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智能时代的劳动教育:价值、变革与回应①
摘要:劳动教育体现了马克思主义劳动观与人的发展观的统一。马克思主义劳动观是我国劳动教育的原点,也是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起点,劳动回答了“何以为人”的问题,而劳动教育则使人“成其为人”。人工智能时代的到来既为劳动教育赋能:革新劳动教育目的、更新劳动教育方式、定制劳动教育过程,又给劳动教育带来一定挑战:冲击传统劳动教育、异化劳动教育本质、弱化劳动教育实践。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应坚持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坚持理论学习与劳动实践的统一,坚持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统一。
关键词:人工智能;劳动教育;马克思主义劳动观
劳动是人类的本质活动,是推动人类社会进步的根本力量。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多次礼赞劳动,强调劳动教育的重要性,指出“劳动创造幸福,实干成就伟业”。[1]人工智能时代是继农业革命、工业革命后人类社会的第三次浪潮,人工智能是推动新一轮技术革命的重要战略性技术,正在对世界经济发展、人类社会进步、全球政治经济格局等方面产生深刻的影响,人工智能既为劳动教育赋能又给劳动教育带来一定的冲击和挑战。在人工智能时代,有必要重新回到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正确认识劳动及劳动教育的价值,进而深入分析人工智能时代劳动教育的变革,以期回应劳动教育时代发展的迫切需要。
一、劳动教育的永恒价值
马克思主义劳动观是我国劳动教育发展的理论基础,马克思主义经典著作中曾多次出现“劳动”这一概念。人是马克思主义的出发点,马克思主义劳动观亦是从人出发,但它既不同于费尔巴哈“设想出来的人”,也不同于黑格尔孤立地看待人,而是指现实的人、实践的人、处在一定社会关系中的人。劳动、劳动教育均是以人为核心,劳动回答了“何以为人”的问题,而劳动教育则使人“成其为人”。
(一)劳动的价值:“何以为人”
第一,劳动创造了人本身。恩格斯于1876年写下《劳动在从猿到人转变过程中的作用》一文,阐述了劳动在人的形成中的决定作用。首先,恩格斯从人类的进化角度论证劳动的重要性,劳动使得猿的手变为人的手,使得人类与动物界相分离,“人类社会区别于猿群的特征在我们看来又是什么呢?是劳动。”[2]其次,恩格斯提出了人类与动物的区别:人类的劳动是有意识的自觉活动,人们在劳动中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而动物只是无意识的出于本能的活动。“一句话,动物仅仅利用外部自然界,简单地通过自身的存在在自然界中引起变化;而人则通过他所作出的改变来使自然界为自己的目的服务,来支配自然界。这便是人同其他动物的最终的本质的差别,而造成这一差别的又是劳动。”[3]
第二,劳动是人的对象化的活动。马克思提出了“劳动的对象化”和“劳动的异化”两个概念,从哲学层面来剖析劳动的含义。马克思认为“劳动的对象化”是指“劳动的产品是固定在某个对象中的、物化的劳动。”[4]人的劳动是对象化的活动,在劳动过程中能够体现人的本质力量、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而在资本主义条件下劳动的对象化表现为“劳动的异化”。“在国民经济的实际状况中,劳动的这种现实化表现为工人的非现实化,对象化表现为对象的丧失和被对象奴役,占有表现为异化、外化。”[5]马克思明确指出了异化的四个方面:一是劳动者同劳动产品之间的异化,二是劳动活动本身的异化,三是人同自己类本质的异化,四是人与人之间相互关系的异化。
第三,劳动是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程。首先,马克思充分肯定了劳动在人类社会实践中的作用,“劳动在任一社会形态中皆是人类的生存条件;这是一个永久的自然的必然(Naturnot-wendigkeit),没有它,人与自然间将无物质的交换,也就无人类生活。”[6]在《资本论》中,马克思抛开了特定的社会形态,从考察劳动过程的角度阐释“物质变换”的劳动概念,“劳动首先是人与自然之间的过程,是人以自身的活动来中介、调整和控制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的过程。”[7]马克思认为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8],而且是“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动的自然存在物”[9],同时自然也是人的一部分,“自然界,就它自身不是人的身体而言,是人的无机的身体”[10],而劳动作为人与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过程,人与自然的关系正是在这种物质变换中逐渐走向融合,人通过劳动将自在自然日益发展为人为自然。
(二)劳动教育的价值:“成其为人”
作为一种教育实践活动,劳动教育的终极目标是培养全面发展的人,即“人以一种全面的方式,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占有自己的全面的本质”[11],使人真正成其为人。
第一,劳动教育能够促进个体活动、需要和能力的全面发展。活动的全面发展表现为活动内容丰富、形式多样,每个人可以按照自己的喜好自由地选择进行何种活动;需要的全面发展表现为个体能够按照自己选择的活动来发展一切合理的需要,将“自由个性”作为最高的发展需求;能力的全面发展表现为个体所有能力的全面发展,包括个人的体力、智力、个性和交往能力的发展等。通过劳动教育,学生参加各种劳动活动,不仅可以培养劳动情感、劳动态度和劳动习惯,而且利于掌握和提升基本生产劳动技能,满足自己的发展需求,推动个体智力和体力的尽可能的多方面的、充分自由的和统一的发展。
第二,劳动教育能够促进个体社会关系的全面丰富。“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12]马克思强调现实的个体都是在一定的社会联系和社会关系中存在的,人所拥有的社会关系是自己创造出来的,人的发展取决于社会关系的发展。人的社会关系是在交往中发展和实现的,社会关系的全面丰富必然伴随着人的社会交往的普遍性。在劳动教育的过程中,学生在个体交往之间、个体与群体和社会的交往之间经历和建构着多种社会关系,人的本质不断地进行生成和变化,进而实现个体的全面和谐发展。
第三,劳动教育能够促进社会全体成员的全面发展。马克思关于人的全面发展学说从全人类解放出发,认为人的全面发展不是抽象的、孤立的“某一个人”,而是现实的、具体的“每一个人”,人的全面发展是包括社会全体成员的全面发展。劳动教育是面向全体学生、贯穿人的一生的教育,从横向看,劳动教育是全员性的,贯穿大中小学各学段以及普通教育、职业教育各类型,接受劳动教育是每个学生的基本权利;从纵向看,劳动教育是终身性的,家庭中的劳动教育、学校中的劳动教育和社会中的劳动教育对个体的影响是持续一生的。
二、劳动教育的时代变革
人工智能时代大数据、机器学习、物联网、语音和面部识别、自适应学习等新技术给劳动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为劳动教育注入了“新鲜血液”。但兴一利必有一害,人工智能在推动劳动教育变革的同时也在冲击着劳动教育的发展。
(一)人工智能赋能劳动教育
1.革新劳动教育目的
2.更新劳动教育模式
人工智能技术的广泛应用正在更新着劳动教育的模式,人机协作、虚拟劳动空间、丰富的劳动教育资源等给劳动教育带来颠覆性的变化。首先,人工智能时代显著的特征是使得人机协作成为现实,2021年清华大学招收国内首个原创虚拟“学生”华智冰,这意味在未来学校中将会出现大量的虚拟“学生”和虚拟“教师”,劳动教育将由人类教师、人类学生以及人工智能机器人共同承担教学任务。其次,虚拟现实、增强现实以及混合现实能够打造虚拟劳动空间,劳动教育不再局限于线下面对面的课堂教学,“云端”成为劳动教育的新载体,学生可以通过智能设备进入劳动教育空间。詹青龙设想创立智慧劳动空间,学生可以通过互联网、移动技术、云计算、传感器和物联网的结合,虚拟或远程地进行劳动,实现随时随地通信、协作和完成劳动。[15]最后,人工智能的融入给劳动教育带来了丰富的教育资源。一方面,人工智能教育拓宽了劳动知识获得的广度与深度,使得劳动教育的资源不再局限于书本知识,线上线下相结合的教育形式极大丰富了劳动教育资源;另一方面,人工智能可以提供更多具有实用性、实效性和情境性,尚未被专家学者加工整理成系统的软知识,教育资源更加具有灵活性、生动性。
3.定制劳动教育过程
(二)人工智能挑战劳动教育
1.冲击传统劳动教育
2.异化劳动教育本质
3.弱化劳动教育实践
人工智能一个显著特征就是虚拟性,人工智能技术催生了虚拟劳动这一新的劳动形态,劳动教育呈现虚实结合的新特点,劳动教育的实践性面临新的考验。虚拟现实(VR)、增强现实(AR)和混合现实(MR)与人工智能技术相结合,让劳动教育走向沉浸式、虚拟式,师生能够通过技术体验最真实的劳动场景,让受教育者足不出校就可以体验最贴近现实的劳动。有学者预测,未来的劳动教育将更可能依托全时域的数字网络、以线上教育的形式开展。[17]另外,如今的学生可以称为人工智能时代的“土著居民”,智能产品已经融入他们的生活之中,学生容易沉浸于虚拟世界的感官体验而非选择在现实生活中劳动,从而形成忽视劳动实践、甚至厌恶劳动实践的现象,劳动教育面临重虚拟轻现实实践的危机。习近平同志在纪念马克思诞辰200周年大会上的重要讲话中指出:“马克思主义是实践的理论,指引着人民改造世界的行动。”[18]实践性是马克思主义理论区别于其他理论的显著特征,实践的观点也是马克思主义劳动观的首要观点,忽视实践性的劳动偏离了马克思主义劳动观的本质,忽视实践性的劳动教育偏离了我国教育事业的发展方向。
三、劳动教育的回应路径
人工智能时代来势汹汹、势不可挡,从我国的《新一代人工智能发展规划》,到美国的《保持美国在人工智能领域的领导地位》,再到欧盟的《人工智能法》,人工智能陆续上升为国家战略。马克思主义是不断发展的开放的理论,劳动教育在人工智能时代的背景下应积极回应时代变革,坚持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理论学习与劳动实践的统一以及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统一。
(一)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的统一
韦伯将人类的理性区分为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工具理性和价值理性是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人工智能时代下的劳动教育存在着工具理性与价值理性失衡的问题,表现为工具依赖、育人失真和情感缺失等。
(二)理论学习与劳动实践的统一
理论联系实际是马克思主义“活的灵魂”,也是劳动教育的重要原则,人工智能时代亦是如此,劳动教育理论学习与劳动实践缺一不可。
劳动教育应坚持理论学习与劳动实践的统一。理论学习可以武装劳动者的头脑、积累劳动知识,劳动实践可以培养劳动者的劳动情感和劳动习惯、提升劳动技能,劳动教育需兼具理论性与实践性。
(三)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统一
马克思认为体力和脑力是劳动主体内在的一种关系。人工智能改变了传统的劳动过程,智能时代下的劳动教育将在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中展开新的博弈。
劳动教育应坚持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的统一。体力劳动与脑力劳动在本质上均是劳动,只是两种不同的劳动形态,在教育过程中,既要防止学生“重体轻脑”,也要防止学生“重脑轻体”,而应“体脑结合”。
注释:
①此文系“第二届马克思主义教育思想研究青年论坛”的投稿发言论文。
参考文献:
[2][3]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993,997-998.
[4][5][8][9][10][1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47,47,103,103,52,81.
[6]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M].郭大力,王亚南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2009:7.
[7]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169.
[12]马克思,恩格斯.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编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135.
[13]朱春艳,王卓伦.数字化时代创造性劳动者的矛盾处境及其根源探析[J].东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21,23(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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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安东尼·塞尔登,奥拉迪梅吉·阿比多耶.第四次教育革命:人工智能如何改变教育[M].吕晓志,译.北京:机械工业出版社,2019:126.
[17]张家军,吕寒雪.人工智能时代的劳动教育变革:缘起、挑战与出路[J].中国教育学刊,2022(06).
[20]何玉长,宗素娟.人工智能、智能经济与智能劳动价值——基于马克思劳动价值论的思考[J].毛泽东邓小平理论研究,2017(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