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麦格教授,老伯爵夫人,再见了!
至此,霍格沃茨三位校长的扮演者都已离世。
愿他们在天堂重聚!
2010年《唐顿庄园》第一季播出后,谁都没想到,老夫人的风头会盖过所有人。这位尊如《红楼梦》中贾母的角色,体现着大英帝国老派贵族的骄傲、优雅和顽固,也为玛吉·史密斯带来了三个艾美奖最佳女配角奖。
“每当我看到她在银幕或荧屏上出现,就会觉得心安。”《唐顿庄园》编剧朱利安·费罗斯如此感叹。
玛吉·史密斯饰演的格兰瑟姆伯爵夫人
玛吉·史密斯第一次进入《唐顿庄园》编剧朱利安·费罗斯的视线时,后者还是个少年,他坐在鸦雀无声的伦敦老维克剧院——那是1964年,他去看劳伦斯·奥利弗主演的《奥赛罗》。
但自始至终,少年的目光无法离开戏中的另一重要角色,玛吉·史密斯饰演的苔丝狄蒙娜。
电影版《奥赛罗》中,她与劳伦斯·奥利弗合作
“我无法用语言形容她有多迷人,”费罗斯后来说,“她身上有种未经修饰的天真,让人看了想哭。我那年已经看了不少莎士比亚戏剧,后来又看了更多,但我从来没有看过比她更动人的表演。从那以后我就丢了魂儿。”
1964年,玛吉·史密斯尚不满30岁,却已经在戏剧舞台上活跃了将近十年,从伦敦西区到百老汇,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这正是让人哭笑不得的地方:半个多世纪过去,她把一个演员该拿的奖全拿到了(两尊奥斯卡小金人和五项英国电影学院奖),演艺生涯合作对象包括奥利弗和伯格曼,在“哈利·波特”电影中演了十年,女爵士和荣誉勋爵的头衔也有了——而她今天最为人所熟知的一面,仍是《唐顿庄园》中那个尊贵的老夫人。
她的威严除了演技之外,另有成因。1988年,时年54岁的史密斯患上了突眼性甲状腺肿。阴差阳错,这反而为她的表演增色不少。
抛开演员所经历的折磨不谈——可以这么说,“哈利·波特”系列中的麦格教授之所以是今天这个样子,和这种不幸的病有很大关系。据说所有被史密斯注视过的人,都会无缘无故自惭形秽,并且感到深深的内疚。
经典的麦格教授
说到眼神杀人,曾与她合作过《住货车的女士》的导演尼古拉斯·希特纳这样评价史密斯:“整部电影里,无论传递情绪还是捕捉瞬间的能力,她超过很多演员。”
这部2015年上映的电影根据剧作家阿兰·贝内特的回忆录改编,讲述了一个无家可归、生活在货车里的老妇人的故事。
其实早在1999年,同名话剧即在伦敦皇后剧院上演过,那时希特纳就是史密斯的导演。“她可以同时演得脆弱、激烈、凄惨和滑稽,几乎每天,她都能像个刚入行的新演员那样,将能量和好奇心带到剧场。”
2015年电影《住货车的女士》
1934年,玛吉·史密斯出生于东伦敦的伊尔福德镇,在牛津长大,这里是做实验室技术员的父亲工作的地方。做秘书的母亲,很不赞成她从事演员职业;她始终念兹在兹的是,玛格丽特(玛吉是史密斯后来去百老汇演出才改的名字)能读个秘书学校。
直到1969年的《春风不化雨》让史密斯拿到奥斯卡最佳女主角,母亲才彻底死心。
《春风不化雨》
不管是私下里还是银幕上,史密斯都给人严厉的印象:一本正经地挖苦人,爱开带点恶意的玩笑。玛吉·史密斯的传记作者、剧评家迈克尔·科文尼认为,理解这位演员的关键,须追溯到她的童年。
“这是个孤独的孩子,常和父母起争执,和学校关系很不好,和两个比她大六岁的双胞胎哥哥关系也不睦,甚至和自己处不来。但是她的本能不是去反抗,而是背地里嘲弄他们。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她不仅保持了自我,还养成了独立习惯。”
她的表演之路起步于牛津剧院表演学校。1963年,作为创始人之一,她加入劳伦斯·奥利弗领衔创立的英国国家剧院。这是玛吉·史密斯传奇的开始,一系列成功之后,她的电影事业即将拉开序幕。
她说自己从未规划过事业,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机会就那么出现了,老实说。当我开始干这一行时,从没想过演电影和电视剧。一丁点也没有。我那时觉得演好戏剧就行了,挺不错了。”
当时她的目标是,成为“严肃的演员”。不过这个目标在她看来却没实现:“我和奥利弗搭档演了苔丝狄蒙娜,演得非常不舒服,老是担惊受怕。”
玛吉·史密斯和劳伦斯·奥利弗在彩排《奥赛罗》
2004年她在接受采访时坦言,莎士比亚不是她的菜。不过话又说回来,直到今天,也没人知道她究竟最适合演什么。对于一个富有感染力的演员,她的表演风格与其说是“严肃”,不如说是“真实”。
是劳伦斯·奥利弗最早发现了玛吉·史密斯。这位20世纪最受尊崇的演员也是个优秀的伯乐。他先是被史密斯的演技折服,后来便邀她加入了自己的演出队伍,担纲女主角。
只是很可惜,史密斯强势的个性一再与奥利弗起冲突。最终,在《奥赛罗》的舞台上,两人的恩怨激化:按照剧情进展,饰演奥赛罗的奥利弗要给饰演苔丝狄蒙娜的史密斯一个耳光。
“那天晚上,奥利弗真的打了她。她在台上昏倒了,被抬到了耳房里。”传记中写道。这个事故后来得到史密斯本人确认。
对于《唐顿庄园》中的晚辈级演员来说,与玛吉·史密斯在一起拍戏,那种感觉就像开学了,既兴奋又令人恐惧。饰演汤姆·布兰森的艾伦·利奇更是将这种感觉形容为“炮火的洗礼”。
“她很严厉,对自己尤其严厉,把工作看得很严肃。”编剧朱利安·费罗斯说。某种程度上,格兰瑟姆公爵夫人这个角色是史密斯在《高斯福庄园》中饰演的特伦森伯爵夫人的延续。两部戏的编剧都是费罗斯。
《高斯福庄园》
一直以来,史密斯以尖刻和对笨人没耐心著称,但合作者们常以“有幽默感”形容她。
“玛吉不喜欢套话,所以我也不会用套话来形容她,比如有颗善良的心之类的。”与她合作过《涉外大饭店》系列的导演约翰·麦登说,“她是个温暖的人,一旦感到舒适,她会用一种相当精确并带有技巧性的方式,阐释自己与生俱来的调皮和幽默感。”
为了《涉外大饭店》,约翰·麦登曾亲自上门拜访史密斯。
《涉外大饭店》
“你能马上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喜欢听奉承话的人。她直截了当告诉我,她觉得自己之所以拍不了,原因有哪些;接下来,她当着我的面把剧本大卸八块。那就是她的行事风格。在把自己交给一个导演之前,她的本能是试探对方。她对新戏的态度是怀疑一切,从故事背景到某场戏,以及角色,诸如此类。”
虽然乍看令人生畏,麦登却认为,史密斯只是很严格罢了,“说那是种防御机制听起来有点油腔滑调。不过与新导演合作前,她确实要试试水温,在做到对情况了然于胸后,她才会信任你。”
1979年,她因《加州套房》获得奥斯卡最佳女配角奖
她对人群更防备。迄今为止,玛吉·史密斯都没有适应名气这种东西。2014年,她罕见地接受了一次媒体采访,其间抱怨自己在巴黎旅行时被美国人“骚扰”,当时她正在参观一个画廊。
“我很少出去。如果非得出去,必定带上一个朋友。”她解释说,“如果你自己出门又无处可逃,那种滋味太难受了。想想看,那些大牌电影明星该怎么办呢?他们或许从来不出去。”
史密斯把工作和生活分得很清。这就是为什么,当迈克尔·科文尼提出要为她写传记时,她的反应如此强烈:“太可怕了。简直骇人听闻。我想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事了。”但她到底还是答应了。
玛吉·史密斯的传记封面
上世纪60年代,因为有过在国家剧院同台演出的经历,她和如今已故的演员罗伯特·斯蒂芬斯结婚了。婚后生活并不快乐,丈夫酗酒又出轨,他们在一起生活了不到十年,日后可供回忆的美好只有这期间出生的两个儿子。
站在她右侧的正是丈夫罗伯特·斯蒂芬斯
此后她又同剧作家贝弗利·克罗斯走到了一起——实际上,早在20年前克罗斯就向史密斯求过婚。好在这段婚姻很美满,唯一的遗憾就是克罗斯去世太早。
她很久没有走出丧夫阴影。“忙碌了一天之后,你只会更孤单。那是种震耳欲聋的寂静。”她坦言。某种程度上,这也是她一直坚持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