菜,整个房间里都是油烟气。
贺峻霖领着严浩翔在自己家吃过一次外卖,床头搭个小桌板,两个人除了床没别的地方可坐。可贺峻霖又偏偏爱干净,外头穿的衣裤绝对不能上床。严浩翔嘴上抱怨哪里给你养的公子脾气,手上却是把桌板连饭碗一起抱起来,支到天井去吃了。
吃到一半,东屋的人家回来烧饭,贺峻霖扔下筷子赶紧跑去开门通风。严浩翔看着一屋子的白色烟气,“算了,下回还是去我屋里头吧。”
就像是一直等着这句话一样,贺峻霖开始大摇大摆地往严浩翔屋子里跑。有时严浩翔下午回家休息,一开门就能看到贺峻霖坐在床上愣着神看窗外的样子。见严浩翔回来,贺峻霖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只是解释:“我洗了澡的,你摸,头发还是湿的。”
“没事,我也不介意。”
严浩翔把伸到自己跟前湿漉漉的脑袋推开,脱了鞋子躺倒在贺峻霖身边:“还在看你的房子?”
“对哇,又盖高了一点。”
贺峻霖用食指和拇指把远处棕色的小楼框住,闭起一只眼精准地比划。严浩翔玩着手机,满不在意地问:“那你兜里的钱有没有多一点?”
贺峻霖一下卡了壳,“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过了会儿,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一样,“按照计划是可以的。四月底前凑五万嘛,还有四个月,慢慢来。”
“那我再提醒你一下,四点下班回家,比九点下班回家的人,要少赚五个小时的钱。”
话还没说完,严浩翔的膝盖就接到一记闷拳。直击痛处,毫不留情。
打是打了,但话也是听进去了。隔了几日,贺峻霖也破天荒开始晚归了。
晚上九点半,刘耀文看着贺峻霖一身疲惫走进饭馆,眼睛瞪得浑圆,握着笔杆的手都停了,磕磕巴巴问:“贺儿你咋了?”
“还能怎么,工作啊。”贺峻霖锤着肩走到收拾桌子的严浩翔身边,“天黑得太早了,我等你下班一起回去吧。”
刘耀文耳朵竖得直直的,“怕黑怎么不早点回去?”
“你写你的作业去。”
贺峻霖像是八辈子没受过996的苦一样,委着身子往楼上走,边走边跟严浩翔说:“我先去楼上躺一会儿,你等下好了来叫我。”
桌子擦完三张,刘耀文“翔哥翔哥”地把严浩翔叫了过去,指着作业本的题问怎么做。严浩翔拿笔给他划了个题干,稍微提醒了两句,小孩儿也就明白了。严浩翔拉开刘耀文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问:“你为什么叫我翔哥?”
“因为你比我大啊。”
“那你为什么不叫贺儿哥。”
小孩儿愣了一下,紧锁眉头认真思考了起来。在他的印象里,他确实没有叫过贺峻霖哥,也更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他把它当一个严肃的问题思考,想了许久才模模糊糊地回答:“大概是……他没有大哥的样子?你没觉得吗?他好瘦、现在也没我高了,我叫不出口。”
“他比你高的时候你不叫他哥吗?”
“不叫。”刘耀文摇了摇头,“他刚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哥哥的样子,嘻嘻哈哈的,我可能跟他比较亲,就随便乱叫了。”
严浩翔来了兴趣:“他也是后面来的?我还以为他一直就住这儿。”
“怎么会哦,他来的时候都跟我差不多大了。”
作业比不上聊天开心,刘耀文回头看了眼在厨房里忙碌的妈妈,悄悄放下笔,跟严浩翔唠嗑:“他来的时候就住你那一间,他跟你说过没有?”
“他讲过的。”严浩翔想套点别的话出来,“那他后面为什么又搬到小屋子里去了?”
刘耀文说:“为了省钱啊。”
“我从头跟你讲吧,贺儿不是很会说嘛,来了两个星期就跟大家混得很熟了。他那时候急着要找工作,巷里一个大妈就把他带到KTV做服务员,说他嘴皮子溜儿可以赚到好多钱。想想当服务员为什么要会说话啊?其实说是KTV其实是个会所,大妈就专门在梨花巷捞人,看贺儿年纪小嘴巴快就想成个生意。哪想到贺儿进去之后一点面子都不给,冷着脸笑也不笑,话也一句不说。过了几天,他自己把自己赎出来了。”
“他把自己赎出来了?”严浩翔疑惑,“他哪儿来的钱啊。”
“借的吧,他认识的人多,哪儿都能借到钱。”刘耀文说,“后来他还找来个条子,把会所一锅端了。”
嗯,像他的风格。严浩翔心想。
刘耀文看看厨房,又回过头看严浩翔,“这些你可别跟我妈说啊,我在她心里还是个连亲嘴都不知道是啥的小孩儿。”
严浩翔觉得好笑,“行行行,那你给你小相好分肉我也不会说。”
“哎你要不要听了啊?我不说了啊。”
“别别别。”严浩翔拦着刘耀文,“说嘛,我听。”
刘耀文坐回椅子上,继续道:“后来贺儿就找了个工地的工作。你别看他现在这样,他那时候干活可勤快了,忙到晚上十点多,被投诉噪音了包工头都不让停的。那时候他挺累的,但还是赚了点钱。结果后面有一天收工关灯,贺儿还在楼上,太黑没看清就摔下来了。”
严浩翔心口揪了一下,“所以他才怕黑吗?”
“是怕黑摔的还是摔了才怕黑我不知道。但他也没摔得太重,医院里躺了一周就回家了。”刘耀文说,“回来之后就像彻底顿悟了,晚出早归,睡十二个小时都没什么精神。物质要求也降很低了,没法儿赚钱就拼命省钱呗,他就从你那屋搬了出来,吃得也比以前省了,所以瘦了好多哦。”
“他省钱想干什么,还是买房子吗?”
“对啊,他一心就想买房子。他也给你看了那栋楼了吧?其实那儿以前是个化工厂,本地人都不愿意买的,不过也因为这样才便宜。贺儿是真的铁了心要把它拿下的。他住院的时候屋里遭过一次贼,钱都被摸完咯,他觉得不安全。”
严浩翔沉默了。
严浩翔突然想起那天贺峻霖举着牙刷抓小偷的样子,他踹开房门,跑到衣柜前,又怕到蹲在角落里不敢动的样子。那时候他还觉得好笑,这是一出什么贼喊捉贼的闹剧啊,这个人怎么这么逗啊。他在黑夜里触碰到他发抖的手,把他的慌张当怂。他握着他的裤脚,让他去找手电的时候,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他是真的害怕了呢?
他怎么就一点都想不到呢,他知道自己把钱藏在哪里,不是因为窥视,也不是因为私欲。他那么清楚,是因为他也曾在这些地方藏过钱。他带了刀上来,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就是想救严浩翔一次。
他想救几年前那个被生活偷得精光的自己一次。
严浩翔低着头没有说话。刘耀文有点急,拍拍严浩翔的肩问怎么了,困了吗?严浩翔抬起头,说对,没事,就有点困了。
刘姐擦着手走了出来,望了眼厅堂的灯,对严浩翔说:“我看等下也没客人了,你今天就早点走吧,去把贺儿叫下来吧。”
严浩翔说好,撑起身子往楼梯走去。刘耀文跟着严浩翔起身,绕过母亲走到楼梯口。在上楼前,刘耀文拉住严浩翔,压低了声音说:“翔哥,你也别觉得他可怜。贺儿也就是靠骗人赚钱的,他不是还讹了你两千块吗?你住在这地方,心里就要明白一点。”
严浩翔点了点头,拍拍刘耀文的肩,“知道了,谢谢。”转身往楼上走去。
刘耀文仰着头,看严浩翔消失在楼梯转角。刘姐解下围裙,瞥了儿子一眼,“你小子跟你翔哥说什么呢?”
“啊?没说什么呀,我让他走夜路当心点。”
“你怎么不说你用水用电省着点呢?”刘姐一眼看穿刘耀文的心思,懒得说他,“怎么不说贺儿把那两千块全倒贴你翔哥那屋的水电费了呢?我看你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刘耀文站在墙边,满脸尬笑,“妈,你都听到了啊……”
“你不张嘴我都能知道你肚子里头那些东西。跟你妈斗,你还早了三十年。”
“哎其实也不能怪我,是贺儿教我的啊。他跟我讲的,梨花巷生存法则——一,梨花巷没有好人。”
“就这破地方还搞出个法则来了?那二三是什么?”刘姐一把把儿子扯了过去,揪得刘耀文哇哇直叫,“我现在告诉你,二,儿子什么事儿都不准瞒着娘。”
刘耀文哎呦哎呦讨着饶,“好的好的好的,记住了记住了,我现在就抄三十遍。”
“三,”刘姐松了手,看了眼楼梯,“别把心意放别人身上。——这点儿贺儿说的挺对,梨花巷要么没好人,要是好人,就准没个好故事。”
(八)
只要四个字,严浩翔就明白该怎么做了。这个家里都是聪明人,严浩翔从沙发上站起来,径直走到保姆间去找行李袋,翻找了一会儿,说:“不行,不能去上海。”
严浩翔转过身对姐姐说:“三伯不是在上海吗?你保不准他们会去找亲戚。”
“那去哪里?”
“你让黄牛再多买一张票,从上海转车去苏州。大城市安保全,小城市容易被找到,不大不小的比较保险。”
“行,我尽量四五个月就搞定。”
严浩翔把鸭舌帽一压,从姐姐手中抽走了写着日期的便签纸。
贺峻霖指着床头的便签条问严浩翔,“你这是什么东西?女朋友生日吗?”
严浩翔有点无奈,靠在床头望着贺峻霖,“你看像吗?”
“也是,没得钱还耍什么女朋友。”贺峻霖又重新趴回到窗台上,脑袋窝在臂弯里看躺在床上的严浩翔,“所以呢?今天这个大日子要做什么?”
严浩翔用脚戳了戳贺峻霖的屁股,“你没什么办法吗?”
“你把我当什么了?我和你不一样,违法的事情我从来都不做。”
“那你还讹了我两千块钱。”
“那是正常手续费。”
严浩翔直起身子,弯身凑到贺峻霖面前,近得可以感受到他起伏的呼吸。贺峻霖也没有要把头避开的意思,还是垂着眼睛看着严浩翔坏笑。
“那你还收留逃犯?”
贺峻霖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撑着胳膊把自己从床上支起来。男生拖沓着鞋子,蹭蹭蹭跑下楼,又蹭蹭蹭跑回来,往严浩翔怀里丢了一部老年机,“用这个吧。”
严浩翔没见过这么破的手机,四角的壳儿都是胶带粘的。他把玩着手机,怀疑道:“这还能用吗?”
“不用就还给我。”贺峻霖蹬上床去抢手机,严浩翔伸直了手把机子举高,贺峻霖扑了个空,跌到严浩翔怀里。
“要用要用。”严浩翔赔着笑,摸索着按键开了机,“这里能打吗?”
“这里信号弱,你得去城门上打。”贺峻霖答,又像是故意要扳回一局一样,笑着提醒,“哎呀,忘了你恐高,对不住了啊。”
“去就去,你当我怕啊。”
城门不过九米高,苏城十几座城门里,这座算是矮的了。贺峻霖揣着两个橘子,一蹦一跳爬上了城墙,两只腿在过往的车流上晃荡着,唤严浩翔跟上。
严浩翔手扶着石砖,低头看了眼城门脚下来来往往的行车,犹豫了一下,还是背靠着贺峻霖向里坐了下来。
“你看看你,怂不怂?怂不怂?”贺峻霖用背顶了顶严浩翔的背,侧手递过一瓣橘子,“你往外头坐坐,别等下把我顶下去了,那到时候你真要成A级逃犯了。”
“喂,姐,在干嘛呢?”
“喝下午茶呢,男朋友带我来的。”
家姐也没问严浩翔过得怎么样,她对弟弟有十足的信心,不论他手里有多少钞票也都能把日子过得妥当。她简单说了一下那边的情况,父母还没出来,资产也在封着,碍于男朋友父亲的地位,市里不敢把她怎么样。
姐姐抱怨了一下,“唉,读了这么多年书,股市里没赚个千万,也有个八百了吧,最后还是要靠男人。”
严浩翔笑了,顺着姐的话嘲她没本事。姐来了气,说你还是不是我亲弟弟?你干脆就留那儿吧别回来了。
“行啊,反正我在这儿也挺好的。”
严浩翔靠着贺峻霖的背,男生大衣下的热度从脊梁传到自己身上,严浩翔觉得这人还真挺暖和。手在身侧护着他,严浩翔挪了挪身子,贴得更紧了一点。
“能搞得定吗?”严浩翔问。
“我就很奇怪了,那个工人不是被同事推下楼的吗?不是民事纠纷吗?为什么会顺着查到我们家漏税?”
严浩翔怔了。
为什么是我。
严浩翔没有见过死者,他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是他知道有一个人也曾这样跌落到地面,也曾在黑夜里睁大着眼睛仰躺在地上。他们同样认真辛苦地努力着,也同样被现实打了耳光撕成碎片扔到废墟里。他们落在地上的那瞬间,脑袋里想到的,会不会是同样一件事?
一个死去,一个活了下来。一个躺进资本家铸造的棺材,一个搬进了弄堂里最小最破的屋子。一个被媒体塑造成同事纠纷的牺牲者,一个坐在城门上背靠着杀人犯的儿子剥橘子。
很难说明是哪一个死了,又是哪一个活了下来。
严浩翔感受到背脊处越来越低的温度。身后的人停止了一秒的动作,而后又恢复往常,合手剥起橘子。听筒里姐姐的声音有些疑惑,喂喂喂了三四遍,严浩翔听着,脑袋却还是空白的。
严浩翔起身,拿着手机走远了几步,“喂,没事,刚才信号不好。”
姐姐定了心,继续道:“总之我会把事情摆平的,这一点你放心。你就当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修养修养。”
“嗯,好,那我挂了。”
“嗯,拜拜。——哦对了,你没跟你那些狐朋狗友联系吧?”
“没有啊,怎么了?”
“没事,”姐姐说,“大概看找不到你了,就有个来问我你在哪儿。小朋友,没工夫搭理他。你没跟他们联系就成了。”
“没有联系,我不会这么傻。”严浩翔说,“好了,我挂了。”
“嗯,拜拜。”
“拜拜。”
严浩翔放下手机,贺峻霖嘴里鼓着橘子,走过来接过手机揣进兜里。下过雨的石阶滑得很,贺峻霖扶着城墙小心翼翼地往下走,问:“你跟你姐说什么了?”
严浩翔看贺峻霖走得慢,抬起胳膊让贺峻霖扶着自己,“我说我不回去了。”
贺峻霖不觉得好笑,拉过严浩翔的手腕,没给回应。
“我是说真的。”严浩翔说,“你搬我屋里来吧。”
贺峻霖吓得一撒手,蹦出个半米远,“啥?”
“你不是要省钱买房吗?正好我也要省,那我们干脆住一个屋得了,双赢。”
(九)
同居的日子过得安实,房租上省下的钱,严浩翔全用来给贺峻霖买吃的。晚上睡觉,贺峻霖都是打着饱嗝儿躺过去的。严浩翔搂着贺峻霖,两手在他身上乱摸,嗯,手臂上有点肉了,再往下,肚子也鼓起来了,摸不见肋骨了。再往下,你上身这么瘦,怎么肉全落腿上了?
严浩翔的手指在贺峻霖大腿上滑走,他太喜欢贺峻霖带点肉感的腿,脑子里不正经的想法小烟花一样砰砰冒出来。他钻到被窝里,像品尝一样在他大腿内侧轻咬了一口,惹得贺峻霖身子一抖,一脚踹在严浩翔脸上。
贺峻霖岔开话题,“你鞋是不是破了?我看你今天拖着脚走的。”
严浩翔点点头,离开家的时候选了双旧鞋穿,一双鞋磨了半年,再好的鞋也会裂。贺峻霖翻了个身,留给严浩翔一个没有兴致的背影,“明天带你去买双鞋吧。”
“不用了吧,去菜场补一下就好了。”
“过年穿破鞋,一年都倒霉。”贺峻霖捂在枕头里说,“就当新年的礼物了,——钱你自己出啊,我可没有钱。我还要省着买房子呢。”
第二天,贺峻霖埋着头在衣橱里翻了半天,翻出来一个灰溜溜的古驰挎包,贺峻霖倒拎着古驰抖落抖落,“进商场得背个好包,商场里都是看人下饭的东西。”
严浩翔把脚塞进裂了底的破鞋中,使劲踩了踩,好像能把底儿踩回去似的。他瞟了贺峻霖一眼,“你怎么不把这包卖了?还能凑点钱买房。”
“假的,能卖个八十就不错了。”贺峻霖把包挎上身,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不图赚钱,只图赚个态度。平时对人笑累了,偶尔也想看别人对自己笑笑。”
兜里揣了两三百,背着个假包,严浩翔和贺峻霖也只敢去去中低线的商场。严浩翔环顾了一下四周,家里收藏的那些牌子一个都没有,随便进家店拿起一双鞋子,严浩翔看了两眼,又把鞋子放了回去。
“靠怎么这么贵。”
前面柜姐还在夸贺峻霖的包好看呢,后面就听到严浩翔一句漏了陷的吐槽。柜姐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在贺峻霖身后翻了个白眼,大步走过去,把严浩翔放回去的鞋子重新摆了整齐。
不是贺峻霖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看不起自己。以往这个价钱,后面再加两个零,严浩翔都能手一挥,就它了来俩。但人在梨花巷过了半年,出了巷子什么都觉得贵。严浩翔蔫蔫地蹲在商场门口的阶梯上,问贺峻霖:“我不会是被你同化了吧?”
贺峻霖指着严浩翔,气得说不出话,“你穷你能怪谁啊。”贺峻霖蹲在严浩翔旁边,嘀咕道,“我也没想到现在三百块还买不到一双球鞋,不然我们去大卖场看看吧?卖场里的便宜。”
严浩翔琢磨了一阵,“不了,还是回去菜场里头补一下吧。新鞋还要磨,还是旧鞋穿得舒服。”
贺峻霖说:“那行吧,回家吧。白让我带个包出来。”贺峻霖站起了身,甩了甩发麻的腿,想到什么似的,“包都带出来了,不然你陪我去看房吧。”
那是严浩翔第一次走进贺峻霖的理想。
严浩翔跟着贺峻霖扑颠扑颠的小挎包,被和颜悦色的售楼小姐带进样板房。严浩翔想起刘耀文说的,确实一进门就有一股化工味儿,开了十个新风都没什么用。售楼小姐先截了话头,说我们样板房才装好,有点味道是正常的,交房了之后通通风就好了。
哪里像是刚装好的样子,走廊里的墙纸都发了霉了,开发商像是补错一样,拿胶又敷了一层,好好一堵白墙,怎么看怎么奇怪。
售楼小姐指指手机,欠了欠身子。贺峻霖说没事您去忙吧,我们自己看看就行。
等人走远,严浩翔走上去,刚想跟贺峻霖说话,贺峻霖就在屋中央兴奋地比划了起来。
“你看这厅多大啊,都可以在里头打太极了。这儿放个桌子,这儿整个柜子。唉,一个七十平的房子干嘛非要隔两个卧室呢?一个卧室不也够用了吗?现在搞得每个房间都好小……不过留一个也好,到时候我们要是打架,还可以把你踢到次卧去睡。”
贺峻霖拉着严浩翔的胳膊往阳台走,“我最看中它这个阳台,你过来,我指给你看。”贺峻霖走到栏杆跟前,踮着脚伸了半个身子出去,手指指着远方一团黑压压的屋顶,问严浩翔,“你看那是什么?”
严浩翔往前站了一步,“什么啊?梨花巷吗?”
“对啊对啊。”贺峻霖说,“那个高了一小截的房顶看到了没?那就是你那屋子,我没骗你吧?确实是全巷最高吧?”
严浩翔眯着眼努力了半天,终于在一片黑漆漆的砖瓦里找到了露出的一小截白。旁边的贺峻霖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拍在他肩膀上的手掌打得严浩翔都有点疼了。他在这一刻终于还是变回了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天的小孩子,冻得发红的手指在灰蒙蒙的空气中一通乱划。
“你看,梨花巷真的跟迷宫一样,我在顶上看都看不到哪儿能进出。”
严浩翔认真分析:“嗯,因为它分支比较多。”
“是不是跟蚂蚁洞一样?”
“有点像。”
“哈哈哈里头住的人也跟蚂蚁一样。”
严浩翔看向贺峻霖。贺峻霖的脸红彤彤的,不知道是冻的还是兴奋的,他乐呵呵地说,蚂蚁住得也湿唧唧脏兮兮的,蚂蚁也每天忙啊忙啊不知道忙些个什么东西,蚂蚁也不知道哪天就被一脚踩死了,蚂蚁也不会因为别的蚂蚁死了停下干活。你看,梨花巷的人不就是蚂蚁吗?
贺峻霖把话说得像绕口令,又快又怡悦。他一直笑着,他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笑得都快要从阳台跌出去了。严浩翔的右手紧紧抓着他的外套帽子,他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眼前人就要消失了。
夕阳的光穿过空气里几百重的微小颗粒,最后落进阳台的,不过是天神施舍的几亿分之一。贺峻霖在唯一的一小片阳光里手舞足蹈,最后像个用尽了力气玩累了的孩子,喘着气缩回到阳台里。
他看着远处的巷子,脸上带着笑,若有所思道:“只要买了这房子,我就算从梨花巷出来了。
“——我就真的走出来了啊。”
(十)
除夕夜,刘姐烧了八道菜,七道里头都带着肉。刘耀文沾了一筷子,没有灵魂地夸好吃,转手又拿起手机噼噼啪啪打个不停。贺峻霖抬了抬胳膊,示意严浩翔把刘耀文手机拿走。严浩翔手一碰,正巧碰到最新一条消息,宋亚轩半带着撒娇的“那你等下来不来找我玩嘛,我们放烟火”的语音冒了出来。
刘姐脸色一沉,刘耀文乖乖地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场面十分尴尬,尴尬到刘耀文撒着奶疯给严浩翔和贺峻霖敬酒都没能挽回。刘姐瞥了儿子一眼,把话题转到两个年长的身上。
“贺儿那楼什么时候开盘?我把钱准备好了,你要不今天就拿走?”
贺峻霖一嘴的肉没来得及咽,严浩翔先帮他回了话:“四月底开,还有两个月,不急。”
贺峻霖好容易把嘴里的东西咽下,抹了抹嘴,“对对,您先自己拿着,还能得两个月利息。”
“小张那里说通了吗?”
“那可不,现在就剩自己这儿要再凑两万了。”贺峻霖说,“说实话吧,我先跟他讲的,做足了准备才跟您来讲。”
刘姐拆了鱼,中间的鱼段一半放严浩翔碗里,一半放贺峻霖碗里,“那你还是把我当外人。亏得我把你当儿子,你还不认我这个妈。”最后一条鱼尾,刘姐想都没想就往刘耀文碗里送。刘耀文看着饭碗里干瘪瘪一条尾巴,哑口无言。
不愧是在梨花巷呆了三十年的女人,刘姐一句话就让贺峻霖慌了阵脚,他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说了三四个。严浩翔帮贺峻霖解围,说:“贺儿跟我讲过的,等拿到房子,第一个就请您去玩。”
刘耀文冒了脑袋,“我也要去。”
“去去去,去什么去。”刘姐嘴上斥责,脸上却藏不住笑,她拍了一掌儿子的脑壳儿,“别以为贺儿他们有了房子你就有地方和小相好私会,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些小心思?全城禁烟火,你不开个二十多里地去哪儿放?还放烟火呢,我看你是心里放火,嘴上放屁。”
贺峻霖对烟花没什么想法,严浩翔脑袋里还有一点影子。去年还在一线江景的公寓楼顶赏烟火,今年落到空了城的市中心,别说烟花鞭炮了,一条大街,人都见不着几个。贺峻霖说租在这里的多是外地人,一到过年全奔着老家跑了,所以梨花巷的除夕,比平常可怕多了。
巷口的路灯又坏了两盏,贺峻霖把自己都说害怕了,掏出手机说:“烟花放不了,我们听点声响吧。”
整个梨花巷,亮灯的不到十家。严浩翔和贺峻霖走在弄堂里,伴随着音质不高的沙沙的烟花声,总觉得更是诡异了几分。
严浩翔皱了皱眉,“光有声音不行,我们生点火吧。”
于是两个人一路走,一路捡树枝,黑灯瞎火的,趁没人掰了几棵茶树。贺峻霖有点担心,“这树真死了吗?等下不会有人来找我们吧。”
“不死也活不久了,你看叶子都掉没了,我看活不过这个冬天。”严浩翔边说边撅了两根树桠揣兜里,“没事,来人了我罩着你。”
“嘿在梨花巷我还用你罩着?”
捡树枝捡了半天,生火又是半天。严浩翔和贺峻霖蹲在天井里,看着火光一点一点亮了起来,放在身旁的手机里,烟花噼里啪啦地作响。贺峻霖有点冷,凑着头烘自己的脸。
“熏吗?”严浩翔问。
“熏。”
“你不怕火吗?”
“火有什么好怕的。”贺峻霖一脸嫌弃,更是把鼻子凑得近了一些。
严浩翔往火盆里添着树枝,说:“我姐挺怕火的。”
“你姐怕火啊?”
“嗯,她小时候拔火罐伤着了。她要是看到这火盆,肯定跳得三米远。”
天井安静得不像话,只剩手机里不断循环播放的劣质声响。贺峻霖眼瞳里的火苗摇摇曳曳,他看着火盆看了很久,突然问严浩翔:“那你想不想你家里人?”
严浩翔思考了一下,说:“我跟我爸妈关系比较淡。姐姐嘛……”男生停顿了一下,斟酌着说,“可能还是有点想的。”
贺峻霖没有说话。这个问题本该就到此为止了,再问下去,两个人都会舍不得。两个人望着飘摇的火星,给彼此都留了一点空间。
说到底,严浩翔和贺峻霖也不过认识半年,这半年的悲戚喜乐,重量到了,质量却没有。任是哪一方突然离开,过个三五个月,可能也就不记得对方长什么样了。他们怀着违乡负俗的落寞走到了一起,要是执意求个结果,也就太傻了。两个人谁都不愿意当傻子,折折腾腾大半年,终于还是有一方让了步。
“没给我准备礼物吗?”严浩翔问。
“没有,没钱。”贺峻霖头也没抬地回答。
“那我给你吧。”
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手心递到贺峻霖面前。贺峻霖拎起他手心里碎成两半的身份证,忍不住笑,“这什么啊这是?”
“我把身份证掰了。”
严浩翔的脸被火光映成红色,眼睛里盛满了二十多年未曾让其见世的真挚。他坐得端正,好像面前的不是坏了灯的破陋蓬荜,而是镶了水晶的高档餐厅一样。严浩翔看着贺峻霖的眼睛说:“我不走了,我想陪你留下来。”
贺峻霖笑得合不拢嘴,好生生破坏了恰好的气氛。贺峻霖说,你先别矫情,你等一下。然后三梯一步地跑上楼,抱着一个鞋盒跑了下来,往严浩翔怀里一塞,“喏,回礼。”
火光有点暗,严浩翔把压得全是凹的鞋盒拿近火苗,一开盖儿,眉眼都皱到了一起。
“你还真去大卖场给我买鞋了?”
“对啊。”贺峻霖点着头大笑,一点也没有不好意思,“谁要一张掰坏的身份证啊?还是我的礼物比较值钱。”
门口传来一阵铃响,老巡警提着手电摸了进来,把私自放火的两个人逮了个正着。
“我说怎么会有烟。”探照灯的光直直地照在两个人身上,老巡警板着满是皱纹的脸凶道,“巷子里放火还要不要命了?不知道这些房子都是木头搭的啊?
贺峻霖本能般地换上讨好的笑容准备起身,手却被严浩翔一把拉住。严浩翔让贺峻霖坐下,自己拍拍屁股站了起来。
“哎真不好意思,我们今年不是没买着回老家的票嘛。想着过年过年,多少得有点烟火气,就着了个火盆过过瘾。您别急,我们这就灭了。”
严浩翔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水,瞬时把火盆浇了个灭。巡警透过老花镜看了眼严浩翔,没什么好说,口袋里掏出本子打算开罚单。严浩翔见势往老巡警身旁一靠,拽着他的右胳膊,“大过年的,就饶了我们一次吧。您看全梨花巷的人都回老家过年了,就剩我们两个。凑了点钱,两碗面两瓶酒,就把这年给过了。您就放过我们一回吧,积善积德,来年大吉大利啊。”
这回轮到贺峻霖看着严浩翔目瞪口呆了。老巡警琢磨了一下,收起了纸笔,走的时候严浩翔还在身后搀着,一声声“过年快乐好人好报”叫得比亲爷爷还亲。等人家骑着车走远,贺峻霖才回了神,啪啪地为严浩翔鼓起了掌。
“厉害啊严浩翔,有模有样啊。”
“那是,你不看看跟谁学的。”
严浩翔回到天井收拾火盆,贺峻霖在一旁意犹未尽,“你现在倒真像梨花巷的人了。”
“是吗?”严浩翔端起火盆,向楼上走去,“可惜马上就要离开这地方了。”
“嗯?为什么?”
严浩翔停下了脚步,回过头看身后的贺峻霖。男生的眼睛被月光照得亮亮的,小楼太黑,但贺峻霖还是看见了他嘴角的笑。
“我给你留了两万块,塞你包里了。”严浩翔看着贺峻霖,“新年快乐,买房去吧。”
(十一)
开盘的前一个晚上,贺峻霖整夜都没有睡着。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躺在床上,脑袋里从明天吃什么到宇宙有没有边,什么都有。他还记得小时候秋游前一晚的激动,还记得拉着父母在超市里买零食的样子。如果不是买房子,他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再也不会因为开心而睡不着了。
贺峻霖在床上打了两三百个滚,滚到严浩翔在梦里喊“船要翻了,贺儿你先走别管我”。贺峻霖支起身子,撑在枕头上看严浩翔在睡梦中急得冒汗,憋着笑不敢出声。他想等拿到房子后,一定要买张好点的床,起码不能做的时候还要担心会不会塌。别的家具不要也罢,单放张床,也足够两个人快活了。
眼睛睁到凌晨五点,贺峻霖实在没了辙,也干脆不逼自己睡了。他跨过严浩翔走下床,打开衣柜翻自己的包。
嗯,很好,钱都在,人也在。贺峻霖望了望床上的严浩翔,拎着包想把拉链拉好。
老年机从包里掉到地上,砸得地板一声响。贺峻霖赶紧把手机捂了起来,手指不小心点开了屏幕。
屏幕上显示有新的信息,贺峻霖觉得奇怪,机子他几年没用过了,谁会给他发消息。贺峻霖心想,不会是严浩翔姐姐吧。他握着手机思忖了一下,还是打算打开看一眼。
消息确实是重庆发来的,但不是姐姐。老年机的分辨率不高,贺峻霖借着晨曦的微光,模模糊糊把几十条短信看了一遍。除去各种看得懂和看不懂的脏字儿,剩下来的,不过是一个没头没尾的威胁。
“严浩翔,你吞了我找你买鞋的五万块去哪儿了?我跟你不一样,我不是混白道的主,你不出来我就去问你姐了啊。”
最后一条消息附了张图,图片半天加载不出来。但是后面一句“你姐挺漂亮的啊,借哥尝尝看”,看不到图多少也能猜到个大概。
贺峻霖熄了屏幕,在黑暗中坐着。
他就这么抱着腿坐在衣柜旁边,在黑暗的房间里缩成一个微小的点。他坐了很久,像是把自己的皮肉一寸寸亲手剥离开来那么久。最后他看了严浩翔一眼,挎上包,出了门。
要到很久以后了,久到严浩翔都快忘记贺峻霖长什么样了,他才知道那个清晨发生了什么。
那时他在柏联泡了汤刚出来,家姐递来冰水,两个人坐着聊,也不知怎么就聊到那个让人头疼的朋友。家姐问,你最后把五万块钱还给他了吗?
“还什么钱?”严浩翔咬了块冰在嘴里,“当时我看断货了就没接他这单了,压根没收钱,他还有脸让我还钱?”
姐点点头,看严浩翔有点生气,便解释说:“我说他怎么突然就不骚扰我了呢,还说有我裸照。要了命了,你怎么会跟这种人玩在一起。”
严浩翔欠揍地回了句:“姐你这身子也没人要看吧?”果不其然遭来一顿暴打。收拾完弟弟,家姐缓了缓气,“亏我当时还有点上了心呢,他说照片给你手机发过去了,我就怕你联系他暴露了位置。”
严浩翔不说话了。
“什么手机?”
严浩翔是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的。
他醒来的时候,贺峻霖还在旁边睡着。他在他身边滚了一个晚上,到早晨了倒是呼呼大睡起来。严浩翔推了推贺峻霖,说起来了,买房去了。
梦里的人半梦半醒地哼了一声,把严浩翔的手推开,“不买了,起不来。”
严浩翔晚上睡得实,所以他是不知道的。他不知道贺峻霖抱着他的古驰,带着一部老年机去城门上做了什么,也不知道那个男孩儿在清晨空无一人的城墙上坐了多久,他不知道他手机里一块一块累起来的余额,是怎么在两秒钟里突然变成了零,也不知道他在羊肉店外来来回回走了多久,才把包里的钱给老板娘还了回去。
贺峻霖是个聪明人,他太知道怎么样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但凡露出一点破绽,严浩翔也不会由着他的性子,躺在床上抱着他说,“好好好,那听你的。我们不买了,留着钱吃喝玩乐。”
但是贺峻霖什么也没说,他就乖乖地缩在被窝里,打着小猫一样安恬的呼噜。他每翻一个身,都能断断续续地呓语一个那房子的缺点,味道大、房间小、风水不好还死活不肯降价。严浩翔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说,“原来你也知道啊。”
贺峻霖嗯嗯两声,翻个身又睡了回去。大概是把脸捂在了枕头里,男生的声音听着闷闷的,“我是这辈子都离不开梨花巷咯。”
——“我这辈子都走不出去了。”
(十二)
六月初,家姐带来了好消息,说事情压下来了,资产也解冻了。补上了税罚了点钱,爸妈都回来了,财产也没什么影响。
严浩翔抬头看了贺峻霖一眼。不远处,贺峻霖一身薄衣混在城楼上喝茶的大爷中,饶有兴致地逗他们笼子里的鸟。严浩翔背过身,看着城门外的矮房,对姐姐说:“我不想回去了。”
严浩翔没有回话。家姐止了笑,语气比出事那天还冷,“严浩翔,我跟你说,你可以说‘我要先等等’‘我想把这里的事儿先处理一下’,但是不可以说‘我不想回来’。想和不想都是小孩子才会说的话,你七岁以后就没这样说过了,你是怎么了?把苏州当家了?”
“那不然呢?把你那儿当家吗?”
她现在就是这么看着他的,不是看亲弟弟,而是看一支跌停了的股票。
“姐其实我一直不明白,我们家算不算好人?我七岁以前觉得大家都好,爸妈一年回一次家我都觉得他们好。后来我发现我们其实没那么好,结果所有人都跟我讲,你以为世界上有好人吗?谁不是披了层皮在那儿笑。我也就没觉得自己多差了。”严浩翔深吸了一口气,说,“我知道你又要说小孩子才分好坏,大人只有利弊,所以我也没提过这个问题了,我自己也不去想了。谁拿了钱不开心啊,有钱不就成了。”
“结果我来到这个破地方,第一天就被讹走了两千块,后面又被拉到黑店里当苦工,白天打杂晚上当家教,孩子早恋了老板娘拎着棍子连我一块儿骂。骑电瓶车得了老寒腿,上错了道儿被交警跟在屁股后面追。过了年一双鞋也买不起,菜场缝两针回家继续拖着走。”
严浩翔说着说着自己都觉得好笑,笑着笑着鼻子也酸了。小少爷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隔着桥头跟姐哭诉,好像八百年的倒霉都落到自己身上了一样。他又跟小时候不一样,姐说不哭了,我们回家吧。他袖子一抹,倒是向后面退去了。
“要说利弊,那我在这儿真是亏大了,天天都亏,没一天赚的。”严浩翔说,“但是我也没那么难过,不说难过,其实我每天都开心得不得了,我还不知道人原来是可以过得这么开心的,原来被讹了钱、被罚了款、被狗血淋头一顿骂都可以是开心的。姐,我哪有别人说的那么聪明,我可能天生就是个神经病。”
“你就是个神经病。”家姐咬着牙,语气里还是大方得体的长姐样,“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去找你?”
“你不会的,我们家不是这种性格。我要真出事了,你们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也不要回来败了自家名声。”严浩翔笑着说。
严浩翔转过身,贺峻霖还在乐此不疲地跟大爷套着近乎,大爷把鹦鹉从笼子里取了出来,搁在贺峻霖的手腕上。贺峻霖又兴奋又害怕,一条小细胳膊撑得笔笔直。鹦鹉立在他的手上,点着脑袋说“恭喜发财恭喜发财”,周围一圈大爷都被逗乐了,拍着小年轻的肩说,好兆头好兆头。
严浩翔看着贺峻霖,嘴角止不住地笑。他问姐:“姐,前面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如果有人敲你车窗问你愿不愿意给他分点肉,你会给吗?”
“你有病啊严浩翔,你受什么刺激了怎么说话神神叨叨的?”
“哎你先答嘛,答了指不定我就愿意回来了。”
“不给,我干嘛给他。”姐骂道,“你脑子给我清醒点,抓紧给我回来。”
“那真不巧,我会给。”
“接下来去干嘛?”贺峻霖问。
“去买房。”严浩翔答。
严浩翔站在小电驴旁边,在口袋里摸钥匙,“我的卡解冻了,我们去买房吧。”
贺峻霖没缓过来,“买什么房?”
严浩翔看了看四周,走到城门下的城区导览地图前,用手随便画了个圈。
“这个圈儿里,你想买哪个就买哪个。”
(十三)
贺峻霖做过一个梦。
梦里自己还是十五岁的样子,拖着掉了一个轮子的行李箱来到梨花巷。他怕黑,站在巷子口不敢进。大妈说,孩子你新来的吧?来,我带你进去。贺峻霖便跟在大妈身后走。大妈说这不是个好地方,你还年轻,要好好赚钱早点搬出去。有钱的人家都走出去了,没钱的人才在里头瞎转。
大妈边说边走,越走越快。贺峻霖拖着箱子,说阿姨你慢点,我跟不上了。大妈回过头骂他,你太慢了,赚钱的事儿可不等人。她拽过贺峻霖的手跑,往一片黑影跑去。贺峻霖说阿姨我箱子断在后面了,我不走了,我要回去找箱子。
话还没说完,他就掉入一片水中。
贺峻霖在水里挣扎,他蹬着腿划着手,勉强抬头吸了一口夹着一半水的空气。水下的脚腕被油腻的水草一把缠住,扯回水里。贺峻霖拼了命地甩着腿,水草纠缠着,沿着他的小腿胫骨一路往上,缓慢而猥琐地攀附着他的下肢,一点点向大腿蔓延,黑暗一点点,一点点将他吞噬。
贺峻霖失掉最后一口气,惊醒于凌晨三点浸满汗水的枕头上。
贺峻霖撑在还没上漆的水泥砖上,从他心仪的房子里遥望远处的梨花巷。严浩翔走上前来,说看了那么多房子,你怎么还是想买这一间?
“怎么,这个不好吗?”贺峻霖反问。
“临湖的那个不好吗?一线湖景大平层。你想要市里的话,我看留园旁边那套别墅也可以啊,没了事还可以去园林里逛逛。”严浩翔觉得没劲,“还不是你说的嘛,这里味道大、房间小、风水还不好。”
贺峻霖回过头,“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
“开盘那天啊,让你起来买房你又睡过去那天。”
“那是我的错,我不能这么说它。”贺峻霖伸手摸了摸外面的墙壁,像是安慰这间屋子一样,“它是我的白月光,这么说太不尊重了。”
俯了大半个身子在阳台外,贺峻霖一个趔趄,差点翻了出去。严浩翔扯着他的帽子一把把他拎回来,责备道:“你能不能当心点?还想再摔一次啊?”
贺峻霖倒是嘻嘻哈哈,“呀你知道我摔过啊,谁告诉你的?刘耀文?”
严浩翔没了脾气,叹了口气。贺峻霖满脸骄傲地拉过严浩翔,指指隔壁在建的那栋楼,“你看,我就是从那栋楼摔下去的。”
“你从这儿摔下去的?那你还买这儿的房子?”
“我又不迷信,管他的呢,便宜就好。”
贺峻霖也是心大,趴在样板房的阳台上,说:“其实想想我自己也有责任,天一黑,梨花巷的灯一亮,那边就太漂亮了。我看着看着,脚就踩空了。”
“我真搞不懂你,你怎么住在梨花巷想外面,来了外面又想回去。”
“嘿巧了,我也搞不懂自己。”贺峻霖撑着脑袋笑,他看向严浩翔,“我过来第一天,一个大妈就跟我说,梨花巷吃人,不能在这里迷路,磨了脚都要从这里走出去。有本事的人都能走出去,没本事的才会被困在里面。”
严浩翔质疑道:“那我到现在都认不清路,你是说我没本事咯?”
“对就是没你本事。”贺峻霖肯定道,“梨花巷我闭着眼都能走出来。”
贺峻霖站累了,回到客厅,一屁股坐在软绵绵的沙发上,眼睛还是朝着外面。
“后面我才知道梨花巷的人都不说真话,也不说假话,真话假话都得混着说。就比如那个大妈吧,梨花巷吃人,假的,是她吃人。不能迷路,真的。磨破脚也要跑出去,真的。那最后那句话呢?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你管它真的假的。”严浩翔坐在贺峻霖旁边,翻售楼小姐给他准备的购房材料清单,指节在一堆纸张上敲了两下,“合同一签,你就算从梨花巷走出来了。”
“真的吗?”
“我骗你干什么。”严浩翔靠倒在沙发上,看着贺峻霖,说,“那我也跟你说个事儿吧,你知道我为什么来苏州?”
贺峻霖摇摇头。
“因为这儿以前叫‘吴’。‘无’嘛,什么都没有嘛,所以我什么都没有之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里。”
贺峻霖哑然,“你这笑话讲的没什么水准。”
“我是跟你讲真心话。”严浩翔辩解道,“我是空着手过来的,所以也没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来这里本来就不是件好事儿,所以我连回忆都不打算带回去。”
严浩翔顿了顿,“结果呢,从无到有了你,从无到有了这间屋子。我其实是想说,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创造,也有很多东西,我们可以慢慢丢掉。这里就是这样一个地方,没有心,但也挺好的。”
狭小的客厅里,两个人对视了十几秒。有一瞬间,严浩翔自己都有点被自己感动了,下一个瞬间,贺峻霖像兔子一样跳到沙发的另一头,抱着手臂蜷缩成一团。
“啊,好尴尬啊……”贺峻霖面部扭曲道,“还有点恶心。”
严浩翔像颗漏了气的小皮球,蔫蔫地靠在沙发上。没有什么比打碎一个狮子座精心酝酿的情话来得更伤人自尊了,严浩翔垂着脑袋,一言不发。贺峻霖瞅瞅气氛不对,假咳了一声,坐回到严浩翔旁边。
贺峻霖翻看资料,严浩翔也没有动。五分钟过去了,贺峻霖终于忍不住了,一把把纸张塞到严浩翔怀里:“太复杂了,我看不懂。”
严浩翔抬起头,嘴和眼睛都撇着,委屈巴巴地看着贺峻霖。
贺峻霖回避着小狮子的视线,眼睛转向别处。
“看什么看,看资料。”贺峻霖说,“赶紧买了,我还等着过门呢。”
(十四)
在遇到严浩翔之前,贺峻霖真算不上一个好人。
他靠着小聪明在梨花巷落了脚,舔着脸跟地头蛇打好关系,人家给他介绍工作,他还反过来把人家一锅端了。在工地上消极怠工磨磨蹭蹭,还摔了一跤讹了人家万把块钱。钱被偷了之后搬去小屋子,兜里还揣着大房间的钥匙,时不时过去美觉一晚。
在严浩翔住进来之前,贺峻霖有几百个夜晚,就趴在他的那个窗口看远处的楼。他没花钱,不敢开灯,靠着一支手电占着微不足道的小便宜。
他知道自己很倒霉,就安慰自己是咎由自取。他不敢往深了想,想自己待人和善却被拉进窑子,想自己辛苦工作却事出意外,想自己为什么总是兜里有点钱了,却又输了个精光。生活由不得他这么想,好像命运就没为自己准备一点甜头一样,那这饭还要不要吃了,这日子还要不要继续过了?
所以贺峻霖学着给自己找点甜头。他看着远处那栋楼一点点盖起来,多盖一米,他就多一秒的希望。他默念着要走出去、要走出去,心里坚定地认为只要走出这条巷子,生活就不会这么糟了。
后来某一天,他突然发现自己就算闭着眼,也能走出这个巷子了。他开心坏了,跑到他念想了一千五百多天的那栋楼上,一开门就是自己喜欢的人和未来。他跑到阳台上,深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看到了自己。
在十里之外的那个高出一截的小窗里,贺峻霖看到了十五岁的自己。
少年趴在窗台上,遥遥地望着自己脚下的这幢楼,眼里是藏不住的幻想和希冀。贺峻霖太了解自己了,他知道他穿了什么衣服,知道他的腿放在了哪里,知道他用第几根手指撑着自己的下巴,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在想,出去吧,出去吧,出了巷子,什么都会好的。
少年就这么想着,想着想着,就被永远地留在了梨花巷里。
“贺儿你醒了吗?还在睡吗?那我先去饭馆了,下了班带你去签合同。”
严浩翔带上身后的门。老屋子的门铰链生了锈,随便一动都是吱呀吱呀地响,只有严浩翔有本事把门安静地关上。他常嫌弃他睡得像头猪,却还是想留给他最温柔的梦乡。
贺峻霖卧在枕头上,等小电驴的撑脚从石板路上撬起的声音,等严浩翔跨上小电驴轮胎闷重一压的声音,等扭起把手后电流运转到轮子的声音,等他压着松动的石板,一路离开的声音。
最后一切都归于平静,贺峻霖从床上坐了起来。
贺峻霖从床底翻出一个破布包,打开衣柜,扯了几件衣服塞进包里。他换上一件简单的白色T恤,在床头零零散散拿了几包豆腐干,又回到了衣柜前。
所有衣服的最底层,柜子最小的暗格里,贺峻霖反了色的古驰包,包着严浩翔留给自己买房的两万块钱,静静地躺在原地。
贺峻霖在衣柜前站了很久,最后他把钱拿了出来,塞进了布包。
走之前,他坐在一片凌乱里,认认真真在老年机上打下了一行字: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思考了一阵,又加了一个老套的符号表情。手机快没电了,屏幕也坏得一闪一闪的。闭了一只眼的小表情在蓝绿色的屏幕上忽隐忽现,嘲笑着两个没有本事的人,和他们过于廉价的爱情。
贺峻霖背上包,回头看了小屋一眼。
——严浩翔,我祝你永远走不出梨花巷。
因为走出去的那一刻,才是真正被困在了这里。
(十五)
“所以你这么久才报警,是因为自己在找他?”
警察看着对面的男生,问:“你就这么不信任警察?”
严浩翔摇了摇头,“不是,你要知道,对我来说,找到他比找到钱重要。”
警察叹了口气,“所以呢?你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严浩翔犹豫了一下,从包里翻出一个磨了角的古驰挎包。警察接过去,左右翻了一下,眼也没抬,“假的吧?”
严浩翔笑了,笑得无力又难过,“真的。”
“三个月,我跑了梨花巷每一户人家,每个人都知道贺峻霖的名字,但没有人知道他去哪儿了。一个大活人平白无故突然消失了,这在梨花巷好像就是件最平常的事儿。连跟他关系最近的老板娘都跟我讲,讲这里就是这样,人来来往往很正常。这正常吗?”
“最后我只剩下这个包,我就拿这个包去专柜问,我说这个包是假的,但是希望能告诉我原版大概什么时候出的,想凭着这个找打版的卖家。结果人家一检查,跟我说,这包是真的,就是已经绝版了。”
“我问这个包是什么时候上市的,国内哪些门店上市的,她不乐意跟我讲,我就把他们摆在橱窗的东西全买了,才有一个年长的导购过来告诉我,说她会帮我查。她还告诉我,五年前他们成都的柜姐在群里发过消息,说一个客户的孩子离家出走了,身上背的就是这个包,让大家留意一下。”
严浩翔笑着瘫在椅子里,“你知道吗?他哪里是个一顿馒头要分两半吃的人啊,他妈妈还是古驰的高会,没在店里花个百万块钱,谁管你孩子丢没丢啊。你知道当时我的心情吗?我真的觉得很好笑,我以为我把自己都放在这里了,我都死心塌地什么都不要了,到头来我连他叫不叫贺峻霖都不知道。”
“他真的太厉害了。我输了,我输了。”
警察看着男生一拳一拳拍打着椅子的扶手,每一拳都像是打在自己的脸上一样。严浩翔摇着头,身上最后一点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坐在警局的只是一具没了未来的空壳。警察看着他,一时分不清他是在懊恼他的失败,还是在遗憾他的情人。
警察安抚道:“小伙子,你不要激动。我们呢,肯定是会帮你找这个人的,你不要着急。”
严浩翔平稳了情绪,重新回到严家少爷的做派,脸上冰冷冷的,没有一丝感情:“我不急,随便找不找得到吧,我累了,不跟他玩了。我下午的飞机就回家了,找到记得跟我说一声。”
“嗯嗯好,我们这儿会帮你立案的,有消息会通知你的。”
“行,谢谢。”
严浩翔拎起行李袋,起身向外走。
警察挥了挥手里的古驰,冲严浩翔喊:“哎这个包呢?你不带走?”
“不带了,没准儿还留着点指纹呢,你们慢慢查吧。”
严浩翔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窗外的风景一帧帧擦肩而过。
很久以后,他也会和家里人说起这个城市,说它四四方方一个城,市里头每条大路都横平竖直,外地人去玩儿的景点爬着格子就能找到。说城里的河流过每个人家,河上架了八百多座桥,你心血来潮登上一座,就很难再找到回去的路了。它就是这么个地方,面儿上方便的很,肚里头花花肠子多得去了。
家姐会呛他,说你在外流落还落出优越感来了?真把自己当苏州人了?用词儿怎么都是“外地”、“本地”的呢。
口袋里手机响了起来,严浩翔回过神,按下了通话键,“喂,姐。”
家姐心情不错,乐就乐在姐弟之间的对抗,从小到大她都没有输过。家姐的每个词尾都是笑的,有点快乐,也有点嘲讽的意味。
“知道错了吗?”
“嗯知道了,我还给你买了二十个包。”
姐姐笑得愈加夸张了,嘴上还是不依不饶,“那起码要退货十五个,我信不过你那直男审美。”
“都是当季新品,橱窗里刚摆上的那种,还热乎呢。”
姐姐满意地点头,说等到手了要挑一挑。
“对了,你几点的飞机?赶得上吃晚饭吗?”
严浩翔愣了一下,“不是你给我买的机票吗?短信都发我手机上了。”
“嗯?不是啊。”姐姐说,“不是你自己买的吗?川航商务舱。我本来还想给你买头等的呢,没想到你自己先买了。”
严浩翔说:“我没买啊,你搞错了吧?”
“等等啊,我这里也有收到短信,我还以为是你转发给我的,搞不好是黄牛。”姐姐放下手机,严浩翔听到她调回短信界面查看的声音,隔了一会儿,姐姐说,“啊,是黄牛,不是黄牛不会连价格一起发过来。”
“——等等,你怎么付了两万块啊?商务舱一趟顶多一万二吧,你出两万,严浩翔,你怕不是脑壳儿有毛病哦……”
这一刻,严浩翔耳边的声音全部消失了。后脑像是被狠狠打了一拳一样,严浩翔感受到脑子里的血液沿着后颈一路往下,身体每个部位的温度都回到了胸腔的左心房。心脏汲取了所有的情绪,在空壳一般的躯体里被挤压、穿刺、分割。严浩翔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个伤口都在痛,膝盖在痛,手在痛,心也在痛。
他痛得都要死掉了,脸却还是不受控制地笑着。
“他还是把我送出去了啊。”
严浩翔看着窗外,他笑着,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亮。
——“梨花巷,他还是把我送出来了啊。”
(十六)
又想了一下,警察打开笔,刷刷划掉了刚才写的那行。
身后一丝响动,警察头也没回地说:“我听到了,出来吧。”
塑料袋刺啦刺啦地响,贺峻霖没了趣儿,走过来,把盒饭搁警察桌上,“吃吧,刘姐为小张做的特供午餐。”
张真源打开饭盒盖,怀疑地问:“你这次没把我的烤肠偷吃了吧?”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人吗?”贺峻霖拉过一张椅子,在张真源对面坐下,把自己的饭盒盖儿也打了开来,敞亮亮地推到他面前,“你看,我也没有烤肠。”
“那你是都吃了。”
贺峻霖伸过手想打张真源,张真源本能地后仰了一步,“你打,你打我就不把包还给你了。”
贺峻霖收了手,拆了筷子,满不在意道:“他还把包还回来了?看来他心里真的没有我,我就留下那么一个定情信物,他还给还回来了。”
“你也别这么说,你也看到了,他还是挺难过的。”张真源咬了口鸡腿,啧啧地夸好吃。贺峻霖看了眼张真源,把自己碗里的鸡腿夹到张真源饭盒里。
张真源一脸不可思议,“给我吃的?”
贺峻霖点了点头,“嗯,谢礼。剩下二两碧螺春我明天拿给你。”
“唉其实你真不用这样。”张真源说,“他走了你真的开心吗?”
“我不开心,我不开心干嘛还给你送礼?”贺峻霖怼道,“我嫌我钱多没地方花吗?”
张真源长久没说话,午休的办公室里,两个人安安静静地低头吃饭。隔了好久,张真源弱弱来了一句,“不像。”
贺峻霖气得眼直,张真源眼见着贺峻霖头上冒热气,救命般地把古驰包拿了出来,扔贺峻霖手里。
“你看看,里面有他给你留的东西。”
贺峻霖拉开包,拉链卡在一半,他把包倒过来解拉链,包里的东西唰唰全掉了出来。
二十几张机票落了一地。
张真源放下筷子,蹲到地上捡。
“你看看,二十四张机票,上海到重庆。从今天算起,每半个月一张。”张真源把机票放到贺峻霖手里,“他帮你订了一整年的机票。——他是想让你过去找他。”
贺峻霖愣住了。
厚厚一沓卡纸,放在手心里,重得他都无法握紧。拉链卡住的地方,贺峻霖扯出一张纸。皱皱巴巴,几个不好看的字。
——“别玩了,回家吧。”
在很久以前的某个秋天,贺峻霖窝在狭窄的店铺里玩手机。门推开的时候带进一阵风,贺峻霖一抬头,就好像看到五年前的自己。
那时候他还是个一身正气的小少爷,再简陋的店面,再低劣的敲诈都没有办法让他弯腰。他用小电驴带着他的时候,他就像座雕塑一样僵硬地坐在后面。他带他穿过他迷过路的巷子,路过差点被摁进去的水井,走过被拐的时候拼死抱着的电线杆,和被锁在里头一夜的公共厕所。
最后他带他去了他被偷光梦想的房间。进去的时候,他对遗留在屋子里的十五岁的自己说,好了,你该走了,这次我会保护你的。
他看到十五岁的自己点点头,带着一身伤走下了床。少年带着透明的身体,慢慢走向那个棱角分明的小少爷。
最后,两个人化为一体,而纠缠着贺峻霖那么多年的执念,也终于与世界和解。
贺峻霖捏着纸条,手指上的油渍把严浩翔的字洇得模糊。如果可以的话,他可能会想抱着他大哭一场,像个没摔过跤的孩子一样,撒个泼撒个娇,随便什么理由都可以,就能躲别人怀里哭一场。
但是贺峻霖哭不出来,他知道自己不会哭,也知道在某辆驶出苏城的出租车上,大概有一个人和自己是相同的感受。
张真源拿过茶杯,喝了口茶。
“那你会去吗?”
贺峻霖把纸条捏进手中,放进口袋。抬起头,笑得开心。
“谁知道呢?看心情吧。”
【完】
影帝吊系严×可爱学弟贺全文2w8+一发完
“所以你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嗯。”
“后面都是在故意勾引我”“嗯。”
“你爸妈也支持你把我拐回家”“嗯,他们可是大功臣。”
“严浩翔!你们一家都是人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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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第三次贺峻霖的课题总结被退回了,大学三年他还没从来没被退回过这么多次作业。他甚至感觉负责这次研究课题的严教授是在故意针对他,其他人的总结很明显不如他的,可只有他一个人的一直无法通过,可明明严教授平时非常喜欢他,甚至可以...
这已经是第三次贺峻霖的课题总结被退回了,大学三年他还没从来没被退回过这么多次作业。他甚至感觉负责这次研究课题的严教授是在故意针对他,其他人的总结很明显不如他的,可只有他一个人的一直无法通过,可明明严教授平时非常喜欢他,甚至可以说是偏爱,怎么在论文这件事上大有让他挂科的意思。
贺峻霖着急的很,但他也的确没法否认自己的论文里确实存在许多问题,严教授每次都能一针见血的指出来哪里不对,所以这半个月他前前后后的跑图书馆和严教授的办公室,只为严教授一句可以了。
严教授是学校的名誉教授,很多人都说他为人温和,不会太过刁难学生们,贺峻霖现在很是质疑说这话的人。
“喂,严教授您好,我是生物工程的贺峻霖。对,我现在在您办公室。有空的。啊好,好的。”
严教授家离学校还挺远的,在市区外的别墅区,贺峻霖下了车按照严教授给的地址按响了门铃。等了几秒后一个男生来开了门。
“你。你好,我找严教授。”
男生长得很好看,眉眼深邃,看模样与贺峻霖差不多大,眼神直勾勾盯着贺峻霖的看,搞得贺峻霖有些不自在,开口都有些磕巴。
“是贺峻霖吧请进。”
男生总算转开视线,让出身子示意贺峻霖进来。
贺峻霖局促的进了门,男生一边从鞋柜里拿出拖鞋递给他一边说道:
“我爸爸他还在书房,你先等个十分钟,他一会就下来。”
原来是严教授的儿子,难怪觉得眉眼有些熟悉。
贺峻霖连忙说没关系,换好拖鞋后打量了一下四周思考着手上拎着的东西该放哪里合适。
“东西给我吧,你先坐,要不要喝水”
男生似乎是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走上前接过他手里的东西并询问。
贺峻霖点点头乖乖地在沙发上坐下,男生走进厨房给他倒了杯柠檬水,贺峻霖接过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应该是加了蜂蜜。
“我叫严浩翔,应该比你大一点儿,你直接叫我浩翔就行。”
严浩翔打开电视在贺峻霖对面的沙发坐下,作了个自我介绍。
贺峻霖张了张嘴,才刚见面五分钟,浩翔实在是喊不出口,憋了半天还是只喊了句学长。
严浩翔听到也只是笑了笑,
“学长也行,我也是A大毕业的,算是学长。”
贺峻霖装作低头喝水掩饰面上的尴尬,他最怕这种跟陌生人聊天的场面了,而且严浩翔看上去挺高冷不像是话很多的人。
“学长,严教授今天是还有事吗?如果很忙的话我还是在学校等他吧。”
“你再等一会,他这人就这样,工作不喜欢做一半留一半。”
“哦。”
贺峻霖捧着杯子看向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一部好几年前的美国电影,挺小众的,但贺峻霖恰巧看过,还觉得挺不错。
“你看过”
严浩翔瞟了一眼贺峻霖,问他。
“嗯,看了好几遍,挺好看的。”
严浩翔点点头,又继续问道:“这案子是男主干的吗?”
贺峻霖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这是要主动听剧透的意思吗?
“没有,案子不是男主做的,是男二制作的生化机器人。”
严浩翔哦了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接下来又时不时问些关于剧情的问题,贺峻霖也耐心的给他都介绍了一遍,慢慢的也就不像一开始那么尴尬和局促。
电影都看了一半,严教授总算从楼上下来了,贺峻霖站起身向严教授问了声好。
“坐坐坐,来把论文打开我看看。”
严教授接过贺峻霖的电脑,一页一页的检查起来,旁边的严浩翔见状关掉了电视,拿起茶几上的一本书默默翻着看了起来。
贺峻霖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严教授的面部表情,他可不想再被打回去一次。
“嘶,小贺啊,你看这儿。”严教授滑动页面的手忽的停了下来,贺峻霖深吸一口气,完蛋。
“这是你后来新加的实验吧你这个实验结果描述的不是很清晰呀,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看不大明白。”
贺峻霖自知错误,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确实没认真完成实验。严教授也没很生气,只是批评了他几句,贺峻霖垂着个脑袋,恨不得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他又是为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又是想到旁边还坐着个看上去很厉害的严浩翔,自己刚刚还跟人家讲剧情讲得头头是道,现在就被指出来偷懒耍滑头,简直大型社死现场。
“其他都没问题了,就这一块你回去要改。”
严教授将模糊的这部分加高亮并要求贺峻霖必须把实验重新做一遍再将细节补充完整,搞研究的人要么就不做要么就要做出最精确的结果。贺峻霖有些为难,解释说明了学校实验室难预约的问题。
“爸你这次带的是生物工程的课题是吧”
贺峻霖听到严浩翔问。
“是啊,怎么了?”
“贺峻霖做的是哪个实验我记得学校里的实验室很难预约,要不然你去我那边做”
严浩翔合上书看着贺峻霖说。
贺峻霖有些懵,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啊了一声。
“是啊,小贺我倒是忘这茬了。浩翔是学生物制药的,他现在自己成立了个研究室,你要是实在约不到实验室就上他那去,正好他也能给你指导指导。”
“啊,这不太好吧,我那就是个小实验,不麻烦了。”
贺峻霖想都没想就要拒绝,就他那几个步骤不算复杂的小实验他哪好意思去借用人家专业的研究室。
“都快一点了啊,其实小贺你直接发电子版的给我也行,还多跑一趟。”
严教授看了看手表,把电脑还给贺峻霖。贺峻霖笑了笑说没关系,心里默默地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多跑这一趟,尬中尬,新尬中尬。
“小贺留这吃完午饭再走吧,浩翔妈妈跟她闺蜜们出去玩了,正好老师给你露一手,一般人可没这机会。”
严教授似乎是来了兴致,袖口都挽了上去。
贺峻霖不好拂了严教授的面子,要是非要走整得好像自己多不情愿吃似的,于是贺峻霖也就没有拒绝。
严教授那边正在厨房忙活,严浩翔打开电视后坐到了贺峻霖旁边,将手机递给他。贺峻霖接过来一看,好家伙,花花绿绿正是外卖平台界面。
“看看有没有你喜欢吃的,点好跟我说。”
贺峻霖看了他一眼,有点疑惑。
“严教授不是烧饭了吗?我们干吗还另点”
严浩翔摇了摇头,凑近了些小声的解释:
“就我爸他那手艺我怕给你送走了。”
贺峻霖闻言没忍住笑了,这台拆的也太快了,不愧是亲儿子。贺峻霖翻看了一下手机,想了想还是没点东西,把手机还给了严浩翔。
“你怕我爸生气啊?”严浩翔笑着问。
贺峻霖轻轻地嗯了一声,严教授应该是很喜欢做饭的,点外卖多少有些伤他老人家的心。
“没事,我要不点咱仨一会都得饿肚子。梅菜扣肉吃不吃干锅花菜呢”
严浩翔一副不要怕不要慌的样子,唰唰唰给贺峻霖报了好几个菜名,贺峻霖也就不再说什么随他去了。
严教授从厨房出来时正好外卖也到了,他倒也还真没有不高兴,兴致勃勃地拉着贺峻霖坐下吃饭。
贺峻霖看着盘子里卖相还可以的可乐鸡翅,心想看上去也不像是能送走人的黑暗料理啊,再看向坐在对面的严浩翔,后者冲他眨了眨眼。
“小贺多吃点,你们年轻人是都喜欢吃这个可乐鸡翅吧”
严教授热情地给贺峻霖夹了个鸡翅。贺峻霖毫不犹豫就啃了一口,直到这时候他才明白什么叫能把人送走的厨艺。鸡翅齁咸且甜的令人发指不说,最重要的是里面根本没熟,浓浓的血腥气直奔脑门儿,贺峻霖下意识就想吐出来,奈何旁边严教授期待的眼光,他硬是憋着没张嘴。
“怎么样还行吗”
贺峻霖求助地看向对面的严浩翔,用眼神给他传话快帮忙解个围。严浩翔一副我就说吧的表情,也夹了一块鸡翅啃了一口立马吐了出来。
“爸你这鸡翅是冷冻层拿出来的吧里面都没熟。”
严教授还不信,自己也尝了一口。
“哎呀,还真没熟,快别吃了别吃了。”
确认是真的没熟后,严教授赶忙把这盘鸡翅从贺峻霖面前挪走了。
“幸亏浩翔点了外卖,来小贺儿吃这个。”
有了严教授鸡翅的对比,外卖就显得格外香,三个人把外卖吃的一干二净。
吃完饭后严家父子通过石头剪刀布来决定谁洗碗,贺峻霖在旁边默默憋笑,这还是那个平时浑身都是学术气息的严教授吗?
最后严教授赢了获得免洗碗权,但他表示非常不放心让严浩翔这种平日里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去洗碗,于是严教授嘱咐贺峻霖帮他打打下手,免得家里的碗盘们英年早逝。
贺峻霖倒是乐意帮忙,但他没好意思说自己其实也属于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那一类,长这么大还真没洗过几次碗。
严浩翔洗碗的动作看上去还挺熟练,不像是很少做家务的样子。
“把洗洁精拿给我一下,在下面的柜子里。”
贺峻霖打开柜子也没仔细看,拿出最大的那一瓶就递给了他。严浩翔接过去一看笑了,
“这是消毒液,橙色的那瓶是洗洁精。笨蛋。”
贺峻霖顿时涨红了脸说了句对不起,赶忙蹲下身子拿出那瓶橙色的给他。
啊啊啊啊好丢人!贺峻霖在心中呐喊,脑中反复回荡着严浩翔刚刚那句笨蛋。
“你是不是不吃葱蒜”
贺峻霖正沉浸在自己的丢人现场中,忽的听见严浩翔问。他有些惊讶,奇怪严浩翔是怎么看出来的。
“嗯,从小就不太喜欢吃。”
“怪不得,刚刚有葱蒜的菜你都没怎么动。”
严浩翔将洗好的盘子放到架子上,丁零当啷发出清脆的声音。
贺峻霖怕让严浩翔误会自己是个很挑剔的人,赶忙补充说自己吃一点点也不是不行。
“没事的,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知道你不吃葱蒜的话我就不点那些了。人都有不喜欢的东西和不想做的事,以后你就直接说出来就好。”
严浩翔放好最后一个盘子,抽了一张纸巾边擦手边说。
贺峻霖模糊地嗯了一声,道理他都懂,只是他不喜欢麻烦别人因为自己的一些原因而专门改变些什么事。一些小事而已,没有必要特地说出来。
严浩翔是个很细心的人,贺峻霖作出了这个结论,跟他这样温柔的人做朋友或是家人一定是非常幸福的一件事。
说是贺峻霖给严浩翔打下手,其实全程贺峻霖只充当了个观众,严浩翔非常熟练且完美的完成了洗碗任务,给贺峻霖都整得有些不好意思。
“我送你吧,这挺偏的。”严浩翔从抽屉里拿出车钥匙。
“不用不用,我刚打好车。”
贺峻霖扬扬手机,他就知道严浩翔会这么说,所以刚刚就预约好了车。严浩翔闻言一愣,调侃了一句:“这么想走啊?看来还是我爸的厨艺吓到你了。”
贺峻霖赶忙说不是,我我我半天也没说出来自己其实是不好意思。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我送你到门口吧。”
严浩翔也觉得眼前这个动不动就容易脸红的学弟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嗯,谢谢学长。”
严浩翔拎着贺峻霖的电脑包刚走到门口正要开门,门却被先一步打开,门口站着位女士,贺峻霖一眼就猜出这是严浩翔的妈妈,母子俩如出一辙的唇形和眉眼。
“你这是要出去啊?啊,这就是小贺吧?长得可真讨人喜欢!”
贺峻霖乖巧的叫了声阿姨好,心中暗自疑惑为什么严妈妈也知道自己的名字。
“妈你现在回来干什么。”
严浩翔伸手接过严母手中的大包小包。
“哎呀,那不是你爸叫我赶紧回来看看—”
“嗯哼。”严浩翔咳了一声。
“该买的都买完了我还不能回来了”严妈妈嗔怪一声,转头看向贺峻霖。
“小贺要不留在这吃个晚饭吧,阿姨亲自下厨,浩翔爸爸经常跟我们提起你呢。”
贺峻霖闻言不禁回想起中午严爸爸的黑暗鸡翅,不会一家人连厨艺都是一样的水平吧
严浩翔似乎是看出贺峻霖心中所想,补充道:
“我妈的厨艺还是可以的,大厨水平。”
严妈妈一听赞美之言笑得更开心了,握着贺峻霖的手就要往家里走,贺峻霖赶忙解释自己车已经叫好了,回学校还有事。
于是严妈妈也只好作罢,嘱咐了好几次让贺峻霖以后常来家里玩,一定要尝一尝她的手艺,贺峻霖边听她说边点头如小鸡啄米。
告别严妈妈后,严浩翔送贺峻霖上了车,关上车门的那一刹那贺峻霖总算松了口气。他怎么感觉自己不是来交作业的学生,倒是像第一次上门见婆婆的儿媳妇。
这个比喻不禁让贺峻霖想到了严浩翔,纵然是见过很多长相颇为出色的人,但贺峻霖不得不承认严浩翔着实惊艳到了他,而且性格温和待人细心,很难不让人对他心生好感。
贺峻霖也不例外,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个颜控,所以说他对严浩翔有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初次见面分。
之后几天贺峻霖一直在纠结要不要主动给严浩翔发消息问他什么时候有空,学校的实验室预约不上,自己的实验总结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但自己这本来就是麻烦人家的事,他也不好意思催着严浩翔。
到严浩翔那边时他还在忙,一个姐姐让他在外面先等会,还给他拿了好多小零食。贺峻霖连忙说了谢谢,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等严浩翔。
实验室外墙是一面大玻璃,贺峻霖正好可以看见正在其中做实验的严浩翔。
严浩翔一身白褂,戴了副眼镜,这给他禁欲的脸庞增添了一丝学术气息,眼神专注着盯着手中的试管,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严浩翔的手非常好看。
这是贺峻霖上次在严家看着严浩翔洗碗的时候就注意到的,骨节分明肤色白皙,不像是做实验的手,倒像是艺术品。
贺峻霖抱着零食也没吃,就这么盯着实验室的严浩翔发呆,直到他结束实验从里面出来。
“不好意思,等好久了吧。”
严浩翔摘下眼镜先道了歉,贺峻霖赶忙摇头说自己也没等多久,不用放在心上。
“行,那你进来吧,东西都给你准备好了。”
进到实验室里面贺峻霖不禁感叹严浩翔的实验室确实是专业级别的,比学校的要高级了不知道多少,很多设备都是他没见过的。因此贺峻霖动作都放慢了些,以免无意中碰坏了什么东西。
“你那实验说简单也简单,但对试剂的剂量把控要非常精准,所以你之前结果会不对。”
贺峻霖点点头,原来如此,怪不得他明明是按照步骤来的还是失败。
“你做我看着,要是哪不对我提醒你。”
贺峻霖按照自己记忆中的步骤一步一步操作,余光时不时瞟一眼旁边的严浩翔,生怕自己哪儿做错了。
可能还是有点紧张的缘故,贺峻霖忘了是要往培养皿中滴三滴还是两滴试剂,他正犹豫着举着滴管不敢下手,旁边的严浩翔开口提醒他:
“两滴。”
一、二、三。
贺峻霖欲哭无泪,严浩翔突然开口他一紧张多滴了一下,这下结果又要不对了。
啊啊啊啊啊,怎么能这么笨,平时做实验都不会这样,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贺峻霖都不敢抬头看严浩翔。
“没事,一会再做一次。”严浩翔安慰他道,
“我给你准备了有备用的材料。”
贺峻霖在心里都快感动哭了,严浩翔真的也太温柔了吧!耐心地陪自己做实验不说,居然连备用的材料都准备了。
有过一次失误后贺峻霖便更加小心谨慎,有记忆模糊的地方就向严浩翔确认,完整做完等待半小时后将培养皿拿到显微镜下观察,终于看到了成功的实验结果。
贺峻霖耶了一声,开心地原地蹦了蹦,他的论文总算是能通过了!
“谢谢学长!”
“恭喜你。”
严浩翔笑着说。
贺峻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有些高兴过头。在严浩翔这种专业人士面前,他的这个小实验实在是不值得一提。
“真的是麻烦学长了,要不我请你吃饭吧。”
贺峻霖想了想,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好的还人情的方法,干脆就请严浩翔吃顿饭吧。
“好啊,你想吃什么。”
“我请你的话应该是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呀。”
“那就吃火锅吧,挺久没吃了,正好这旁边新开了一家火锅店。”
贺峻霖其实心里想的就是吃火锅,但他怕严浩翔不喜欢,没想到严浩翔跟他不谋而合,真是太好了。
火锅店离他们不远,严浩翔提议走过去就行了,贺峻霖当然没意见。
正值九月初,天气还有些热,好在是傍晚,有丝丝凉风吹着也倒舒适。
也许是实验终于完成贺峻霖心情比较愉快,又也许是通过几次相处下来严浩翔给贺峻霖的印象相当不错,总之贺峻霖已经不再像第一次和严浩翔见面那样拘谨,小嘴儿一路上叭叭的说个不停。严浩翔也不烦,耐心的听着,两人一句搭一句很快就走到了火锅店。
贺峻霖落座后大手一挥点了一大堆,完事才后知后觉自己应该先让严浩翔点,再怎么说也是自己请人家吃饭。
严浩翔笑了笑说没关系,他不挑食吃什么都可以。
“那严教授的可乐鸡翅你怎么不吃”
贺峻霖调侃他。
严浩翔闻言扬了扬眉毛,
“他要是能先把鸡翅烧熟了那我可以考虑尝几口。”
贺峻霖忍不住笑出了声,严教授要是知道严浩翔其实挺嫌弃他的手艺估计能气的冒烟。
“我去调蘸料,帮你也调一份。”
严浩翔起身说道,贺峻霖嗯了一声,等到他走远后才想起来没跟他说自己不要葱蒜。
哦,不对。自己是说过的,在严家的时候,也不知道严浩翔还记不记得。不记得也没关系,再调一份就是了,贺峻霖如是想。
很快严浩翔就端着两份蘸料回来了,贺峻霖一看,一份有少许的葱蒜,一份没有。
“这份没有葱蒜,上次看你挺喜欢吃牛肉的,给你多加了牛肉酱,要是不喜欢我去换。”
原来严浩翔还记得他不吃葱蒜的事,而且自己确实喜欢吃牛肉。
贺峻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反正就是暖洋洋的,他再一次被严浩翔的细心与温柔打动到了,严浩翔这个人真的是,真的是太好了。好到他都不知道那什么合适的词去形容,反正就是好。
锅底贺峻霖征求了严浩翔的意见后选择了番茄麻辣鸳鸯锅。
他是无辣不欢人士,全程筷子就没往番茄锅里伸过,吃的他直哈气,嘴唇都辣的通红没知觉了。
“太辣就少吃点,对胃不好。”
严浩翔看他吃的满头大汗,给他递了一杯酸梅汤。
“川渝男人怎么能说怕辣!”
贺峻霖端起杯子一口灌了一大半,义正言辞地说道。
严浩翔拿他也没办法,在一旁给他涮菜,顺便偷偷把麻辣锅里捞出来的菜往番茄锅里涮涮后再夹给他。
贺峻霖完全吃嗨了,一点都不觉得严浩翔作为被请客的人坐他旁边给他涮菜有什么问题,已经把是自己请严浩翔吃饭的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贺峻霖一直吃到确实吃不下了才放下筷子,揉揉肚子打了个饱嗝。打完才想到严浩翔还坐旁边呢,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赶紧想着怎么挽回自己的形象。
“其实我挺能吃的,没吓到你吧”
“确实看不大出来,上次在我家吃饭我以为你是胃口小,现在看来还是我爸的手艺太烂。”
可怜严教授再一次被cue,人在家中坐,箭从天上来。
贺峻霖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然而因为吃的太多,一笑起来肚子都有些一抽一抽的疼,只好边笑边揉肚子。严浩翔看他这副样子,无奈的说:
“早跟你说别吃那么多,太伤胃了,出去走走消消食吧。”
贺峻霖点点头,临走的时候还想伸手拿片西瓜啃,然而在严浩翔的凝视下默默收回了爪子。
出了火锅店两人顺着人行道慢慢往回走,站起来走动一会后贺峻霖胃也就没那么撑得慌了。路过一家药店时,严浩翔停下了脚步,让贺峻霖稍等一会自己进去买点东西。贺峻霖有些担心,好好的买药作甚,没成想严浩翔再出来时递给他一盒健胃消食片。
“吃两片,以后不要一次性吃太多,胃要细养。”
贺峻霖接过说了声谢谢,药片含到嘴里跟他以前吃的味道不太一样,是甜甜的。
“我送你,你在这等着,我把车开过来。”
严浩翔依旧提出要送他,贺峻霖本想拒绝,但犹豫了几秒还是没拒绝。如果严浩翔送他的话自己就可以跟他多待会了,贺峻霖是这么想的。
待严浩翔走远后,贺峻霖却又后悔了起来,这不对,就是不对劲,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念头?他懊恼地跺了跺脚,不敢再往细里想。
说不想了不想了反而更是没法忘记这件事,贺峻霖犹豫了一下,掏出手机打开百度在搜索栏中输入了‘如果觉得一个人特别好是为什么’,打完这行字贺峻霖又一个一个删掉,沉思了一会重新输入‘喜欢跟一个人待在一块是为什么’,然后点击搜索。
“会喜欢跟一个人呆在一起,就是因为喜欢他啊,不然为什么要喜欢跟他呆一起啊,也没有谁会跟自己讨厌的人呆在一起的啊。”
置顶的回答是这样写的。
贺峻霖不敢相信,于是换了个词条——靠近一个人会不自觉紧张是为什么。
“应该是靠近喜欢的人了吧。”
贺峻霖有些慌,他没想到自己这些莫名的想法和情绪是因为自己喜欢上了严浩翔。他从小感情这块就挺迟钝的,没喜欢过人反倒是被不少人追过,男的女的都有,所有他对男孩子也会喜欢上男孩子这件事并不觉得很难以启齿,但主要问题是他贺峻霖喜欢上了严浩翔,严教授的儿子严浩翔。人家严教授好心叫他去家里改论文,自己倒是喜欢上人家儿子了算怎么回事,而且严浩翔也不见得会喜欢他,对他的好只是出于严教授以及学长照顾学弟的原因罢了。这要是要严教授知道了,自己以后的作业打死也别想通过了。
贺峻霖忍不住捂脸,其实不查百度他也察觉出自己对严浩翔是有些不一般的心思,只是不敢相信自己只见两面就能喜欢上一个人。不过再一想也不奇怪了,那毕竟对方是严浩翔啊。
这可怎么办?贺峻霖并不是觉得自己喜欢上严浩翔有什么错,喜欢就是喜欢,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但他害怕严浩翔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想他,还能像之前一样拿他当朋友吗?
保险起见贺峻霖决定装作没这回事,说不定自己只是好久没有到像严浩翔这样温暖的人,一下起了暂时的好感,先走一步算一步吧。
贺峻霖深吸了几口气缓缓神,没过一会严浩翔就开车过来了。一看到严浩翔的脸,贺峻霖又忍不住开始七想八想,安全带插了几次都没插进去。严浩翔看不下去了,侧过身子伸手帮他把安全带扣好。这一下两人的距离就贴的特别近,以至于严浩翔的发梢都擦到了贺峻霖脸侧,他甚至能闻到严浩翔发丝上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贺峻霖本来脑子里就在跑火车,严浩翔突然的靠近更是搞得他不知所措,脸腾得一下就红了。
真是太奇怪了,明明刚刚才吃完火锅,怎么严浩翔身上一点味儿都没粘,贺峻霖心想。
“你是住学校还是住外面?”
严浩翔帮他系好安全带后就坐正了身子,调出导航系统。
“啊,我在外面租的有房子,水岸雅苑那里。”
贺峻霖拍拍脸,太烫了。
严浩翔偏头看了他一眼,以为贺峻霖是热,于是问他:
“是不是热啊?那我把空调打开。”
“唔。”
贺峻霖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声,他总不能说自己是紧张和不好意思才脸红的吧,而且他也的确觉得车里好热。
“涮羊肉你喜欢吃吗?”
严浩翔边开车边问他。
“喜欢呀,不过好久没吃了。”
“那有空我带你去吧,我朋友开了一家,挺正宗的,我也还没去过。”
贺峻霖闻言看了一眼严浩翔,后者眼神自然,专注地盯着前方路况,看起来只是普通的邀请朋友以后一起吃个饭而已。
贺峻霖悄悄地拧了一把自己大腿根,告诉自己不要自作多情,但语气还是带上了些许小雀跃。
“好啊,我之前还看到一家网红小龙虾店,也很好吃的样子。”
“嗯,以后可以一起去。”
严浩翔接着他的话音,毫不犹豫就答应了,这让贺峻霖脑子里又开始犯迷糊,咕嘟咕嘟直冒泡泡。男朋友是不可能的啦,但能做饭友也不错。
严浩翔把他送到了楼底下,贺峻霖下车的时候纠结了一下,想着要不要请人上去喝个茶什么的,但这样会不会显得他好奇怪。
“上去吧,挺晚的了,早点休息。”
贺峻霖见严浩翔没有要下车的意思,也就把话咽了回去,说了声再见便上楼去了。
进单元楼前贺峻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严浩翔还没走,在车里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快上楼。
贺峻霖掏出手机给严浩翔发了条消息,让他快回去,严浩翔给他回了个好后才发动汽车离开。
贺峻霖到家后先快速地洗了个半冷水澡,这一天下来他脑子都不大清醒,乱的能拧成一条大麻花。
贺峻霖举着手机趴着床上,点开跟严浩翔的聊天界面,想问问严浩翔到家了没,然而在发送框输入完又一个字一个字删除。
这样问好多余啊,人家肯定到家了,太刻意了吧也。贺峻霖想来想去还是没发,将手机息屏后扔到一边,把头埋到了被子里。被子是今天刚晒的,有一股暖暖的太阳味儿。
贺峻霖深吸了一口突然想到网上说其实这不是太阳的味道,而是螨虫尸体的味道。
那不管,反正就是好闻,他就是喜欢。
贺峻霖转了个身子躺好,迷迷糊糊的有了困意。正在这时,被扔到一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贺峻霖伸手捞过来一看顿时又清醒了,是严浩翔发来的信息,说自己已经平安到家,洗漱完毕了,让贺峻霖早点休息。
贺峻霖腾地一下坐起身子,激动地锤了几下被子。严浩翔主动给他发消息啦!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严浩翔至少对他印象和感觉也挺好的
贺峻霖美滋滋地晃了晃脑袋,回了个‘好的(*^ω^*)’,而后又补充了句晚安,严浩翔那边也秒回了个晚安。
贺峻霖又拿着手机等了会,确定严浩翔那边不再发消息后才退出聊天界面再次躺下睡觉。
从那之后,贺峻霖就跟严浩翔保持着不算太过亲密但也热络的联系。学业上遇到不太明白的问题贺峻霖会先发给严浩翔看看,严浩翔的回复总是很快,一点也没有不耐烦的样子。其实像这种事情贺峻霖直接去问老师比较好,但他有自己的小心思。
严教授那边再次批阅过贺峻霖作业后大为表扬,夸赞他的论文别说只是一次作业了,以这个水准当毕业论文都是没有问题的。贺峻霖闻言很是无奈,合着严教授是拿毕业论文的标准批他的作业呢,但总得来说能完成这么一份相当专业且具体的论文也算是颇有收获。
为此严教授邀请贺峻霖要不要加入他的小组参加他下一个项目,贺峻霖当然是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众所周知严教授项目大都是奔着拿奖去的,很多学长学姐争取一个学期可能都没法有这个机会,贺峻霖自然是不会拒绝。
一旦忙起来贺峻霖放在严浩翔身上的心思就些许少了点,他跟严浩翔说了自己在跟着严教授做项目,严浩翔也是鼓励他,让他加油。
这天贺峻霖他们完成进度后已经十点半了,收拾好仪器后贺峻霖跟严教授打了招呼正要走,严教授喊住了他,说严浩翔一会过来接他,顺便把贺峻霖送回去。贺峻霖点点头,跟着严教授一块下楼等严浩翔过来。
贺峻霖暗自算了算,距离上次吃完饭已经有大半个月没看见严浩翔了。想来真的很神奇,从第一次见严浩翔的局促到现在期待着见面,才短短一个月而已。
等了几分钟后,贺峻霖远远地就看见了严浩翔的车开了过来,下意识伸手理了理被风吹乱了的头发。
“学长好。”
贺峻霖坐进车后排打了个招呼。
“嗯,先吃点东西,我爸说你们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严浩翔从前面递过来一个纸袋,贺峻霖说了声谢谢接过来一看,一杯奶茶和一个三明治。
“我想着太晚了喝咖啡一会你要睡不着。”
严浩翔怕贺峻霖不喜欢喝奶茶,补充了一句。
“没事没事,我挺喜欢喝奶茶的。”
贺峻霖打开吸管尝了一口,不是很甜应该是低糖的。
“那就好,点的低糖,稍微清淡点。”
“怎么小贺是奶茶我还是咖啡啊?”
副驾的严教授开玩笑道:“还区别对待呐?”
“您要是不怕升血糖我也给你买奶茶。”
严浩翔目视前方边开车边回答。
“行行行,你说的都对。”
严教授撇撇嘴,这小表情哪像五十多岁的老教授,倒像个小孩子,贺峻霖在后方听着两父子斗嘴忍不住笑了。
“严教授我知道有家奶茶店是有做完全无糖的,我下次给你带一杯。”
“哎,没有糖的奶茶还有什么灵魂。”
“贺儿你别顺着他,他就是管不住嘴,你在学校得帮我好好监督他。”
严浩翔的这一声贺儿让贺峻霖晃了晃神,这还是严浩翔第一次这么叫他,以前都是直接叫名字的。
“啊,好,没问题。”
搞不懂,真的搞不懂。贺峻霖现在才意识到在感情方面知识匮乏是多么致命,他没法判断也不敢去猜严浩翔到底是本就是一个对身边的所有朋友都温柔体贴细致入微的一个人,还是独独对他贺峻霖一个人这样。即是告诉自己一万次不要自作多情、不要自以为是,可贺峻霖心底还是隐隐的觉得严浩翔亦对他有与旁人不一样的感觉。
纠结死了,贺峻霖咬了咬吸管,真烦人,要是能大大方方的问就好了,贺峻霖心想。
“你妈给你推得那个娜娜你跟人家聊了没?”
贺峻霖正想着自己的事,没怎么注意听前排父子俩在聊什么,忽的听到严教授问了这么一句。
“嗯,聊了几句。”
贺峻霖听见严浩翔不咸不淡的回答。
“聊几句就没了?那是你妈妈牌友的女儿,人还挺不错的,要不哪天约出来见见?”
贺峻霖这才听明白,原来是严父严母给严浩翔安排了相亲。这让贺峻霖本就不稳定的心情一下就跌到了谷底,父子俩再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脑子里就只剩下严浩翔在相亲这件事。也是,多正常啊,严浩翔也二十五了,是该考虑找个合适的女孩子共度余生了,严父严母也希望自己的儿媳妇是个乖巧懂事的女孩子吧。
贺峻霖越想心里越泛酸,连严教授喊自己都没听见。
“啊?什么?”
贺峻霖醒过神,掩下自己面上的不自然。
“我说小贺儿你觉得呢?浩翔对结婚的事一点都不起劲,你怎么看这事你们年轻人想法应该是差不多的。”
“哦哦,这个因人而异吧,还是要看个人。”
贺峻霖模模糊糊的回答着,心中却是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严浩翔自身并没有打算找个对象。
“哎呀,你们年轻人就是不喜欢被人管着,有合适的就先处处看也行啊。”
“爸。”
贺峻霖听着严浩翔的语气很是无奈,想必也不是第一次被催了。
“好好好,我也管不了你太多,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办吧,但你妈妈跟娜娜妈妈都说好了,饭还是要吃一顿的。”
“我知道了。”
严教授见状也不再多说,合上眼睛闭目养神。见严教授好像是睡着了,贺峻霖也不敢再说话打扰,一路安安静静的到了家。
“那我就先上去了,谢谢学长。”
贺峻霖往前倾了倾身子,小声的说道。
“好,早点休息。”
严浩翔点点头,给他打开车门。
“晚安。”
贺峻霖关上车门的一瞬间听到了模糊的这么一句,大抵是听错了。
到家后贺峻霖直奔沙发瘫倒,许是加班加点到这么晚真累了还是因为别的,贺峻霖迷迷糊糊就直接睡着了。
半夜又醒了好几次,断断续续做了些奇奇怪怪的梦,梦到自己在参加婚礼,坐在嘉宾席中,耳边充斥着欢呼声与掌声。贺峻霖努力的想看清台上新郎的脸,可新郎始终只有一个背影,贺峻霖站起身向舞台走了几步,就在这时新郎突然转过了身来,赫然是严浩翔的脸。
“祝我新婚快乐,贺儿。”
“快说祝我新婚快乐。”
“快说啊。”
贺峻霖看见严浩翔嘴巴张张合合,面带着笑容重复说着这几句话。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好几步,一下失去平衡摔倒在了地上,这下彻底清醒了过来,一摸额头全是冷汗。贺峻霖爬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慢慢喝完一大半才压下心中隐隐的恐惧感。
恐惧什么害怕什么怕严浩翔结婚了另一半却不是自己吗?想到这贺峻霖都忍不住笑了,说的好像自己有资格站在他身边一样。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严教授的项目也顺利结束,报告和材料都上传给上级评选,获奖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严教授也很高兴,想叫贺峻霖去家里提前吃个庆功宴,贺峻霖推辞着说自己有事,下次有空一定再去,严教授看他为难也就算了。
贺峻霖打开手机与严浩翔的聊天界面,最新一条消息还停留在早上七点半的早安,是严浩翔发的,自己还没回。再往前翻翻,近一个月的聊天都只是些像这样的日常问候,大都还是严浩翔发的。
贺峻霖收起手机,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跟谁置气,一面心底很想接近严浩翔,一面又想到人家已经准备着相亲结婚了,着实矛盾的很。
晚上贺峻霖草草的点了个外卖,吃到一半就放下了筷子,现在想想不应该拒绝严教授的,去吃个饭又怎么了呢,他什么也没跟严浩翔说,自己又何必害怕,像现在这样处处躲着严浩翔反而莫名其妙的。
贺峻霖叹了一口气,他真是太难了,要么根本对情情爱爱不感兴趣,一旦真动了心吧又是这种尴尬且无从下手的局面。
“喂,贺儿你在家吗?”
“啊,我在的。”
“那你开一下你家楼下的门禁,我来给你送个东西,你现在方便吗?”
“好,好的。”
“开了吗贺儿”
“哦哦,马上。”
贺峻霖用手机远程开了楼下的门禁,
“好了。”
“OK,那我上来了。”
“这个点没打扰到你吧?”
严浩翔穿着一件黑色T恤,头发乖顺的垂在额前,愈发显得少年气。贺峻霖这才想起来自己还穿着家居服,幸好他把另一件印花的家居服给洗了,现在身上这件深蓝色丝绸质地,倒也不会显得特别幼稚。
“我爸的老朋友送了点大闸蟹,太多了也吃不完,正好拿来给你。”
严浩翔扬了扬手里的礼盒。
“哦,谢谢。”
贺峻霖有些小失落,是严教授让他送过来的吧,但还是伸手面不改色地接过了东西。
“你之前不是提过想吃正宗的阳澄湖大闸蟹吗?我记着呢。”严浩翔又说。
我记着呢。
贺峻霖自己都不记得什么时候说过这句话,贺峻霖揪着自己的袖口,他最受不了严浩翔这样,有的时候他甚至都怀疑严浩翔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拿这种小细节把自己一点又一点的往旋涡里拉。
“进来坐吧。”“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螃蟹吗?”
两人同时开口。
“螃蟹是活的,你应该不会弄。”
严浩翔又补充。
“那麻烦了,先进来吧。”
贺峻霖侧过身子给严浩翔让路,忽的想起家里好像没有多余的拖鞋,不对,是有的,还是开学前贺妈妈买来放在这的一双新的。
贺峻霖打开鞋柜翻了翻,在角落里拿出那双包装袋都还没拆的新拖鞋。拆开了贺峻霖顿时无语,贺妈妈买了双粉色小兔子棉拖鞋,毛茸茸的还带着兔耳朵。
贺峻霖抬头看了一眼严浩翔,很酷很帅,再看这双粉嫩嫩的拖鞋,这不合适吧。
“没关系,挺可爱的。”
严浩翔看见拖鞋笑了笑。
贺峻霖想想现在天气也还有点热,给严浩翔穿棉拖鞋,还是这种样式的,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不介意的话要不我的给你,我穿这个吧。”
说完贺峻霖又立马后悔了,万一严浩翔有洁癖啥的,怎么能让人家穿自己的拖鞋啊。
“都行。”
好在严浩翔不介意,贺峻霖松了口气把自己的拖鞋换下来给了严浩翔,自己穿上了那双小兔子。
“厨房在哪螃蟹先帮你养起来。”
“这里。”
贺峻霖带着严浩翔去了厨房,一进去才想起了自己晚上点的外卖包装盒还在台面上摆着,贺峻霖赶忙上前一步把它扔进了垃圾桶,但严浩翔还是看见了。
“平时晚上你都点外卖吗?”
严浩翔把捆好的螃蟹一只只拿出来放到水池里,变放边问。
“额,也没有,有时候在学校吃有时候在外面吃。”
贺峻霖不太会做饭,能不动手就不动手,这也是为了厨房安全,所以他的一日三餐都是在外面解决,家里的锅碗瓢盆都是摆设。
“嗯,那你妈妈也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在外面住。”
“这套房子是我妈妈的一个朋友的,想着空着也是空着,就直接卖给我们家了,反正一个人住也方便自在些。”
“那也不错,我是家就在本市,大学的时候想住学校都没那个必要。有剪刀吗?”
贺峻霖从抽屉里拿出剪刀递给他,站在旁边不妨碍的地方看着严浩翔一只一只的把捆螃蟹的麻绳剪开。
“螃蟹先养着,如果要吃的话清洗干净后直接上锅蒸。”
严浩翔动作很熟练,贺峻霖忽的想起严教授说严浩翔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现在看来应该严教授是谦虚了。
像严浩翔的话,应该是舍不得让妻子做家务的吧。贺峻霖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梦,顿时让他浑身不自在起来。
“贺儿贺儿”
贺峻霖猛的回过神,
“啊,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是不是有点复杂了实在不行我就先帮你做好然后冷藏。”
严浩翔看着他说。
“不用不用,是上锅蒸一下,然后调个蘸水就好了吧”
贺峻霖哪里还好意思再让严浩翔动手,另外他也挺惊讶严浩翔会这么说,毕竟在他看来普通朋友之间是没必要这样做的。
“嗯,蘸水的配方我妈发我了,一会儿我再发你。”
“其实我也是跟我妈现学的,要真让我帮你做好,我挺担心不合你胃口的。”
严浩翔将水龙头开到一线,再抽了几张纸巾将水池台擦干。贺峻霖低着头盯着拖鞋上的小兔子,心中一万个疑问和纠结,他真的很想问问严浩翔在他心里朋友之间这样相处和往来是理所当然的吗?
“贺儿你在想什么”
严浩翔看贺峻霖老是走神,忍不住问。
“啊,不是,我在想你以后应该对你女朋友很好。”
贺峻霖试探着说出了口,他想听听严浩翔怎么回答。闻言严浩翔笑了笑,他没想到贺峻霖时不时发呆是在想这个。
“每个人都会对爱的人好啊。”
“嗯也是。”
贺峻霖晃晃拖鞋,小兔子的耳朵随之抖了抖。严浩翔那边螃蟹已经处理好了,贺峻霖意识到狭窄的厨房不是聊天的好地方,但把人请去客厅又太正式了,有些问题他问不出口,索性就随意一点,还能装作是不经意的随口一问,于是两个人就直接呆在了不算大的厨房里。贺峻霖偷偷观察了一下严浩翔的表情,应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学长你跟严教授上次说的那个姐姐聊的怎么样了?”
贺峻霖斟酌了一下措辞,想让问题听起来不那么生硬。严浩翔显然愣了一下,随即又笑了。
“你这么想知道”
贺峻霖一下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解释说自己只是随便问问。
“她是很好的一个女孩子,但我们不太合适,而且我也想先忙事业。”
这也算是贺峻霖想听到的答案,暗自松了口气后一直攥着的拳头也放松了下来,身体向后倾靠在了台子上,再开口说话时语气已经不见刚才的紧张。
“也是,你那么忙。”
“忙不也来给你送螃蟹了?”
“那真是太谢谢严学长啦!”
贺峻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突然就想通了,自己何必那么纠结呢?该怎么相处那就怎么相处好了,不用刻意遮遮掩掩甚至避嫌,顺其自然就可以了。至于严浩翔以后会和谁在一起那也是属于严浩翔自己的人生,既然自己没权利干涉那也没有必要影响到自己的状态,就像现在这样能陪严浩翔多久就多久吧。
“那你呢,没趁大学时候交个女朋友吗?”
严浩翔看贺峻霖总算放松下来了,接着他的话题问道。贺峻霖倒也没想到严浩翔会反问回他身上。
“没有,不过我有喜欢的人了。”
贺峻霖这话是看着严浩翔的眼睛说的,坦坦荡荡毫不闪躲,就算严浩翔察觉出什么他也不怕了,之前他怕严浩翔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件事,现在不一样了,他巴不得严浩翔自己察觉出来。
“嗯,那个人很幸运哦。”
严浩翔也看着贺峻霖的眼睛说,神色自然看样子丝毫没有发现贺峻霖的暗示。
“希望吧。”
贺峻霖把话题从感情方面扯开,聊了点专业上的事,直到严浩翔表示自己该走了他才想起来自己连杯水都没给人家倒。严浩翔离开后贺峻霖晚上久违的睡了个好觉,一夜无梦。
贺峻霖这几天一直想着买点什么给严浩翔送去,毕竟人家给自己送了一笼子的大螃蟹,自己不回点啥挺不好意思的,而且还可以借这个机会去看看严浩翔。他在网上搜了很多家店,最后选了一家口碑最好的甜品店,定了个好评率百分百的芋泥咸芝士蛋糕。
贺峻霖提前给严浩翔发了消息,说自己最近找到了一家巨好吃的甜品店,顺路买了点给他送去。严浩翔回了好,让贺峻霖直接去研究所找他。
到楼底下时贺峻霖想了想还是没上去,今天来就是送个东西,上去可能会影响他们工作,于是就站在了马路对面等严浩翔下来。
贺峻霖一手拎着蛋糕盒,一手扶着盒子底部。他特意定了个八寸的,上面还有小熊和兔子的装饰。他记着严教授不能吃太甜的,所以定的时候又专门跟店家说了在保证口感的前提下尽可能低糖,所以这个蛋糕严浩翔可以带回去跟严教授他们一起吃。
贺峻霖等了一会还没见严浩翔出来,准备腾出手掏手机发消息就看见对面严浩翔高挑的身影出现在了大门口。
贺峻霖顺了顺被风吹乱了的头发,正打算往那边走,突然身子斜后方有什么东西猛的撞到了他的腰际,脚背也感到一阵剧痛,贺峻霖一个趔趄,努力稳住了重心才没摔到地上。
“对不起对不起,小孩子刚学骑车还不怎么会控制方向。”
贺峻霖以为是哪个不遵守交规的人撞到了他,没想到是个五六岁的孩子,骑着辆儿童自行车,小脸写满了惊慌失措,泪水在眼睛里直打转,搞得贺峻霖有气也不好对着他发作。
“快点跟哥哥说对不起!我让你骑慢点骑慢点你就不听!快说对不起。”
跑过来的女人拍了两下孩子的背,小孩抽抽噎噎地像贺峻霖道了歉。
“算了,没事,下次注意点,不要在人行道上骑车。”
碰上小朋友贺峻霖也只能自认倒霉,轻轻捏了捏后腰,隐隐地钝痛估计是撞青了。
贺峻霖突然想起来自己手上还提着蛋糕,赶忙去看有没有撞坏。果不其然,蛋糕体都歪到了一边,上面的熊兔装饰也倒了,贺峻霖心都凉了一半。
“哎呀,这。。这实在是对不起。”
女人一看贺峻霖手里的蛋糕,手足无措地又道了好几个歉。
“没事。”
贺峻霖急匆匆地往对面赶,一抬腿脚背还一抽一抽的疼。然而他还没过斑马线,就看到了不可置信地一幕——严浩翔正抱着一个女生。
贺峻霖停下了脚步,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那是严浩翔吧是严浩翔正在跟一个女生拥抱吧
贺峻霖感觉腰侧和脚背都猛的疼了起来,连带着胸口也钝钝地疼,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盯着那两人,许是睁地太久,眼眶渐渐酸涩,视线都跟着迷糊了起来。
严浩翔那句想先忙事业回荡在贺峻霖的脑海里,现在看来纯粹是在骗他。
那边严浩翔还在和那个女生抱着,画面着实刺眼的很,贺峻霖逐渐捏紧了拎着蛋糕的手。
就在此时严浩翔抬了头,目光正好与马路对面的贺峻霖对上。贺峻霖猛的错开视线,咬着下唇扭头就走,再多一秒他都绷不住想骂人的心,真是太操蛋了。
“贺儿!贺儿!贺峻霖!”
贺峻霖听到背后严浩翔在喊他,可他没有回头,并加快了脚下的步伐,也顾不上脚背一抽一抽地疼。
“贺儿!”
贺峻霖脚上有伤,速度自然快不过追上来的严浩翔,被他从后面一把拽住了手腕。
“你脚怎么了?”
严浩翔绕到贺峻霖面前站定,手还拉着不放,视线来回看着贺峻霖的脚。
真有病吧前一秒跟别的女生搂搂抱抱,后一秒装什么深情关心他的脚。
贺峻霖鼻头一阵酸涩,深呼吸了好几口气还是没憋住眼泪。
“跟你没关系。”
贺峻霖甩开严浩翔的手,偏过头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贺峻霖你不能这样,你没有资格生气。他反复告诉自己这句话,可越想他越委屈难过。
“是不是扭到了还是怎么了?你先不要动听我解释好吗?”
“解释什么呀?我什么也没看见。”
贺峻霖用力地抹了两把眼泪,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严浩翔需要跟他解释吗?搞得好像抓奸现场一样,朋友之间没必要解释吧。
“那个女生就是娜娜,她是挺想跟我相处试试的,但是我确实没有这个想法。我也没想到她会突然来找我,所以我跟她把话说清楚了她才接受,一个女孩子哭成那样挺不好看的,所以我给了她一个朋友之间的拥抱,也是希望她能够找一个真正爱她的人。”
贺峻霖还是第一次听严浩翔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这番话像一瓢冰水一下浇灭了贺峻霖的怒火。他干巴巴地回了个哦,冷静下来之后贺峻霖大脑开始飞速旋转思考自己该怎么解释刚刚他那些在朋友之间看起来非常怪异的举动。
“脚到底怎么伤的,怎么不跟我说,不然我就去找你了。”
贺峻霖有些庆幸严浩翔并没有问自己刚刚为什么跑还哭得那么难看,他还真没想好措辞该怎么回答。
“等你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个小朋友撞到了,蛋糕都坏了。”
贺峻霖把蛋糕举起来给严浩翔看,露出心疼可惜的神色。
“蛋糕不重要,明天我再去买一个。除了脚还撞到哪了?”
严浩翔接过蛋糕放在一旁的花坛上,蹲下身子轻轻拉起贺峻霖的裤脚,碰了碰他的脚踝。
“是扭到了还是被压到了?”
脚踝传来的温热触感让贺峻霖不知怎的心倒是痒得厉害,他挪了挪左脚,避开了严浩翔的触碰。
“额,应该是压到了。”
“那我带你去医院。”
严浩翔站起身伸手揽上贺峻霖的肩膀,让他把大半个重心都靠在自己身上。
贺峻霖本想挣脱开的,无奈严浩翔手臂箍的太死,他硬是没扯开,于是就这么被严浩翔半搂半抱的往停车场带。
贺峻霖基本没和严浩翔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心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他暗自调整着呼吸,生怕严浩翔听到自己那过于奇怪的心跳声。
“下次直接上楼等我,不用不好意思。”
他听到严浩翔说。
贺峻霖又只干巴巴地回了个哦,他的大脑还没消化完严浩翔刚刚跟他解释的那一大段话,反应都迟钝了许多。
“你刚刚为什么要跑”
他又听到严浩翔问。
贺峻霖顿时僵硬了,大气也不敢喘,手心都沁出了汗。严浩翔还是问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回答
“嗯”
严浩翔见贺峻霖没有回答,继续追问着。贺峻霖现在恨不得立刻撒腿就跑,心中默默祈求严浩翔别问了别问了,他真的想不到有什么合适的借口可以糊弄过去。
“我是。。我是突然想起来有东西忘拿了,然后我想跑回去拿来着。”
贺峻霖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说完又疯狂后悔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东西,简直是驴头不对马嘴,严浩翔要是信他贺峻霖以后名字倒着写。
“那你哭什么”
又是一个致死问题,贺峻霖甚至觉得此刻的严浩翔有些咄咄逼人,心中没来由的有些恼火。
“不知道,,沙子里进眼睛了,嗯不是,眼睛里进沙子了。”
贺峻霖推了一把严浩翔,从他臂膀里挣脱开来。严浩翔也顺势放了手,两人就这么停下了脚步面对面站着。
贺峻霖是心虚的,所以他不敢直视严浩翔的眼睛,视线飘忽着看向别处。
“贺儿,你是不是喜欢我”
严浩翔轻飘飘地问。
贺峻霖的大脑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嗡的一声陷入了空白,他一度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反应过来后不敢置信地看向了严浩翔,然而后者正认真地盯着他,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
贺峻霖张了张嘴,下意识地啊了一声后又将头扭了过去瞟向了远处。
严浩翔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靠他为什么就直接这么问出来了
贺峻霖忍不住在心底爆了粗口,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句话居然是先从严浩翔嘴里问出来的。
“是还是不是”
严浩翔又问了一遍。
“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可能呢”
贺峻霖打着哈哈,却没意识到自己那过于频繁的眨眼频率让他的说辞看起来极其虚假。尽管他之前做过无数次假设如果严浩翔知道自己喜欢他这件事了怎么办,但当假设真的发生时,他还是完全没办法像自己预想的那样从容淡定。
贺峻霖捏紧了拳头,指甲用力地嵌进了掌心,疼痛能最大程度的提醒他自己要冷静。
“贺儿,有没有人说过你一点都不适合撒谎”
贺峻霖根本不敢跟严浩翔对视,所以也不知道此刻严浩翔的表情,听语气也平平淡淡,不知道他是什么情绪。
贺峻霖心底都快被严浩翔一个又一个的问题给逼疯了,亏他之前还觉得严浩翔善解人意,很会照顾人,怎么今天这么咄咄逼人,好像看不出来自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一样。
“我还有急事就不麻烦你了。”
贺峻霖选择先逃离现场,有什么事等回去了再说,就算是让他手机上跟严浩翔坦白也比面对面跟真人来的轻松,如果让他看着严浩翔的脸说出我喜欢你这四个字,他实在是过不去心中那道坎。
贺峻霖也顾不上脚疼了,慌不择路一瘸一拐地到路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刚拉开车门,又听到后面严浩翔在喊他。
事后贺峻霖很是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脑子抽了一样就直接承认了,是的,许是太紧张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贺峻霖在听到严浩翔还在喊他后,也不管严浩翔想继续说什么,他直接冲着严浩翔吼了一句:
“是,喜欢你又怎么样现在满意了吗?”
喊完他自己都想抬手抽自己一巴掌,真是失心疯了,吃错了药了今天。
贺峻霖赶忙拉开车门坐了进去,至于严浩翔是什么反应他不敢看也不想看。
就到这结束吧严浩翔。
“师傅开车。”
贺峻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他懊恼地锤了几把大腿,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自己刚才喊出的那句话。
回到家贺峻霖就将手机关了机,把自己捂在了被子里,闷出了一身汗也不管不顾。
他既害怕严浩翔知道真相后会觉得他恶心,又隐隐有一丝快感,藏了那么久的暗礁总算浮出了水面。
贺峻霖在被窝里胡思乱想了许多,最后被连续不断的门铃声烦的不行才爬了起来,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直接打开了大门,没成想外面站着严浩翔。
贺峻霖懵了,严浩翔为什么这个时候出现在他家门口,这是第二次不打招呼突然到访了。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么相对无言的在门口站了将近一分钟。贺峻霖实在是猜不到严浩翔来这的意图,总不能是因为自己一直当做朋友的学弟居然对自己有非分之想这件事让他太过不适,特地上门奚落他的吧
“你有什么事吗”
贺峻霖的声音有些低哑,眼睛也红红的,若是他现在照照镜子,自己都能被吓一跳。
“你的脚得上药。”
严浩翔说。
贺峻霖这才注意到他手上拎着的塑料袋,他看了严浩翔一眼,很不明白为什么到现在严浩翔还主动愿意这样做,他是没听见自己喊的那句话吗
“谢谢,麻烦你了。”
不管严浩翔的想法是什么,贺峻霖现在很怕面对他,于是他只是接过了塑料袋,并没有要请严浩翔进来的意思,委婉地表示了逐客令后就顺势要关门。
没料想严浩翔猛的探出一只手拉住了门把手,贺峻霖这个门也就没关成。
“到底有什么事”
贺峻霖皱了皱眉,他愈发看不懂严浩翔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了。
“你跑那么快就不想知道我的回答”
严浩翔往前倾了倾身子,楼道里灯光昏暗,贺峻霖刚才也没看大清严浩翔的表情,现在近了些再加上室内的灯光,他居然从严浩翔的脸上看出了咬牙切齿的感觉。
答案贺峻霖卡壳了几秒,随即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回答是回答哪个事情。
“我不想知道。”
贺峻霖不禁慌乱了起来,关门的手又上了劲,他怕,怕听到对他来说很残忍的话会实实在在的从严浩翔的嘴里讲出来,那他宁愿不听。
严浩翔见他还要关门,便干脆将手放在了门缝处,果然贺峻霖止住了动作。
“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在一起,这就是我的回答。”
贺峻霖彻底呆住了,眼睛眨也不带眨的盯着严浩翔,反复确认不是自己幻听,也不是自己的幻想,他的的确确是听到且看到这句话是从面前这个人的嘴巴里一个字一个字说出来的。
严浩翔趁着贺峻霖松了力气,拉着着人就进了家门,贺峻霖也没挣扎,就这么由着他把自己按着坐到了沙发上。
“抬脚,我给你上药。”
贺峻霖没有动作,严浩翔就自己动手把他的拖鞋脱了下来。
贺峻霖穿的是那双小兔子,自从穿过一次后,他就再也没穿过原先那双,小兔子毛茸茸的脚感他很是喜欢,天气渐凉也不会觉得热。
贺峻霖的脚背已经青了一大块,肿的老高,可能被压倒是没什么大碍,之后他不注意还瞎跑加重了淤青。
严浩翔已经在给他涂药了,清清凉凉的很舒服。贺峻霖本身就很敏感,严浩翔的手在他脚背上轻轻抚摸更是让他忍不住往后缩了缩。
“别躲,我现在发现你很喜欢躲嘛。”
严浩翔一把握住了贺峻霖的脚腕,牢牢的扣在了自己膝盖上。
贺峻霖只好憋着不乱动,时不时瞟一眼严浩翔的表情。
严浩翔现在又没再提喜不喜欢这件事,他又不好意思开口,于是他现在严重怀疑刚刚自己在门口听到的那句话是不是真是自己还在做梦。
“好了,伤好之前不要穿太紧的鞋子,能不走路就不走路知道了吗?”
漫长的涂药过程总算是结束了,严浩翔给贺峻霖重新穿好鞋后坐到了沙发上,没有要走的意思。贺峻霖顿时又紧张了起来,等着严浩翔先开口。
“现在能好好谈谈了吗贺儿”
开始了开始了,贺峻霖内心警铃大作,下意识绷紧了身体。
“谈。。谈什么?”
“谈恋爱。”
彼时贺峻霖正在偷偷咽口水缓解自己的紧张,被严浩翔这句谈恋爱打了个猝不及防,呛的他连咳了好几声。
“什么”
贺峻霖的心怦怦跳地厉害,他做梦也没想到严浩翔居然会跟他表白。他记得以前看到过一句话,世界上最幸福的事就是你暗恋的人其实也喜欢你,这种感觉真的是,难以形容。
“可以吗贺儿”
严浩翔往贺峻霖这边挪了挪,大有逼他点头的意思。
贺峻霖迟疑了下,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是不能,他不能自私的只考虑自己,而不顾严家父母的感受。
贺妈妈开明前卫能接受自己儿子找了个男朋友,毕竟贺峻霖不是天生就喜欢男的,他只是喜欢严浩翔,而严浩翔恰好就是个男生。
但严教授他们那么希望严浩翔能找个女朋友怎么可能会接受自己的男学生跟自己儿子走到了一起。
“你不用担心我爸妈,他们都很喜欢你。”
严浩翔总是能一眼看出来贺峻霖的所思所想。
“他们的喜欢不是那种能接受我的喜欢。”
贺峻霖酸了鼻子,又有想流泪的冲动。自从遇到严浩翔,他感觉自己就是个小哭包,一有点委屈难过眼泪就控制不住。
他现在才真正理解了之前看到过的一句话:两个人不是光有喜欢就能在一起的。
“他们知道,你放心好了。”
严浩翔直接坐到了贺峻霖身旁,抬手想摸摸贺峻霖的头,但贺峻霖躲过去了。
“我的意思是,我是男孩子,男生你明白吗严浩翔”
贺峻霖相信严浩翔是个成年人,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但他生怕严浩翔是一时冲动,模糊了朋友与男朋友之间的界限。
“我明白,男孩子也能牵男孩子的手不是吗?”
严浩翔握住了贺峻霖的手,挠了挠他的掌心,像是安慰又像是在回答。
“你确定吗严浩翔我可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
贺峻霖擦干眼泪拍拍脸蛋,瞪着眼睛故作凶狠地说道。
“绝不后悔,我只遗憾没有早点遇到你。”
见严浩翔第一面时贺峻霖就被他那双含情眼吸引到了,现在更是深深地陷入了这对漩涡。
你彻底完了,贺峻霖。
贺峻霖反握住严浩翔的手,给予答复亦是坚定自己的内心。
“嗯。你回来有没有吃东西饿的话我去给你煮点面。”
贺峻霖摇了摇头,回来光顾着感伤去了哪想到要吃饭。严浩翔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无奈地捏了捏贺峻霖的脸颊,挽起袖子去厨房做饭去了。
许是之前哭的累了,贺峻霖在沙发上等着都睡着了,一直到严浩翔过来喊他才突然惊醒,腾地一声拽住严浩翔的衣袖,随即又立刻松开了手。
“我在呢贺儿,起来吃点东西洗个澡再睡。”
“脚疼。”
是真的严浩翔,是真的和严浩翔在一起啦。
贺峻霖张开双臂,话音都带了好几个弯弯。严浩翔笑了笑,揽着贺峻霖的背和腿弯直接将人公主抱去了餐桌。
严浩翔煮的面看着素,但味道还不错,荷包蛋煮的刚刚好,一口下去贺峻霖才发觉自己真是饿了好久了。
“慢点吃,吃太急对胃不好。”
严浩翔拉开另一把椅子,在一旁坐着陪他。有严浩翔时不时的提醒,贺峻霖放慢了速度,一口一口把面吃了个干净。
填饱肚子后贺峻霖也才真正算是有了精神,心中还有些不放心也一一问了出来,比如严浩翔是否确定及肯定严教授夫妇能够接受贺峻霖从自己学生到自己儿子的男朋友这个身份的转换。
“不要想太多,他们是真的很喜欢你。”
“他们要是知道我把他们唯一的宝贝儿子给拐跑了,严教授不得在学校里封杀我。”
贺峻霖开了个小玩笑,不过他也的确有些担心严教授和他的关系,毕竟还是师生。
“没事,他们早知道了。”
“早知道了”贺峻霖被严浩翔这句早知道了搞得是一头雾水,早知道什么?贺峻霖心中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再看对面严浩翔,后者眨巴眨巴那双欧式大双一脸无辜地也看着他。
“严浩翔,有没有人说过你也不适合撒谎?”
严浩翔这小表情让贺峻霖一下就断定了他肯定有什么事瞒着他,他自己撒谎或者心虚的时候也这样,眨巴个眼睛生怕人家不知道自己心里有鬼。
“没事儿啊。”
严浩翔死鸭子嘴硬。
“说。”
贺峻霖啪的一声把筷子一放,板着张脸瞪严浩翔。严浩翔看他真要生气,赶紧凑上来哄人。
“别生气嘛,那你先答应我听完也不许生气。”
贺峻霖瞥了他一眼,按照这个套路,严浩翔说完自己肯定会更生气的。但贺峻霖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心想等听完再收拾严浩翔。
“那我说啦。”
“快说。”
“其实严格来说你是我爸亲自给我选的男朋友。”
严浩翔说完观察了一下贺峻霖的表情,等着他给点反应再继续往下说。
“???你能不能说明白点?”
贺峻霖反应了好久也没明白严浩翔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前半句他能懂,后半句他着实是没法理解,什么叫严教授亲自选的男朋友。
“哎呀,就是我高中的时候就跟他们坦白了自己的性取向与其他人可能是不太一样,他们也接受了,但他们的要求是一定要找一个我喜欢他们也满意的。但是这几年我也挺忙的,没心思放在这事上面,我妈又希望我尽快找个能互相照顾的人,于是私下里偷偷帮我物色了好多。”
说到这严浩翔又停住了,贺峻霖拍了他一掌催他继续说。
“后来我知道了就让她别瞎忙活了,碰不到合适也不强求嘛。我以为这事就已经结束了,没想到有一天我爸突然让我从研究所回去,说是让我见见一个学弟。”
“不会就是我吧?”
贺峻霖听到这忍不住插了句嘴。
“嗯,我其实一开始挺反感的,直到我回去真的见到了你。”
“就是给我开门那是第一次”
贺峻霖简直不敢相信,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亏他还一直内疚把严教授的宝贝儿子给拐跑了,合着自己才是被拐的那个。
“嗯,第一眼就喜欢。但是我不确定你会不会喜欢我,如果不行的话那也没办法。”
“所以你各种嘘寒问暖照顾有加的就是为了让我喜欢上你?”
“算是吧,那我也不能直说啊,万一你对我就只是普通的朋友之间的好感,还不得被我吓跑。”
贺峻霖听他说完后真的是有些生气,现在一回想,之前严浩翔那些模模糊糊的暧昧举动都有了答案,自己还在那左一个他当我是朋友右一个他喜欢我的纠结,哭了好几次鼻子,结果真相是严浩翔这个大骗子早就想把他拐跑了!气死了气死了!
贺峻霖抬起没受伤的那条腿上去就是狠狠一脚踩在严浩翔脚背上,狗男人!
“贺儿答应过我不会生气的~”
现在的严浩翔跟之前简直是判若两人,以前高冷温柔,现在每说一句话都带个小波浪,贺峻霖更加确定了这货一直就跟他在这充大尾巴狼呢!
“所以你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
“后面都是在故意勾引我”
“你爸妈也支持你把我拐回家”
“嗯,他们可是大功臣。”
贺峻霖觉得今天日子很好,天时地利人和,宜打男友。
严浩翔是高中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性取向有些问题,对女生无感,对男生也没兴趣。
那时候班里的男生闲暇时候总爱讨论些哪个哪个女生好看,哪个哪个女明星很有韵味,都是十几岁的男孩子,正是对异性产生好奇心的时候。
但严浩翔不一样,他既对他们口中所说的身材好的女生不感兴趣,也对学校里人人追捧的女神视若无睹。
直到后来再大了些,通过一些国外小说和影片,他才意识到也许自己是喜欢男生,但他也并没有对哪个男生有过想要追求他的欲望,他曾一度怀疑自己天生性冷淡。
这件事严浩翔很坦然的跟严父严母说了,自己就是对异性甚至同性都不感兴趣。严母一开始很是不理解,怎么会有人无性恋呢,你就算是喜欢同性那也不是不能接受啊后来严母也就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等严浩翔工作后,严母私下里还是会偷偷帮严浩翔物色对象,女的也有男的也有,她也只是单纯的想找个合适的人能够陪严浩翔走完一生,毕竟他们不能一直陪在他身边。
严浩翔知道这件事后非常无奈,再三表示感情的事随缘就好,不用这么刻意强求,严母也就作罢。
“爸,怎么你也这样我说过了我自己有安排,你们不用操心。”
“这个跟以前的都不一样,这孩子长得好看性格也乖巧踏实,你回来看看就知道了。”
严父一再要求必须回去看看,严浩翔拗不过他这个平时从来不插手他感情方面的父亲,只好驱车赶了回去。
严浩翔没想到学弟会长得如此好看,以至于一开门的时候自己都失了态,呆愣愣地盯着人家看。
学弟的声音也很好听,乖乖巧巧地跟自己打招呼。严浩翔赶紧调整了心绪,把人请进了客厅。
学弟显然有些局促,端坐着动也不敢动,严浩翔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柠檬水,想了想又加了点蜂蜜,他估摸着学弟应该会喜欢甜一点的。
果然学弟是喜欢喝甜的,一小口一小口地捧着杯子慢慢喝着。严浩翔觉得气氛还是有些尴尬,于是打开了电视,找出了一部自己已经看了无数遍的电影,偷偷观察了一下学弟的表情,很明显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严浩翔顺势问了他许多关于剧情的问题,成功地打破了尴尬的局面,总算是让学弟放松了下来。
没过多久严父就下来了,给了严浩翔一个眼神,意思是问他感觉贺峻霖怎么样,严浩翔不动声色的点点了头。
严父顿时有些感动,几年了严浩翔总算是有个能入他眼的了。于是他故意提到了实验室的问题,严浩翔不愧是亲儿子,立马接到了他的暗示,就这么一来一回敲定了让贺峻霖去严浩翔那借用实验室的问题。
为了让严浩翔能多跟贺峻霖相处相处,严父盛情邀请贺峻霖留下来吃个饭。饭桌上严浩翔跟贺峻霖两人互动的小动作严父都看在了眼里,在心底默默老泪纵横,感叹这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的铁树开花。
最后贺峻霖临走的时候,正赶上闻讯匆匆赶回来想看这个能让严浩翔一眼就满意的小朋友长什么样子的严母。
严母之前就听严父说起过这个学生,夸他不仅长得好看而且为人刻苦向上,是个好孩子。严母便又打起了介绍给严浩翔的念头,严父起初是不同意的,先不说这是自己的学生,再说人家也不一定会看得上严浩翔,别好心办坏事。
严母听他夸贺峻霖简直要夸上了天,哪里肯死心,想着就算不成做个干儿子也不错,于是便让严父找个机会带回家看看。
果真见到了真人的确是长相出众,也很有礼貌。严母只看了一眼就喜欢的不得了,激动地差点说漏了嘴。等严浩翔送完贺峻霖回来后,严母拽着人就问能不能行能不能行。
严浩翔自己也挺忐忑,贺峻霖看着好像很怕他,自己是一眼看上了人家,那也要人家也看上自己了才行。本来就是严父严母自作主张搞得单方面相亲,连人家性取向都没摸清楚,这事办的,苦的还是严浩翔。
冷静下来后严母也挺发愁,确实这事办的是欠考虑,不是严浩翔单方面满意这事就能成的,难就难在两个都是男娃娃,不能霸王硬上弓。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真的爱上你。”
在一旁默默不语的严父一开口就语出惊人,话倒是说的轻巧,但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我看小贺平时在学校就有挺多女孩子给他送这送那的,他也没接受哪个,这你得自己琢磨琢磨,表现沉稳点。”
严家三口人商量了一整个晚上,最后决定采取温水煮青蛙的策略,场面活像大型人贩子开会现场。三个人贩子在心中给贺峻霖道了无数个歉,并发誓如果严浩翔能把人追到手,肯定把他当严家宝贝呵护以弥补他们即将开展的不怎么光彩的追霖计划。
在研究所做实验的时候,严浩翔尽量控制自己要和贺峻霖保持距离,但看到贺峻霖各种可可爱爱的小动作时,表面风平浪静,内心一万个狂呼好可爱好可爱,如果贺峻霖当时仔细观察严浩翔,一定能发现他那根本压不住快要弯到银河系的嘴角。
实验很快就结束了,严浩翔正发愁找个什么理由拐贺峻霖去吃个饭,没想到贺峻霖倒是主动提出要请他吃饭,那正合他意。
可能是论文终于能完成还是自己表现的挺亲切,贺峻霖已经不再像刚见面时那样拘谨,一路蹦蹦跳跳跟个小兔子一样。严浩翔当时就想牵住他的手,硬生生忍住了抬手的冲动。
之前在严家的时候,贺峻霖在饭桌上表现的挺斯文,严浩翔还真以为他是胃口小,结果看他吃火锅的架势,也是个大胃王没跑了。
严浩翔基本没怎么吃,他看贺峻霖吃的开心,自己的心情都跟着明媚了起来,手中不停地给贺峻霖涮菜递饮料,到后面才猛的发现似乎是喂得有些多了。
果不其然贺峻霖吃完胃有些难受,他自己还不以为然,咯咯咯笑得很开心。严浩翔心想正好带着人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刻意走了一条稍远的路,可以有药店买点消食片给贺峻霖,更重要的是也能跟他多待一会。
原本挺长挺远的一条路,这次走下来严浩翔却感觉短了好多,他还没跟贺峻霖说几句话呢就已经到了研究所楼下。
待他把车开过来时,发现贺峻霖脸有些红红的,心下难免有些自责,现在这个月份天还热,怎么好让人在外面等他。上了车严浩翔看贺峻霖几下都没系好安全带,心下一动顺势凑上前帮他扣好了,再坐正时忽然发现贺峻霖的脸更红了。
严浩翔仿佛是发现了什么小惊喜,脸红就是害羞,害羞的话可就不对劲了,但他表面还是不动声色。
严浩翔想了想,对付贺峻霖这个小吃货还得是拿美食,于是提了好几个餐厅约饭,果不其然贺峻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严浩翔觉得按这个进度就很好,不管贺峻霖拿他当什么,他只要先在他生活中占一个不可动摇的位置就行,至少贺峻霖对自己的初印象是很不错的。
于是严浩翔便暂时和贺峻霖保持着线上联系,严父那边则邀请贺峻霖加入了他的研究小组,宝贝总是要放身边看着才安全嘛。
严浩翔算了算已经有段日子没看见贺峻霖了,于是挑了一天跟严父说自己去接他下班,父子之间不必多言,严父顺利的把贺峻霖拐到了严浩翔车上。
严父突然提到相亲是严浩翔没想到的,用眼神示意严父贺峻霖还在后排,然而后者视若无睹,依旧不放过这个话题,甚至还去询问贺峻霖的意见。
严浩翔借着后视镜仔细打量了一下贺峻霖的表情,车内灯光昏暗,也看不大清。严浩翔赶紧三言两语的强行终结了话题,然而后面贺峻霖再也没开过口,直到临下车时才跟他打了个招呼。
回去之后严浩翔有些责怪严父,贺峻霖还在后面坐着,怎么突然就扯到什么相亲,那都是好几年前严母瞎折腾的事了,万一让贺峻霖误会可就难办了。
严父则一副过来人的表情,说自己可观察半天了,说到让严浩翔相亲的时候,贺峻霖那手一下就攥紧了,说话也磕巴了,显然是不高兴了嘛。
严浩翔这才反应过来严父的用意,又联想到之前贺峻霖的脸红,心中隐隐有了猜想。
贺峻霖给严浩翔开门时穿的还是家居服,领口开的挺大,白皙的皮肤差点晃了严浩翔的眼。好不容易成功进了家门,严浩翔边处理螃蟹边思索怎么才能摸清楚贺峻霖到底是怎么了,巧的是贺峻霖倒是先提到了感情问题,严浩翔便顺着话题把事情解释清楚了。
见贺峻霖似乎是放松了下来,严浩翔小心的试探了下贺峻霖有没有交个女朋友,其实问到这他内心相当紧张,如果有,那他也不好再耽误人家,没有那他就还有机会。贺峻霖的回答很耐人寻味,没有女朋友但有喜欢的人,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严浩翔。
就这个眼神,严浩翔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重要信息,好像似乎也许大概,贺峻霖喜欢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不能说百分百确定那也有百分之七十,严浩翔恨不得当时就对贺峻霖坦白自己喜欢的人就是他,但他不敢冒那百分之三十的风险。
他严浩翔做任何事都胜券在握,唯独在贺峻霖身上举棋不定。
那天贺峻霖突然说要送蛋糕过来,严浩翔当然是求之不得,毕竟也好久没看见小贺儿了。匆匆忙忙收拾好东西刚到楼下准备给他发消息,就看见楼外站着位不速之客。严浩翔顿时头疼了起来,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前不久严父提到的那个娜娜。
前几年严母想让两人认识认识,严浩翔自然是只当认识个朋友,娜娜倒是当了真,对严浩翔穷追猛打,就差天天上门拜访了。严浩翔实在是被磨的没办法,索性跟她说自己喜欢男的,在性别这块她就输了。这个方法确实奏了效,娜娜也好像受了什么沉重打击,没过几天就去了国外留学。看着眼前打扮甜美,妆容精致的娜娜,严浩翔头更疼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
娜娜显然已经等了半天,一看到严浩翔就靠了过来,张口还带着哭腔。
“翔哥~”
严浩翔不动声色地往旁边闪了闪,抬起手表看了看,已经耽误三分钟了,贺峻霖还在对面等他。
“翔哥,我知道你当时是在骗我,我们现在好好谈谈行不行”
娜娜眼睛一眨像是要哭,严浩翔皱了皱眉有些不耐烦。
“我想说的很清楚了,我不喜欢女的。”
“你骗人,我妈说你这几年根本就没谈过恋爱,你是不是就是没看上我”
严浩翔又看了看表,已经过去六分钟了
“我谈不谈恋爱需要通知你吗?我还有事先走了。”
娜娜见他要走,更是不依不饶地拽住了他的胳膊。
“我不信,我不信你喜欢。。你不喜欢女的。”
严浩翔被拖住之后也不再掩饰心中的不耐烦,扒开娜娜的手,拿出手机把自己的锁屏亮给她看——是一张贺峻霖的侧脸照。
“已有对象,请你自重。”
娜娜呆住了,悬在半空的手抬了又放放了又抬。
“你来真的”
“我爱的是这个人,不在乎他的性别。”
娜娜闻言小声地哽咽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着当时自己有多后悔就那样一走了之,在国外有多想严浩翔云云。
这句话无疑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娜娜抬手捂着眼睛哭了起来,严浩翔看着一个花季少女哭成这样,多少也有些于心不忍,拍了拍她的肩膀以表安慰。
“能。。。能最后抱一下吗?”
严浩翔停住了转身的脚步,还是给了她一个礼貌的拥抱。
视线与马路对面的贺峻霖对上时,严浩翔是懵的,随即立即反应过来推开了娜娜。
贺峻霖转身就跑了。
严浩翔顿时慌了,毫不犹豫就追了上去,这误会可大了去了。贺峻霖的速度很慢,待严浩翔追的近了些才发现他小跑的姿势有些别扭,似乎是脚受伤了。严浩翔更急了,也顾不上什么教养,连着喊了贺峻霖好几声,结果他反而加快了步伐。受伤了还跑!严浩翔又急又气,迈了几个大步一把抓住了不听话的小朋友。
严浩翔也顾不得解释,先检查了一下贺峻霖伤哪了,再抬头看见贺峻霖的眼泪时,他又愣了——贺峻霖哭了。
小贺儿似乎不太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眼泪,两只手拼命的抹眼睛。严浩翔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此时他才百分百确定贺峻霖对他真的是有不一样的感情的。严浩翔赶紧解释了一通刚刚是怎么回事,贺峻霖听完果然情绪平静了下来,脸跟着红了个透。
严浩翔现在可以百分百确定贺峻霖是对自己有感觉的,错就错在扶贺峻霖去医院的路上不该问那句你是不是喜欢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许是严浩翔真逼急了,贺峻霖直接喊出了就是喜欢你又怎么样,喊完又慌不择路地跑了,严浩翔还没来得及把人拉进怀里抱抱就没了人影。
贺峻霖已经迈出了第一步,那剩下九十九步就由他来走。
严浩翔有时候觉得贺峻霖更像只鸵鸟,鸵鸟一有事就把头埋进沙子里,贺峻霖一害怕就躲回家里面。
严浩翔去药店买了各种脚腕扭伤或者消肿的药,驱车去了贺峻霖家里。和他预料的一样,小贺儿不知道自己也喜欢他,哭的眼睛都红红的,更像只小兔子了。
严浩翔也不再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说出了自己其实是对贺峻霖一见钟情。小朋友显然又被惊到了,呆呆愣愣地半天没个反应。
那能怎么办呢?自己拐来的小傻子当然是以后自己宠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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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是个起文名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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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红rapper严×舞美设计师贺
贺妈妈追星严浩翔,向贺儿安利没想到把自己儿子搭进去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