竞争激烈的“小升初”刚刚结束，几家欢乐几家愁。在小升初故事里，培训班在孩子们的命运中扮演了不可小视的角色。而在培训班里，担任主角的往往是奥数。
形形色色的非法培训班，难懂难学的奥数，压力重重的孩子，焦虑的家长，心急的老师，纠结在一起却难以挣脱。今年已是教育部下令禁止奥数与升学挂钩的第12个年头了，可奥数非法培训机构却依然热闹存在。
近期，乐清已经开始一场整改非法培训机构的运动。
无奈的选择
甲、乙两车以同样的速度从A城开往B城，丙车从B城开往A城。甲车开出15分钟后，乙车和丙车再同时出发，结果甲、丙相遇在两城中点，乙、丙相遇在距中点9千米的地方，当丙车到达A城时，甲车距B城还有15千米。AB两城路程是多少千米？
这是乐清某中学今年“小升初”考试中公布的五道奥数题里最后一题。这五道奥数题，关系到考生们是否能够进入这所口碑不错的名校。奥数题是考生小彩的妈妈向记者提供的，就是为了这五道题，小彩上了两学年的奥数培训班，花费了近5000元的培训费。
从五年级开始，小彩的课程中就额外多出了一门“奥数”。“学校是不教学生奥数的，老师让我们自己出去找培训班。”小彩妈说，“想考好的学校，就得学奥数。”
这所远近闻名的培训班位于乐成街道一处老人亭内，小彩和很多同班同学都报了培训班的奥数课程，每个周末都要提着满满的奥数资料前去听课。
“人一多，教室就杂乱，我都听不清老师的讲话。”小彩说。小彩妈曾经对小彩说过，为了学奥数，家里已经花了不少钱。在压力下，13岁的小彩不得不全身心地投入学习，怕辜负父母的期望。
“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太累了。”小彩说，每周末都“牺牲”在培训班、考题和作业上，这让她很是吃不消，甚至开始抵触培训班。
“我不愿意读培训班了！”小彩曾经在六年级前一个暑假向家长提出，这个暑假家里为她报了两个奥数培训班。小彩的想法得到了爸爸的支持，却遭到妈妈的强烈反对，甚至引发了整个家族的讨论。
“读培训班学奥数，并不是我们愿意，而是现实所迫。”小彩妈说，如果那些学校“小升初”不考奥数，那么我们也不会强迫孩子学习这个。她认为，这是无奈的选择。
那个暑假，小彩依旧在苦学奥数。可惜的是，整整两年的奥数培训，没能让小彩考上理想的学校，甚至让小彩开始讨厌数学。
家长陪着孩子学
位于乐成街道某老人亭内的培训班，学生多，设备简陋，夏天仅靠几个电扇，没有空调。7月2日下午，记者来到这里，该培训班正准备招生，黑板上公布暑期的奥数和作文等课程。
一天共有8堂课，老师从早上8时起上到晚上9时，为小学不同年龄段的学生进行培训。“我们这个培训班算是条件比较好的，有些地方的培训班条件更加恶劣。”培训班的老师说。
由于条件艰苦，大部分的小学生都不愿意在培训班学习。“天气热，有些教室很闷，上课会很辛苦。”一名即将报名的小学生告诉记者。
在宽大的教室内，坐着80多名小学生。他们眼睛紧紧地盯着位于前方的一块小黑板每一道题目，耳朵认真地听着辅导老师腰间扩音器里传出的每一个声音，手中的笔不断地做着笔记。
然而在家长们看来，艰苦的环境更容易让孩子认真学习。老师告诉记者，在最“疯狂”的时候，教室后排还坐满一帮学生家长。“这些家长在培训班里比孩子还认真，做的笔记让我自愧不如。”老师说，他们这样做，是为了回去能继续给孩子辅导。
位于柳市镇新市街居民楼内的一所培训班，也是社会上口碑不错的“名班”。该“名班”条件同样艰苦，狭小的楼梯道甚至成为安全隐患。
“很多家长不关心培训班是否有证，安全措施是否到位。”一名家长告诉记者，他们仅关心培训班老师的能力，和学生考上“名校”的比率。
自从3月份，柳市一未经批准、非法办学的培训托管中心发生火灾后，许多家长们才开始重视培训班的安全问题。为了让家长们放心，培训班们纷纷增加了灭火器等简单的安全设施。
增加了灭火器，这些非法无证的培训机构，就真的安全了吗？谁能保证？
难以合法却依然存在
非法培训班如何变成合法培训班，是每个开办培训班老师的愿望，但这个愿望很难实现。
柳市奥数培训名师刘老师的培训机构设立在柳市镇新市街居民楼内，6年前他创办了这家培训机构，主训奥数。6年来，他多次前往乐清市教育局咨询办理合法手续，但他的培训班依旧没有完成非法到合法的“蜕变”。
“办培训班，谁不想得到政府的许可？”刘老师对记者说，就是因为教育部门的不许可，导致他的培训班与“非法辅导机构”结下了不解之缘。
早在4月8日下午，柳市镇政府组织公安、消防、工商、社会事务等部门联合执法，就曾对刘老师的培训机构进行依法取缔，并搬离课桌等办学用品。“培训机构被迫停课后，学生家长们每天都给我发短信，问什么时候能够恢复上课。”刘老师说，家长迫切需要和政府施加压力，让他很是为难。
如今，刘老师的培训班又偷偷地办了起来，但学生却少了一大半。“这个暑假学奥数的就30多名学生报名。”刘老师说，“不敢接收太多学生，怕培训班再次被取缔。”
培训机构是否需要继续存在，在刘老师看来，有市场需求，政府就应该给予满足，并引导其合法发展。他甚至提出了“广泛存在，即合理”的论断。
6月13日，刘老师再次为培训班“正名”而前往教育局咨询，他甚至准备了更大更安全的场所。“新的培训地点有800多平方米，消防安全设施一应俱全。”刘老师信心十足。
可惜，他再次败兴而归。“他们不批准我们办，这是置我们的诉求于不顾，”刘老师说，“一再打击只会让非法培训机构藏得更深，去设施更差、更不安全的地方办学。”
“我们培训机构，培养小学生们的数学思维，并为他们上‘名校’提供了相应保障。”刘老师说，“除非那些学校在小升初中不考奥数，否则培训班还会继续存在下去。”
花钱买“折磨”
曾经起火并不幸烧死一名女生的“功力培训托管中心”其中一名负责人吴老师曾告诉记者，她并没有做过亏心事，“功力”也曾帮助很多学生上名校，而一场她认为属于意外的大火，将一切发生了彻底改变。
“功力培训托管中心”由吴老师丈夫刘老师和好友石老师一同办的。在最风光的时候，“功力培训托管中心”是乐清最闻名的培训中心，在四大集镇均设立培训点，学生达到数百人。
就是这样一所无证的培训中心，曾经被政府查封过，而后又继续开办，如同野草一直难以被根除。
在大火后第三天，记者曾经前往该培训中心实地探访。这所7层楼高的民宅楼拥有多间教室、宿舍，甚至还配备食堂，在教室的黑板上，还布置着起火前留下的奥数作业。
被大火烧伤的小文(化名)目前在北京接受治疗，将她躺在病床上的照片发上微博的博主“撸撸苏S”称：“小孩是救活了，可一生已经毁了”。
小文的父亲告诉记者，孩子年仅13岁，当时全身烧伤面积达80%，皮肤血肉模糊，十根手指有九根被截肢，已花费近300万元的治疗费用。
“后悔让孩子学奥数吗？”记者向小文父亲提问，他沉默后，拒绝回答这个问题。
“你觉得我是不是运气很背，那么多培训班，就我一家出事，还是别人家起的大火烧到我们这里。”吴老师说，这场大火，不仅让她们倾家荡产，让一名小女孩失去生命，让伤者处于痛苦之中，也让社会上的人开始痛恨这些非法培训班。
大火之后，乐清市政府再一次向这些非法培训机构宣战，彻底取缔非法培训机构。
依法整治培训活动
6月8日，全市召开非法办学专项整治工作会议，决定开展非法办学专项整治行动，在10月底前全面清查未经批准的中小学校、幼儿园、各类培训机构和学生校外托管机构，对符合办学条件的民办教育机构予以登记注册，不符合条件的则要整改或取缔。
据乐清市教育局副局长连明介绍，目前我市社会上仍还存在的非法培训机构达到100家以上，基本集中在北白象、柳市、虹桥、市区4个地区，以“小升初”奥数班、作文班为主。
“原来乐清非法培训机构并没有这么多，2008年前后开始逐渐增多，并形成规模。”连明说，根源在于家长对孩子的期望值越来越高，不愿意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同时，学校的根本教育思想并未转变，仍采取应试教育的老套路。连明告诉记者，从2010年开始，浙江教育厅曾多次下发文件，“小升初”不允许考试，要按照义务教育原则就近入学。
“现在学校入学仍旧跟考试挂钩，而入学考试又往往跟奥数挂钩。”连明说，“小学课程并未涉及的奥数，却成为了一部分学校甚至是民办学校小升初入学考试的主考内容。”
小学明令禁止教授奥数课程，学生们想要学奥数，只能参加社会非法培训班。就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全民奥数培训”成为乐清小学教育中一种现象。“奥数是训练学生思维发展的一种兴趣爱好，而如今夸大了奥数的作用，成为学好数学、测量学生智商的依据。”陈明说，这是一种错误的想法，政府并不提倡。
自从整治行动开始后，不少非法培训机构的负责人前往乐清市教育局咨询，如何办证。“这一次非法办学专项整治行动，针对中小学校学生的奥数等课程辅导班是不予批准，要依法取缔。”陈明介绍，尤其是学科类、重复并机械的培训课程，将不予批准。
据了解，按照政策规定，中小学生教育知识接受是要在校园内按照九年义务教育制度系统地完成，不需要在校外接受其他课程培训，否则对小孩的身心健康是一种摧残。目前针对培训教育机构的审批是针对成人教育培训，以及满足学生的课外兴趣爱好，如游泳、体育、书法等机构审批。
“关于学生兴趣爱好的培训机构，我们不仅给予合法手续，还会有政策进行依法扶持。”陈明称。在将来，他们也将继续引导学校正确开展“小升初”流程，杜绝奥数考题的渗入“小升级”考试。
各地严打“奥数”与入学挂钩
今年是郑州市实行小升初新政的第一年，5月9日，郑州市教育局发布消息，规定小升初考核内容不超出课标内容，不出现奥数内容，不与奥数挂钩，不能用奥数任何成绩来辅助。(5月10日河南日报报道)
今年宁夏回族自治区银川市教育局出台新规：将对民办初中学校小升初试卷进行审核，一旦试卷超出课本范围或不是课本上的内容，一律打回去重新出题，杜绝数学测试卷中出现“打擦边球”题，决不允许出现奥数题。(7月2日新华网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