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谈对象:刘西茹,42岁,重庆医科大学附属第一医院生殖医学中心主任医师,副教授,硕士生导师。2020年9月-2021年9月于美国加州大学圣地亚哥分校(UCSD)访问学习1年。
生殖医生的角色不是上帝,也不是送子观音
刘西茹:我们倒没有上帝那么高不可攀,反而工作是平凡而琐碎,严谨而艰辛;我们没有办法做到百战百胜,只是想更多的去帮助那些有需要的人。
病人希望我们是「送子观音」,而我们领悟医学从来不是「如来神法」,每一次「开奖」,或许比病人还紧张。我们的努力意义,就是去创造更多美好的新生命。
生殖医学科是医患关系最和谐的科室
刘西茹:有一次,我在门诊遇见一位从基层来我院就诊的患者。她是一位不孕患者,和老公一起来的,已经到多家医院就诊,试过试管婴儿,未获成功妊娠。
由于过度焦虑,患者每晚失眠。由于她病情复杂,我们立即开启绿色通道,联系了妇科、中西医结合科等进行了会诊,结合病人的病史、自身状况和家庭经济条件,为病人定制最佳治疗方案,并对她进行心理干预。
最后,这个病人决定:再次挑战试管婴儿。可喜的是,在我们这第一次试管新鲜胚胎移植后,病人就成功的怀上了宝宝并顺利生产。最后,母子俩带着感谢信和锦旗,回来看我们。最开始谈到医患关系,会定义为朋友似的关系,后来,医患关系逐渐演变成亲人似的关系。在我看来,医患关系如同并肩作战的战友关系,因为我们面对着共同的敌人——「生殖内分泌疾病」,有着共同的目标——战胜疾病(迎接新生命的到来)。
其实很多医疗纠纷,归根结底源于医患之间彼此不信任、不尊重。我们是战友,我们有共同的目标,这使得我们之间有了绝对信任与绝对互助。我平时在门诊的时候,和绝大多数患者相处,都是愉快和谐的。
我们是医院里少有充满喜庆气氛的科室
刘西茹:我的父亲是一名乡村医生,所以从小我就希望自己长大了也能治病救人。
高考时我选择了临床医学,在妇产科的见习时了解到,目前我国不孕不育的现状和新技术的发展趋势,让我选择了生殖医学专业,2002年考取了华西医科大学妇产科生殖内分泌专业的研究生。
毕业后,我来到重医大一附院,成为一名生殖中心的医生,帮助不孕家庭圆母亲梦,同时也圆了自己当医生的梦。
生殖医学科的好处是:可以经常迎接新生命,是医院少有充满喜庆气氛的科室。
学医其实是非常辛苦的,从学业生涯到临床实践,甚至一辈子都在学,医学发展太快了,可以说是学无止境。作为医生,每一步都不想错、不敢错,唯有坚持、不断学习,不断提高临床能力。
即便如此,现今医疗技术上我们无法解决的问题仍然很多,比如目前试管婴儿的成功率虽然可高达60%,但临床上,我们仍会遇到一小部分反复着床失败的高龄病人,做很多次试管,仍旧无法怀孕,每当此刻,无力感从心生出。
但我们只有鼓足勇气再努力,因为我们需要用心托起生命的希望。同时我们也呼吁广大女性朋友,合适的年龄做合适的事情,倡导大家科学避孕,适龄生育。孕育困难时,向生殖中心求助。
工作日常:上班就像打仗一样
刘西茹:毫不夸张地说,我上班就像打仗一样,需要练就三头六臂的本领,看似简单,实则严谨而繁忙。
每天早上全是满满的门诊,不过这也是我最开心的时刻,可以面对面和患者们交流,能直接倾听她们最真切的声音,了解她们的真实需求。
11点左右需要暂停门诊、去做胚胎移植手术,这是试管婴儿技术的最后一步。下午我会处理一些上午门诊病人的报告,然后把每天的促排卵周期病历拿出来,再检查评估病人用药后的反应情况。
作为教学医院的医生,我们不但是医生,还是教师,下午经常会有讲座和培训。
另外我喜欢看看质控数据、查查文献,经常几个医生一起讨论疑难病例。质控至关重要,保证成功率,这是我们做试管婴儿的生命线。
最大的挑战:面对那一双失败后落寞的眼神
刘西茹:生殖医生最大的成就,是当病人告诉我们「好孕」的消息,最大的挑战,莫过于面对那一双失败后落寞的眼神。
生育是一件奇妙而复杂的事情,牵扯到很多因素。试管婴儿的成功率目前已经很高,可以达到50—60%,但仍不能像患者期望的那样100%。
且治疗周期比较长,患者从检查身体到移植手术,一个周期需要2-3个月,有些屡次失败的,最后成功受孕甚至需要几年。
不孕不育是一种复杂且特殊的疾病,常常牵扯到双方家庭乃至整个家族,严重者会造成心理疾病的困扰。
多数不孕不育患者都有坎坷就诊经历,可以说是身心疲惫。我们要把病人当成朋友,甚至亲人,尽量去呵护她,尽最大所能去帮助她,为患者采取最为简便、花费最少、临床效果最好的方案。
一声婴儿的啼哭、一张母亲的笑脸,就是最美的馈赠
刘西茹:中国庞大的不孕症患者基数(5000万),使得中国辅助生殖市场规模增速高于全球平均水平,占全球比重高达18.12%(2020年)。
国家的政策在助力这个行业的发展,那么,如何成为一名生殖医学医生?需要是妇产科医学硕士或博士,专业上更倾向于生殖内分泌专业。
辅助生殖技术属于卫健委管制技术,取得执业医师证、规培证后,还需在国家卫健委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培训基地进修学习,获得人类辅助生殖技术培训证书。
回报上,除了劳动报酬所得,一声婴儿的啼哭、一张母亲的笑脸,就是最美的馈赠,此刻即为生殖人的高光时刻——幸福感和欣慰感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