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标题：放弃与保全产科主任从医19年的选择
湘雅医院，一位产妇出院后，和丈夫、宝宝一起带上鲜花感谢张卫社。图/受访者提供
红网长沙4月8日讯（潇湘晨报记者徐海瑞）中南大学湘雅医院产科病室，每天都在记录着新生命的诞生。“保还是不保？”这种残酷的选择题，也时常在这个病室上演。
49岁的张卫社是湘雅医院产科主任。作为湖南危重症产妇治疗的专家，张卫社首先想到的，是如何最大限度利用现有医疗技术保全母亲和孩子。她每年指导和参与抢救的危重孕产妇达2000余人，抢救成功率达99%以上。
而在张卫社的记忆里，最深刻的手术不是那些成功的，而是没有抢救回来的极少数。这个时候，她也为医学发展的局限感到内疚。她希望，她面对的每一位孕产妇，都能“享受身为人母的快乐”。
放弃“我建议你，终止妊娠”
3月22日，湘雅医院国际医疗部，来自娄底的谢梦春焦急地向入口处张望。她不时起身，在丈夫的搀扶下来回走动，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当天，39岁的谢梦春怀孕13周零4天，这位一心盼着二宝降临的妈妈，却在一次孕检中，被确诊为“切口妊娠”。
孩子能不能保得住？她从娄底赶到长沙，找到湘雅医院产科主任张卫社，“老家的医生讲，即便我这种情况能保住孩子，也要请张医生来做手术，她是湖南危重症产妇治疗的专家。”
张卫社很快赶到医疗部。面前的谢梦春满脸疲惫，也掩饰不住她的期待。
张卫社发现，谢梦春二胎的位置不是很乐观，“刚好在刀口上，继续妊娠会很危险。”她拿出纸笔，为谢梦春画出孩子在她子宫内的位置。
她继续解释，“你第一胎是剖宫产，所以怀第二胎的时候，毛毛的位置就特别重要，现在刚好在一胎的刀口上。很多病例显示，这样的情况根本怀不到胎儿可存活的孕龄。”
张卫社说出了那句绝大多数孕妇都不愿意听到的那句话，“我建议你终止妊娠。”
谢梦春沉默许久。“还有希望保住孩子吗？”
“你还是不要怀了。”张卫社看得出孕妇的沉默，但继续妊娠对这位高龄孕妇而言，太危险。她声音温和，“你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我遇到过像你这样的孕妇，最终导致大出血……”
又是一阵沉寂。“张医生，我们听您的建议……”谢梦春丈夫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保全还是舍弃？这是一道残酷的选择题。而这样的选择，张卫社经常会要遇到。
在她接诊的病例中，未经专业医生指导、全面评估自己身体状况的“盲目二孩”者不在少数。
“全面二孩”实施后，“二孩妈妈”成为其中重要的一部分。“二孩妈妈不乏高龄产妇，她们的孕产过程很容易引发各种并发症。”张卫社说，产后出血是导致高龄孕产妇死亡的头号杀手，即使是健康的低危产妇，产后出血发生率都高达2%-3%，严重出血时有发生，“高龄产妇孕前一定要对身体做全面的评估。”
只有这样，像谢梦春这样艰难的“放弃”，才会少一些。
保全“如果手术成功，这一家该多么幸福”
张卫社与罗丹的相识，源于一次紧张的抢救。
“这是个年轻的孕妇，怀了龙凤胎，来之前一家医院告诉她，孩子保不住了。”张卫社说。
当时罗丹怀孕4个月，被认为“无法保胎”的原因是宫口全开、羊膜囊外露，“已达到了‘难免流产’的征兆，那家医院宣布无法保胎是正确的。”湘雅医院产科主治医师刘蓉说。
不过，正当罗丹被推进产房准备进行流产手术时，一个朋友告诉她，“为什么不找张卫社看看，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张医生治好的，孩子也保住了。”罗丹几乎不假思索，便决定停止流产，转至湘雅医院。
“当时我在场，孕妇过来的时候很危险，我还在考虑要不要保，因为手术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但张医生坚决说要保。”刘蓉回忆说，“保胎就要做紧急宫颈环扎术，很容易引起合并感染。一旦发生事故，责任全在医院和医生身上……”
不过，张卫社还是坚持把罗丹推上了手术台，成功为她实施了紧急宫颈环扎术。
“一个年轻的妈妈，一对龙凤胎，如果手术成功，这一家该是多么幸福。”4月7日，回想起当时的选择，张卫社仍有些感慨。
“你们问我，记忆最深的一次手术。其实，不是那些成功的，而是没有抢救回来的，甚至根本不给我机会去抢救的……”说到这里，张卫社声音低沉，随后沉默了很久——“有些产妇还很年轻，但是被送过来时候，根本没有给我留下抢救的机会。”
一旁的护士长聂聪明白，张卫社说的是一位来自湘潭的产妇，“她被送到我们这里之后，只过了5分钟左右，就没了。”
听着聂聪的描述，张卫社一直低着头，艰难地调整情绪后她告诉记者，“那是一位20岁出头的年轻女孩，就这样走了，但她本来是有机会活下来，有机会享受身为人母的快乐的……”
她的理想
讨论病情，谈天说地，直到病人平安出院
本报长沙讯张卫社是河南确山人，1997年，她从原湖南医科大学毕业，进入医院工作。从此，繁忙的临床、科研工作，使她少有与父母相聚的机会。每天早上8点上班，一直上到晚上11点，这是她的工作常态。
“其实，我很感谢我的父亲，在去世之前，他在我们面前，总是很乐观。”说到父亲，她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哀伤，“父亲晚年得了癌症，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尽管我是一名医生，却无法医治我的父亲，甚至当他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我还在另一座城市的手术台上，为别人做手术……”
说到这里，她一下子哭出声来，无法言语。
常说“医者仁心”，但仍不乏患者认为医生冷漠、无情。对此，长期与危重孕产妇打交道的张卫社颇为不解，“大部分患者还有他们的家属是理解我们的，他们知道医生很辛苦，做什么都是为了病人。面对手术台上的病人，医生也会想方设法跟他们说话，减轻他们手术过程中的压力，又怎么会对他们那么冷漠呢？”
作为临床医生，张卫社希望，“病房能够成为每个病人的温馨之所，在这里，病人、护士、医生是无话不说的朋友，大家讨论病情，谈天说地，直到病人平安出院。”
致力消除产后出血对孕产妇生命的威胁
除了各种临床实践，张卫社还有一个重要工作，就是湖南产科医学的建设。
如今，她和她的团队正在集中湖南妇产科力量，建设全国首家《妇产科高依赖病区和移动ICU》，对接人口老龄化妇科高龄病人围术期的监测和高龄高危孕产妇围产期的需求，提升妇产科服务的模式和医疗安全。
张卫社说，湘雅医院产科对湖南省产科医护人员多次进行不同层次产后出血抢救技术的培训，已经掌握实用的止血技能。该院3年收治了300余例医学上预测严重出血的孕产妇，基本消除了产后出血对孕产妇生命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