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周穆王已经“都于西郑”,那原本就没有(以现今的考古成果尚未发现)宗庙和祭祀配置的“丰镐”,就肯定不能继续被称作“宗周”了。这样看来,此时的“宗周”所在地只能有两处,就是本身与“周原”距离很近的“西郑”和早已是完全按照标准国都建制建设并经营百年的“雒邑”。
具体关于徐国的内容,就不多言。值得一提的就是,在史书上记载,这个徐国的一代君王“徐偃王”曾经率领大军发动过一次险些动摇周王朝统治的叛乱。关于这场叛乱,历来有好多种说法,有的说是由于徐国的实力扩张太快,以至于“徐偃王”膨胀到犯下了“僭越”之罪。本身徐国就是一个横跨千年的老邦国,到“偃王”已经31世,此时他将自己的“封君”改为“王”,同时逾制建筑徐国都城。当时,周设在雒邑的王城且“方九里”,而徐城的范围据《汉·地理志》记载:“故徐国也,其城周十二里。”从规模上已经大大超过了周王城。所以,周穆王组织了讨伐军对徐国发起了进攻。另一种说法是,在东方的众多邦国不满周穆王无心朝政,只顾着西行享乐,于是在徐国的率领下向周的国都发起了进攻!《后汉书》:“偃王处潢池东,地方五百里,行仁义,陆地而朝者三十有六国。”可见徐偃王的威望还是很高的!还有一些说法,大多与这两种主流的相近,就不一一列举。
就“西至河上”一说中的“河上”,源自《诗经·郑风·清人》:“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清人在消,驷介麃麃。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清人在轴,驷介陶陶。左旋右抽,中军作好。”是黄河边的意思。那么也就是说,徐国的军队是在进攻“宗周”时打到了黄河边。而在此时,据《史记·秦本纪》中记载:“造父以善御幸于周缪王,得骥温骊骅骝騄耳之驷,西巡狩,乐而忘归。徐偃王作乱,造父为缪王御,长驱归周,一日千里以救乱。”也就是说,在“宗周”岌岌可危的时候,周穆王乘坐“造父”的“高铁”一日千里返回了“宗周”,扭转了局势。至于是自己打的,还是借助或指挥“楚”来作战的,也暂不多聊。重点还是在“宗周”。
我个人认为,此时的“宗周”,所指的应该就是雒邑。因为从史书上记载的情况,周穆王千里驰援“宗周”,是因为“徐夷”已经攻到了黄河边。从地理上看,能成为黄河边的区域还是很多的。但是,能称作“河上”的地方,却是有特指的,那就是“郑国”内的黄河边。郑国是在周宣王时期分封的“姬姓”诸侯国,本在现在陕西省渭南市,后由郑武公迁于河南,就是现在的郑州新郑。两处都临黄河,那么,这个“河上”肯定只能指的是现在的渭南或者郑州了。然后,再看两地与之间“宗周”的距离,郑州与洛阳的距离差不多100公里多点,到新郑就算130-150公里吧。那么从渭南的郑地算起到宝鸡“周原”的话,差不多300公里。按照周王朝时期的交通能力来看,这个距离确实有些远了。如果要说打到了黄河边就需要“千里驰援”的话,似乎有些不太必要了。
再有就是我在前一篇文中也提到了,如果按照《穆天子传》中周穆王西征的路线看,他是从雒邑出发,先向北,然后从河北经山西中北部一路向西而行,而并不是像现在西行的路线从陕西宝鸡西出,类似于“陇海线”。那么,且不说这个“一日千里”是否合理,就算可信,参考陕西西部到河南中部的地形地貌,恐怕也只能依靠着广茂的华北平原才能实现了。所以,如果结合《穆天子传》的话,在考虑在其中之前已经提过的“瀍水以西”,也可见在周穆王时期的“宗周”应当就是指的雒邑了。
一直以来,“宗周”都几乎是“丰镐”的专属称谓,至于为什么会有史书记载雒邑在周穆王时期会同时被称作“成周”和“宗周”的情况,这个问题并没有太多的佐证出现。既然没有特别明确和极具说服力的论据出现,那我就聊一下我的看法。这就应该先说说在《史记·周本纪》篇末太史公的那段已经被多次提及的话:“太史公曰: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综其实不然。武王营之,成王使召公卜居,居九鼎焉,而周复都丰、镐。至犬戎败幽王,周乃东徙于洛邑。”
我们不用再就这段话本身的注解讨论了,我想说的是得看一下其身后的潜台词。重点就是那句:“学者皆称周伐纣,居洛邑。”什么意思?直译过来,就是说现在的史学家们基本都认为在周武王伐纣之后,就迁都到雒邑了。那么为什么会有这样普遍的看法了呢?这个上面我们其实根本不得而知,而这种讨论的论据,也很有可能和我们现在有些争论的内容相近。想想西周初年至司马迁著《史记》时虽然肯定比现在有更多的史籍可考,但毕竟也已近千年。由于在西周时期,尤其是自穆王起,有明确史料记载的“迁都”就有两次,且都是从“宗周”丰镐迁出,所以,也可想在当时会产生一种观点,那就是既然丰镐已经不再作为固定的国都之一了,那么将这个“宗周”的称谓放在周王室宗庙建制完善的雒邑,也是无可厚非的。再者,自东周起,“宗周”也就是在雒邑了,加之经历了文化昌盛,百家争鸣的春秋时期,对于那些文人的这种“习惯”,也是很有可能养成了。
那么就我的认知下又是什么样的观点呢?说句实在话,以个人理解,这个“宗周”,尤其是在“周穆王”时期的“宗周”,我还是认为并不是在雒邑的。当然,不排除在个别时刻雒邑确实具备了“宗周”的功能,但是,这种功能并不是周穆王时期才有,而是在周成王在位,雒邑的营造时期就已经有相应的建制了。还是我以往的看法,周王朝采用的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双中心”,或者可以直接叫做“双都制”!本身就是“双中心”运营,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不可能轻易地放弃其中之一而孤独一掷的。这种政策影响了周一朝乃至中国往后的一两千年。直到清末、民国,我们国家的政体也几乎一致维持着“一都多京”制,就以同样的道理。
所以,即便按记载,穆王将国都迁到了“西郑”,那么,原本属于丰镐的“宗周”身份也应该是随着迁到了“西郑”,而雒邑,则是始终担负了“成周”位居天下之中而巩固周王朝疆域稳定的政治作用!这一点上,我的观点始终是没有变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