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岁的何青坐在不足10平方米的出租屋里,时不时会检查一下肚子上的伤口。一个月前,他做了肾切除手术。
何青的肾是自愿切除的,他用自己的肾“换”来2万元现金。黑中介“强子”原本答应,另外再给何青1000元钱,并归还何青的身份证。一个月过去了,强子不知去向,何青成了“三无”人员。
每个人卖肾的理由不尽相同,但都缺钱
无人不恨中介,但还是愿意贱卖身体器官
有点后悔卖肾了
何青向记者展示了他的伤口:一道12厘米长的伤疤,“像一只蜈蚣在肚子上爬”。
何青是安徽人,前些年在杭州打工,由于肯吃苦做到了部门主管。但自从老婆与何青分手,带着女儿回老家后,何青再也没心思工作,并挥霍无度,很快背负了2.3万元的债务。
两个月后,银行委托专业讨债公司致电何青。卖肾,处于崩溃边缘的何青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何青先在网上联系到福建漳州的一个卖肾中介,但等了3个月还没等到能跟他的肾配上型的患者。何青又来到广东,这一次很快找到了“受体”,2月23日,强子跟他签下了“有偿捐肾”的协议。
2月23日下午,何青被人从东莞带到了佛山,全程都被要求戴着墨镜和帽子,不许摘掉。一名三四十岁、操着东北口音的男子要求何青换上睡衣,来到“手术室”。第三天中午,中介送何青走,离开前操东北口音男给了何青两万元现金。
“我有点后悔卖肾了。”何青面色苍白,无精打采地告诉记者,“我比以前瘦了很多,其实找份工作,踏踏实实干几个月,也能挣个一两万元。”
也有卖不出去的肾
跟何青相比,孙明的肾没有“卖”出去。去年上半年,孙明因做生意欠下8万元债务,急于还债,无奈之下想到了卖肾。2011年11月20日,孙明赶到成都,待了两天,没有配型成功,他又辗转来到广东,见到了中介老板强子和他的手下董楠。
董楠原本也是来卖肾的,但是由于长期配不上型,又发现干中介有利可图,就专职负责“养人”。
今年1月28日,马涛从深圳来到顺德,和孙明一见如故。在马涛的劝说下,孙明彻底打消了卖肾的念头。马涛和强子是东北老乡,很快取得了强子的信任。“我想找到证据后,端掉这个团伙。”
“但强子很警觉,每次一有人突然走掉,他就要挪动一下。”马涛掌握了强子至少3个“窝点”。记者随后前往调查时发现,3处窝点都已人去楼空。
卖肾的种种“理由”
马涛接触到的每一个卖肾者,无人不痛恨中介,但生活的无奈让他们只能贱卖自己的器官,在他们看来,这是他们唯一还能支配的资本。
在记者暗访中,何青、孙明、马涛讲述了一些卖肾者看似五花八门的理由:
董楠,25岁,陕西人。他用来拉货的卡车被交警扣下,他曾经想通过卖肾来筹钱赎车。因为头脑灵活,能说会道,董楠得到强子的赏识,让他做帮手帮忙“养人”。董楠经常以各种理由克扣卖肾者的生活费。他还会发动其他的卖肾者去网吧,找更多的“供体”,成功找到一个就可以从中赚取500元“介绍费”。
小丁,22岁,河南人。为了凑3000元钱给女朋友打胎,来广东卖肾,来到中介窝点的当晚,被马涛和孙明劝回家了。
阿管,24岁,广西人,被爷爷抚养大,一直待业在家。为了给爷爷买养老保险才准备卖肾,后因为体检不合格被强子打发走。
小张,25岁,广西人,之前在深圳工作,4张信用卡上一共欠了5万元债务,一直表现得很忧伤,住了一晚后自行离开,走之前给马涛留下一封遗书。
脱离了中介的马涛,在深圳一家学校做校车司机,而孙明则成了快递员,他们每天过着踏实的生活,同时也在朝着自己的梦想一步步靠近。
而卖完肾的何青,现在仍无法劳动,每天无聊地上网,盘算着剩下的债务该如何偿还。
中介分成两个体系
在全国,非法器官交易已经形成一个庞大的地下网络,地下中介遍布全国多个省市。
一位知情人士透露,珠三角一带的肾源,一半被强子所在的地下中介所控制。事实上,强子只是这个非法器官交易链条中的一个小老板,在他背后还有更大的老板。至于这个人是谁,具体做什么的,很少有人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是东北人,拥有一家自己的私人医院。”
中介分成两个体系,一个专门找患者,这些人常年游荡在各大医院里;另一个专门找“供体”。强子就是找“供体”人群中的一个小老板,负责出钱“养人”,通过中介做成一例肾脏移植手术后,可以提成5万元。强子自称,2011年他经手促成肾移植的,就有100多例,“而且从来没出过事。”
据统计,全国每年有近100万名依靠透析维持生存的肾病患者,2011年,国内合法进行的肾移植手术还不足4000例。巨大的市场需求导致地下卖肾中介的兴起,他们巧妙地搭建起自己的网络,并从中谋取暴利。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何青、孙明、马涛均为化名。)
据《南方日报》
您当前使用的浏览器版本过低,导致网站不能正常访问,建议升级浏览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