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光绪扫叶山房藏版竹纸木刻成无己注解《伤寒论》十卷四册,施寿民批点
明摹宋本《胡笳十八拍》,生动反映了在民族战争中,劳动人民的悲惨遭遇
纪念成无己诞辰955周年大会现场
2018年10月,钱超尘(前排右三)、史载祥(前排左三)、谷越涛(前排左二)等专家到成庄村考察
被掳北国
风雨飘摇中用生命守护书稿
宋朝军事羸弱,北部边疆屡遭侵犯,战争消耗了大量国帑,加之后期朝政腐败,国力逐渐衰微。这时,女真族在东北部兴起,建立金国,对宋朝展开更残酷的攻击、侵略,还在靖康年间掳去徽、钦二帝。
1141年(宋绍兴十一年、金皇统元年),宋金谈判,即历史上著名的“绍兴议和”。当时朝廷为求和,解除了岳飞、韩世忠、张俊三位大将的兵权,甚至制造岳飞冤狱,使抗战派对投降议和活动无法进行反对。
南宋历史学家李心传在《建炎以来系年要录》说:“是日,金国都元帅宗弼遣魏良臣等还,许以淮水为界,岁币、银、帛各二十五万匹两。又欲割邓、唐二州。”
“是日”就是十一月辛丑这一天,谈判结果是,南宋向金国使臣魏良臣承诺,两国以淮水为界,北面割予金国,每年向金国进奉白银二十五万两,布帛二十五万匹。金国又要求南宋将邓、唐二州割让金国。
《绍兴和议》确定了秦桧提倡的“南自南,北自北”,即原籍在《绍兴和议》规定的南宋境内的汉人归南宋,原籍在《绍兴和议》规定的金国境内的汉人归金。从此,包括聊城在内的北方广大地区的北方汉人没有选择地成为金国臣民,年近八旬的成无己就是其中之一。
金国对占领区的祭天礼器、天子法驾、各种图书典籍、大成乐器以至百戏所用服装道具等进行搜刮,诸科医工、教坊乐工、各种工匠也被掳掠。
据《赤峰市志》记载,金国医学落后,缺少医生,甚至每3年举行1次的太医考试都找不到为试卷评定等级的考官。成无己等宋朝名医,自然成为被猎取的对象。
就在绍兴和议这一年,成无己被金国权贵掳掠到临潢府。他随身携带倾注40年心血撰写的《注解伤寒论》《伤寒明理论》手稿。书稿完成之后,成无己为了征求名家意见,曾交给洛阳严器之审阅。
临潢曾是辽上京,即辽国的首都,金灭辽后,改为北京,又改为临潢府,是一个苦寒之地。
金国是靠战争、掠夺建立起来的国家,实行奴隶制度。被掳掠过去的宋朝人生活境遇非常凄惨。这些情景在《容斋随笔·北狄俘虏之苦》《靖康稗史七种》《金史·太宗纪》等史料中有记载:俘虏不分贵贱,一律作为奴隶,做最苦最累的活,吃最差的食物。
生活状况差到什么程度?书中也有记载:“每人一月支稗子五斗,令自舂为米,得一斗八升,用为糇粮。岁支麻五把,令缉为裘,此外更无一钱一帛之入。”就是说,每人每月的食物是5斗稗子,每年5把麻作为衣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稗子是一种类似稻子的植物,但口感远没有稻子好,一般作为牛马羊饲料。俘虏将稗子舂成米后,5斗就仅剩下1斗8升。分到的麻也需要自己动手编织成衣服,有些男子不会编织,只能赤身裸体干活,即使冬天也不例外,似乎回到原始社会。
一些生长在富家的子弟,不会做饭喂马,不能吃苦受累,经常遭到毒打,很快就被折磨致死。宋朝被掳掠去的20万男男女女,不到5年,活下来者不到十分之一。不过,医生和绣工的工作生活环境稍好一些,出入也相对自由。
成无己作为一代名医,90多岁时还为人看病,且“百无一失”,受到达官贵人的尊重和敬仰,但心里的苦只有他自己知道,特别是书稿是他最大的牵挂,即使粉身碎骨,也要送回故国刊印。
虽然他在有生之年没有等到那一天,但历史帮他实现了夙愿。
丰碑其伟
被尊“国医亚圣”实至名归
2018年10月27日,茌平区洪官屯镇成庄村突然热闹起来。
在成无己墓碑前,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生导师钱超尘深情地说,成无己是一个伟大的医学家、养生家、爱国者,其一生可以总结为“亚圣无己,客死临潢;心怀故国,注解归乡。爱国情怀,千古共仰;医圣亚圣,日月同光”。
钱超尘作为国内顶尖训诂学专家对成无己作出如此高的评价,是基于成氏学术的成就。成无己的主要著作有《注解伤寒论》10卷、《伤寒明理论》3卷、《伤寒明理药方论》1卷,并以高深的造诣开创中国医学史上多个第一。
宋代以前,“医”作为一种技术性职业,被视为“巫医乐师百工”之流,社会地位并不高。医界人物被尊崇和圣化,也几乎都是宋代以后的事儿。
就张仲景而言,在宋代以前,由于正史无传,其少量事迹散见于部分医书,少闻于世,其著作往往以“张仲景方”之名流传,影响有限。
张仲景的历史声望在宋代出现关键性转折。当时官方校勘刊行《伤寒论》,但该书真正得到广泛流传,并成为中医学术的显学,却是借助于成无己的《注解伤寒论》。
谷万里解释说,成无己“以经注论、以论证经”的研究方法,使《内经》《难经》与《伤寒论》进行无缝对接,让伤寒方证义理显明,内难学理具有实际的内容。
《注解伤寒论》一书还保留了至今仍在广泛使用的《伤寒论》版本——成注本。不仅如此,成无己的言论也是张仲景被尊为“医圣”的催化剂。
成无己在成书于1156年的《伤寒明理论》中说:“惟张仲景方一部,最为众方之祖……实乃大圣之所作也。”成无己称张仲景为“大圣”,是“医圣”的最早提法,“大圣”即医学上的大圣人。
由此,医学家研究《伤寒论》的风气才逐渐形成,加之历代医学家也多有推崇,张仲景“医圣”之雅称最终确定下来,成为一种共识,其书被尊为“医经”,其方被称为“经方”。
谷万里说,《伤寒明理论》还是历史上第一部症状鉴别诊断学专著。全书共50篇,从“发热”起至“劳复”止,对《伤寒论》中50个主要症状的状态、不同表现形式、发生机理、病位病性、辨别要点及预后转归等一一剖析,非常详明,使学者读其论而明伤寒之理,具有重要学术价值。
成无己独创的伤寒症状学研究方法从“定体”“分形”“析证”三方面进行,开后世专题研究伤寒之先河,且在《药方论》中首次将“君臣佐使”理论用于分析方剂配伍。后代医家评价:“方之有解,始于成无己。”
成无己还首创“半表半里”学说、首提“和”法、最早论及府证辨证、首次对正常舌象进行描述、首开以“七方”和“十剂”阐释经方、首用六气胜复和五脏苦欲等理论对《伤寒论》诸方进行分析等。
“成无己的《注解伤寒论》《伤寒明理论》,不仅在注疏方面为后世立下楷模,就其对仲景学说的贡献而言,是其前后许多医家望尘莫及的,因而成无己也就成了伤寒学派的核心人物。”陕西中医学院伤寒教研室杨万章曾撰文写道。
“在800多年前,经历战乱,能够活到90多岁,还能给人治病,这足以说明成无己养生有道。”谷万里这种观点得到广泛赞同。他同时表示,成无己还在中医北传过程中发挥巨大作用,在儒学、医学、养生学方面树立了一座后人难以企及的丰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