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国权,1979年12月出生,慈溪市庵东镇人。现供职于中共慈溪市纪委。慈溪市青联委员,慈溪市作家协会会员。
寺院深深
作者:章国权
在观海卫桃园中路转到美景路,车过泽山公园,便看见泽山寺的佛黄骑马墙和圆通宝殿的屋顶在冬日暖阳中莹莹闪烁。车停在泽山的山脚,沿着山脚小走几步就是泽山寺门口,路旁一株腊梅香消不久,钟状花朵齐刷刷地垂着,仿佛在聆听梵音。泽山的小坡上,遍布圆冢,这是泽山人将先人就近安置,用这种方式悼念先人的不曾离去。
在还是潮水进退的那会,此处有两座小山,原名栎山,据观海卫旧志记载,“旧传黄文洁读书处,后人感其德泽故名曰泽山”,说的是南宋大儒东发学派创始人黄震辞官归隐此地,筑室以居,他的居室名为“泽山行宫”,后人为了纪念黄震的“德泽”与直谏品质,将山名改为泽山,西首一座称为上泽山,东首一座称为下泽山。泽山村来历就源自山名。在代代相传中,泽山寺的起源有两种版本。一种是相传唐代有印度高僧横渡此地时见海涛汹涌,出于戒除天险普渡众生之用心,在西山结庐造庵,每当夜幕降临,总有一盏明灯照亮归来航船的路程,“夕阳西下灯火起”,民间又称泽山庵为“夕庵”,与胜山寺黄家太太的传说如出一辙;另一种是相传清代由居于此处的翁氏家族在西山捐资建庵,后来由家庵走向普世的民间精神寄处。
沧海桑田,泽山已无“谷深入子午,地僻似柴桑”的旧貌,曾经的“夕庵”也失去了掌灯迎归的作用,无论哪一种传说,眼前的泽山寺已不是原先那个位置的泽山寺了,但一方百姓无论是感恩或是其他,泽山寺总归久居民间,信仰的香火依旧在传说里延续。新建的泽山寺占地拮据,寺面朝北,主殿居中,两侧是寺管用房。入主殿需经两侧绕至,这多少给人有点凌乱,也许常来常往的香客是轻车熟路的,比不得我站在寺院门口时候的无奈。从西厢房转上二楼,过小天桥,至主殿圆通宝殿。宝殿顺山势向北向下延伸,最下面是逐级的台阶,只是台阶断至护栏处,这是到了二层才能看见的玄机,明明这里有拾级而上的台阶,却没有延伸至一层。我不明白当初新建寺院时为何有如此设计,冥冥中,也许在告诉世人取得真经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七转八弯的磨练历来是成功的前世。历尽九九八十一难,成功的台阶自然就延伸至脚下了。正月里的泽山寺,除了一场佛事有序布置,间隙静而无喧,闲且恬然。恍惚间,瞥见一出家人着橙黄色僧袍,伫立在台阶上方的平台上,扶栏远眺,不知是在思考佛家前程还是思念尘中父母,站成风景。
第一次结缘泽山寺是建春捎来的腊八粥,这粥不仅是寺院乐善好施的传承,更是对泽山之名来历的不断阐述。今年泽山寺又在派发腊八粥,说来已是第四个年头了,由此推及,建春捎来的那次应该是泽山寺首次派发。粥对中国人来讲,有着与他国人们不一样的情怀。单从“粥”字的造字法来看,也特别有意思,是典型的会意字。把“米”往两边“张开”即成“粥”。我生来嗜好喝粥,对香糯的腊八粥更是情有独钟。即使没有寺院派发的腊八粥,即使不是腊八或是释迦牟尼的成道之日,即使不一定要用通行的腊八粥原料,我在平日里也会想着法子熬粥喝。现阶段社会主要矛盾已转变,想喝什么样的粥不是取决于你能不能买到原料,而是取决于你想不想用点心思成就谷粒的华丽转身。更何况,捧一碗粥喝,除了一碗温情,还有超乎寻常的意义,能让你感受谷粒成粥的相濡以沫,能让你感慨无粥为计的揭竿而起,能让你感悟粥以养性的人间乾坤。
那么,你就别等来年泽山寺的腊八粥了,还是立马动手准备粥料吧!
从周西线往东拐入湖塘横路,一眼便瞧见万寿寺。叶景崧的《重修万寿寺碑记》中提到寺院初建时,“南面山,北背海”,而在沧海桑田大肆变迁之后的今天,既不见山,又不得海,四周尽是民居、厂房林立,寺前沿路横着一条砌了石坎的小河,水质浑浊,不呈流逝。山门可以入寺,山门东侧的无围墙处也可以随意进出。入了山门就可以一览所有建筑,寺院的布局再简单的话,就称不上寺院了。对着山门是大雄宝殿,西侧朝南坐落着三圣殿、龙王宝殿,东侧的伽蓝殿朝西而立。伽蓝殿的南厢房里休息着几位和善的居士或念佛诵经的老阿太,间或又来一位踏三轮车的,休息者招呼一声“来了”,踏车者习惯性地“嗯”一声,算是相互招呼过了,一切如此自然又简洁。如同他们把信仰融入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满足于眼前的岁月静好。
我不知道在历史上包拯是否真的实地到过慈溪,但在传说中,包青天却以一种很特殊的方式来到慈溪这片扇形土地上,而且以信仰的姿态扎根在杭州湾南岸,100多年任海风凛冽……
在慈溪庵东这片咸碱地上,流传着一首《盐民苦》的民谣:盐民苦,胜黄莲,脚踩盐霜地,头顶盐霜天。盐警凶恶如豺狼,拷打抢杀把人欺。人间都说地狱苦,盐场更比地狱苦。盼只盼望世道变,打烂地狱见青天。从内容推算,这首民谣的产生应当在百年之内,但老百姓在天灾人祸的肆虐压迫下,渴望有为民请命、主持正义的“青天”为之护佑,是不会局限这区区百年的。传说在140多年前,有一对下海捕鱼的夫妇在涨潮时发现潮头涌来一截紫黑色木雕,认定为包公木像,迅疾返家并将其供奉起来。之后,周围百姓自发地前来祈祷,再后来,香火渐旺,另建了几间草舍供奉包公像,这约定俗成的“草舍庵”便成了今日包公禅寺的滥觞。
佛光普照,心向宁静。即使像我这样没有佛教信仰的人,在这个氛围里会使人暂离尘世,募得一份恬然与清静。漫步寺内,我想是无法统计包青天落顿到庵东之后的好事善事的,但社会贤达与历代僧人给了庵东人民这个许愿还愿的“明镜之台”,亦是一大功德与修行。寺院外墙上有《包公寺简介》,其中有句富有哲理的话,叫“积涓滴为长流,聚细沙以成塔”。在普通老百姓眼中,这“流”是恩泽后世的,这“塔”是积累善果的,都是民之所诉、民之所愿。于是,这位为名请命的包青天走了海路,上了岸,把这里视作了第二故乡。
潮水退尽时,没有看到谁在裸泳。只是在广袤的三北平原上让一座孤山显得尤为突兀。沧海桑田,大自然魔术似的给群居在此的人们贡献了一座传说不息的小山。宋代时,有记载“孤悬海中,形如泥丸”,故名为“悬泥山”(又名越泥山),后来有了叫胜山的称呼。从如今收集的资料看,“胜山”来历大致两处。一是此山占尽景色与胜迹,有“山之胜”“景之胜”“迹之胜”“地之胜”“事之胜”的寓意,渐渐称呼为“胜山”;二是明嘉靖年间,此处为抗倭前线,戚继光在此抗倭屡胜,现山腰建有“胜寿亭”、山脚卧一“得胜桥”以纪,改名为“胜山”。无论何种说法,都是美誉,也有了后来的镇名以山名而取。
除“胜山”来历让人津津乐道,这山上的胜山禅寺更是名声在外。如今的胜山禅寺,需要有穿越的思维,从寺内供奉的“娘娘菩萨”追溯起,回避不了一段凄美的传说。这“娘娘菩萨”本地人叫“胜山娘娘”,外乡人则称为“胜山老外婆”。这称呼的区别是有讲究的,慈溪当地方言的“娘娘”,实指奶奶。那本地人称呼奶奶,外乡人则如同其母远嫁至此,称呼“老外婆”,恰当不过啦。这“胜山娘娘”之于胜山,堪比观音娘娘之于普陀。相传在胜山还处于海陆交替之际,“胜山娘娘”的亲人出海遇风浪而亡,她在山顶的崖石上盼望亲人能平安回家,哭等七七四十九天无果,后来就长居崖洞,平日里常常接济贫苦渔民,又专门为渔民点起一盏长明灯,引导渔民顺利返航。直至后来传说人们在海上迷失方向时,只要叫一声“胜山老外婆保佑”,胜山顶上就会亮起神灯,这才有了纪念“胜山娘娘”的爱戴。从信仰与宗教的角度看,这其实是妈祖文化的另一种化身。这种传说用物化固定下来后,内涵逐步延伸,在老百姓的眼里,不但祈求出海的平安,当生病遇灾时,也祈祷“胜山娘娘”的神通广大。
其实,从严格意义上看待胜山禅寺,总觉得它离尘世更近点、与民间更亲些,所以坊间称呼“胜山庙”,兴许更合乎身份点。从流传至今的传说与史料推知,它存在的起源是因为老百姓对胜山娘娘的敬仰而建庙供奉,与慈溪周边的天后宫、天妃宫、曹娥娘娘等有雷同起因。庙在宗教的概念中没有寺院具备很深厚的出世感,诸如财神庙、土地庙、城隍庙等,是与人们生活交叉相近的宗教或信仰活动场所而已。在三、四十米海拨的胜山阳坡,胜山禅寺殿阁顺山势而建,零零几处,天王殿、天后宫、大雄宝殿等规模也不大,也没有标准寺院的规矩与雄伟。所以给人特别之处,便是供奉对象。虽然胜山与海已相去甚远,但“胜山娘娘”在代代相传中使人们有了另一种守候,家人平安、子女就读、生儿育女、赐人吉祥都成了胜山娘娘的“业务”,人们在现实生活中一时难以兑现或实现的愿望,这里暂时给予了精神的宽慰。在《瓶庐琐志》的记载中,说到“胜山有天后宫,俗称圣母娘娘,灵显最著”,这代表着一方认可。香火袅绕,腾升起向善的风景,这可能是胜山禅寺存在的必须与必要吧!
掌起的任佳溪村有座将军山,山上有座古寺,古寺名为洞山寺。该寺能称得上古寺,并非噱头之说。五磊寺冠之“浙东第一古刹”,清雍正《慈溪县志》记载:“五磊寺,吴赤乌间有梵僧那罗延结庐修静……”而追踪洞山寺的史料记载,有迹可循的存在两处。一是《镇海县志》记载:“洞山教寺,梁开平初置……”;二是清光绪年间所立的《洞山寺田山碑》中记载:“寺创建于赤乌年间……”,目前尚无确凿证据甄别何种说法,但较之五磊寺,称为“古寺”,也算当之无愧。
近日,应朋友相邀赴洞山寺消磨闲暇并体验素斋。未到过洞山寺可能不知其方位何处,正如佛家所言,有缘则度。横筋线一路往东,在村口的灵龙宫对面上山,盘曲的山路尽头便是洞山寺。寺外杂乱、野芜、无序,外围观寺,新建、修缮一派忙碌中,这古寺的美好记忆折扣了很多。因寺院尚在修缮中,也没有山门,直径步入便是天王殿,佛殿门楣上悬有中国佛教协会会长传印法师在2010年题写的匾额“洞山古寺”,方正有力,也说明洞山寺非凡寺俗庙。入了寺院,才发现寺院的精致别样。天王殿供奉的菩萨、佛像皆为香樟木所雕,虽素面朝天,但刀法精巧、清香怡人。大雄宝殿正好有佛事,我等不便叨扰。细心的住持安排了进香仪式,我无此信仰,只好让同伴代劳了。参与者都没有信男善女的娴熟,蹩脚勉强完成仪式,我猜想大殿内的佛祖会原谅他们的操作,而接纳他们的一片诚意。
洞山寺现任住持是广传法师,入主洞山寺已达17年之久,又是慈溪市佛教协会副会长,我们受邀在其厢房品茗,了解洞山寺的来龙去脉与今后设想,言谈中我们能感知广传法师对发展洞山寺的信心与底气。因朋友与法师相识,法师令座下弟子云海师父给我们开了藏经楼的大门。藏经楼与天王殿一道在2011年开光,楼内供奉的佛屏与门窗等也是香樟所制,素净又添禅香。楼内四壁悬挂了佛家典故图文,这不是我想象的珍藏《易筋经》之处,也没有扫地僧的出现。从藏经楼出来,环视四周,地处清幽,山上竹木葱郁,与山寺黄墙琉璃互为相映,呈出世之祥,宋真宗曾赐额“幽栖洞山”,不为过也,原先被折扣的美好记忆又大幅攀升。在藏经楼西侧一厢房的不显眼墙角处,竖有一无名碑,刻有“崇山峻岭,茂林修竹,登此地尘界都遗”,想必是立碑人醉心于此方胜境的由衷感叹,此刻让我想起先前路过僧侣厢房时,一房中悬挂的一副对联,“翠山修竹拱古寺,晨钟暮鼓惊凡梦”,映照了眼前景致,又寄托了佛家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