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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4.04
采写：老才
摄影：老才
资料整理：向日葵听打团
编辑：GaGa
前言：第一眼见到年轻的李宝金大夫，他正在给一个小孩看病。“你好啊，一二三，给你变出来一个好东西。”“看看小手手。看看舌头。”“孔雀开屏，你会吗？”看他耐心、仔细又不失善巧地给坐在母亲怀里的两三岁的孩子诊病开方，恍惚间我旁观得有点失神。李大夫一边跟我打招呼，一边对孩子母亲说“小孩子自己说不出来哪儿难受，所以古代叫哑科，望诊就很重要，比如面青有寒红有热，指纹青紫辨寒热。小孩不喜欢吃药，捏脊、按摩等手法治疗食积、外感发热等效果就很好。”我们的对话由此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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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认为自己走上中医一途，是很自然的。“做儿女，不知医为不孝”，父母的身体不好，从小就希望能够帮助他们，中医不必像西医那样依靠很多检查设备，只用一双手就可以。他出生在江苏省连云港市赣榆县，太爷在当地是很有名的中医，爷爷做教师也懂医，退休了偶尔也帮人看病，加上爷爷奶奶留给自己的几本《医宗金鉴》，这些都是他学中医的因缘。
1999年入大学校门，在北京中医药大学从本科读到硕士，2007年毕业到北京友谊医院工作，一干就是八年，现在中国中医科学院攻读博士。他很早就明确了自己的学习目标和模式。对于现在影响甚至困扰很多人的中西医并存的格局，他的看法是很理性的。他认为，中医西医都是琢磨人的，虽然中医从南边登山，西医从北边登山，在登山过程中看到的不一样，但都是这一座山，到了山顶后，所看到的风景是一样的，可以相互参用，并不完全排斥。
比如清末民初西学东渐，很多西医的东西进来，名医张锡纯的《医学衷中参西录》能把其纳入到中医体系里面。中医历来是很包容的，从古到今，它吸纳了很多西方医学、波斯医学等其他医学的东西。唐朝开始有很多波斯、阿拉伯香味药进入中国，北宋时许慎微《经史证类备急本草》就把木香、肉豆蔻、郁金、小茴香这些外来香味药都纳入进来了，用来治疗脾胃肝胆肠等消化系统疾病，效果就很好。中医能够发展到今天，它的包容性起到很大作用，把对方采纳、吸收进来，用我们的阴阳五行等哲学理论把它给融化掉，拿过来用，这一点非常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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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学西医的过程中，把它作为中医的一个参照、补充，同时也会让我看到中医一些不足的地方。我对源头的东西很在意，所以学习中国医学史和西方医学史，就是要把它的源头搞清楚，要把其中的理认识明白。”目前我们老百姓讲的西医，是近代科学发展起来之后所呈现出来的一种面貌。如果看西方医学史，古希腊时候的医学状态，和我们现在的医学状态有很多相似。比如希波克拉底当时提出的黄胆、黑胆、粘液质、血液质四种体液学说，和我们中医理论体质学说有很多相似，当时他们也用草药，古代印度医学也用草药，也有放血疗法，但比中医的放血要粗犷很多，放血量特别大。
包括拔罐，去年奥运会的时候特别火，大家一看就说是我们中医的东西，西医在古代也有这些方法，但有不同之处。中医放血可以在穴位上、特殊部位放血，放血量控制得很精细的，什么情况需要放血，什么情况不需要放血，是有一整套理论作为支撑的，但西方不像中医这样细致。中医更细致更注重理论更系统一些，西方更为粗犷，所以中医一直延续到现在，而且能发挥很好的作用。比如痤疮、霰粒肿、带状疱疹、湿疹等，我常用局部放血、针刺加中药治疗，效果很好。
中医思维、中医理论，是特别包容的，是一个很细致的知识系统。应以中医为基础为本，吸纳西医的、其他的知识理论和技能。当碰到解决不了疾病的时候，跟同学和朋友去探讨和请教，去请问老师，跟诊老中医，从他们一辈子的经验里能得到很直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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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大夫来说，学习是永远不可停止的，你的使命就是要去解决问题，通过各种方式提高医术，精进医理，然后发挥出疗效来。从根本上说，中医的生命是在临床疗效上。我上本科时就很明确中医的学习是要读经典、做临床，学了理论知识去临床上用，临床遇到问题反过来再去看书，时刻跟老师学，“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必然是这样一个循环往复再提高的过程。”他读硕士和博士，都是选择古代中医文献和理论研究的方向，这是传统中医一直以来在走的路子。他喜欢看书，乐在其中，看他现在从容自在的工作状态就能知道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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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习中医主要是找自己相应的方向，无论跟老师学还是看书，学了之后能够用得上，符合自己的路数就可，找到适合自己的路数很重要。这个适应自己的路数，要反复去学、去碰撞。“我在学习过程中，跟的老师、接触的人比较多一些。有一位老师，从小练道家功夫的，他的手法和我以前在学校里学的手法不一样，他手法特别轻柔，你看着好像没做啥，人家已经做完了，效果还很好，这种是属于有童子功基础的。
还有一位老师，他身材比较高大，他能做力气比较大的手法，但我体格比较小、没他那么大力气，我跟他学治病的理。比如他治疗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他用按摩手法把局部的力学结构改变，让它肌肉松弛，把关节恢复纠正。我不用他这个按摩方法，把他的理拿过来，用导引、针灸的方式去做，也能把这些病治好，好得快还不易复发。把这个理认识清楚之后，用我的方法、病人能接受的方法来运用这个理，就可以了。”
还有民间中医一些看似奇怪的方法能治好病，为什么呀？存在就有道理，我们要把这个道理给它琢磨出来，用你掌握的方法去实施这个道理，就可以把很多疾病解决掉，就是万法归于一理。另一方面，中医的阴阳气血统领着脏腑经络肢体关节，把阴阳气血的理琢磨透，各部位各系统的病大部分都能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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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李大夫以导引术结合各种中医治疗方法诊治疾病为特色，我很想听他讲讲导引术的应用情况，他给我讲了两个小故事。
“以前有一位三十多岁患者，不明原因反复发热，西医查不出来。然后就来我这儿看，气虚发热，李东垣的补中益气汤，给她调好了。好了之后呢，她还想要从西医上去找原因，就又去住感染科，血尿便常规、胸片、结核等很多检查项目，抽完血之后又发热，还是找不到原因，出院后又来找我调。我跟她说，一个是气虚，一个是气郁，除了我给你做针灸、中药治疗外，你这个脾气得改，不改的话，将来气郁了还有可能再发热。
江山易改，秉性难移呀，我想中医导引术是可以改变人气质的，通过改变形体，来改变气质，再改变神志，形气神是一体的。我建议她练八段锦，然后她就坚持练到现在，五六年了，现在开朗很多，精神状态情绪都很好，也没有反复发热。针灸、中药治疗、话疗加上中医导引术，这就是综合运用来治病、养身进而调心。”
“还有一位老太太，刚开始找我看时将近七十岁，脖子腰腿膝盖疼，体质比较弱，一边扎针治疗，一边开药方调，一边练八段锦，两三个月基本都调好了。春节前因为拎重东西她再次发病，再来调，针灸四次就好了，她自己很高兴，说她这些年一直坚持练八段锦，身体很好，都没什么大毛病。她老伴、女儿也找我看病，一家子都调好了。”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
病人信道、信佛的都有，那大夫相应的知识理论储备都要有，这也是一种导引。有一老太太失眠、心慌，她说去佛的圣地朝拜，比如布达拉宫啊、五台山啊，每去一回就很多疾病出来，这是为什么呢？她因此很苦恼，想不明白、睡不着觉，我跟她说佛是用生病的方式给你消业障，还给她讲了个小故事，她一听就明白了，当时这个烦恼就去了一大半，当天晚上就睡好觉了，再吃几付中药心慌也消失了。所以在适当的时候，抓住患者致病的主要原因，按他的思路讲，从他能接受的最方便的法门进去，就容易把症结解决掉，那治疗效果就事半功倍啊！
问：请谈一下中医成才慢的原因？
答：中医有些部分难以言说，中国传统文化里面对于道和理的说法也是如此。老庄也说道是不可言说的，人说出来的都不是道，又要靠这样一种方式去接近它、描述或者表达它。所以说，中医需要有中国传统文化作基础。我在临床上越来越深刻地体会到，既要有知识技术层面的学习，也要有中国传统文化的熏陶。历史上很多医家都有很好的传统文化基础，已经融化在血液里，现在相当一部分的年轻中医可能比较欠缺这个。这个积累并非一日之功，我的体会是，对于传统文化，儒释道或者其他家，要吸取，吸取之后回过头来再看，就会有不一样的认识。
问：对做医生的期待是什么？名医或者教授吗？
答：我的目标是为了把病人看好,把治病这件事讲明白，我希望给病人解决根本性的问题。比如脾胃问题，它既有西医所说的胃炎、胃溃疡这种器质性改变的问题，也有饮食习惯、情绪刺激因素在里面，解决胃胀痛容易，针灸中药就可以很快解决，那这一次治好了之后你再反复发作，原因在哪里？胆囊炎、胆结石，心律不齐、早搏，月经不调、痛经、经前乳房胀痛等很多疾病都是这样，那根源在哪里？饮食习惯？生活习惯？情绪不好？性格偏激？缺少养护脾胃的知识？或者明白这个事儿但是生活里做不到？这是根本性的问题。儒家讲仁义，父母教育我们要多为别人着想，作为一个大夫来说，看着病人难受就好像我自己身上难受是一样的，既要为他治好这一次，也要为他预防下一次。这就不单是治病的医术了，还要引导他养生、预防疾病，从身体、体质到思想、认知到精神状态，都要帮助他、把他推进健康快乐的状态。
问：您在正安医馆的工作内容有养生方案制定，请问具体是什么内容？
答：简单来说4大方面。
3修身养性方面，根据不同人的性格偏颇特点，采取相应的对冲方案。比如性格特别内向的人，比较抑郁的人，我会推荐他去看些道家的书；对于死钻牛角尖不出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我会推荐他看儒家讲中和之道的书。
4还有导引术，让他去练一个动作，练了之后，局部身体的状况改变了，人的精神面貌慢慢就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