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女医生每年救活上百人,持续16年,没有病人和她说谢谢

这位女医生的故事在朋友圈“刷屏”了,全网曾被浏览过上亿次。

很多人都说,“不是看哭,而是哭着看完。”

这是一位检验科医生的真实故事。

故事的记录者医生林大鼻遇到一位特殊的肺部感染者,左肺被真菌啃掉了三分之一,密密麻麻都是空洞。

林大鼻见到他的第一反应,不是问他之后怎么活,而是他居然还没有死。

面对这种罕见病症,她甚至用上了“邪恶”这个形容词。

在毫无头绪的情况下,林大鼻找到一位来自检验科的女医生,她叫王澎,号称“微生物神探”。

时隔三年,林大鼻终于能讲述那场残酷的战役。

这个故事来自公众号「天才捕手计划」,他们专门记录真实的职业故事和带劲的亲身经历。

时值盛夏,小希靠着床头,一米六五的个子,体重只有30公斤。肋骨被皮肤紧紧包裹,清晰可见。如同一具骷髅。

他的条纹病号服挂在身上空荡荡,显得脑袋格外大。头发很长,不仅遮住眼睛,连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他头发支棱着,有点像《七龙珠》里面的小悟空。

同事向他介绍我,说是接管病房的医生,小希一动没动,更没有说一句话。我只是隐约感觉到,他的眼睛透过头发缝隙快速瞟了我一眼。

我接过小希的病历资料,一翻开,整个人愣住——我心里想的不是他怎么活下去,而是他居然还活着?

他的病情几乎无解。辗转数家医院,始终没诊断清楚,一直在大量吞食抗结核药、甚至激素。实际上,没有一家医院在他身上找出病菌。

一年以来,他的病情经历几次暴瘦,已经快20岁的青年,第一眼看上去像个得了佝偻病的少儿。而且最近一个月开始高烧不退,不是个好兆头。

等我看到小希的肺部CT时,彻底绝望。

他的左右两片肺布满了小结节,这些病变在一点点啃噬着他的肺,撕咬出密密麻麻的空洞。尤其是左肺,几乎被掏空了1/3,只遗留下一张血盆大口,正在冲着我狞笑。

我只看了一眼,就想起南方暴雨过后,地板上铺满的水蚁,挤挤挨挨地重叠在一起。

这究竟是什么?呼吸科的病,肺肯定都有问题。但大部分病症我都知道原因,哪怕暂时不了解,只要病情比较温和,也可以慢慢查。

但小希病症的可怕之处在于,它正在急速恶化,既查不清楚,还很邪恶。

我只能用邪恶这种字眼来形容他的病症。

我尴尬地站在病床前,就像刑警面对一个惨烈的犯罪现场,却不知道凶手是谁。甚至能隐约感受到凶手就在附近,可就是不知该如何追凶。

拿起随身带着的记录本,实在没有头绪,我只能在小希的名字前面画了一个五角星。

拜托,别这样就死了。别成为我新的噩梦。

病情棘手,我打算先和小希的父母聊一聊。

小希一声不吭,甚至都没有看我一眼。我决定吓唬他一下:“要是你不吃,就只能下胃管了,从鼻子插进去,一直插到胃里,每天灌营养液。”

母亲心疼地小声说:“娃总说喉咙疼,吃不下。”

我一听觉得不对劲,连忙打开手机的电筒,即使没有压舌板,也能看到小希嗓子里全都烂掉了,血肉模糊。

“疼吗?”我问。他点点头,没能说出话来。

病菌先是啃食肺部,现在又腐蚀了喉咙。

我招呼小希父母来到办公室,说情况非常不乐观,让他们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小希的母亲已经开始抹眼泪了:“孩子还这么年轻,求求你们一定要救救他。”父亲倒是很平静,显然这番话之前已经不止一个医生跟他说过了。他表示花多少钱都没关系,不够可以再借,并能很准确地提出问题:“我们能做什么?”

我说,父母能做的,也只有让小希吃饭了,再不济也得喝营养粉,剩下的交给医生。

其实,医生这边也不乐观,外院把能做的检查都做了,最怀疑的也是结核病,但小希现在吃着5种抗结核药,没有半点好转。

如果药不对症,那就不是药,是毒。

抗结核药副作用很大,尤其影响食欲。现在小希喉咙又烂了,进食都成了问题。

但我也很无奈,怎么翻看病历,也找不到一点线索。

我必须找人帮忙了。

我只好扩大求救的圈子,延伸到科室以外的地方,尤其是医院里的一个“特种部门”——检验科。

作为一名呼吸科的医生,检验科是我最常打交道的科室,里面有个专攻病菌的“微生物组”,他们一张报告单就能换来病人生的希望。

但我知道,像小希这种疑难重症,找到检验科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能否联系上其中的一位医生。

我想,如果是她的话,或许真能把小希从死线拉回来。

检验科微生物组,这是官方才喊的全称,我们自己人,都管那里叫“细菌室”。

如果说病菌是致人死亡的罪犯,我们医生就是追凶的刑警,细菌室更像是提供犯人特征的画像师:根据病人的蛛丝马迹,找到最大的可能性,并且“临摹”出致命病菌的真面目。

我入职那年,医院就流传一句话“细菌室找王澎”。

王老师的真名,叫王澎。她既不是科室主任,也不是大牌教授,只是细菌室一个普通的主管技师。但在这家高手云集的医院,却拥有属于自己的代号——“微生物神探”。

我以前只是在各种传说里听到王澎老师的事迹。不过在成捆的化验报告单上,她的名字一直出现。

这次刚从小希身上提取到肺泡灌洗液,我就连忙让人送去检验科,务必交给王澎老师。

我来到门诊楼,坐急诊电梯上7层,走向最里面的房间。

检验科在常年不被注意到的偏僻角落,门口一片昏暗,只有远处还亮着灯。我惊喜地发现,这里居然还没有锁门。

我敲敲玻璃门,灯光下一个皮肤白净、圆圆脸,看着就很亲切的女老师抬起头。

运气好到难以置信,她就是王澎老师。我赶快迎上去说明来意。

王老师放开显微镜,起身抱来一大盒玻璃片,那是小希的标本涂片。她抬起头看我,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个病人,非常有意思。”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她说怀疑小希得了一种很罕见的感染,但现在还没十足的把握,需要问我一些关于小希的问题。我使劲点了点头。

“小伙子有艾滋病吗?”

“没有。”

“确定吗?这个很重要。”

我很有把握地说非常确定,一入院就查过了,除非是处在窗口期,我可以再给他复查一下。

紧接着,老师又问了很多问题:他在哪里生活?平时的工作生活习惯如何?免疫功能正常吗?皮肤有破溃吗?

我正为自己对答如流而得意时,一个问题把我问懵了:“吃过竹鼠吗?”

我连什么是竹鼠都不知道,更搞不清楚吃竹鼠和感染有什么关系。但王澎老师却告诉我,必须搞清楚这一点,才能确定结果。

一想到小希紧迫的情况,我立刻开始卖惨,说这个小伙太年轻,病情又重,快要被药物的副作用打垮了,需要尽快出结果。

王老师给了我一个令人心安的笑容:“放心吧,很快的。”

往回走的一路上,我禁不住想,艾滋病、吃竹鼠,究竟是什么特殊的感染?

第二天查完房,我给王澎老师带来了结果:小希虽然在以“敢吃”著名的省份打工,却从没吃过竹鼠。王老师说自己要查阅文献,再做个花费不菲的二代测序。

我抓住了这句话里的重点,问什么时候检验科也开展二代测序了?

王老师表示没有:“我是用自己的科研经费确认的,你回去等消息吧。”

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检验科大概是医院里最不被注意的一群人,经费有限。而且王老师并不是什么大牌专家,经费应该也不宽裕,就这样还拿出来给小希额外做工作。

尽管如此,我的内心还是越来越不安,小希的情况一直在恶化,如果再得不到检验结果,真的就要扛不住了。

当我第三次来到检验科,王老师总算准备交一些底:“如果是那种病,没有艾滋病的病人里,小希就是第9个病患。之前的8个,几乎都是我诊断的。”

她细细跟我讲解之前的病例。可我听得越多,越是毛骨悚然。

曾经诊断的8个人里,有多达5个人的骨头被啃掉,2个皮肤上“长毛”,甚至最严重的那1个人,大脑里都开始“发霉”。

王老师站在灯光下,被显微镜、玻片、材料所包围。她带着一种探索奥秘时痴迷的神情,不断讲述,掰着手指头如数家珍,一一念出了当年那8个人的名字:“这些名字,你可以去查一下病历资料。”

后来我调出档案,看到了一个叫“悠悠”的女孩。她和小希的情况最像,同样年轻,同样在不断被吞噬的命运里挣扎。

看完悠悠的资料,我彻底清醒,这种神秘病症,远比我想象的要可怕。

尽管时隔8年,仅凭病案室保留的文字资料,我就能感受到多年前发生在悠悠身上的那场残酷战役。

这个病情怪异的小女孩,惊动了整个医院的顶尖力量。她总共住过7次院,且数次都能享受到全院顶级专家的关心和会诊,没有人不为她的病症所好奇。

悠悠和小希一样,19岁那年开始发烧,原本以为不是什么大病,却最终不得不放弃工作,回到家乡。父母带着她四处辗转求医,5年后来到我们医院时,仍然没有诊断清楚,只怀疑是肺结核。

她所有病症都和小希相似,除了发烧,肺里也被撕咬出了空洞;但比小希更不幸的是,病变还啃噬了她的皮肤,以及全身多处的骨头。

诊疗过程异常艰难,医生提取了她的肺、皮肤、淋巴结,甚至腰椎的一块骨头,却仍然没有诊断清楚。

最终,我们只能动用“内科大查房”——全院专家集体会诊。

这是我们医院的悠久传统,只要有需要,各个科室的专家都会来一起出谋划策。每个主治医生管病房的半年期间,只有一次内科大查房的机会。因为机会非常宝贵,通常只舍得留给最棘手的病人。

悠悠第一次享受到了顶级待遇。

普通内科、放射科、感染科、呼吸科、骨科、血液科、皮肤科、病理科、免疫科的专家们齐聚一堂,讨论很久,最终却仍然没有明确的结论。因为悠悠之前总共吃过两年多的抗结核药,有一定效果,大部分专家最终达成的一致意见是:结核不除外。

结核,关于它有个笑话:教授们在讨论一个疑难病例,你作为一只菜鸟在角落里偷偷打瞌睡,却突然被点名叫起来发表意见。对病情一无所知的你,只要淡定地说出:“结核不能除外”,没有专家敢反驳。

因为结核很难被查出来,也更难被排除。

来到全国最好的医院,却依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诊断,悠悠和父母有点沮丧,只能再次开始抗结核治疗。但这次却比以往的效果都好,不发烧了,肺里的空洞也缩小了。悠悠高兴地出了院。

然而好景不长,好转了仅仅不到一年,疾病以更加凌厉的方式卷土重来。

悠悠不仅再次开始发高烧,后腰上也长出来一个肿包,而且越鼓越大。她再次回来住院时,肿包已经长到了半个手掌多的大小,摸上去还有波动,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正要争先恐后地涌出皮肤。

然而,鼓包里抽出来的脓液,却让所有人陷入困惑。

这么一大包脓,真的是结核菌吗?还是其他更可怕的病菌呢?

此时距离悠悠发病,已经过去了6年多,小姑娘被折磨得愈发虚弱,通过检查发现,不仅后腰上,还有臀部、甚至脊柱旁边,也都蓄积着脓液。

管病房的主治医生越发疑惑,举全院专家之力查证,全身这么多脓,怎么就找不到病菌?

这次来帮忙的专家里,又多了一个身影,那就是检验科微生物组的王澎。

她把悠悠1年前的标本都重新看了一遍,确实没找到任何病菌。但她坚信,这个小姑娘感染上了某种“狡猾”的病菌,只是因为这种菌太罕见,所以迟迟没有线索。

王老师认为,以往采样完毕,要依靠外勤送到检验科,待整理好一批标本后,再接种到培养基上。一环又一环比较复杂,在这个过程中,有些病菌可能就已经死去了,所以无法检测到。

那一天,她亲自来到病床旁边,对悠悠皮肤上的大脓包进行采样,立刻进行接种,不给敌人任何喘息的机会,这样找到病菌的几率会高很多。

幸运的是,这一次病菌没能逃脱。它们在悠悠的身体里猖狂肆虐了6年之久,如今终于被牢牢囚禁在培养皿里。揭开神秘的面纱,王老师发现,这竟然是一种非常罕见的真菌—马尔尼菲蓝状菌。

真菌,可能每个人都不陌生。梅雨季节墙角的霉斑,腐臭饭菜长出的绿毛,都是生活中常见的真菌。但正是因为它如此贴近我们的生活,当它出现在身体里时,才会显得恐怖异常。

马尔尼菲蓝状菌很特殊,大部分被感染的人,都是自身抵抗力极差的艾滋病患者。它平时隐藏在土壤里,还有竹鼠身上,伺机进入人体,随后真菌在血肉里蔓延,逐渐侵蚀全身。

皮肤、内脏、大脑、骨髓,都可能成为它的食物。

第二次内科大查房,主治医生又把宝贵的机会给了悠悠。

这一次,王澎老师也参加了。当时场内常有争执,只是她坚定认为,悠悠的病情和马尔尼菲蓝状菌脱不了关系。

专家们反复斟酌,制定了最快速安全有效的救命方案:骨科医生进行手术清创,先把肉眼可见的敌人消灭殆尽。之后减少抗结核药,主要应用抗真菌的药物。

王澎老师还特别叮嘱临床医生,这种真菌实在太狡猾,它最大的法宝就是会“变形”。

在人体内,37度的时候,它是圆圆或者椭圆的形状。而在室温也就是25度的环境下,它慢慢伸出触角,变形成发毛的菌丝形状,没有经验的检验科医生很难识破它的真面目。

这种真菌带有一种特征性的玫瑰红色素,可以把培养基或者菌落染成红颜色,所以当你靠近显微镜,就会发现那些样本里,开满了一朵朵“人体玫瑰”。

这些“玫瑰”最可怕的地方在于,它很容易被误诊为结核。本来结核菌就很难检测到,医生往往以为那就是诊断的尽头,却没想到这只是“玫瑰”的挡箭牌。有时真相来的太慢,病人已经被“啃食殆尽”。

万幸的是,经过及时治疗,悠悠有了好转,有了她的经验,后面的病人也没有那么艰难了。

当年种种艰难,听得我愣在原地。我那时最想知道的,就是那8个病患的治疗效果怎么样,小希现在还有没有救。

王老师报给了我一个惨烈的数据:“5个病人幸存,3个去世。”这在感染疾病里,已经是极高的致死率。

而小希又会是哪一种呢,他能成为第6位幸存者吗?

小希咽喉溃烂处取的拭子、咳出来的痰、气管镜从肺里吸出来的分泌物、淋巴结组织、肺组织、甚至骨髓液里,全都是马尔尼菲蓝状菌。

小希的喉咙、肺、淋巴结,骨髓里,全都开满了“人体玫瑰”。

巨大的绝望感包围了我。

这证明小希的治疗方向一直都是错的,抗结核、用激素、抗细菌,却唯独没有用过治疗真菌的药物。现在发霉长毛的真菌正在吃掉他的肺、撕咬他的血肉。被啃噬得只剩下60多斤的小希,活下来的机会渺茫。

我安慰自己,至少神探王老师出手了,帮我们找到病因。或许现在刹住车,调转方向治疗真菌还来得及。

那一天,我打算当面去谢谢王老师,尽管情况严峻,但她给了小希“生”的希望。

我拿着那一叠报告单再次来到检验科,王老师特意找了一台可以外接电脑显示屏的显微镜,一张一张地更换玻璃片指给我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都是菌,每一张玻璃片上都有菌。

那一眼瞥到的图片,我或许这辈子都忘不掉了。亲眼透过显微镜,直面漫山遍野的敌人时,那种冲击感,和宛如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是看报告单上的结论所远远不能比拟的。

而王老师站在一边,没看到我震撼的神情,只是一次又一次换着玻片,反复向我介绍图片上菌种的特点、形状。那感觉,就像她在介绍熟悉的朋友一样。

王老师不停讲述自己的检测步骤,我听得出,这是一场曲折的“破案”:她查阅了很多文献,又做了测序验证,才终于发出报告。

我后来也去查阅过那三个去世病人的资料,无一例外,都是发现的太迟了。虽然后来找到了真菌,但身体也已经被啃噬殆尽。

当年悠悠虽然诊断清楚了,但后续治疗仍然艰难无比,反复住院总数达7次之多才幸存下来。

我只能为小希祈祷现在不算太晚。

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将近一个小时了,我偷偷看了好几次手机,小希用药所需要的深静脉管子已经准备就绪,主管医生在请示是否马上开始用药。

而王澎老师依然拉着我,介绍人体玫瑰的奇异之处。她一张张调换着病菌的图片,一边为我介绍,一边放大缩小。此时此刻,小小的电脑屏幕,成为了她控制病菌走秀的“T台”。

我们其实也听不懂什么,只是她认真的样子,让人觉得身上有使不完的劲儿。

很快,我回到小希的病房,准备用药。确诊病因,原本对小希而言是件好事儿,但这让一家人陷入了两难。

而便宜的抗真菌药物,副作用很大,会让人发高烧打寒战,而且对肾功能有损伤。

父母犹豫盘算了很久,最终决定试试便宜的药物。

我们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令人担心的事情却还是发生了。用药仅仅10分钟以后,心电监护仪器上的心率就骤然飙升到每分钟200次,心电图的形状也从音符般优美的曲线,变成了高耸密集的锯齿。

我迅速停掉药物:“家属先去外面,抢救车、除颤仪、心电图机推过来!”

小希挣扎着要坐起来,瞪大双眼,不顾嗓子的剧痛大喊:“别让他们走。”

“他们在这里帮不上忙,就在门口等着。你别害怕,抓着我的手。”我抓住小希的手,等静脉推了抗心律失常药物后,再紧紧盯着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和血压。

当锯齿终于一下子恢复成原来的曲线时,我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都漏跳了一拍,手也被小希攥疼了。

父母被这个小插曲吓坏了,毫不犹豫地决定换用安全有效的药物。

父母高兴坏了,我却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这好转的也太快了,可别是还有什么意外状况。

而且小希依旧有点叛逆固执,他是个留守儿童,对父母缺乏感情,也变得不爱跟人表达。他表示出院以后要去陌生的城市打工,也不陪在父母身边。平时我跟他说话,也不怎么吭声。

我生怕前功尽弃,再出现什么幺蛾子,也顾不上床位周转率了,咬牙又留他住了将近一个月的院。眼看着他一天天好起来,体重也增加到了80斤,一颗心才渐渐安稳下来。

有一次,我甚至还调侃他的发型:“葬爱家族早就不流行了呢。”

结果那一天,小希违反住院规定,偷偷溜出医院。

等我下午查房时见到小希,被吓了一跳,他竟然剃了个板寸回来。理发师手艺很差,像被狗啃了一样。不过倒是让我第一次看清楚了他的五官,居然还有点帅。他听到夸奖,有点羞涩的样子。

用药将近一个月的时候,我给小希又做了一次CT,肺里趴着的那层密密麻麻的“水蚁”已经变淡了一些,虽然那些被啃食形成的大空洞是不可能复原了,但结果已经超出我的预期了。这个孩子之前经历了太多病痛折磨,现在终于苦尽甘来。

出院那天,我絮絮叨叨了很多注意事项,我还在做着最后的努力:“你最好还是跟父母去同一个城市,现在的身体情况自己应付不来,还是需要家人照顾的。”

小希虽然没吭声,但跟在父母身后,冲我挥了挥手。

很快,我再次来到检验科,把小希出院的好消息告诉王老师。她很开心的样子,问我是不是真的,并且很快就记了下来:“实在是太好了,这是第6个活下来的!”

她说自己正在积攒资料,想编写一本真菌的图谱,到时候也把小希写进去。这样更多人就能认识罕见的真菌,不至于两眼一抹黑,在治疗上走太远的弯路。

她对我讲了很多关于未来的愿景,还说要开展床旁接种,这样找到病原菌的几率会更高。像这种需要运送到检验科,中途却让病菌偷偷溜走的事情,就会很少发生了。

即使心细如我,当时也没有察觉到这句话背后的异常。

小希出院那半年,我没有再遇到棘手的感染病人,只是因为一些小困难去找过王老师几次。

几次接触过后,我才明白,为什么医院会流传那一句:“细菌室找王澎”。

王澎老师实在太热爱检验病菌这门手艺了。但凡有人来找她帮忙,再忙也不拒绝,有空就埋头对着显微镜。大多数时候,病原菌不会满眼都是,而是需要在显微镜下地毯式搜索。

检验科发出的每一份报告,都是决策治疗方向的重要步骤。

王老师的住所离医院很近,仅隔着一条街,方便她往医院跑。我有时候甚至会猜想,是不是显微镜下的那个世界,才是她留下最多印记的地方。

对一件工作投入超量的热情,常人或许很难理解这种行为。

闲暇时,我喜欢看王澎老师的朋友圈,有一条印象最深:她说难得有一个闲暇的周末陪女儿,在“陶吧”做了两个杯子,设计的图案是自己最喜欢的真菌。

配图是两个水杯,上面栩栩如生地烧制着发霉的真菌,伸展的菌丝、飘荡的孢子……

这条朋友圈让我们都愣住了。医务人员是一个耐受力很强的群体,在工作中百毒不侵。比如坐在办公室吃盒饭,就可能有病人端着便盆进来,让医生看看他的排泄物。工作这么多年,我已经可以很淡定地说“看到了,回去吧。”然后继续埋头吃饭。

王澎老师却很认真地反问:“你们是真心认为不好看吗?我觉得显微镜下的真菌,是最美的艺术品。”

要知道,以往来检验科,她永远都是坐在显微镜前面的那一个。

那一声“细菌室找王澎”,依旧在许多科室回荡响起。

那一年的冬至,原本是个再平常不过的工作日。若非要说有什么不同,就是漫天雾霾,呛得我喘不过气。

当提示音逐渐响成一片的时候,我终于意识到不对劲,打开一看,各个工作群里全都炸了。

大家都在焦急地求证着一件事情:细菌室的王澎老师突发疾病去世了吗?

我的第一反应是绝不可能,肯定是恶作剧。她家离医院不过一百米,真有什么事,肯定能及时抢救。

头脑里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心思继续查房,紧紧盯着各个群里的消息,期盼它不是真的。但同时,理智又告诉我,不可能有人用这种事情恶作剧。

噩耗最终被证实,同事们都在震惊惋惜,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了很多事情。

大家看到的,仍然是那个任何时候、哪怕再小的大夫为了病人的事情求助,都笑眯眯答应、随时伸出援手的她。是那个热心带教其他医院来进修的大夫,毫无保留传授自己一身本领的她。

还有最后那个,家距离医院急诊只有不到100米,却没有留给同事任何抢救机会的她。

而她的女儿,因为王老师多年来把重心放在病菌上,虽然年仅9岁,但一直以来生活都很独立,母亲去世后,她也依旧正常地生活。

王澎老师去世当天上午,原本是医疗成果奖汇报的日子,最后只能由她的科主任代讲了。

大屏幕最终定格在最后一页:那是她的办公桌抽屉,里面一层一层码放着的,全是疑难患者的病原菌玻璃片。

我依稀记得,照片旁边的一句话,“这是我愿意做的事情。”

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有机缘这种事儿。

王澎老师去世的第二天,小希居然背着书包出现在了病房里。我第一眼都差点没认出他来,这个留着分头、有点帅气的小伙子,跟那个缩在病床一角、让人误以为是孩子的少年,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然而直到这时,我才突然意识到,小希从来都不曾知道,检验科的王医生,才是他真正的救命恩人。

在我们医院,很多部门的锦旗堆满库房,甚至就连食堂都有人送锦旗。唯独检验科,墙上干干净净。

其实这也不难理解,病人能记住给他看病的医生,打针的护士,甚至是送一日三餐病号饭的食堂姑娘。但那些仅仅出现在化验报告单上的医生名字,他们却从来不曾留意过。

作为医院里的“特种部门”,她们并不直接接触病人,战场在显微镜下。这是群没有锦旗,没有鲜花,甚至可能从业一辈子,也听不到一句谢谢的人。

给小希看完病,我还是忍不住告诉他:“检验科有一位王医生,就是给你找到真菌的那个人,她现在已经不在了,但你一定要好好的,才不枉当初她那样用力去救你。”

“哪个王医生?”

“就是你复印的化验单,最下面一行那个王医生。”怕他不好理解,我又加了句,“她可是个微生物神探哦”。

小希依旧是一副很疑惑的样子,只能保持沉默。

我是一个极少把联系方式留给患者的人,但小希不一样,我想看看他未来的生活,他的生命就像王老师的延续。

小希默默点头,拿笔记下医嘱,随后准备离开。

只是走到大门的时候,他突然停住,说了一句“谢谢”。

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他第一次说谢谢。

白大衣的队伍越来越长,我再一次回头张望,居然在队尾看到我们科一个深居简出的泰斗级老专家。

我赶忙跑过去搀扶着她,您怎么也来了?

她说自己不认识王医生,只是看了朋友圈,觉得有必要过来一趟。“她是有大爱的人,我要来送她。”

长长的几百人的送别队伍里,只有同事,没有一个病人。

我听到不止一个同事在哽咽:“您诊断的那个感染的患者目前一切健康,感谢您赋予她新生。她安好,您却走了,我替她向您深深地鞠躬。”

我转头看向同事们身穿白大褂,聚成的白色长龙,突然有些释然。

这里都是会记得她的人。

林大鼻告诉我,她想要写下的是王澎和小希两个人的故事,她们之间的故事。

但我喜欢这个故事,那些最动人的联系,值得读到的人自己去挖掘。

王澎医生的妹妹提前看了这篇故事。她说,曾经不理解王澎对病菌的痴迷,现在终于明白,“原来姐姐的工作,是在救火。”

除此之外,妹妹还补充了初稿中的一处细节——王澎医生的眼皮一度被真菌感染,不时用手去触碰。

其实,那是她整日在显微镜下寻找线索,被目镜磨蚀的印记。

直到她离开的那天,眼皮上的感染依然留存。

这篇故事经过了王澎医生家属同意,没有采用化名。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觉得,她的名字值得被记住。

王澎医生,你好。

这个故事,是【天才捕手计划】公众号协助记录者林大鼻一起记录的。他们有个专门的故事系列,叫【医院奇闻录】。

这个系列记录的,都是医院里最真实的一面:

有个男孩来到全国最好的医院,不为把病治好,只为让自己死个明白。

她们是世界上最难自由呼吸的一群女孩,但她们决定开一场属于自己的演唱会。

有个男人从出生起就患上肺部遗传病,明知手术会加速死亡,他仍决定手术,只为像正常人一样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天才捕手计划】的这些故事,不仅是为了记录下医生的经历,更希望帮助看人们从这些身处绝境中的讲述者身上,看到生命的力量。

他们为大家一份礼物:专属于凤凰WEEKLY读者的3个医院故事。

看完这些故事,也许你会更有勇气,面对生活中的困难。

(文中部分人物系化名)

编辑|小旋风插图|超人爸爸大五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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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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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这儿的医生没有退路,他们治不好,全国都没辙澎湃号·政务因为性质特殊,他们收治了太多重症患者,最让医生棘手的,就是这种无法查证病因的病人。 直到那一天,有个男孩出现了,没有病因,没有希望,没有科室愿意接收。为了满足男孩的愿望,林大鼻把他「捞回」科室。 那是一场持续3个月的艰难战斗。她想对男孩和家属说:「谢谢你们啊,我已经没有遗憾了。」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3966057
7.5.潮剧林大鼻抢亲–第五场–潮汕潮剧。–大潮社TV7. 【潮剧】林大鼻抢亲 – 第七场-潮汕潮剧。 6. 【潮剧】林大鼻抢亲 – 第六场-潮汕潮剧。 5. 【潮剧】林大鼻抢亲 – 第五场–潮汕潮剧。 4. 【潮剧】林大鼻抢亲 – 第四场–潮汕潮剧。 3. 【潮剧】林大鼻抢亲 – 第三场-潮汕潮剧。 http://tv.dcsdcs.com/5-chaojulindabiqiangqin-diwuchang-chaoshanchaoju/.html
8.微博我格外耀眼 沈星星 天才捕手计划:我也想他了 2022-1-25 4 玛丹娜莫汉娜 类推:新冠重症病人也是炎症风暴,这个医治思路是否可以推广 2022-1-25 1 枪和手术刀 陈百忧彭鱼眼和林大鼻医生,好久没见他们了 2022-1-26 lalana0 啥时候林大鼻医生啊 2022-1-25 1 https://m.weibo.cn/status/LcpW24JtP
9.壹生资讯此外,近期奥密克戎的流行推动了大量的RCT研究的产生,同时促进了中医药在耳鼻喉领域的发展。只有具备高水平的临床研究,中医药才能在世界医学之林大放异彩。总之,中医药的发展任重道远,期待未来能够开展更多中医药的临床研究和探索,加强理论创新和实践创新,提高中医药在治疗耳鼻喉疾病方面的水平和应用价值。 https://www.cmtopdr.com/post/detail/069dfc0e-7718-467a-960b-b0825c37fce2
10.《不是耽美文》柯染^第1章^最新更新:202201经理就想起来这是个孩子了,自觉刚才话说重了,叫住她,“小孩,刚才不好意思,你做得挺好的,以后要还想兼职,还可以来找我,工资照旧。” 林鹿脚步停顿,“谢谢。” 虽然是道谢,但女孩的头颅还是微抬着的,露出线条精致的下颌线,这谢谢也就不怎么中听了,经理哽了一下,摆摆手,“好了好了,你力气确实还挺大,一个https://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5180255&chapterid=1
11.中国医药导报杂志2006年20期鼻出血的常规处理 作者:曹剑 1临床资料 我科自1998年1月至2005年1月,共收治鼻出血病人384例,男256例,女128例.男女比例为2:1,年龄大者72岁,小者15岁,平均年龄41岁. 关键词: 鼻出血 护理 双"J"管支架引流在上尿路结石手术应用效果的观察与护理 作者:赖紫薇 双"J"导管的临床应用,解决了肾脏外引流支https://www.360qikan.com/zgyydb/200620/
12.初中写人作文600字(精选66篇)我这才明白大家叫他林大肚子的真正含义,酒席上的谜也终于解开了。 初中写人作文 篇4 小时候,陪伴是一条泥泞的土路,你在那头,我在这头。 爸爸妈妈因为工作忙的原因,在我六个月大的时候就把我送到了乡下奶奶家里。奶奶胖嘟嘟的,走起路来憨态可掬,很有喜感。奶奶对我宠爱有加,总是把好吃的先给我吃,然后她https://m.fwsir.com/fanwen/HTML/fanwen_20141106172540_283049.html
13.湖北省高考满分作文对肚子的评判(精选48篇)你别看我的老爸肚子大,整天也懒懒的,他可是也有一颗爱“运动”的心呢!他只要一回家,就在沙发上躺下,看起运动类的节目来。他躺下的'时候,肚子也没有瘪下去,圆圆的,像一座小小的山丘,跟随着老爸的呼吸,一起、一伏。这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在老爸的身边躺下,把头枕在老爸的肚子上,老爸的肚子比沙发还要软https://teacher.ruiwen.com/news/13911.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