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谁?他就是山东省聊城市中医医院主任医师、全国名老中医谷越涛。谷越涛,1942年出生,山东省阳谷县人,1962年考入山东中医学院六年制本科。
缘何全家三代所有家庭成员都是清一色的中医人?他走的究竟是一条怎样的中医路?国医节来临之际,笔者对谷越涛进行了深入采访和中医探究。
当谈及这个话题,谷越涛时而凝视前方、时而闭目思索,表情自信而又从容,自豪而又淡定。他略思片刻、朴素坚定地说:
“没有对中医的真正认识理解和中医临床的疗效很难影响下一代啊!对中医的高度自信源于其独有的临床疗效,其临床疗效源于精准的辨证论治,精准的辨证论治源于对中医理论体系的深刻认识、熟练把握和整体系统观念的精准运用。”
没有继承,谈何发展?中医学的继承是当务之急
中医学的价值,到底在哪里?“在于它独特的理论和在中医理论指导下的、经过数千年实践检验的卓越疗效。”谷越涛说。
他认为,中医理论,从一个特殊角度,独特层面,去观察宇宙、观察人体,比类取象、以外测内、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明察秋毫、洞悉脏腑,能察仪器所难见,并为显著的疗效所证实。
所以,中医学即含有形而上的哲理、又含有形而下的临床实践,非现代科学所能涵盖。由此可见,仅用现代科学,包括现代医学,去研究它、雕琢它、肢解它、只能使中医学变形、变浅、变烂,谈何继承发扬!
著名中医学家、国医大师邓铁涛教授曾说过:“中医不是落后,而是跑得太快。”
要想真正了解中医学,他认为必须具备两种精神:既要有“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深入探讨的精神,又要有“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的自悟、自知的认识境界,进而做到“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勇于攀登科学顶巅的进取精神。
采访中,谷越涛表示,当下的紧迫任务是把被误解、错解、谬解、非中医之解,所深埋的原汁原味的中医理论,从泥坑里,先扒出来,这是发扬的第一步,也就是继承。所以在当前,从这层意义上说,继承就是最好的发扬。这就是当务之急,没有继承,谈何发扬?
1968年毕业时,谷越涛深知贫困边远地区缺医少药、急需中医,上世纪六十年代末,他在蒙阴、莱芜山区巡回医疗时,用中医药治疗危急重症的病人,深有体会。他本想回农村从事中医,而山东中医学院却将他作为师资留校。
1970年,“要把医疗卫生工作重点放到农村去”的新规号召下,谷越涛瞄准机会主动申请到老家山东省阳谷县石门宋医院工作。那时,他在基层能深深体会到中医的价值。1979年,聊城地区中医院成立,谷越涛作为技术骨干,被组织选调聊城市中医医院工作,一干就是50多年。
为让孩子走上真正的中医之路,其长子谷万里从北京中医药大学博士毕业后,尽管导师再三挽留,但谷越涛仍坚持让其回聊城工作,用谷越涛的话说,要真搞中医,最好先到缺医少药的最基层实践几年,在那里可以单用中医中药治疗危急重症,才能真正体会到中医的价值。
谷越涛在为患者把脉诊病。
立足中医思维,要在中医理论指导下进而望闻问切
中医思维是在中医理论指导下,进行望闻问切辨证论治。
这里既有对中医理论的正确认识,也有对中医实践的正确理解。只有在中医理论指导下的长期反复有效的临床实践,才能充分验证中医理论的价值所在,没有疗效的实践,那是空虚的理论,至少说那是跑偏的、肤浅的、认识不充分的中医理论,也说明掌握的理论是不行的,不对路的。
他说,当前社会上,
学习中医存在两条路:一条是浅尝辄止的“法儿先生”。中医理论难学,不想学,也学不进去,走个捷径,就学个“法儿”,学会几个方子,碰对了则有效,碰不对,再换个“法儿”。到头来,这条路肯定越走越窄,最终被患者弃之不用。“方症对应”的路,难道不是这样吗?另一条路,从中医理论着手,初学虽难,理通则豁然开朗,这条路越走越宽。尽管疾病千变万化,真真假假,你总能在中医理论的指导下,辨证论治,找出病机,选出不二法门的方子,才能取得药到病除之效。这才是真正的继承中医、发扬中医的唯一正确大道。
弃中医理论而空谈方药,充其量是弃医存药。严格的说,没有中医理论,哪来的中药?哪来的中药方?只有用中医的四气五味、升降浮沉、归经等理论去认识某种植物,这种植物才叫中药,否则它只是一种植物药。只有按照“君臣佐使”等中医理论调配的方子,才叫中医方剂。否则,就成了植物药的大杂烩。这是谷越涛对中医方药的理解。
谷越涛进一步解读说,“方证对应”者错用了“证”字,究其所言,应是病症的“症”字,才适合于“方症对应”者实际,它不是病机的“证”。如果是病机的“证”,方与证相对应,那就对了,中医方剂对应的就是病机的“证”,而不是一个个具体症状的“症”。“症”是表象,“证”是本质,以表象断病,还是以本质断病,那就不言而喻了。这是谷越涛所走的中医之路,也是他教育、消息、影响下一代所走的中医之路。
精准的“辨证论治”才是中医实践的真正法宝
谷越涛提倡的“五最”药方远近闻名:用最少的药味,最小的剂量,最便宜的药物,达到最快、最高的疗效。这也是他一贯坚持的用药原则。
谈及“五最”谷越涛说,祖国医学本来就属于精准医学的范畴,一丝一毫都不能差。针刺是这样,辨证用药也是这样。病位在何脏何腑、何经何络,病性是寒、是热、是虚、是实,应是十分精准的,不能又是这,又是那。选方用药也是非常确切的,只能用这个方,不能用那个方;只能用这几味药,不能用那味儿药;多一味不行,少一味也不行。他说,病机(证)就像一把锁,开这把锁的钥匙只有一把,高明的医生就在于一下子能找到这把钥匙。
那么,怎样才能找到这把独一无二的钥匙呢?
采访中,平静和蔼的谷越涛娓娓道来:
中医对任何疾病的治疗,都不会有一个绝对不变的方子。因为,任何最相似的疾病,都有它不同的病理和表现,都要因人、因病、因疾病的不同阶段而异,必须找出一个只适合于这个病人当时病机的唯一不二的方子,这个方子就是这个病人的“特效药”,也肯定会有特殊疗效。
这个“特殊药”方子,从哪里来?从中医的“辨证论治”而来。打个比方:中医有数万个方剂,就像工厂厂库里,储备着的各种机器零件。某个机器出毛病了,需要修理,需要换零件,你到仓库里选对了,用对了,也安装对了这个零件,机器就立刻运转起来。你选对的这个零件就好比是“特效药”。
怎么才能选对这个适合的“零件”呢?在工厂,靠的是操作这台机器的工人师傅对机器构造的熟知程度、对机器性能的掌握程度;在中医这里呢,靠的是医生对人体的解剖结构、生理功能、病理变化及对方剂的熟知程度、才能从中医方剂的“仓库”里,找出那个最对的方药,相当于工人师傅选对的那个唯一不二的机器零件。这个过程,就叫“辨证论治”。
不管治常见病、多发病、疑难杂症、急危重症,还是突发的各种疫病,都离不开“辨证论治”这个法宝。可见,“辨证论治”尽管不是万能的,但离开“辨证论治”,要想高效、速效的治好各种病,也是万万不能的。
为此,谷越涛还专门提到一个“辨证论治”的例子:一九五六年夏,河北石家庄出现乙脑大流行,在当时西医无特效药的危急形势下,经邀请名老中医参与诊疗“辨证论治”,给以白虎汤为主方的中药,很快取得了显著疗效、从而战胜了这场大疫;第二年,该地区又出现了乙脑流行,参治者仿上年治乙脑的经验,仍予白虎汤为主治疗,疗效不显。只好再请某老中医会诊,发现今年的乙脑患者,大多舌苔厚腻,湿气偏重,为今年乙脑病的特点,遂在白虎汤中加燥湿的苍术一味,疗效立见。
白虎汤加减,适合于上年的乙脑,是上年治乙脑的“特效药”。下一年发生的仍是乙脑,原方照搬,反而无效。怎么办?不要怕,还是离不开“辨证论治”,病情变则方变,加苍术一味以燥湿,二竖遁矣。中医药为主,再一次战胜了这场大疫。同样,中医药在这次新冠环境防控中的作用,还用再说吗?谷越涛坚定而自信的反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