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清明，终于端午。始于静态管理，终于管理解除。
6.1那天，远在上海的春大，朋友圈发了一组照片，并说“补过春天”，他感慨道，上半年最好的两个月，就这样没了。我也想为本此历时60天之多的写作，做一个总结。（引子部分照片均为春大6.1当天拍摄）
去年底，春大和我商量相对论2022年音乐唱片部分的选题时，我对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趣并没有多大，春大本意也是让我把以前或多或少提到过的几个新录音的全集拿出来说说就得了。
勃拉姆斯的大型作品里头，我最喜欢的是《德意志安魂曲》，这个曲目的唱片从我大学高年级便开始积攒，今天到底有多少版本我自己也不太清楚了，毕竟你面对一屋子唱片的时候，已经不像年轻的时候时刻准备拿唱片的数量做为谈资来“显摆”，在我看来确实非常的愚蠢。
至于四部交响曲，平心而论除了第三交响曲，另外的三部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吧。
之所以我会选择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当做2022年的开始，主要是春大和我讨论的另外选题，比如“巴洛克音乐必听曲目”或者我去年和瘦胖子聊起来的“自然酒与本真演奏”，要么就是选题有点大，要么就是理想的丰满和现实的骨感冲突剧烈，最终我选了能把握住的选题开始写作，那就是你们已经看到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新录音版本的评述。
二月份开始的写作，让我对以前最没感觉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渐渐心生爱慕，做个不恰当的比喻，犹如封建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包办婚姻，相濡以沫的过一生未必不是其中一种可能。
第四交响曲有时候会从晚间一直听到凌晨，听的多了，我体会到勃拉姆斯创作时的感受，理解了一位伟大的音乐家对交响曲这一形式最终极的完成。
前几天看见包邮圈有商家说可以快递到沪食品，即使他们不再因为肚子问题恐慌，我还是做了一次“礼节性”投喂，这不能算为了我的朋友们，更多是为了我自己，为了我喜欢的这座城市。
仅以此合集（约50000字）献给复苏中的上海……
一
2月19日推送，当时沪上可谓风平浪静。3月31日，浦西静态管理前，重新推送，为的是和4月1，2，3日的推送呼应。
如果今天我在这和大家伙聊勃拉姆斯四首交响曲的全集新录音版本是处在愉悦的状态下的话，那么我必须要承认，在二三十岁的时候，勃拉姆斯对于我属于极端无趣的作曲家，他的交响曲尤甚。
今天您看到的是我和勃拉姆斯交响曲是如何打交道，如何从排斥、疏离到亲近，亲密的过程，也算是正题开始前的一个序篇。
1.童年初识摇篮曲
我们这一代人（70年代生人）在古典音乐方面最早的接触，离不开听广播、看歌本和影视作品里面偶然出现的古典音乐作品片段。
我现在可以回忆起来上小学的时候家里的那本《外国名歌201首》，那应该是当年正在上大学的姐姐买回家的，姐姐比我大11岁，她上大学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天之骄子”们都具有文艺青年的范儿。
我还记得她和同学们在家里弹吉他唱歌的情景，我最初对于画展、话剧的记忆也是伴随着姐姐们的行踪而发生，这在后来我和比我大几岁，但是16岁就上大学的一位好友那里再次得到印证，他回忆在80年代上大学期间听艺术讲座，欣赏古典音乐，看外国电影对他后续人生施加的影响力之大，以至于毕业从教后和夫人第一个愿望就是画几百元“巨资”买进口画册，请当地艺术学院的学生临摹晚期印象派画作以为家庭装饰等等。
我也记得文艺青年姐姐在音乐上对我的影响，我们在某个夏日的傍晚泛舟在北海公园太液池的粼粼波光之上，我学着唱《外国名歌201首》里面的意大利歌曲“桑塔露琪亚”，稚嫩的“童声女高音”（是的，我现在是比较标准的男中音，变声之前是男童声里面最高的声部）飘荡在水面上，空旷的湖面并没有几艘小船，
看晚星多明亮,闪耀着金光.海面上微风吹,碧波在荡漾.在银河下面,暮色苍茫.甜蜜的歌声,飘荡在远方.在这黑夜之前,请来我小船上.桑塔·露琪亚,桑塔·露琪亚……
就在这本《外国名歌201首》中，我学会了勃拉姆斯那首最著名的《摇篮曲》（WiegenliedOp.49No.4），虽然从来没有正经唱过。这有可能是我第一次接触勃拉姆斯的音乐吧？
2.少年再遇匈牙利(舞曲)
但上述的回忆我也并不确定，第一次听到勃拉姆斯的音乐很可能是在电影院里面。
我小学经历了70年代末期到80年代中期，小孩们的生活和前辈似乎并无太大变化，缺乏玩具，缺乏游乐设施，缺乏零食糖果，更缺乏艺术和文学方面的教育，唯独不缺乏一起的玩伴，在计划生育政策刚刚开始施行不多久的80年代初期，每家的孩子都还不少，和我仿上仿下年龄段的男孩子在父亲出版社的家属院里能凑起二十多人，放学后的项目无非“追跑打闹”，弹弓仗，捉迷藏，骑马打仗，拍三角，拍瓷片，拍洋画，弹弹球……
80年代以后的朋友们应该对这些非常陌生了，这些都是不需要设施，几乎不需要任何成本的游戏，一二十个小男孩有着发泄不完的精力。
至于现代化、正规化的娱乐，似乎只有电影可以带来一些快慰，当年看电影的途径有两个，一个来自周三晚上在出版社办公楼正门前悬挂起来的幕布，每周一次的露天电影对孩子们是最快乐的事情，提前在黑板上宣布的电影片名把我们从饭桌旁早早吸引到空地上等待，开着摩托车出门“跑片子”的战士把胶片带回来的时刻让我们兴奋，熏风吹拂下的观影经历直到今天还是无比清晰，令人怀念。
对于柏辽兹《浮士德的责罚》中著名的“拉科奇进行曲”多次加深过的印象得自于80年代娱乐全中国人多年的法国电影《虎口脱险》，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在巴黎歌剧院中指挥拉佛先生演绎的是谁的作品。
观看电影的另一个途径是去电影院，80年代的票价我已经没有任何印象，无外乎几毛钱就是，但在寒暑假会有专门儿童场放映，我住的平安里附近最方便去的是业已消失无踪的护国寺电影院，五分钱一张票的儿童场一般都是卓别林的默片，《淘金记》、《摩登时代》、《寻子遇仙记》配以上译场旁白，有声电影不多。
《大独裁者》和《凡尔杜先生》经常能看到（也许是记忆有了偏差，凡尔杜先生是重婚题材的，怎么会是儿童场呢？）《大独裁者》卓别林饰演的理发师伴着广播音乐刮脸的桥段逗死我们这些小孩们了，他每个动作和音乐节奏的契合都是那么恰到好处，激昂的音乐推进情节的发展，一曲下来已经让我们乐不可支。
至于卓别林首次在电影里面发声，电影拍摄的背景，所追求的意义，对于我们这些八九岁，十来岁的孩子既不重要，也无法理解，唯有快乐是真实的，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第五号（21HungarianDances，WoO1）和卓别林的黑白电影一起成为我童年无法磨灭的印记，即使对于勃拉姆斯一无所知。
我到底是通过歌本还是电影与勃拉姆斯的音乐相遇的，毕竟距离事情发生的年代已经过去了四十年之久，请各位容我的记忆有一些偏差好了。
3.音乐学院附中的使命感
主动听勃拉姆斯的音乐，是90年代中期的事了。
上了音乐学院附中以后，有了点对于古典音乐的使命感，虽说附中声乐学科的课程中没有中外音乐史，我自己会翻翻家里的《外国音乐辞典》，到王府井外文书店、音乐书店逛逛，不过那时候对于张挂在音乐书店里的大胡子音乐家招并没有任何兴趣，心想，这跟马克思差不多的人写过什么曲子呢。
附中主课老师留的作业里面偶有舒伯特艺术歌曲，舒曼和勃拉姆斯的作品并没有任何出现，现在想对于音乐基础很差的声乐学生，这两位的艺术歌曲艰深了不少，舒伯特相对更容易理解和表达。
附中三年一晃而过，我买过一些磁带，基本是套装歌剧，90年代初期磁带式微，被席卷而来的CD光碟扫荡的几乎无所存身，和大量黑胶唱片一起蜷缩在橱窗角落里接土，黑胶唱片更便宜，大盒子更好看，限于家里没机器能播放，同样廉价的磁带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我此时和任何声乐学生并无二致，除了声乐和歌剧不听别的，什么钢琴奏鸣曲，四重奏，协奏曲，交响曲都和我无关，声乐和歌剧才是第一要务，等我升入本科，来到更著名的音乐学院，才知道原来大部分器乐专业学生和我们没区别，甚至有过之无不及，就从图书馆借阅（借听）主课老师留的作业，多一首曲子都不会听，这可能是过早“职业化”所带来的恶果，让从业者童年就失去了对专业的兴趣。
读过我写的马勒第二交响曲连载的朋友们可能还有印象，我从本科起就努力成为一个合格的发烧友，一方面得益于北京90年代繁荣的音响市场让我眼花缭乱，男人喜欢机械的天性驱使下和同时代的男人们一起堕入这甜蜜的“万劫不复”中。
另一方面指挥系宿舍里那些没见过的CD唱片让我大开眼界，这些唱片不是摆在音像店橱窗、柜台里的展品和商品，是同学书桌上的，我随时可以打个招呼，甚至不用招呼就能在现场听，借走听的（到今天还有L姓指挥家的一张伯恩斯坦DG版柴六、忘记哪位同学的一张里赫特版拉二在我碟片柜摆放，一直没归还，当然我自己好像损失的更多，若干大套装都不见了，也记不住借给谁了）。
大量听唱片拓展了我的视野，同时让我的专业训练懈怠，加上入校后主课老师方面的不顺序，后几年更偏向听CD，勉强算是毕业，在附中主课老师和师母伸来援手的帮助下完成了毕业音乐会（我和师妹是他们正式接的第一拨专业学生，所以感情颇深），两门音乐基础课的补考还是赵登营老师帮我现场说好话，监考老师抬手让过的，说来惭愧，不务正业到了如此地步。
勃拉姆斯住过的地方
4.我的第一张布拉姆斯交响曲唱片
从去年10月份开始，我和春大做客视频号“红颜超声波”，每周三晚上连线聊古典音乐那些事，春节后第一次连线聊起来卡拉扬，我想起来卡拉扬在DG的唱片我何时买的第一张，忽而又想，我的勃拉姆斯交响曲第一张也是同时买的。
那是大三上半学期，我经常游荡于北京几个唱片店，今天除了王府井大外文书店都已经不复存在，90年代的唱片店价格非常混乱，究其原因是北京唯一合法唱片进口商中国图书进出口公司造成的，一个阶段和一个阶段进货价格不同，最终在终端零售店的价格也不同，那时候人还是老实，如果现在我自己开间唱片店，一旦调价我肯定把以前老货的标签都换成新价格，能多卖点算点。
基于人老实的事实，我在唱片店（尤其是国营的）能找到不少低价唱片，还都是高价版的正货。北新桥路口往南路西，90年代中期以前曾经存在过一家中国音乐学院华夏音乐服务部（大概的名字吧，就去过几次，没特意记）卖民乐器和音像制品，我从这买了两张DG的CD，都是被金光闪闪的封面所吸引导致了购买。
刚拿回家还因为没有盼望中理查施特劳斯交响诗爆裂的音效而大呼上当（因为只听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的开始部分，以为理查的交响诗都应该是天崩地裂），另一张是因为烫金封面和半熟脸阿巴多的照片买的，曲目只认识是勃拉姆斯第三交响曲，封面上别的那一堆德文我也不认识，兜里的钱够把这两张DG的高价片请回家，那必须一分不剩的花出去。
最重要的是，别处已经卖到132块以上的DG高价版唱片，这还只卖69块一张，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果断下手。
单说回家后拆封，卡拉扬的理查施特劳斯听的没意思，那就听听勃拉姆斯吧，今天已经清楚这张唱片的曲目，《悲剧序曲》（TragischeOuvertüreop81）、《命运之歌》（Schicksalslied,op54）、《第三交响曲》（symphonyno.3op91）。
《悲剧序曲》听不出来个所以然，《命运之歌》好歹是合唱，即使没兴趣也强忍着听完了，大三正是迷爆棚，迷马勒的时候，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平庸音乐”真的很难入耳，国产音响组合的ONE牌CD机液晶屏显示已经开始第三曲。
进入了勃拉姆斯第三交响曲的部分
第一乐章气势磅礴的开始了，音乐是不停推动前进的，犹如潮水一般直扑向前，这个开始的乐章特别符合我那个年纪的思维，不顾一切的如何如何，不断冲击而来的潮水同时也让我慢慢动容，这是我喜欢的音乐！
第二乐章在安静中开始，我不太喜欢安静的乐章，还好，马上音乐就悸动起来，得，又安静了，乐章中断继续热闹，还可以，不是整个乐章都在“沉思”就好。
从第二乐章过渡到第三乐章其实作曲家是有准备的，末尾的宁静和安详为浓烈的抒情性和悲剧性营造了氛围，阿巴多和柏林爱乐乐团的DG录音速度很快，即使作曲家给了自由速度，阿巴多坚持了音乐的彻底流动性和织体足够厚重的阐释，如果那时候我还是不自觉的因为第三乐章的旋律之优美而被震撼。
5.收藏布拉姆斯遇到挫折
开启了第三交响曲之后，我的勃拉姆斯交响曲并没有继续拓展，只不过按照唱片榜单的推荐购买了卡洛斯克莱伯和维也纳爱乐乐团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和卡拉扬与柏林爱乐乐团60年代勃拉姆斯第一交响曲的DG录音。
前辈发烧友如数家珍的告诉我这两个版本如何好，第一交响曲号称“贝多芬第十交响曲”是真正古典主义的接棒之作，第四交响曲是作曲家本人的突破，同时也后无来者，第四乐章又是怎么样的伟大等等，这些都是我在逐渐凋零，逐渐倒闭的唱片店里和那些留恋不去的发烧友们漫谈的收获，只不过听了唱片自己丝毫没有感觉罢了。
我是个音效先行的发烧友，后来分析，克莱伯的DG版勃拉姆斯第四属于早期数字录音，一贯为人们诟病，DG的早期数字录音尤甚，一切对于数字录音的贬低之词都可以套用在这个录音之上，直到很多年后，听了ESOTERIC重制的SACD版才略有改善。
卡拉扬和柏林爱乐乐团的模拟录音勃拉姆斯第一交响曲，黑胶时代就是一张著名的音效示范碟，进入CD时代依然保持着良好音效，正赶上我购买的时候出了24BIT大禾花大师原版的重制，加上了同时期的舒曼第一交响曲录音，这个重制技术后来被公认是不成功的，重制让以前鲜活的录音蒙上一层尘垢，60年代DG最好的母带都不再诱人，我吃了赶时髦贪便宜的亏。
以上原因造成了我在勃拉姆斯第四和第一交响曲上入门的迟缓，勃拉姆斯交响曲的旅途中被第二交响曲抢了先。
6.我的理想，当个北京古典音乐圈出名的记者！
20世纪90年代末期是外国一流交响乐团开始来华商演的发端，以前来华的欧美交响乐团通常都是两国政府文化交流的结果，90年代末期国营演出公司的下属部门开始组织商业性演出，今天看这些演出不能算是严格意义上的商演，多少还都带着两国政府文化交流的色彩。
我毕业分到电视台，是校友老周的帮助，正在筹建古典音乐节目的电视台正缺学音乐的应届毕业生，老周和我知根知底，也愿意新来的人有合作基础，于是阴差阳错的我就到了电视台当记者，跟着老周学习了一段电视端的基本业务之后，我们俩就搭档出去采访，他扛摄像机，我举话筒。
电视记者出门采访是个辛苦活儿，扛着摄像机箱子、几块电池、新闻灯这一大堆累赘，还要在北京街头冒着严寒或者酷暑等待黄色“面的”（采访费用受到严格限制）。
现在让我重新回去选择一次，我恐怕未必会再干这行，好在当年是非常快乐，非常有理想和信念支撑的，当个好记者，当个北京古典音乐圈出名的记者！
7.我的高规格布拉姆斯现场！克利夫兰！！！
1998年来华的大乐团不少，5月份的克利夫兰交响乐团对我这个发烧友是如雷贯耳，从本科时候就念叨熟了的美国五大乐团，1993年已经在人民大会堂听过费城管弦乐团的音乐会，但是学生票在顶层靠后，人民大会堂的音效也是众所周知，听了嘛约等于没听过，克利夫兰交响乐团是我真正第一次近距离聆听的美国一流交响乐团了。
乐团到京后的媒体见面会在中国大饭店召开的，98年的大北窑和国贸远没有今天这么热闹，我们这帮媒体记者到位以后，出现在眼前的是久闻大名的指挥家克里斯托弗·冯·多纳伊。
老先生当年69岁，一副老派贵族绅士风度，态度谦和彬彬有礼，对于大多数很不靠谱的记者提问依然保持了微笑（我当年很惊诧于为什么记者采访提问前都不做功课呢，问的问题外行不说，根本不是指挥家应该回答的），我自己是否提问题已经不记得了，更感兴趣的是在京两场音乐会的曲目。
按照来访乐团接待规格，照例在人民大会堂有一场，在中日青年交流中心的世纪剧院有一场，大会堂的曲目是巴托克、理查施特劳斯和德沃夏克第九“自新大陆”交响曲，世纪剧院的曲目是艾夫斯《没有被回答的问题》和勃拉姆斯第二交响曲，这个节目单非常的“多纳伊化”。
身为现代音乐的积极推广者，多纳伊在美国和环球巡演的音乐会很多时候上半场会安排现代和当代作品，大会堂的音效以及“俗气”的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让我毫无意外的选择了世纪剧院的场次，老周也觉得在那好拍摄音乐会资料，于是我们请演出公司安排了第二场的拍摄。
现代音乐我到今天也听不下去，艾夫斯的音乐某些时候还可以，大部分时候没有传统曲式上的开始和结束，上半场《没有被回答的问题》就是这样，不知道从哪开始的，全曲结束我也没听出来，反正有人带头鼓掌我也跟着鼓掌吧。
勃拉姆斯第二交响曲被公认是他四首交响曲之中成就最高的，也是最为优美动人的，我在这次音乐会之前都没太认真听过这首交响曲，第二交响曲长期被我忽视，多纳伊和克利夫兰的现场，第一乐章伊始，乐团的弦乐声部在剧场所发出的强大统治力马上抓住了我。
“天哪，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美国乐团最欧化的声音啊！”之前聆听唱片也好，看LD视盘也好，美国交响乐团吸引我的都是那些无坚不摧的铜管乐，真是第一次在现场听到如此有感染力的弦乐，弓法整齐划一，音色纯美无敌，对听众的包围感让你无法挣脱。
第一乐章之中勃拉姆斯式的悠长旋律线条俯仰皆是，克利夫兰交响乐团的古典主义演奏传统被多纳伊训练的炉火纯青，贝多芬般的崇高驱使我继续跟从他们的演奏。也许是连日采访的辛劳，也许是第二第三乐章勃拉姆斯的“田园交响曲”过于甜美，我今天可以承认，这两个乐章之间我像曾经特别鄙视的某些听众一样，睡着了，是的，睡的还很香甜，直到被第四乐章克利夫兰交响乐团全奏的爆发力惊醒！
第二交响曲第四乐章是狂欢般的热烈，如果我还能继续睡觉那么真的就不可救药了，这种顶级乐团现场音乐会的全奏所发出的能量，似乎可以描述成超新星爆发，以我那时候的音响经历没有可以比拟的器材。
近几年倒是在上海多次听到足以媲美现场的“超细节爆发力”系统，即使春大家里的古董TANNOY，在当代HIEND器材的驱动下也鸣响出之前不曾想到过的大阵势。据春大说，
收工回家，赶快拿出来卡拉扬数字录音版的勃拉姆斯第二，不对！
又拿出来索尔蒂的勃拉姆斯第二，更不对！
从这开始，寻找一版如克利夫兰交响乐团北京世纪剧院现场演奏般让我热血沸腾的勃拉姆斯第二交响曲的CD，就成了一个愿望，这个愿望直到前不久才刚刚达成……
8.下次才是正章
春大看了我前面写的这些说到“你这是序曲吧？就跟这周我们直播聊卡拉扬，都聊完了还没说任何重要作品”，对，今天各位看到的这篇，很私人的回忆旨在表明我对于勃拉姆斯的音乐，他的交响曲接纳和喜欢之不易。
当然，这同样属于很个性化的状况，从下篇开始，我会按照倒序一首一首的点评和推荐近些年勃拉姆斯交响曲的新录音版本，老录音，经典版本已有定评，恕我不再赘述。
正式开篇——我与勃拉姆斯的四首交响曲，再见！
二
推送于4月1日，当时，身处浦西的春大，仿佛迎来了大年初一
此刻，上海已经进入“全域静态管理”状态。窗外，春意盎然，4月第一天。
NunaberbleibetGlaube，Hoffnung，Liebe，
Diesedrei;
AberdieLiebeistdiegresteunterihnen.
如今长存的有信，有望，有爱
这三样
其中最大的是爱。
选自勃拉姆斯《四首严肃的歌曲》第四首“我若能说万人的方言，并天使的语言”（WennichmitMenschen）
让我们祈祷，一切平安吧。
1.《四首严肃歌曲》
我可能是上大学的时候听同班同学唱过这个勃拉姆斯临终前一年所做的声乐套曲，同学声部比我低，属于低男中音，正好适合勃拉姆斯对演唱者声部的限定，不过那时我正是我迷马勒的年代，即使艺术歌曲也不喜欢勃拉姆斯的。
尤其是《四首严肃的歌曲》这种听也上去像哀乐的，反正我是不唱，老师也没要求我唱，还是好好练习马勒要紧……
再次遇到这个套曲是三四年以后，买了一张汉斯·霍特（HansHotter）的巴赫康塔塔和勃拉姆斯艺术歌曲的CD，惭愧，汉斯·霍特是谁，有多牛B我也不清楚，看着男中音独唱的康塔塔BWV82Ichhabegenug（我已满足）比较吸引我就买乐回来。
EMI参考系列的CD均为单声道制作，从母带转制的并不好，即便如此，汉斯·霍特的演唱却非常能够打动我，勃拉姆斯这四首貌似悲苦厌世的艺术歌曲，给我的感觉第一次带着生气而来，于是到那时候尚不方便的网络寻找汉斯霍特和勃拉姆斯《四首严肃歌曲》的资料，自此深深爱上了这种内敛而具有极大张力的音乐。
勃拉姆斯终生未娶，原因很多人研究过分析过，恋母情结是否有遗传我们不得而知，如果真是因为克拉拉·舒曼的原因，那和他父母的年龄差距关系不小，约翰·雅各布勃拉姆斯（父亲）在汉堡娶的老婆约翰娜·亨利卡·克里斯蒂安尼森（母亲）就比自己大17岁。
当然，我们今天看这桩婚姻和他们的儿子勃拉姆斯后来对克拉拉·舒曼无法完全证实的爱并不相同，一个是工人阶级之间出于实际需要的联姻，一个是小布尔乔亚之间躲躲闪闪的矜持，追求完美和对女性的过高期待也许是勃拉姆斯个人生活的症结所在。
我之所以要说几句不是八卦的八卦，是因为艺术上的人格正是生活中人格的倒影，这些个人生活的缺陷在音乐创作上似乎成就了勃拉姆斯，让他在形式主义大肆横行的十九世纪中后期为我们留下这四首伟大的交响曲。
我们今天通过这些古典主义和浪漫主义完美结合的大作去感受“自由而孤独地”（Freiabereinsam）的终极境界。
2.《第四交响曲》的地位与调性
e小调第四交响曲是勃拉姆斯在大型管弦乐作品上的收官之作，作品编号98，在此之后只有编号为102的a小调双协奏曲可以勉强称为大编制，从作品的分量上当然跟第四交响曲无法相比。
这首完成和首演于1885年的交响曲可以看做是勃拉姆斯对德奥音乐传统的彻底回归，也可以看做是和浪漫主义最终妥协的边界。
勃拉姆斯与约翰斯特劳斯
勃拉姆斯的浪漫在于以冷峻的面孔述说温情的故事，这可能也是我自己在随后的版本对比中遵循的原则，摒弃过分外在的戏剧化叙事，一切的起承转合要不露声色，不留痕迹，反之的演绎我则会认为是森林中“黑暗的猎人”，是“三体人，是”“歌者”和“归零者”，勃拉姆斯的音乐从来不需要主动的侵略性因素在内。
然而，就是在1885年，勃拉姆斯亲自指挥迈宁根宫廷乐团演奏了自己刚刚创作完成的《第四交响曲》，这部依然沿用由海顿奠定，莫扎特发扬，贝多芬推至巅峰的古典四乐章形式的交响曲，仿佛把当时的人们从激进的晚期浪漫主义思潮拉回到“遥远”的古典主义全盛时代。
勃拉姆斯，理查斯特劳斯和里赫特打牌
我们先来一起看看这四个乐章的简单构成，看看勃拉姆斯的“复古”到底是怎么回事。
3.我看第四交响乐的四个乐章
3.1第一乐章不太快的快板（Allegronontroppo）
这个乐章由弦乐声部开始，基本按照奏鸣曲式写成，古典奏鸣曲的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勃拉姆斯也分别给予了抒情和悲剧的属性。
第一乐章的配器大部分由弦乐声部担任主要任务，铜管乐偶尔会凸显在某个乐段，木管在整个乐章都处于不可或缺，担任调色盘的陪衬位置。
我认为这个相对来说是“开宗明义”的乐章给整部交响曲定下了基调，演奏的平衡和律动感尤为重要，指挥家可以在此“演戏”，但绝不可破坏整个乐队声部之间的平衡，也不应该因为“肢体语言”去影响“整套动作的连贯性”。
伯特·布鲁姆施塔特
3.2第二乐章中庸的快板（AndanteModerato）
但是迅速收回的触手继续抚摸着旋律，勃拉姆斯并非那种天生的旋律作者，他更擅长的是以克制和内敛来表述自己的感情，那么第二乐章的演绎不可以过分煽情，过于露骨的情话不是勃拉姆斯作品的正确风格。
丹尼尔·巴伦博伊姆
3.3第三乐章诙谐的快板（AllgroGiocoso）
在勃拉姆斯以前，贝多芬在交响曲第三乐章首先用源自意大利的“谐谑曲”替代了早期交响曲第三乐章惯用的小步舞曲，贝多芬以这种姿态和早期维也纳古典乐派的某些传统告别，也用谐谑曲抒发了自己内心中的“豪情壮志”，他的谐谑曲往往是战斗中的，极端兴奋的。
托马斯·亨格尔布洛克
勃拉姆斯是交响曲这个形式里面，第三乐章古典主义谐谑曲的终结者，是巅峰，勃拉姆斯的这个乐章为了丰富音乐的色彩，配器增加了倍低音管、三角铁，打击乐组的两台定音鼓也被增到了三台，狂热的第一主题和欢快的第二主题，最终以重现的第一主题把谐谑曲推至最高潮，勃拉姆斯在另外三部交响曲中从未出现过的“畅快淋漓”则是第三乐章演绎上的情感关键点。
4.第四乐章有力而热情的快板（Allegroenergicoepassionato）
现在请你回头看看前三个乐章的速度标记，Allegro（快板）是频频出现的词汇，我们在查阅有关资料还能看到第四乐章中中勃拉姆斯怀着对巴洛克时代的崇敬之情运用了巴赫第150号康塔塔中的恰空舞曲元素，同时还受到古希腊剧作家索福克勒斯悲剧的影响等等，等等。
西蒙妮·杨
我并不同意所谓的“悲剧说”，我倒认为勃拉姆斯最后这部交响曲最后的乐章，恰如一次新的开始，这不是人类美好岁月的末日。
4.挖掘勃四新的演绎
有关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的录音版本，在开篇我说过，绝大多数人都是从小克莱伯的DG版开始入门，虽然那版录音先天缺陷很明显，我自己从演绎到录音都不太欣赏。
在克莱伯版前后出现的著名版本包括了伯恩斯坦、卡拉扬、克伦佩勒、伯姆、瓦尔特等等，可以说强手如林，这些已经早有定论的版本不在我们今天的讨论范围，我今天想简单聊聊的大约有十几个“新”录音的唱片。
这些录音里“古老”的可以上溯到1998年，最新的来自去年（2021年），它们有单独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也有出自全集中的一张，通过对这些版本的梳理，我们可以共同见证音乐未死，我们并没有完全停留在逝者留下的音乐世界。
无论老一辈指挥家或者是年轻的新人，都还在一起努力去赋予勃拉姆斯交响曲新的生命力，我的版本分类按照“德语区交响乐团”、“欧洲交响乐团”、“欧洲之外的交响乐团”三个部分进行，我们先一起从“德国交响乐团”开始吧！
明天和后天，将特别个人化地，分别评说四位指挥家的四个版本。
三
大家谁也没有想到，后来发生的事情。。。
今天是上海浦西“全域静态管理”的第二天。昨天开了一个头（今天第二条有推送）。《我与勃拉姆斯四首交响曲》系列，继续陪伴大家。
今天进入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的正题。我们先从德语区交响乐团开始，今天重点介绍两位大人物——
1.莱比锡格万豪斯管弦乐团/赫伯特·布鲁姆施塔特
莱比锡格万豪斯管弦乐团/赫伯特·布鲁姆施塔特1998年DECCA（GewandhausorchesterLeipzig,HerbertBlomstedt）
生于1927年的布鲁姆施塔特今年已经年满95岁，也许长寿是最终战胜一切竞争者最好的武器，当同龄人中的幸存者们为还能自理一点生活庆幸的时候，布鲁姆施塔特至今依然还能健步走上指挥台，并且站在台上指挥完一部马勒或者布鲁克纳的晚期交响曲，看看老爷子的演出日程，还安排了长途旅行演出的计划，难怪不少发烧友称呼他为“布仙人”呢。
布鲁姆施塔特是仅仅因为长寿基因得以雄踞今天乐坛顶级指挥家的位置吗？答案是否定的。
继而找到的戏剧配乐录音版本，甚至比这个组曲版还要动人，DECCA的录音让配乐版的CD成为我和春大持续使用的试音碟，加入了挪威语对白的“在山妖的洞窟中”一段，不但录音爆棚，音乐的层次也异常丰富，听过以后完全会让人有耳目一新之感。
这里说完美并不过誉，布鲁姆施塔特早在旧金山时代，他的《德意志安魂曲》就是我对该曲目的终极选择，那版唱片节奏紧凑，显得速度飞快，但是整体时长却是我收藏版本里几乎最长的一版，可见他的阐释为音乐注入了多么丰富的内涵。
PENTATONE新录音的预告，勃拉姆斯第三和第四合成一张，预计2022年5月13号发行，这个我特别期待的版本无法参加我们这次的推荐，算是留一个小小的遗憾给未来了。
这次要推荐的录音在1998年完成，之前的1995年他卸任了已经十年之久的旧金山交响乐团艺术总监之职，1996到98年间短暂指挥过北德广播交响乐团，1998年到2005年接任莱比锡格万豪斯管弦乐团的音乐总监，CD唱片封底明确标注“莱比锡格万豪斯管弦乐团在其新音乐总监赫伯特·布鲁姆施塔特的指挥下首次发行”。
这次录音的作品除了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老爷子还选了三首勃拉姆斯没那么出名的经文歌，搭配的这三首经文歌恰恰暗合了第四交响曲的“复古”形式和勃拉姆斯笃信宗教的信仰基础，这种编排很少能出现在勃拉姆斯交响曲单独发行某曲目的唱片中，这让我又想起他在旧金山时期给DECCA录制的勃拉姆斯那些合唱作品的独有魅力。
1998版的第一乐章，是我很熟悉的布鲁姆施塔特式勃拉姆斯，略显淡然的开始，随即转向对于音乐的驱动，鲜明的节奏让旋律丝毫没有停滞和顾影自怜的小情绪，一切细节都在合理的速度之内展现给听众，布鲁姆施塔特对第一乐章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的所谓“对抗”没有特意揭开让我们观看，他理解的第一乐章是紧紧包裹住的，是内心思绪的轻微表达，这很符合我们所知的勃拉姆斯人设，即使第一乐章即将结束的乐队全奏，“饱满”一词足够形容，而绝非“爆裂”。
第二乐章的开始，莱比锡格万豪斯管弦乐团的铜管和木管组表现出极高的素养，圆号提供的稳定感为这个乐章开了一个温馨的头儿，弦乐声部的进入和逐渐悸动的旋律，是勃拉姆斯交响作品之中诱人的因素，11分38秒的全部演奏时长，布鲁姆施塔特给我们的是在克制欢愉下偶然流淌出的轻快。
按说勃拉姆斯在这个乐章中运用了古老的弗里几亚调式，这种源自早期教堂音乐的调式在第二乐章里没有带来丝毫古板的音效，相反，建立在古老调式上的稳定增加了温暖的旋律忽然涌出那一刻的热度。
第三乐章，布鲁姆施塔特棒下的莱比锡格万豪斯管弦乐团发出的声音特别具有立体感，从开始乐队全奏的一刻起，无论是几件乐器的和鸣，还是全体乐队的爆发，立体感始终伴随这个乐章，我在聆听很多别的录音时都会感到热闹有余层次不足。
第三乐章的谐谑曲很像贝多芬交响曲里的谐谑曲，但演好的难度绝对大于贝多芬，贝多芬交响曲里的谐谑曲哪怕就是热闹一些，也还比较好糊弄过去，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的这个谐谑曲乐章，如果只有音响，结构树立不起来的话，是一种“悲剧”，布鲁姆施塔特不愧是勃拉姆斯音乐的“圣手”，格万豪斯乐团不愧是德国拥有最悠久传统的乐团，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经过几次轮转和“搏斗”终于在结尾处以斩钉截铁之势把第三乐章推至巅峰。
第四乐章，快的版本不到十分钟，慢的版本将近十二分钟，布鲁姆施塔特给我们的阐释是十分零五秒，属于偏快的版本了，不过即使如此，也没有感到有任何匆忙，这种对速度和节奏的掌控能力。
我在他对《德意志安魂曲》的演绎中已经佩服的“五体投地”，第四乐章的起始于几个简单的和旋，布鲁姆施塔特挥出的主题和32个变奏环环相扣，绵延不绝，每个变奏都不尽相同，又连缀有序，除此之外，在变奏曲的表层，还在比重上呼应了前三个乐章，即使演奏时长只有十分钟，但其中富含内容，让我们似乎感到是对前三个乐章某些问题的解答，也是勃拉姆斯对人生终极奥义的思索，和他别的作品一样，答案并未直率的讲给我们听。
布鲁姆施塔特在这个乐章的表现中恰恰把音乐中的悲剧性控制在理性层面，没有一个音符能被算作“滥情”，可能这就是布鲁姆施塔特1998年DECCA版是迄今为止最打动我，也是当年第一次打动我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录音的缘故。
最后来一个Bonus吧，布鲁姆施塔特最新的第四封面如下，特别期待了。
这样和此前发行的1和2，一道实现了四大满贯！
下面，我的情绪将大反转，前方高能啊。。。
2.柏林国家管弦乐团/丹尼尔·巴伦博伊姆
柏林国家管弦乐团/丹尼尔巴伦博伊姆2018年DG（StaatskapelleBerlin,DanielBarenboim）
我一直不喜欢巴伦博伊姆，什么时候开始的已经记不太清楚了。
上大学的时候在图书馆每周例行的LD视盘放映会上看到过巴伦博伊姆年轻时候和杜普雷合作的奏鸣曲，也看到过他和杜普雷，帕尔曼，梅塔他们几个当年的“好哥们儿”合作的舒伯特《鳟鱼五重奏》，纯粹看个热闹，都是大师，还都是年轻时候的录像，挺稀罕的，谈不上好恶。
买到的第一张巴伦博伊姆指挥的CD，是他在ERATO率领巴黎管弦乐团的斯特拉文斯基《春之祭》，48块钱的正价版，封面是巴伦博伊姆在莫斯科红场的照片，当时ERATO的封面装帧风格还是以前那种浓重色调，显得很厚实，可能因为封面，也可能因为《春之祭》特别“发烧”，最终还是因为特别便宜，拿到手，听了一遍，没觉得如何，今天想来家里系统不行是第一，《春之祭》没看过舞台版的舞蹈表演，也是很难理解这部舞剧的妙处。
雪藏了这张封面不错的CD以后，陆续听了不少巴伦博伊姆的唱片，什么都能弹，什么都能挥，光贝多芬的钢琴奏鸣曲全集就录过两大套，“不计其数”是形容巴伦博伊姆状态最准确的词汇。
这位“全能选手”今年已经80周岁，从“小鲜肉”变成了耄耋老人，在古典音乐界的地位也随着年纪的增加不断增高，我们今天要聊的这版勃拉姆斯。
全球巡演到过北京，恰好我还去听了一场，那是疫情来临前的2018年，定居德国的小都还能随意往返，11月中旬约我去国家大剧院听巴伦博伊姆和柏林国家管弦乐团的勃拉姆斯，18号演勃二和勃一，19号演勃三和勃四，小都好像两场的票都能拿到，问我想听哪场。
国家大剧院的音响效果从建成我就非常不满意，楼座的声音像是听“匣子”（北京土话里指收音机），池座的声音基本都是直达声，缺少反射，总之听过几场以后，加上因为地处北京的旅游中心区，买便宜票进来坐会儿的游客还不少，最终我只能“忍痛”放弃了在北京绝大多数听现场的机会，小都好心好意，那么我就选第二场，听勃三和勃四吧。
DG发行的这版录音成于2017年，这是巴伦博伊姆指挥生涯里第二次录制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上一次的录音是ERATO在1993年发行，那次合作的是美国芝加哥交响乐团，DG版宣传推广的一个关键词就是“大师时隔四分之一个世纪的勃拉姆斯交响曲新录音”。
2017年的录音在柏林菩提树下大街上巴伦博伊姆—萨义德学院的皮埃尔布列兹音乐厅进行，这座音乐厅由美国建筑师弗兰克格里设计，内部仿佛一座古罗马时代的圆形剧院，声学设计交给大名鼎鼎的丰田泰久，可以说这是一座“梦幻音乐厅”，这套勃拉姆斯交响曲是音乐厅建成并投入使用后第一次正式的录音制品。
我在这把巴伦博伊姆的两次录音合在一起聊聊，无论是93年版的芝加哥交响乐团还是17年版的柏林国家管弦乐团，演奏人员的硬素质都没问题，音色上说更古典一些的无疑是柏林，芝加哥交响乐团偏向美国团的清亮，铜管声部具有鲜明的辨识度。
第二乐章的管乐部分过去以后，弦乐声部的的演奏都很具有浸润性，甜美芬芳沁人心脾，不过我理解的勃拉姆斯式甜美不是这样的，即使第二乐章堪称勃拉姆斯交响曲中最优美的乐章之一，也必须切忌“奶油小生”或者“甜歌星腻死人”的教训。
巴伦博伊姆的两个版本第二乐章，2017年DG版尤甚，乐章中段乐队全奏的部分依然绵软无力，犹豫和姑息，勃拉姆斯在这个乐章中塑造出来的深邃情感和高贵的温柔荡然无存，我能看到的只有廉价美容后搔首弄姿的笑脸。
第三乐章，93年ERATO的芝加哥版还是很不错的，巴伦博伊姆在这个乐章里没有太过造作，虽然对音乐的阐释还是略微露骨了一些，好在比过分抒情能接受，好的第三乐章应该够浓烈，但依然在控制中。
2017年DG版第三乐章，柏林国家管弦乐团音色更厚实，层次比芝加哥交响乐团细腻，就是感觉巴伦博伊姆的指挥有点一惊一乍，第一和第二主题的转换很生硬，过渡不自然。
第四乐章，巴伦博伊姆给的力气太重了，两个版本的第四乐章一开始都锋芒毕露，铜管乐声部在几个和弦后迅速亮出了自己的“利刃”，这样的处理很不高级，我们都知道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的所谓“悲剧性”，是大家理解的真正悲剧性，还是我说的形式上的悲剧性美学，都无需在第四乐章的开始立刻给听众展示。
相对来说2017年版稍好一点，芝加哥版过分的“炫耀武力”，铜管组完全安耐不住的拼命吹，真是可怕，乐章的第一分钟收不住，后面的9到10分钟就会兴味索然。
从2017的DG版，听完的最重要结论是，丰田泰久担任声学设计的皮埃尔布列兹音乐厅声音不错，很不错，巴伦博伊姆在北京对国家大剧院的工作人员说“我能把你们这个厅搬回柏林去吗”完全就是一句虚伪的客套话。
今天的推荐是，一捧一贬，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啊！明天，还有三个版本。。。
四
本来以为，这次推送完，再过一天，上海将会和往常一样。。。
今天是上海浦西“全域静态管理”的第三天。昨天在朋友圈看到两张魔都晚高峰照片，感慨万千啊！
我的《我与勃拉姆斯四首交响曲》系列，继续陪伴大家。
昨天，剖析了一个正面典型：布鲁姆施塔特；一个反面典型:巴伦博伊姆。（今天第二条仍然推送。）
今天呢，将介绍三位名气不大，但是值得称道的新锐。
1.北德广播易北爱乐乐团/托马斯·亨格尔布洛克
北德广播易北爱乐乐团/托马斯·亨格尔布洛克2016年SONY（NDRElbphilharmonieOrchester,ThomasHengelbrock）
2006年，日本永田音响公司的声学设计师丰田泰久被聘请担任德国汉堡在建中的易北爱乐音乐厅的声学设计，在此之前他已经成功的发表过50个以上的项目，其中早年的日本东京三得利音乐厅，是日本泡沫经济时代在音乐建筑上最伟大的成就，至今依然是东亚地区一座非常重要的古典音乐演出场所。
这次承接的项目位于德国北部，被易北河和阿尔斯特河环抱的港口城市汉堡，当地计划把码头上的一座仓库原地改造成现代化的音乐厅，项目经过多年的艰苦努力和投资的不断追加，最终于2016年11月4号正式揭幕使用，我们今天推荐的录音是音乐厅常驻—北德广播易北爱乐乐团与指挥家亨格尔布洛克在音乐厅的首次录音。
丰田泰久在音乐厅声学设计上的泰斗地位是经过了几十年基奠而得来，我国的甲方也聘请他设计了上海交响乐团音乐厅和深圳音乐厅，这两个场地我至今还没有亲自去听过，接到的反馈和丰田泰久别的设计项目一样褒贬不一。
易北爱乐音乐厅同样遭到过音乐家的吐槽，其中反应最强烈的是德国男高音考夫曼，这位出道时候唱的不错，后来唱意大利歌剧把嗓子唱“咧了”的音乐家在易北爱乐音乐厅演唱马勒的《大地之歌》后，抱怨音乐厅声学设计不行，很难唱。
看到这条报道后，我想了想，此君自己本来很有穿透力的声音，盲目接意大利歌剧里那些英雄性男高音，那种特别需要力度和声带耐受力的角色曾经摧毁了不少优秀的歌唱家，失去光泽，失去穿透力，失去投射能力，早都见怪不怪考夫曼其实也不例外。
别吐槽丰田泰久了，好好归整归整自己的唱法是最重要的，至于易北爱乐音乐厅的音效在唱片之中呈现出何种效果，诸君不妨在看完的简单介绍后自己听听吧。
当时对古乐特别有兴趣的我们买了一些DHM的新唱片，指挥也不认识，乐团也不熟，曲目倒是都喜欢，有巴赫的b小调弥撒、诗篇51、圣马可教堂音乐、普赛尔戏剧配乐、海顿创世纪等等，因为喜欢DHM封面就买了，一听真对味儿，从此记住了这位叫托马斯亨格尔布洛克的指挥。
亨格尔布洛克的勃拉姆斯带有明显本真演奏的影响，第一乐章原版的导入部被勃拉姆斯在出版发行前删去，亨格尔布洛克在这次录音中恢复了这短短几个小节的导入部，铜管奏响的导入部让随后的一提和二提的第一主题显得格外温暖。
“暖意”从第一乐章开始就给整曲的演绎定下了基调，我认为这个导入部恢复的特别精彩，比通行版弦乐直接开始要更加有驱动力，亨格尔布洛克对第一乐章的演绎正是充满活力的，乐章发展部几种乐思交替出现的紧凑性让我倍感兴奋。
第二乐章的静谧安详和第三乐章爆发出的炙热，在亨格尔布洛克棒下呈现了极其强烈的对比，北德广播易北爱乐乐团脱胎于北德广播交响乐团，这支由几代大师调教出来的乐团和德国二战后成立的几支著名广播交响乐团一样拥有高素质的演奏家团体。
第二乐章开始的铜管部分，第三乐章的猛烈全奏都是展现乐团演奏水平最好的例证。
第四乐章是音响的盛宴，SONY的录音把乐章开始很容易被混为一谈的定音鼓滚奏表现的无比清晰，铜管的秀丽，弦乐声部奔涌而出的热流，乐章主题的第十二变奏是长笛的独白，易北爱乐的长笛首席水平太高了，吹奏的收敛又可爱
第四乐章乐团的每一次全奏都似乎不太一样，亨格尔布洛克在力度、速度和声部平衡上都略有不同，这样的极端丰富，让勃拉姆斯本就内容满满的第四乐章推至了真正的高潮。最后说几句声音，丰田泰久的易北爱乐音乐厅声学设计早有公论。
SONY公司的录音可以说是现代唱片工业的最高体现，对声学结构特点的捕捉，对乐团每个声部每件乐器细节的刻画，对音乐和音乐厅交融在一起产生的美感，SONY唱片的最终产品都是参考级完美。
2.汉堡爱乐乐团/西蒙妮·杨
汉堡爱乐乐团/西蒙妮·杨2010年Oehms（PhilharmonikerHamburg,SimoneYoung）
汉堡，位于不莱梅东北部易北河岸，经过易北河上的航行可以通往距离不远的波罗的海和北海，是德国最重要的港口，从“汉萨同盟”时期就是德国最繁忙的商业都市，也是今天德国第二大城市。
汉堡不仅创造和聚集财富，同时也是作曲家泰勒曼中年以后的定居地，是门德尔松和勃拉姆斯诞生的地方，做为一座有着深厚音乐传统和文化根基的城市，汉堡不仅有我们在前面推荐的北德易北爱乐乐团和他们的“梦幻音乐厅”，还有历史更悠久的汉堡国立歌剧院/汉堡爱乐乐团。
接下来推荐的唱片版本就是时任汉堡国立歌剧/汉堡爱乐乐团艺术总监西蒙妮·杨和乐团为Oehms唱片录制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
提起汉堡爱乐乐团，很多人并不太熟悉，提起汉堡国立歌剧院可能知道的人多一点，这所始建于17世纪晚期的歌剧院，历史上最辉煌的时期是从1891年指挥家、作曲家马勒担任艺术总监开始，在随后的六年中马勒不但把歌剧院的乐团训练成一支高水平的队伍并每年大量上演包括瓦格纳歌剧在内的顶尖剧目，还在此期间完成了自己声乐套曲《少年魔角》和第一交响曲的创作。
马勒离开汉堡以后，接任的指挥家包括了克伦佩勒、伯姆、约胡姆等名动一时的德国伟大指挥家，虽然在我们中国了解它的人并不算多，但不可否认的是历史和传承让歌剧院乐团以汉堡爱乐乐团出现在交响乐音乐厅的时候，并不输于北德广播交响乐团这支同城劲旅。
指挥家西蒙妮·杨来自澳大利亚，这位1961年出生在悉尼的女指挥家是如今不可多得的女性瓦格纳、布鲁克纳和理查施特劳斯作品权威。
1996年她首次登台汉堡国立歌剧院，2003年获得歌剧院和爱乐乐团音乐总监的任命，她在维也纳国立歌剧院和汉堡国立歌剧院都不止一次完整指挥过瓦格纳《尼伯龙根指环》。
2013年在汉堡为了纪年瓦格纳诞辰200周年，一个月内上演了瓦格纳的全部歌剧，与Oehms唱片的合作诞生了布鲁克纳交响曲全集的唱片，瓦格纳《指环》全集，还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的版本，其中引人注目的就是这首第四交响曲。
我们对女性音乐家最常用的形容词无非是“细腻”、“感性”、“妩媚”、“柔和”等等常规词汇，这些词汇在杨的指挥艺术中完全可以忽略，她给我们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是一首男性化的，比一般男性指挥家还要刚毅的第四交响曲。
第一乐章的淡然开端，弦乐声部紧紧收敛自己的色彩，偏向冷色调的起始，第一乐章11分多钟的演奏时长，的确算是比较快速的，杨和乐团的快速度没有失去细节，全部存在的细节加上强大的推动力本应该是爆裂的，然而“爆裂无声”，即便乐章中几个很率真的乐段，杨棒下的汉堡爱乐乐团还是把锐气包含在约束之中，整个第一乐章之朴素很难在别的录音版本上体会。
第二乐章演奏时长11分49秒，属于偏慢的处理方式，我自己更喜欢演的慢一些的第二乐章，圆号开始后，弦乐声部的拨奏十分动人，小心翼翼的配合管乐声部之间的轮换，也许是Oehms,唱片的录音风格所致，杨和汉堡爱乐乐团的录音都是暗色调的背景，铜管和弦乐构成的第一主题铺陈的很充分，让我们能够慢慢欣赏勃拉姆斯音乐配器上的精妙结构。
第二主题的温暖，杨并没有过度演绎，始终是勃拉姆斯式的冷静统治乐章的主调，能够让弦乐声部放弃渲染甜美音色，她的第二乐章才能达成风格的统一。
即使偏向贝多芬的风格，我并不觉得有任何的违和之处，德奥古典审美的传统无时无刻不深入这些音乐家的骨髓。
第四乐章的那一堆变奏曲，杨似乎在为我们讲述一个个的小故事，由不同乐器担任主角的变奏，就像一个接一个讲述者在叙述自己的人生，勃拉姆斯在第四乐章中塑造了无数种情绪和面孔。
杨和汉堡爱乐乐团的艺术家们充分理解了作曲家的内心世界，我没有感到有多少所谓的“悲剧性”，倒是觉得第四乐章总结性的畅快淋漓让听众们如沐甘霖。
Oehms最初发行单张唱片是SACD，后来的全集套装是CD，我自己那时候留下的版本是SACD，你不妨赶紧找找看单张版本是否还在发行吧。
3.维也纳交响乐团/菲利普·约丹
维也纳交响乐团/菲利普·约丹（WienerSymphoniker,PhilippeJordan）WienerSymphoniker2019
德语区的乐团可以说浩如烟海，每个州除了有冠以“国家”字号的乐团，还有歌剧院乐团，广播电台的交响乐团，城市交响乐团，同城还可能不止一支乐团，这些乐团大部分具有专业水平，即使在德语区不算突出，拿到德语区之外似乎还都属于可圈可点.
如果我把这些团近些年的新唱片都列举和品评一遍，我想德语区范围就够我写出好几篇公号推文来，所以我想就以下面这个新录音版本暂时终结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德语区乐团推荐。
维也纳，我们很多人心中的音乐之城，去维也纳必有的一站就是到维也纳音乐之友协会的金色大厅参观朝拜，国内的音乐家和乐团后来打听到几万欧元场租就可以在这个神圣之所在演一场，于是更加趋之若鹜，“某某”“某某某乐团”金色大厅音乐会成了“金字招牌”，由于他们的努力，最终维也纳金色大厅的地位从巅峰跌了下来……
闲话又说多了，我们回到正题。
今天要推荐的版本很新，2019年录音，2020年发行，维也纳交响乐团自由唱片品牌，音乐会现场录音，地点同为我们熟悉的金色大厅。
我承认，最初我也分不清楚维也纳交响乐团和维也纳爱乐乐团有什么不一样，上大学时候看见卡拉扬和里赫特合的柴一钢协，封面标注是WienerSymphoniker还以为是写错了呢，心想维也纳爱乐乐团怎么外文不是WienerPhilharmoniker或者ViennaPhilharmonicOrchestra呢？这是盗版商瞎写的吧？（这张碟我那时候买的盗版，对，我也买过盗版碟……）
后来逐渐弄清楚，在维也纳不是就只有维也纳爱乐乐团，正规乐团里还有一个叫维也纳交响乐团的存在，这支成立于1900年的乐团虽然比1842年成立的爱乐乐团少了几十年历史，名气也没后者那么大，今天听起来业务水平并不低。
1954年富特文格勒病逝前，卡拉扬在维也纳经常和当地乐团合作音乐厅，除了爱乐乐团、国立歌剧院，还有维也纳交响乐团，当年和里赫特给DG录的历史性柴一就是指挥的维也纳交响乐团。
近年来维也纳交响乐团更像一支完全职业化的国际性乐团了，除了设置以前多年没有过的音乐总监职位，还设立了自由唱片品牌WienerSymphoniker，自主发行了不少乐团在音乐季的现场音乐会录音。
这次勃拉姆斯交响曲的指挥是菲利普·约丹，看这个名字多少有点熟的大部分应该都是“老发烧友”了，约丹（Jordan）这个姓氏的指挥家，上一次比较频繁出现的时候，前面的名字是阿明（ArminJordan），菲利普正是阿明的儿子，演奏家和歌唱家里面父子不太多，指挥家里面真不算少，杨松斯父子，雅尔维父子。
今天这对约丹父子，老约丹的录音作品大多数在ERATO，他带领罗曼德乐团、法国国家乐团为ERATO录制过不少法国作品，德奥作品则不太多，这可能跟他法裔瑞士人的身份有一定关系。
小约丹曲目的范围比他父亲宽阔不少，他的成长环境是瑞士德语区，六岁开始学钢琴，八岁进入苏黎世少年合唱团，由于家庭的构成关系，他从小就通晓德语、法语和英语，并且能比较熟练的听说意大利和俄语。
十一岁又开始学小提琴并且进入苏黎世音乐学院，毕业时拿下钢琴演奏和指挥两个专业的文凭，20岁开始在巴黎、乌尔姆和柏林担任歌剧院的助理指挥，积累了不少歌剧演出的经验。
2001年被奥地利格拉茨歌剧院聘请为音乐总监，时年27的菲利普是当年欧洲歌剧院最年轻的音乐总监。
2014年菲利普约丹接受维也纳交响乐团的邀请，以音乐总监的身份开始合作，一直到2020年他升任维也纳国立歌剧院的总监为止，率领乐团录制了舒伯特交响曲、柴可夫斯基和贝多芬的交响曲全集，听过唱片后感觉曲目的完成度非常高，风格把握也很准确，同时对维也纳交响乐团的演奏水准有了进一步认识，这也让我更期待菲利普·约丹音乐总监任上录制的最后一套唱片了。
勃拉姆斯留给我们的照片不少，从翩翩少年到须髯老叟，可能绝大部分人印象深刻的都是那几张老年形象的照片，受到照片影响，他的音乐也应该老气横秋（除了形象之外，和瓦格纳为首的“革命派”对立也是重要原因之一），菲利普·约丹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给我的第一感觉是年轻有朝气。
第一乐章从开始就是冲动的，菲利普对于旋律的流动特别重视，弦乐组和木管组在第一主题的对答，不但是优美旋律的集合，还是优雅节奏感的体现。
这种因为旋律和节奏融合而成的韵律感，把第一主题和第二主题之间的感情差别即明显区分开，又并不割裂两者之间脉络相连，菲利普始终在推动乐团对旋律与和声歌唱性的表述。
第二乐章，虽然第一乐章结束在相对激烈的斗争之下，这个乐章开始的圆号却是以观察者的身份出现，之后加入的木管组重复了同样的上帝视角。
菲利普约丹棒下的维也纳交响乐团更多的继续以节奏来刻画音乐，我边听边在眼前出现总谱上那一行行一串串的各种谱号，小节线，连接线，速度记号与力度记号，他们的演绎清澈透明，即使弦乐声部也努力把自己的声音向理性靠拢。
第三乐章的谐谑曲，不是我们传统上认为的勃拉姆斯式厚重的谐谑曲，也不是贝多芬式狂热革命性的谐谑曲，菲利普约丹的版本给我青春洋溢的快乐，乐队全奏都是“透明”的声响，低音弦乐部，打击乐声部在乐队下方强力支撑下，铜管声部偶尔“透”出来一闪即灭，第三乐章的狂欢是年轻人独有的，心中不存挂碍的单纯欢乐！
第四乐章是对整部交响曲的一个总结，我相信1897年春天的勃拉姆斯，一位行将就木的老人，在他回顾一生的四部交响曲时，最晚进的这部第四交响曲一定是可以回望青年时代的。
虽然从形态上最为“复古”，但第四乐章的主题和变奏恰如对人生的闪回，菲利普约丹和维也纳交响乐团的现场录音，同样带我们对于勃拉姆斯的音乐做了闪回。
有《德意志安魂曲》的笃信，有第一交响曲的庄严，有第二交响曲的田园，有第三交响曲的热情，所有这一切都在第四交响曲的第四乐章得到了乐思上的展示。
菲利普的阐释是把变奏性格化，第四乐章中的全奏这次终于完全放开了，最终的乐段痛快淋漓，让我在终曲感受到了现场录音特有的“快感”。
五
4月中旬推送，春大和上海人的生活都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两周前(4月1日)，上海浦西刚刚进入静态管理，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的新录音版本，我们聊到一半。中间一个周末本应是springson继续更新他的耍器材“细喇叭”连载，孰知他耍赖。耍赖的理由呢，众所周知：团菜太忙，每天盯着团菜好累，好好一个HIFI团团长——
变成了身兼多职的团长——
1.魔都病了。。。
自从3月中旬开始，我和springson、TNB创始人以及某者名国际物流企业CEO的小群就充满了快乐，这快乐是那么真实，又是那么魔幻，不禁让我想到去年和上海友人聊起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配着两种波尔多老藤的干白，我们畅谈了这篇巨著。
当然，做为一个高中看过此书，很多细节已经完全模糊的中年人，逐渐回忆起来乌尔苏拉特制的紧身衣，长尾巴的孩子，以至于最终马孔多镇被突降的狂飙刮走，彼时我只是沉醉于甘醇的美酒，台风过后的苏州河畔，单纯的友谊之光普照而已，完全无从预料，2021年的3月，我自己也会经历在家跑马拉松，在小区跑马拉松，半夜几分钟团购，眼瞧着自己身处马孔多镇而无能为力。
别乱猜，我和springson、创始人、CEO没有时空交集和时空伴随，我，一个政府事业单位的工作人员，完全按照雇佣单位要求在可控范围内活动，虽然对春日的上海心向往之，但还是坚定的不敢前往，只不过偶然机会让我体验了一下springson们的感受而已。
第一是莫名其妙的饿，本来是基本不碰精致碳水，谁承想忽然就饿了，特别想吃精致碳水，添加糖，碳酸饮料。下酒菜，基本靠咸菜。。。
第二是冰箱里面存多少都不够，本来存货不算很少，当间又抢了一把大的，正大的廉价鸡肉制品塞满冷冻室以后，还在边边角角又放了不少东西，如果冰箱厂家此刻来参观，想必会为用户的足智多谋赞叹不已。
不过，我还是折服于沪上此刻团购冰箱的人啊——
酒友瘦胖子我问候了两次，发发牢骚，连“云喝酒”也意兴阑珊了，既然无法投喂，我决定不再打扰他们，别的沪上朋友们请原谅，我依然惦记着你们，恕我有大约二十天自顾不暇而感同身受吧。
springson说，这瓶响是和邻居借的，疫情后要还上。他还说，如果喝完这瓶还没解封，那么试试把中间那个倒点进去，稀释一下。
上次三天连续更新的周末，我们共同浏览了五个版本德语区乐团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新录音的成果，大部分我喜欢，个别不喜欢的也做为标本陈列给大家了，其中孰优孰劣就请各位自己评判。
今天和大伙见面的版本既有来自非德语地区乐团的欧洲，更有来自欧洲以外乐团的演奏，通过这些版本的梳理，我们也许能够得以了解到世界各地的古典音乐家们是如何看待勃拉姆斯留下的“精神遗产”。
那么我们从比较近的地方开始，先来看看法国人和比利时人的版本。
2.香榭丽舍管弦乐团、根特学院合唱团/菲利普·赫尔维格
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女低音狂想曲/命运之歌（Brahms:SymphonyNo.4,AltoRhapsody&Schicksalslied）安哈伦伯格（次女高音）香榭丽舍管弦乐团/根特学院合唱团/菲利普·赫尔维格AnnHallenberg(mezzo)OrchestredesChamps-élysées,CollegiumVocaleGent,PhilippeHerreweghe
比利时、法国都与德国接壤，小时候第一次知道比利时这国家是从70年代拍摄，80年代在我国上映的《尼罗河上的惨案》中，留着法国式小胡子的比利时大侦探波罗。
不过那时候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热爱珠宝的范斯凯勒太太蔑称波罗是“爱偷听的法国小人”，大侦探自己马上纠正是“爱偷听的比利时小人”，上中学喜欢历史，得知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德国的“施里芬计划”就是先攻打比利时，绕过法国防御最强劲的战线，迂回侧击法国。
随着知识不断的积累，欧洲国家之间就扯不清的血缘关系，文化关系，传承关系逐渐明白了一点，德国、法国、比利时真是错综复杂，对，还加上荷兰，我们开始的版本其实还有荷兰人的事。
早期键盘演奏家，指挥家菲利普·赫尔维格，最早是以古乐演奏家的身份出现在我们面前的。1947年出生在比利时根特的赫尔维格，他诞生的这座城市，既是从中世纪以来欧洲经济繁荣的中心，也是尼德兰画派初始阶段的根据地，文艺复兴时期弗莱芒乐派的势力范围，更是1911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奖者梅特林克的故乡。
年轻时代的赫尔维格在根特音乐学院学习钢琴的同时，还在根特大学接受医学和精神病学方面的课程培训，而做为与古乐复兴发源地荷兰有着共同语言的地区（比利时有三种官方语言，东部列日省的德语区，南部瓦隆的法语区和北部弗莱芒的荷兰语区，所以阿加莎克莉斯蒂笔下的大侦探是讲法语的比利时小人），赫尔维格在音乐学院也接受了羽管键琴和管风琴的训练。
与此同时他的指挥生涯一并开启，热爱声乐的赫尔维格首先在1970年成立了至今依然存在的根特学院合唱团。
在这位指挥家早年的经历当中，最值得称道的是他被本真演奏的两位泰斗看中，荷兰指挥家莱因哈特、哈农库特（NikolausHarnoncourt、GustavLeonhardt）邀请他和根特学院合唱团参与了正在进行的巴赫康塔塔全集录音工作，这套德国TELDEC公司主导的里程碑式录音是历史上人类第一次完整的保存下巴赫编号200之前的所有宗教康塔塔，煌煌巨制里也有初出茅庐赫尔维格和诞生不久根特学院合唱团做出的贡献。
此后的几十年，赫尔维格的名字一般情况都会伴随着根特学院合唱团、香榭丽舍管弦乐团共同出现，演出和录音的曲目从早期完全的声乐作品。
到1991年香榭丽舍管弦乐团成立后更多的侧重于管弦乐与大型合唱作品，从探索传统上本真音乐的中世纪，文艺复兴和巴洛克，到音乐的触手缠绕到贝多芬，舒伯特，舒曼和布鲁克纳、马勒的音乐之上，可以说赫尔维格和同时代不少早期音乐专家们一样，并不满足于早已取得的成绩，也不愿意自己被定位于本真演奏的藩篱之内，他们以本真演奏的钻研精神求真务实的对待浪漫主义作品，我们今天推荐的这个版本就是一个很好的例证。
PHI成立之初定下每年录制四到五张唱片的计划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十年，不完全统计完成了36张（套）作品的录音，尚未能够达到预期的数量，可见赫尔维格和两个乐团的艺术家们是多么谨慎。
2017年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是赫尔维格为纪念根特学院合唱团成立50周年，香榭丽舍管弦乐团成立25周年的一系列录音中的一张。
指挥家在唱片说明书里写到“勃拉姆斯的四首交响曲与蒙特威尔第晚祷、巴赫大提琴组曲和贝多芬的迪亚贝利变奏曲等作品一起构成了我们音乐遗产的核心，为了纪念香榭丽舍管弦乐团二十五周年和经历了半个世纪的根特学院合唱团，我们构思了将它们与这位作曲家的主要合唱作品一起录制的项目，他的器乐和声乐世界本质上是密不可分的……”
我们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勃拉姆斯的交响曲赫尔维格只录制了第四，和这张唱片搭配在一起的《女低音狂想曲》和《命运之歌》也都是2012年老录音再版，即便如此，这个颇有本真风骨的录音还是特别吸引我。
赫尔维格的第一乐章，弦乐声部在间隔一个八度上的齐奏带着一些粗粝，率性而为的感觉，仿佛是一个年轻人不经世事而对生活产生的抱怨，弦乐部的提问和解答都像是对于玩笑自顾自的解嘲，随后加入的木管组并没有过多和弦乐在一起纠缠，它们的意向更加明显，推进乐思的发展和前进，夹杂进来的几声定音鼓让录音第一次带上了早期乐器特有的直率和清亮颜色。
第二主题的乐队全奏时刻，织体依然没有变厚和变重，赫尔维格在这个乐章的演绎上显然不想让我们听到普通版本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第一乐章凸显的戏剧性对比，即使在最具对比性音响的乐段，香榭丽舍管弦乐团的声音还是那么透明和可以洞悉，这个热情和躁动的第一乐章是独具魅力的。
第二乐章在昂扬的圆号之后，赫尔维格给了我们一丝丝甜美，旋即把这个弦乐声部偶尔闪现的“柔和”迅速隐藏起来，整个乐章第一主题的美妙旋律几次短暂升起又随即沉没，指挥家想让我们耳畔始终回响的是美好所带来的宽广。
第二主题在他棒下几乎可以把第一主题完全覆盖，赫尔维格很注意发扬香榭丽舍管弦乐团这样部分使用早期乐器乐团的优势，相对紧凑的节奏掩盖了弦乐器泛音的略微缺失，木管和铜管组的生龙活虎又不是现代乐器乐团可以比拟的，尤其是几次短暂的休止，在乐章中起到了国画技法上“留白”的效果，真是绝妙。
第三乐章的演奏速度飞快，在已经分析过的版本里面排在西蒙妮杨的汉堡录音之后，用了5分59秒（杨比赫尔维格少了1秒），赫尔维格在这个乐章的演绎中体现了勃拉姆斯交响曲对贝多芬古典主义谐谑曲从精神上的继承。
这个版本的第三乐章完全是一种酒神的狂欢，纵然我们在这个乐章里没有听到全面爆发的音响，但即使最安静的小节，始终蕴藏着为后续即将到来的欢乐所积蓄的力量，配器中三角铁在乐章的后半段无刻不在，既是色彩又是音乐的态度，指挥家在声部平衡时特意为三角铁留出空间发挥，这可算赫尔维格版本的“神来之笔”。
第四乐章是我觉得赫尔维格版本里微有缺陷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的末乐章，可以说是具有极大张力的，赫尔维格从阐释上并没有什么令我诟病之处，他在节奏、层次，声部平衡，情感转换和强弱对比都已经做到了出色的程度，整体速度上不算匆忙，只是羊肠弦的弦乐和无活塞的铜管等本真乐团司空见惯之物。
让第四乐章没能达到“水乳交融”的衔接，这在前三个乐章可能是特点，在第四乐章就成了缺陷，缺乏黏性的本真乐器让本应绷紧的乐思松掉了一些，这种情况也出现在同样的早期演奏团体，加迪纳和他的革命与浪漫乐团（OrchestreRévolutionnaireetRomantique）录制的浪漫主义曲目中
总体来说，赫尔维格的PHI录音是瑕不掩璧的上佳版本，加上两个出色的声乐曲目就更值得我推荐了。
3.伦敦爱乐乐团/马琳·阿尔索普
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匈牙利舞曲（选集）Brahms:SymphonyNo.4&HungarianDances(selection)/伦敦爱乐乐团/马琳·阿尔索普（LondonPhilharmonicOrchestra,MarinAlsop）
我在决定是否在一个曲目的版本对比和推荐中出现两位女性指挥家的时候，不禁回忆起自己上学时候的一门课程，合唱。
声歌系的学生在本科五年当中，前四年有一门必修课，每周三晚上的合唱，我从入校开始上的大学四年级，非常反感合唱课，等等，要说明的是那时候我已经通过唱片多少对欧洲悠久的合唱艺术传统有了点了解，虽然买的唱片大多数是晚期浪漫主义的作品，但蒙特威尔第的牧歌集这样文艺复兴合唱的佳作也不是没有涉猎过，那我为什么这么讨厌合唱课呢？
陈旧的曲目，心不在焉的排练，从未讲述过合唱最核心的要义，学生大部分讨厌合唱课也不明白合唱训练的作用，那么好吧，你们糊弄我也糊弄，现在回忆起来，老先生一本正经的在每周例行的排练上糊弄我们，我们也乐得被糊弄四年，除了偶尔有某个喜欢出风头的哈尔滨跑调男高音“嗷的一嗓子”出戏，招来全场哄堂大笑外，就是几个指挥系的同学上台练手比较轻松愉快了。
指挥系从入学就区分了反向，有专攻合唱指挥的，也有专门练习乐队指挥的，我上课的四年，来来回回的指挥系同学不少，大家在底下都是熟人，甚至好朋友，站在了指挥台上能有多少领导和调度能力，这就看个人能力。
男同学我就不说了，女孩子有三位，取得最大成就的是附中钢琴专业转指挥的矮胖姑娘，今天已经被媒体誉为“顶级华人女指挥家”，不过当年她在合唱指挥台上实在没看出来有多少异于旁人的能力，也许是那些糟糕的曲目耽误了她在我们这帮麻木的声歌系同学前展示自己的威力？
第二位姑娘瘦瘦小小满脸雀斑，人非常好非常风趣，但体型的瘦弱特别影响一位指挥家对乐团、合唱团的控制力，加上动作幅度不大，给的手势不夸张，很难说她指挥的时候我们是不是跟着她的动作走了。
第三位个子最高，大约一米七以上，模样倒是端正，显得有几分清秀，可惜除了会打拍子没有任何对乐手和歌手施加影响的企图，木木呆呆的把一首歌的拍子打完，无功无过的下台。我在学生时代通过合唱课认识的指挥，没有一位能给我留下职业化的印象，磨洋工也好，没本事也好，他们和我心目中的伯恩斯坦、小泽征尔、卡拉扬、伯姆完全不一样，真的完全不一样，女孩子们就加个更字……
看到这，如果读者里面有女权主义，不妨先在着对我口诛笔伐一番，至少当年我真不觉得女性适合指挥这个职业，即使指挥系当年有女教授，我很小的时候就多次听过时任中央歌剧院指挥的郑小瑛女士指挥的《卡门》，指挥行业的绝对男性化优势就摆在那，不成了“男人婆”恐怕镇不住别人，这是我对女性指挥家的一些执拗的偏见。
马琳·阿尔索普，这位今年66岁的指挥家，通过她音乐会的影像，无论做派还是肢体语言或者指挥手势，无一不印证了“男性化”对女性指挥家的重要性。
1956年出生在美国纽约一个音乐家家庭的阿尔索普和同样家庭的孩子们一样，两岁开始学钢琴，五岁改学小提琴，七岁就进入了茱莉亚音乐学院的学前班，如果不是九岁的时候父母带她去听了一场伯恩斯坦指挥的纽约爱乐乐团音乐会，也许以后马琳阿尔索普就会是一位长发飘飘的交响乐团小提琴手。
看到伯恩斯坦在指挥台上的“表演”以后，阿尔索普在心中种下了当指挥的念头，即使她在耶鲁大学和茱莉亚音乐学院还在继续学习小提琴，即使她和不少美国孩子一样因为喜欢爵士乐，组织了自己爱林顿公爵一样的BIGBAND乐团尽情摇摆的时候，阿尔索普还是没有忘记有朝一日要回到指挥台上来。
70年代末期她开始正规学习古典音乐指挥，先从二战期间曾经流亡美国的奥地利指挥家身上学到了德奥古典音乐以及晚期浪漫主义的正确风格，再从科普兰的学生那里继承了对美国本土作曲家、作品的偏爱，最终她指挥艺术的启蒙者伯恩斯坦在80年代末期接收她参加了两次波士顿坦格伍德艺术中心举办的指挥大师班，为阿尔索普进入职业指挥届进行了关键性的助力。
1990年阿尔索普回到坦格伍德音乐节，在著名的库谢维茨基指挥比赛里获得大奖，这是很多人职业生涯的起点。
如今已经出任过伯恩茅茨交响乐团首席指挥、巴尔的摩交响乐团音乐总监、圣保罗交响乐团首席指挥、维也纳广播交响乐团首席指挥的阿尔索普，积累了相当丰厚的录音曲目，率领皇家苏格兰国家乐团、巴尔的摩交响乐团为NAXOS录制的美国作曲家系列，伯恩茅斯交响乐团录制的那些引人注目的巴托克管弦乐作品。
最近两年为PENTATONE录制的格什温《波吉与贝丝》，我们今天要推荐的这版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正是大量录音中并不多见的德奥作品（我个人认为阿尔索普的美国人身份，让唱片公司喜欢请她录制本国音乐家和相对偏一些作曲家的曲目，德奥古典方面，唱片公司有可能觉得不好推广）。
2005到2007年之间，阿尔索普和伦敦爱乐乐团按照四首交响曲的先后顺序录制完成了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的工程，另外一部大型作品《德意志安魂曲》则要等到六年以后的2013年和莱比锡MDR广播交响乐团、合唱团（LeipzigMDRRadioSymphonyChorusandOrchestra）补全，至此这位指挥家树立了自己的勃拉姆斯纪念柱。
伦敦爱乐乐团是英国的顶级交响乐团之一，1932年由英国指挥家比彻姆爵士创建，先后经历过博尔特、普理查德、海廷克、索尔蒂、滕斯泰特、莫斯特和尤洛夫斯基等几代指挥家的训练，自身就有着良好的德奥古典音乐演奏传统，我们一起来看看阿尔索普这位美国女士能给乐团的这版录音带来什么。
整体看，阿尔索普不是一位喜欢标新立异的指挥家，第一乐章开始的稳重和绵绵不绝让我瞬间回到了古典录音的时代，一提和二提声部展开后，加入的木管和铜管始终保持了明亮的颜色.
第一主题中弦乐声部带着尖锐的棱角，这和管乐声部形成了应和关系，即使偶尔温柔的瞬间，阿尔索普也没有忘记整个乐章的昂扬调性基础，两个互相盘旋前进的主题，在指挥家的调配下互相映衬出对方迥异的性格，这种时刻反射出光晕的效果更让我感觉到仿佛置身古堡大厅之中的堂皇。
第二乐章的散淡与闲适，贯穿整个乐章。
阿尔索普的第三乐章是一部真正的谐谑曲，没有过高的人格魅力，也没有英雄主义的影子，她的阐释似乎更注重于乐章内部结构的解析，第二主题的圆号忽然带来对人生的憧憬，即使这憧憬转瞬即逝，三角铁只是偶尔闪现出来表示自己的存在。
这和前述赫尔维格的演绎有着本质性的不同，最后30秒的狂喜完全发挥出伦敦爱乐乐团全奏的威力，这不可遏制的狂喜为第四乐章明确的悲剧主题做好了自然而然的铺垫。
第四乐章我其实不太喜欢悲剧性的处理方式，但阿尔索普的版本却对了我的胃口，她的录音中悲剧性真正上溯到了古希腊悲剧的源头，很多的版本却也是悲剧性，但距离古希腊时代相去甚远，那些版本的悲剧是文艺复兴式的、是浪漫主义式的，甚至带有神经质的现代悲剧式。
阿尔索普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末乐章庄严肃穆，乐章后半段的第16变奏开始，崇高的英雄主义以各种不同的面貌出现在我们眼前，或慷慨激昂或沉默不语，但我们依然能从每一个音符之中体味到阿尔索普传达给我们的，勃拉姆斯式的高尚情怀。
这可能是新录音中独一无二的，即使德语区的乐团都已经失去的德奥古典主义精神。
最后说个流传的段子吧。。。
未完待续。。。希望下次继续这个专题的时候，魔都解封吧！
六
解封，似乎成了一种祝愿。当时北京也已沦陷
整个四月，我都在研究勃拉姆斯的第四交响曲。第一篇开始于4月1日，上海浦西静态管理。今天是4月的最后一天，也是NO.4的最后一篇。完成之时，我正一边写作，一边拿着手机在北京抢菜。开始体会springson无心写作的那种状态。
但是，我比springson们可有优势多了。这也多亏了他、布鲁斯、人类巨富。。。
4月上旬，上海新增飞速增长的时候，springson习惯于指挥别人耍器材的故态复萌，不厌其烦、苦口婆心、循循善诱地劝我买冰柜，买冰柜，买冰柜！存两个月食品，存两个月食品，存两个月食品！
这让我想起来小说《三体》里面那位心存善意的1379号监听员对叶文洁来电的回—不要回答！不要回答！！不要回答！！！
坏消息来得很快，昨天，我'弹窗'了。看了看罐头、干货、花生油、辣椒酱、米面和鸡蛋牛奶摆放在那里，打开笔记本，耐心让自己沉浸在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的旋律中，为您写下这部NO.4交响曲新录音推荐的终结篇。
此前，我们共同浏览了五个版本德语区乐团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新录音的成果，大部分我喜欢，个别不喜欢的也做为标本陈列给大家了，其中孰优孰劣就请各位自己评判。
下面开始今天的介绍。不过，今天的NO.4终结篇，只推荐一个录音。就是加迪纳的。
2.初识加迪纳
我对约翰·埃利奥特·加迪纳（JohnEliotGardiner）最早的认识，来自刚上大学时候买的那本不记得是哪年版的香港《CD圣经》。
回忆起来那类的唱片推荐书籍，至少古典音乐的部分就是随意拼凑的，大部分摘自TAS天书上榜碟，作曲家零零落落，曲目不成体系，溢美之词也就是“靓声、爆棚、听出耳油”之类换成敲鼓、粤语歌或者唱戏也完全合适的用语，封面不少还是头版用的好看的画。
90年代初期绝版已久，不知道哪儿去找，提供的唱片编号同样遍寻无着，就这这样一本“烂书”还是让我这个二十出头的发烧友心驰神往，每天手不释卷的抱着，上学谈恋爱都没忘记背着这本《CD圣经》，头一次知道加迪纳还要拜托这本“破烂”。
加迪纳的唱片公司SDG，名称来自巴赫的手稿末尾经常出现的拉丁文缩写字母，原文是新教宗教改革产生的一句格言“SoliDeoGloria”，意为“荣耀独归上帝”，加迪纳拥有的SDG唱片公司之诞生，在某些地方也像当年马丁路德引领的宗教改革一样，是对音乐本真的回归。
加迪纳第一个出名的录音是60年代末期为DECCA公司录制的蒙特威尔第《真福童贞女的晚祷》，录音之前加迪纳和他组建的蒙特威尔第合唱团刚刚成功演出了他自己修订版的《晚祷》，我记得录音时与之合作的有当年特别时髦的菲利普琼斯铜管乐团，这套黑胶唱片和后来转制的CD效果非凡，多次登上不同的唱片推荐榜，特别是美国TAS榜单。
这家完全从音响效果出发，几乎不管古典音乐曲目和演奏品质的杂志竟然推荐了这么一部文艺复兴的伟大作品和当时尚且名气不大的英国本真演奏团体，真让我至今都深感意外。
等我真正听到加迪纳这套早期录音的唱片，还是很多年以后，这时候我既不需要再参考任何唱片榜单的推荐，也不再捧着各种“圣经们”垂涎，加迪纳已经深入我心。
伴随着他的是70年代开始与DG旗下的古乐公司ARCHIV录音的那些美妙古画封面，蒙特威尔第乐团、合唱团、英国巴洛克独奏家乐团、革命与浪漫乐团，这一大堆成员互相多有重叠的加迪纳系乐团，和德国科隆的小提琴家莱因哈特戈贝尔，科隆古乐团一起成为我对早期音乐，本真演奏了解和热爱的基础。
直到今天我还是觉得DG旗下的ARCHIV同DECCA旗下的琴鸟公司，都属于大公司还经营本真录音时最伟大的厂牌，再看今天这些早期音乐唱片企业，封面已经没有一个令我能感到赏心悦目的了。
2020年4月，国内发行了中文版加迪纳对于巴赫研究的专著，也算是一本不太易读的巴赫传记《天堂城堡中的音乐：巴赫传》，做为一位终生受到巴赫影响的早期音乐演奏家和拥有剑桥大学国王学院历史方面文凭的研究者，加迪纳对于巴赫的研究和复原历史的工作，正是他和ARCHIV唱片决裂的伊始，是他创立SDG唱片的初衷。
后来得知这个短命的系列销售状况奇差，最终导致了本就在资金上捉襟见肘的ARCHIV公司最终让和加迪纳巴赫2000朝圣之旅计划彻底分手，指挥家愤而成立属于自己和乐团的SDG唱片，利用自己多年积累的人脉和资金扶持。
不但几年以后完成了几乎没有完成希望的朝圣之旅，还贡献了我们今天将要推荐，后续也会继续分析和推荐的勃拉姆斯交响曲唱片。
3.加迪纳与复古潮流
加迪纳很早就开始录制古典和浪漫主义的曲目，这最早可以追溯到他在ERATO和飞利浦时期的录音，法国浪漫主义作品和莫扎特是比较多见，在这些早年的录音中，我们可以触及到加迪纳在巴洛克音乐之外浪漫情绪的释放过程。
80年代末期到90年代中期，他录制的柏辽兹《浮士德的责罚》、《幻想交响曲》、《庄严弥撒》等都给我留下特别深刻的印象，虽然除了一张是指挥里昂歌剧院乐团，别的都是革命与浪漫乐团演奏，乐器中含有一定数量的复古乐器编配，但是这支乐团的法国作品声音饱满之余，还能够“爆棚”，还原了柏辽兹作品中一贯的澎湃激情。
用复古的早期乐器演奏古典和浪漫主义作品是这些年的风潮，这种做法运用到古典时期问题不大，加迪纳自己在ARCHIV的贝多芬交响曲全集、五首钢琴协奏曲全集、歌剧《莱昂诺拉》都受到了广泛赞誉。
众所周知，早期音乐的演奏家或是指挥家们，无一不拥有学者背景，钻进图书馆去在历史碎片中查询一部作品的成因以及和历史的前后联系，是他们最喜欢做的事情，拜欧洲传统中对历史记载的重视，早期音乐家往往可以令人信服的把很多看似并无关联的作品的放在一张录音专辑中。
加迪纳的这张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就是这样一种研究的成果，唱片的第一曲是贝多芬著名的序曲之一《科里奥兰》（Beethoven:CoriolanOverture,Op.62）。
这部为莎士比亚同名悲剧所撰写的乐器，如果你听完后立刻播放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的末乐章，你会惊异的发现这两段音乐的开始部分甚至连节奏都几乎一样，至于跟随《科里奥兰序曲》之后的加布里埃利、许茨两位作曲家的圣乐作品Gabrieli,G:SymphoniaeSacrae(1615)/Schütz:SymphoniaeSacraeIII，据记载是勃拉姆斯自己喜欢和曾经指挥演出过的。
再继续是勃拉姆斯创作第四交响曲时直接受到影响的巴赫康塔塔BWV150《主啊，我的心仰望您》（Nachdir,Herr,verlangetmich）。
下面开始说说布拉姆斯NO.4
4.蒙特威尔第合唱和革命与浪漫乐团/约翰·埃利奥特·加迪纳
SymphonyNo.4蒙特威尔第合唱和革命与浪漫乐团/约翰·埃利奥特·加迪纳（TheMonteverdiChoir&OrchestreRévolutionnaireetRomantique,JohnEliotGardiner）SDG公司2010年发行
第四交响曲第一乐章开始前，加迪纳把勃拉姆斯受到巴洛克前辈感召而创作的混声合唱OP30和《德国节日纪念经文歌》OP109做为阐释第四交响曲创作来龙去脉的必要元素展示给了我们。
加迪纳真不愧是一位堪称伟大的合唱指挥，他把多年训练的蒙特威尔第合唱团这一资源使用到了极致，通过他的研究和串联演奏，把不少以前只能通过文字叙述的历史活生生的呈现给我们，我们在开始聆听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之前，似乎已经成了作曲家的朋友。
没有引子的第一乐章，革命与浪漫乐团的第一和第二小提琴首先给我们交代的不是急于推进的节奏，也不是故意舒缓的旋律，在加迪纳的指挥下，油画肌理般的细节一一出现在我们耳畔。
这肌理不是中世纪祭坛画的平滑肌理，它正是文艺复习开始出现的凹凸肌理，加迪纳像是一位文艺复兴鼎盛时代的画匠，熟练的调动乐队运用笔触和肌理表现勃拉姆斯这部作品从开始就富有的戏剧性和层次感。
加迪纳版的第一乐章第一主题和再现部分，没有传统上的悲剧因素，第二主题的片刻柔美则与第一主题的刚健形成了极大的反差，强烈对比把乐章推至末尾的高潮段落，SDG版的第四交响曲第一乐章乍听上去很像以往那些传统本真演奏版的强劲和快速，然而加迪纳和乐团外表的率真并没失去任何和声与对位的细节，正是这些细节撑起来第一乐章感情的饱满。
第二乐章开始的圆号，是一段典型勃拉姆斯式的浪漫主义，木管组的加入，弦乐组的加入，让这段德国乡村风格的乐章具备了舒缓与闲散的意味，加迪纳把这些声部不断的变化，音色来回的转换，置于始终让人不易觉察的节奏把控中，几次明确的节奏变化都始终保持了整体上的一致性。
第二乐章的纹理像室内乐一样透明，这也正是第二乐章演奏上最应该体现的风格。第三乐章和第四乐章我们一起聊，加迪纳的演绎让这两个以前可以独立分析的乐章几乎成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在这两个乐章中，加迪纳和革命与浪漫乐团完全体会到勃拉姆斯自己对音乐的理解，这是他崇拜的偶像—贝多芬古典英雄主义情结的延续，绝不是同时代作曲家瓦格纳的无终旋律。
第三乐章一泻千里、奔腾到海不复回的势头，其实我们在某些录音版本还可以寻觅到类似的阐释。
第四乐章巴赫式的变奏曲，以贝多芬的理想主义人格演绎，能把两者都做到近乎极致，恐怕我听过的版本里面只有加迪纳才能做到了。
几十个变奏拥有钢筋铁骨下的优雅内核，勃拉姆斯的管弦乐写作中的交响性被加迪纳挖掘到穷尽，依靠着他多年来对巴赫的研究，对古典和浪漫主义音乐的成功探索，以及革命与浪漫乐团的不断成熟，指挥家给了我们轻快的，丝毫没有感伤的第三和第四乐章。
巨大的情感洪流裹挟着我们和音乐家们共同奔赴音乐的理想国。
今天就到这里吧，我要排队核酸去了。
七
转眼已经五月长假了。前路漫漫，解封遥遥无期。
1.引子
我从姐姐的书架上拿下那本《第二十二条军规》的时候，完全出于偶然。
姐姐比我大十一岁，我还是小屁孩，她已经是上大学的“文艺女青年”了，如今热爱运动，以长跑、健身、自行车甚至铁人三项自娱的姐姐，在上个世纪80年代完全符合“女文青”的最高标准，爱艺术爱音乐爱文学，在她的书架上能看到许多当年刚刚发行的国外文学著作，这些听说没听说过的书名时刻吸引着我。
还在上小学的我就是从她的书架上找到了不少在那个年级应该看或者“不应该看”的小说，父亲只能盯着我从他出版社图书馆借阅的刊物或图书，盯不住我翻看姐姐的小说，于是懵懵懂懂的也就看了不少超年龄的读物。
虽然我承认其中偶尔出现的性描写让我脸红又颇为兴奋，但是这些无意间瞥见的文学书籍让我不经意间获取了成人世界的信息，直到2021年上海的一位发烧友再次和我提起《第二十二条军规》这本书，彼时我还未曾想到，书中的黑色幽默也许真有一天来到现实生活中，像是身处书中的皮亚诺萨岛，我面临着“免于飞行”和“必须飞行”的悖论。
我起笔写作这篇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终结篇的时候，很想问问去年与我讨论《第二十二条军规》的那位朋友，居家可好？
我知道你同样面临着第二十二条军规的约束，五十多个日夜过去了，不知道还需要多少时日的等待，如果有一天我们偷偷爬到黄浦区的某个楼顶，凝望空旷远方的落日，举杯共祝之时，你可知道，夏天到来了……
那么我们不妨继续拓展开音乐的视野，离开圣乔治旗飘扬的伦敦，跨越大西洋，听听彼岸“新大陆”的乐团是如何演绎勃拉姆斯交响曲的。
2.匹茨堡交响乐团
今天重点讲述的是这个——
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匈牙利舞曲（Brahms-SymphonyNo.4&HungarianDances）匹茨堡交响乐团/马雷克·雅诺夫斯基（PittsburghSymphonyOrchestra,MarekJanowski）Pentatone唱片2008年11月发行SACD
如果今天你对于美国交响乐团的认识还停留在所谓“五大”上，那么我可以说这跟古典音乐相对论一直抨击的“死人黑胶党”没有本质区别。
最初美国东岸的三支交响乐团—纽约、波士顿、费城曾经被称为“三巨头”，50年代开始唱片业的发达催生了更多乐团达到了高素质、高收入和高影响力，芝加哥与克利夫兰的加入让第一集团统称为“BigFive”（五强，五大也靠谱）。
（右上起順時針）：2010年領導洛杉磯愛樂樂團的古斯塔夫·杜達美；1962年克利夫蘭交響樂團的小提琴家艾薩克·斯特恩（左）和指揮喬治·塞爾；1969年紐約愛樂樂團的雷昂納德·伯恩斯坦；20世紀40年代費城交響樂團的尤金·奧曼迪；芝加哥交響樂團的里卡多·穆蒂
我自己从90年代中后期开始的一线记者生涯，正好是接触了几支到访的美国交响乐团，对于纽约爱乐乐团排练之潦草，演绎之平庸深有感触，联想起本科时候听的费城的失望，以及后来对布鲁姆施塔特麾下旧金山交响乐团录音的敬仰，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啊，“五强五大”说可以休矣！
今天我要推荐的这个版本，匹茨堡交响乐团，和费城交响乐团一样来自宾夕法尼亚州，宾州在美国东部，是最初独立十三州之一，第二个加入联邦，匹茨堡做为宾州第二大城市，早先是以钢铁工业闻名，所以匹茨堡的橄榄球队叫做钢人队（PittsburghSteelers）。
这座位于三条大河交汇处的城市成立交响乐团已经可以追溯到120年前，历任音乐总监里面最著名的就是后来与芝加哥交响乐团为RCA录制首批立体声唱片的匈牙利指挥家弗里茨·莱纳（FritzReiner(1938-1948)），是他的十年训练把这支乐团第一次带到了巅峰状态。
之后的总监又曾经被忽视如今又被想起来的
经过他们多年的“努力”，唱片倒是时有所见，不过基本属于可以忽略的版本。
我发现美国乐团时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一任音乐总监可能把乐团推到一流，另一任总监就可能把乐团拉回底部，这在欧洲，尤其的德语区乐团是很难发生的事情，起飞和衰落都应该是相对缓慢的过程，也许是美国的情况有异于欧洲大陆吧？！
PENTATONE这张SACD，录制于2007年11月的匹茨堡的海因茨音乐厅（HeinzHall）看到原文你会想到什么？
亨氏，对，就是曾经在中国食品行业占有重要位置（其实如今依然占有重要位置）的那家美国亨氏家族出钱在60年代为匹茨堡交响乐团翻建的音乐厅。
原本一座倒闭的电影院被设计师们改造扩建，在1971年迎来它的第一场由时任音乐总监施泰因贝格执棒的音乐会，之后1995年又经历了花费650万美元的二次翻建，我们从唱片中欣赏到的温暖堂音就来自这座能够容纳2676位听众的音乐厅。
2004年到2008年对于匹茨堡交响乐团是艰难的4年，1996年因为被匹茨堡心外科大夫安装心脏起搏器挽救了生命的马里斯杨松斯在1997年出任乐团音乐总监。
我们姑且不论原因，从1997到2004年，在杨松斯的率领下匹茨堡交响乐团录制的唱片有一款肖斯塔科维奇第八交响曲在2002年获得德国古典回声大奖（ECHOKlassik）的交响乐单项奖。
中间的岁月非常艰难，这四年共同执掌乐团的有英国指挥家安德鲁·戴维斯（AndrewDavis）、法国指挥家杨·帕斯卡·托特里埃（YanPascalTortelier）和德裔波兰指挥家马雷克·雅诺夫斯基（MarekJanowski），这是所谓当年的“三驾马车”。
说起来似乎好听，实属无奈之举，如此艰辛的年代，我们今天的主角雅诺夫斯基还是给我们在PENTATONE留下了从2007到2010年发行的五张SACD，勃拉姆斯交响曲全集，理查施特劳斯《阿尔卑斯交响曲》，柏辽兹《幻想交响曲》。
4.马雷克·雅诺夫斯基
马雷克·雅诺夫斯基是一位某种意义上只适合“听”的指挥家，现在视频传播发达，当你循着这个名字的原文MarekJanowski搜索他音乐会的视频资料，能看到的就是一位上年纪微胖的半秃顶老先生在指挥台上几乎面无表情的的摆臂挥手，指挥动作幅度不大，没有任何表演性。
缺乏伯恩斯坦、小泽征尔、郑明勋那样夸张的肢体语言，更没有钢琴家朗朗、大提琴家马友友那么如痴如醉的面部丰富表情，此刻，你应该闭上眼，如同当年布鲁克纳聆听瓦格纳的乐剧一样，凝神屏息进入雅诺夫斯基的音乐世界。
今年83岁的雅诺夫斯基出生在波兰华沙，从小在德国长大并且接受了传统的德国教育，和所有伟大的德国指挥家一样，雅诺夫斯基是从小地方歌剧院的助理指挥做起，他的艺术履历表包括了亚琛、科隆、杜塞尔多夫、汉堡、弗莱堡和多特蒙德，跟随前辈指挥家逐渐积累起来德国基层歌剧院排练的经验，对于雅诺夫斯基日后成为德奥古典音乐，尤其是歌剧专家的基石。
从70年代后期开始，他频频涉足柏林、维也纳、巴黎、旧金山和芝加哥的歌剧院，80年代初期雅诺夫斯基率领德累斯顿国立歌剧院演出和录制了他第一套瓦格纳《尼伯龙根指环》，这套由现已归属RCA旗下的Eurodisc发行的唱片，即使到今天《尼伯龙根指环》全集已经见怪不怪的年代，依然散发自己的迷人魅力。
40岁以后，雅诺夫斯基先后执掌过英国皇家利物浦爱乐乐团、法国广播爱乐乐团、科隆古泽尼赫乐团、蒙特卡罗乐团、柏林广播交响乐团、瑞士罗曼德乐团、德累斯顿爱乐乐团等欧洲著名演奏团体，与PENTATONE公司签约绝对是老先生一项明智的选择。
基于DSD和多声道录音技术的荷兰PENTATOEN公司为他和率领的几支乐团做了高水准的录音，最伟大的当属和柏林广播交响乐团的瓦格纳歌剧全集（早期非著名歌剧除外），这些歌剧都在柏林爱乐大厅以音乐会形式演出，完全采用现场录音，忠实记录了现场的所有信息。
另一个壮举当属雅诺夫斯基和瑞士罗曼德乐团的布鲁克纳交响曲全集，这些采自乐团音乐季现场的唱片，声音纹理清晰，具有明显的凹凸感，罗曼德乐团不仅达到传统的丰富色彩，在雅诺夫斯基的多年训练下还兼有德国乐团的厚重和平衡度，这套布鲁克纳交响曲的SACD，是我自己非常喜欢的一套。
顺便对比两个不同的录音场地声音的变化（施坦伯格的录音是60年代初期在匹茨堡士兵与水手纪念音乐厅录制——Soldiers&SailorsMemorialHall，这是为纪念美国南北战争时期阵亡将士建造的，亨氏家族资助翻建的海因茨音乐厅尚未动工）
5.四个乐章四种与众不同的精彩
雅诺夫斯基的匹茨堡录音，乍听之下真的不太吸引人。
5.1第一乐章
第一乐章的开始在e小调上，匹茨堡交响乐团第一个第二小提琴的演奏却几乎没有小调特有的不确定性和阴郁感，相反倒是洋溢着温暖和宽广。
第一主题的出现与变奏以弦乐的舒展为基调，木管组乐器辅助了更为阳光的色泽，雅诺夫斯基对于第一乐章开始部分的节奏把握得当，暗流涌动的驱动力，把第一乐章立刻以鲜活的面貌带到我们面前。
第一和第二主题间的连接部，雅诺夫斯基充分展示了匹茨堡交响乐团的韧性，勃拉姆斯交响曲的连接部往往是为第二主题做铺垫，预示了第二主题乃至整个乐章最终的走向，匹茨堡交响乐团几个声部的音色丰富而优美，或明或暗，时隐时现，给我一种观看浮世绘长卷的连缀感。
第二主题的b小调和重归的e小调，虽然都还在小调范畴，情绪却不乏英雄豪迈气概，即使带有一点阴郁，雅诺夫斯基和匹茨堡的演绎坚持了对世界观的正面描绘，第一乐章的结尾部分，定音鼓肯定的敲出断奏，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这种感情正是为第四乐章埋下的伏笔。
5.2第二乐章
第二乐章开始的静谧，是我在别的版本录音里不曾听见过的，圆号吹出的引子遥远而深邃，匹茨堡交响乐团圆号声部的首席在此已经超越了几乎所有欧洲乐团，声音的稳定，音色的“木质感”，朴素犹如使用了一把无活塞的自然圆号，弦乐声部的拨奏轻柔又弹性十足，铜管组、木管组和弦乐组不断轮转和协作，第一主题简直就是一段精美的室内乐。
5.3第三乐章
第三乐章的爆裂，完全不在我的预期之中。前两个乐章的内敛和约束的德奥风格明确，勃拉姆斯特征明显，谐谑曲乐章的爆发是山崩地裂式的，当然，美国乐团能爆的起来这不在话下，我们对于传统的美国交响乐团乐队全奏时的爆发力从莱纳的芝加哥录音中那些理查施特劳斯交响诗早已领教了多年。
如今不但美国乐团，欧洲大陆乐团在能量感上也都取得了长足的进步，匹茨堡交响乐团演奏这个谐谑曲乐章最宝贵的地方在于全奏时的能量感、平衡度恰如其分，我们既能听清勃拉姆斯配器中每个声部的妙处，又能体会到如臂使指的协调和统一。
5.4第四乐章
虽说第四乐章是由一个主题与三十二个变奏构成的“古老结构”，雅诺夫斯基和匹茨堡交响乐团却让这些变奏浑然天成，融为一体，通奏低音的开始部分后，热情如火的弦乐声部汹涌扑来。
由此开始的变奏就像你在罗马的西斯廷教堂仰头观看米开朗基罗的天顶画那样，除了神圣的压迫感，所有的细节和宏大的结构都会让你惊叹造物者的奇妙。
西斯廷《创世纪》的九幅画，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末乐章的三十二个变奏，雅诺夫斯基是一位优秀的导游，他和匹茨堡交响乐团以抽丝剥茧的耐心与细致为我们讲述这些变奏的内容，相互之间的联系，起承转合的美妙。
最终在乐章的结尾处引导我们在相当的距离上通观整幅画作的壮美，雅诺夫斯基给我们的不是一首交响曲的结束，是《创世纪》般的开始。
八
没想到，这篇NO.4的最后一篇，预示了上海的解封。那么，我们还和从前一样吗？
这个系列怎么出现一个“第五乐章”？听我慢慢道来。据说上海快要解封了。而北京的我，似乎越来越迷惘。看了一部电影！必须是在线上看的！！！
算是为写作做的一项准备，电影的名字叫做《火红的第五乐章》。
1.从《火红的第五乐章》到亚洲人的布拉姆斯交响曲谁最强？
我生在1972年，真正比较连贯的记事是在70年代末期幼儿园大班开始的，改革开放后日本电影进入我国市场（其实也不能算市场，和现在商业院线完全两码事），第一部《追捕》起，我印象深的除了高仓健系列的《远山的呼唤》、《幸福的黄手帕》，还有侦探元素的《人证》、《沙器》，以及比较搞笑的《寅次郎故事系列》和当年似懂非懂的电影《莆田进行曲》。
至于朋友JERRY跟我提起的《火红的第五乐章》，我则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比我大几岁的JERRY在酒桌上聊起来，他公司某次年会，在他倡议下从中国电影资料馆租借来《火红的第五乐章》胶片拷贝，全公司一起观影，从这部1981年拍摄的电影中汲取养分，体会“团队精神”的真正意义，我对这部似乎听到过名字，然而毫无记忆的影片产生了特殊的兴趣。
线上资源泛滥的时代，我相信举手之劳就可以满足想法，于是打开搜索引擎寻找了起来。
令我惊讶的是，搜来搜去，即使万能的互联网也没能给我任何观看《火红的第五乐章》这部影片的可能，最多就是找到几分钟的混剪，大致描述一下故事梗概（难道是德国人小都的规则已经被国内的UP主们全盘接受了？）我百思不得其解，因为如此，让我更加深了对观影的渴望。
五一节前，我和JERRY再次谈起《火红的第五乐章》，他说实在不成以后他出钱租拷贝，九千块租一次，找个影院一起看。
《火红的第五乐章》是上海电影译制片厂80年代配音时给的名字，原文称为“日本音乐爱好者物语—炎之第五乐章”，故事梗概其实很简单，就是现在还存在的日本爱乐乐团（JPO）和新日本爱乐乐团（NJP）70年代初期发生的真实事件改编。
日本爱乐乐团成立十六年之际，主管单位电视广播公司突然宣布取消赞助并强行解散乐团，乐团的部分成员出于对音乐的热爱和为市民演奏的愿望坚持排练和演出，并成立组织与资方斗争，克服了人员不齐，场地被封。
苏联指挥家哈恰图良因病无法成行等困难最终使乐团获得重生的机会，日本乐坛上同时有了日本爱乐乐团和新日本爱乐乐团两只管弦乐队，德沃夏克第九交响曲《自新世界》的四个乐章贯穿了全片，交响乐团乐手们为音乐不屈不挠的奋斗精神被谱写为“火红的第五乐章”。
这部电影中出现了两个中国观众熟悉的演员，一位是后来以扮演电视剧《阿信》轰动中国的女主角田中裕子，此时她只有26岁，青春洋溢的美丽和单纯撩动人心。
另一位是我小时候对日本式电影表演印象最深的一位演员—风间杜夫，他在1982年深作欣二导演的《莆田进行曲》中饰演的过气明星银四郎之浮夸和做作至今无人超越，这两位明星在《火红的第五乐章》扮演的一对恋人。
为了音乐去不懈努力的执著劲头，着实让我感动，并且暂时忘记了阿信和银四郎的存在，除了主角，卖古董车还债、最终逝于巡演劳顿的大提琴家，乡村小镇上热爱交响乐的出租车司机，以及本色出演的指挥家渡边晓雄都让这部电影的情节更加真实可信。
同许多类似的日本电影一样，这部以交响乐团为故事背景的电影也无时无刻不再强调团队精神与个人努力间相辅相成的关系。
这部拍摄于41年前，讲述发生在49年前故事的日本影片我今天铺陈了这么大篇幅讲述，是因为我们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新录音版本的评述，要从大洋彼岸回到亚洲，回到东亚，回到黄皮肤乐手们的演奏中。
2.美国和日本纯正勃拉姆斯的遗憾
上次我们横跨大西洋来到美国，美国大小乐团不比德语区的少哪去，从海东岸传统文化区的那些老牌，到中西部的后起之秀，从超大型的繁华都市，到五大湖畔的静谧小城，美国交响乐团此消彼长生生不息。
没准过几年哪个乐团横空出世也是未必不可能的事情，我们选择了匹茨堡交响乐团的PENTATONE版看重的是近年来这支乐团上升的状态。
在2008年来自维也纳的指挥家曼弗雷德·昂纳克（ManfredHoneck）接手后，这位常年出任过维也纳爱乐乐团和维也纳国立歌剧院小提琴首席的指挥家把匹茨堡交响乐团训练的更加欧化，他们和美国ReferenceRecordings签约后，几乎每年都有新录音，且大多以SACD发行，这些在海因茨音乐厅的现场音乐会录音品质极好，很难想象现在的录音技术已经发展到了何等高明的程度。
匹茨堡交响乐团的RR录音几乎张张精品，我自己逢新则入，演绎有个性录音高水准，何乐而不为？
听完匹茨堡的第四交响曲，我们算是“以偏带全”的领略过美国团的勃拉姆斯，本来我想找一版美国本土指挥家和美国乐团的新录音，没能找到，让我们把这个期待留给后续的三首交响曲吧。
1852年11月24号，美国海军将领佩里率“密西西比号”明轮护卫舰从东海岸的诺福克军港出发，经过加纳利群岛、圣赫勒拿岛、南非开普敦港、绕过好望角，一路向东饶了大半个地球，1853年5月26日在冲绳的那霸港汇集了另外三艘美国海军舰艇“萨斯奎哈纳号”、“普利茅斯号”和“萨拉托加号”，7月8号到达了江户的浦贺港并至书德川幕府，这便是日本历史上的“黑船事件”。
从幕末到明治维新，福泽谕吉这样的日本思想家提倡“通识教育”，欧洲的古典音乐作为其中重要的部分没有被忽视，同那些远赴欧洲学习现代化军事、纺织、机械制造等实用制度和技能的留学生一起，就有下层武士家庭的孩子被派遣到欧洲学习音乐，改编欧美歌曲填词。
在小学中学开设音乐课，组织交响乐团，这些和学着吃西餐，喝牛奶一样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日本和日本人，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后，稍稍恢复就开始邀请世界著名音乐家、交响乐团访日，彼时正是这些音乐家和团体处于巅峰状态。
日本电台和电视台详尽的对这些音乐会做了音像资料记录，甚至比同时期欧美本国的还要具体和全面，高素质的听众群体，逐渐成熟的唱片市场，直到今天依然在全世界的古典音乐领域独树一帜。
我很想在推荐亚洲的新录音版本时骄傲的推荐一版我国指挥家与乐团演绎，国内唱片公司完成录音的水准之作，哪怕比欧美版本差一些，我也愿意无保留的例举出来，可惜直到开始写作的一刻，遍寻无着的遗憾还是没法改变。
不过，在日本，有一位大师，不得不提！他就是小林研一郎。
3.小林研一郎
从1992年到2016年，小林研一郎为OCTAVIA录音公司旗下的EXTON唱片录制过四个版本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
到今天除了率领我们前述故事主角之一的日本爱乐乐团的版本在公司网站上停止发售以外，另外三个版本录音还依然在售卖之列。
出生在1940年的小林研一郎，92年还是一位和我现在年纪相仿的中年，2016年则已经步入76岁的真正老年阶段，这位在日本国内乐迷亲切的成为“炎のコバケン”（火之KOBAKEN）早年毕业于东京国立艺术大学，做为一位作曲和指挥双专业的优等生。
大学毕业后和所有日本年轻人一样从最基础的工作做起，战后的日本音乐界，除了从西欧和美国请来资本主义阵营的指挥家和乐团到访外，充分认识到东欧社会主义阵营在铁幕后的那些音乐家们的真正价值。
相对低廉的价格可以聘请这些音乐家到日本长期参与交响乐团的建设和训练，这些来自东德、捷克、匈牙利和罗马尼亚、南斯拉夫的音乐家以客座指挥的身份在日本一住半年以上，逐渐把本就具有极高敬业精神的乐手们磨炼成高等级演奏者。
另一方面，日本利用自己相对中立的身份排出年轻音乐人到东欧学习古典音乐，参与当地乐团排练和比赛，小林研一郎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于1974年获得匈牙利广播电台举办的首届布达佩斯国际指挥比赛的第一名和特别奖，从此与匈牙利国内的几支顶级乐团结下不解之缘。
载誉归国后先后担任过日本爱乐乐团、名古屋爱乐乐团、读卖日本交响乐团等头部交响乐团的艺术总监或首席客座指挥，在欧洲与匈牙利国立交响乐团、捷克爱乐乐团、荷兰阿纳姆爱乐乐团、伦敦爱乐乐团保持紧密的合作关系。
小林研一郎所以受到日本国内外乐迷们的爱戴，我认为首先是他指挥风格的火热，通过今天唾手可得的视频资料，能够看到小林研一郎现场指挥时手势清晰，提示明确，肢体语言得当，面部表情丰富。
虽然没有伯恩斯坦和小泽征尔那种夸张的“舞台表演”，在他身背后的听众们完全可以通过他的指挥感受到他想传递给乐团的内容和态度，“火之KOBAKEN”的火不完全在现场表演，也不完全在排练，是一种恰到好处的体验。
其次在于小林研一郎演绎曲目的范围非常宽广，从德奥古典音乐的贝多芬、舒伯特、舒曼、勃拉姆斯到晚期浪漫主义的布鲁克纳和马勒；民族乐派的德沃夏克、斯美塔那、西贝柳斯、巴托克；苏俄音乐体系里面的莫索尔斯基、里姆斯基科萨科夫、柴可夫斯基、肖斯塔科维奇。
上述作曲家的作品经过小林研一郎的阐释后，被赋予了坚实的结构和更悦耳的旋律性，这些作品中最突出的是马勒、布鲁克纳、柴可夫斯基的交响曲和斯美塔那交响诗《我的祖国》。
2002年捷克布拉格之春音乐节，小林研一郎做为第一位被邀请的亚洲指挥家率领捷克爱乐乐团演奏了每次的开场曲目《我的祖国》，即使我们这次不会讨论这部作品，也请朋友们或音频或视频去领略一下小林演绎《我的祖国》已经甄于何等化境！
2020年4月9号是小林研一郎80岁生日，从2018年起日本音乐界和唱片公司就开始为指挥家暖寿的音乐会，2018年布达佩斯交响乐团日本巡演是这项活动的肇始，2021年小林与日本爱乐乐团的柴可夫斯基交响曲全集系列音乐会是活动的收官。
当中遭遇疫情也努力完成了被称作“伞寿”（因为中国书法伞的草书形似八十，故称为伞寿）的庆祝音乐会，无论声誉还是真实的艺术成就，小林研一郎已经是日本当之无愧的的顶级指挥家了。
4.小林研一郎的四个勃拉姆斯NO.4
通过如今发达的流媒体，我们找到了小林四个版本勃拉姆斯中三个版的音频，只有1992年的匈牙利国家交响乐团版录音无从寻觅，下面我们就2000版，2008版和2016版简单论述一下小林研一郎的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之演绎。
匈牙利国家交响乐团/小林研一郎（ハンガリー国立交響楽団/小林研一郎（指揮）1992年10月26日至31日在布达佩斯的弗朗茨李斯特音乐学院大礼堂录制
日本爱乐乐团/小林研一郎（日本フィルハーモニー交響楽団/小林研一郎）2000年录音
捷克爱乐乐团/小林研一郎（チェコフィルハーモニー管弦楽団/小林研一郎（指揮）2008年2月7日至9日在布拉格的“艺术家之家”德沃夏克音乐厅录制
读卖日本交响乐团/小林研一郎（読売日本交響楽団/小林研一郎（指揮）2016年11月23日昭和音乐大学TeatroGiglioShowa(Brams)
4.1第一乐章
毫无争议的是2008版捷克爱乐乐团的弦乐声部是世界第一流的存在，这支已经具有一百多年历史的交响乐团完全是德国乐团的风范，第四交响曲开始阶段第一和第二提琴的顺滑与质感，完全把2000版的日本爱乐乐团和2016版的读卖日本交响乐团甩在身后很远。
随之而来的铜管和木管声部也因为弦乐的优势，让我感觉特别和谐，捷克爱乐乐团演奏的第一乐章，像是一套顶级音响重播的好录音，微动态和细节充足，那些小林研一郎对协作声部间的调整都被捷克爱乐乐团的演奏家们忠实执行并通过他们手中的乐器准确反应出来。
回忆了一下前面听过的那些版本，第一乐章能够像2008版捷克爱乐乐团声音如此古典，结构如此完美的似乎没有出现过，如果单单就第一乐章而言，那么我几乎可以断定就是捷克爱乐这版最好了。
4.2第二乐章
这个乐章两个鲜明的主题，仿佛早上晨雾一般轻柔和曼妙的第一主题，宽广抒情的圣咏式第二主题，在这个乐章中2000版日本爱乐乐团的现场录音发挥了优势。
如果我自己留心水版本，现场录音肯定是要首先排到第一位的，小林研一郎的三个版本对第二乐章的阐释保持了连贯性，具体操作上变化不大，但是2000年的现场录音更具有戏剧性和强烈的对比，在第二乐章传统意义上的恬淡宁静里增加了不少的活力。
4.3第三和第四乐章
勃拉姆斯风格的谐谑曲和演化出无穷内容的变奏曲，谐谑曲和变奏曲都是古典的曲式，勃拉姆斯在自己的最后一部交响曲中让这些曲式沾染了勃拉姆斯式的风格，2000版和2016版的两支日本乐团，虽说略显粗糙，但他们的演奏突破了内敛隐忍的日本民族性，狂放之态甚于捷克爱乐乐团的2008版。
捷克爱乐乐团这次录音在布拉格的德沃夏克音乐厅完成，这座新文艺复兴风格的音乐厅始建于19世纪，从捷克爱乐乐团一成立就是乐团的驻地，先后经过多次改建和修复，今天是欧洲传统鞋盒式音乐厅里和维也纳金色厅、苏黎世市政厅齐名的优秀录音场地，拥有近乎完美的声学结构。
在这三版录音里捷克爱乐乐团的德沃夏克音乐厅录音最具有堂皇的气度，不过我个人从音响角度以及情感抒发上取舍，倒是更喜欢2000年日本爱乐乐团的现场录音，小林研一郎火一样的热情在这次录音体现最充分，保持了勃拉姆斯交响曲古典内核的前提下，小林尽情挥洒乐团的能量，日本爱乐乐团也给予指挥家热烈的回应，这从第四乐章结束后现场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可以完全体验。
4.4总结
5.勃拉姆斯NO.4本集正式收尾暨简要回顾
今天要收尾了勃拉姆斯NO.4了，我们先回顾一下。算今天的推荐，正好是十位指挥家。
1）莱比锡格万豪斯管弦乐团/赫伯特·布鲁姆施塔特
2）柏林国家管弦乐团/丹尼尔·巴伦博伊姆
3）北德广播易北爱乐乐团/托马斯·亨格尔布洛克
4）汉堡爱乐乐团/西蒙妮·杨
5）维也纳交响乐团/菲利普·约丹
6）香榭丽舍管弦乐团、根特学院合唱团/菲利普·赫尔维格
7）伦敦爱乐乐团/马琳·阿尔索普
8)蒙特威尔第合唱和革命与浪漫乐团/约翰·埃利奥特·加迪纳
9)匹茨堡交响乐团/马雷克·雅诺夫斯基
开始写作勃拉姆斯交响曲连载的序章，还是今年2月初的事情，几个月以来我们经历了一些事情，如果允许我借用电影《魔戒》中的一句台词形容，那么就是“Theworldischanged”。
我们可能再也回不去中土世界的家园了，但是还有勃拉姆斯和他的音乐伴随着我们像霍比特人的护戒队伍一样走向遥远的未知，我相信美好终将回来，即使还将经历千难万险。
6月1日0点后的上海
我们今天结束勃拉姆斯第四交响曲的连载，也是一次新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