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过后,和几位友人走访了水乡深处的几座村庄,对其中的乡村小博物馆印象尤深。
有一家农耕小博物馆,寻常乡居建筑,“回”字形的小院里,展示着从庄户人家手中收集而来的碾盘、手扶拖拉机、油布伞、马灯、算盘、水桶、钩秤、鱼篓,以及那一件不知谁穿过的蓑衣,老物件似在重温村庄往事;稻禾、香芋……土地生长出的农产品,叶片摇曳,实物沉甸,世代相传。在这家袖珍博物馆里,泛黄的照片讲述逝去的黑白光影,不同时期的粮票、油票、粮油供应证等,保存着过往的记忆,显示出小博物馆的属性:“姓”农,农村、农庄、农具、农产品。
“村博”里,还有一台水龙静静伫立。水龙,旧时消防器具,想象着从前,几个穿短衣短裤的乡村汉子,手忙脚乱,不停地往木桶中加水,用手使劲压着木杠杆,一条水柱喷涌而出,射程高度达20余米。这一古拙的消防器具,无声地庇护着村庄的安宁。
船娘博物馆,不远处是一片波光潋滟的大湖,做人物故事的衬托背景。
小村紧挨美丽大湖,这些年湖区被开发成为旅游景点,游客纷至沓来,观光游览,小木船成为主要交通工具。在湖上摇橹的船娘,大都来自湖边村落,她们扎着红的、绿的、黄的头巾,摇着橹,哼唱着民歌,轻划水波,踏浪而行……
在“村博”里,隐有汩汩拍岸水声,听得到桨声欸乃。馆内有船娘文化历史的追溯、船歌曲谱,以及由船娘自己填词创作的船歌……门外有百年老榆树,清风摇曳,小博物馆讲述传统村落的曼妙风情,仿佛看到一群朴素船娘,风里雨里,摇橹于大湖之上,姿态各异的身影。
没有讲解员,有人进来参观,做介绍的是本村村官,或是村民自己。那次,有几个人来到“村博”,养螃蟹的秦老三捧个碗在附近吃饭聊天。见有人来,他撂下碗,迎上前去,对来人说:我是村上养螃蟹的,欢迎各位光临!秦老三告诉客人,他们村在水乡深处,从前出门依靠船,几乎个个都会撑船。他的老婆就是一位船娘,在大湖上摇橹,接待四面八方的客人。说这些时,他微笑露出白牙齿,朝客人点头,算是招呼,传递出一个乡村汉子的憨朴热情。
车在柳树丛穿行,一转弯,便看到砖瓦博物馆。这家“村博”,依偎着还在生产使用的老窑,青砖瓦舍与露天老窑连成一片。砖瓦堆放的空隙场地,有粗壮的狼尾草在风中摇曳。小博物馆,释放着古朴的陶土气息。用手触摸,一砖一瓦,似乎还有没有散尽的窑温。
自秦汉起,古村砖瓦以其独特的魅力绵延千年,成为房舍庭院不可或缺的建筑元素。采用这一地区特有的湖底黑黏土为原料,经过几十道工序精心烧制的砖瓦,色呈“绿豆青”,声有“镗锣响”,被誉为“瓦缶胜金玉”。
馆中收藏了古代出土的砖瓦文物,都是从村庄周边的土层中挖掘。有一款周代红陶印纹罐吸引了我的目光,这只陶罐谁用它烧过水?引人遐想。清晰的纹路折射出此地古代砖瓦生产繁忙与先人的生活痕迹。那座依然在烧制青砖的古窑上,袅袅升腾的风烟,诉说着这一古老的行当与乡村关系是如此紧密。
在水乡古镇,乡人利用天然湖荡资源,在芦荡八卦水面,建起了十八帮渔具“露天博物馆”,十八种古法捕钓:卡帮、大网帮、簖帮、捣叉帮、撒网帮、摸鱼帮、老鸦帮……用湖荡的天然地形一一还原呈现,观者坐舴艋小舟上,边游湖边欣赏,体验传统渔文化风情。徜徉湖荡水天之间,驾船的艄公指着水中由木桩、毛竹搭配而成的渔具对我们说:“这是簖,簖帮捕鱼人会根据河道情况,确定簖的宽度。两侧设‘八卦阵’,鱼进去了就游不出来,‘八卦阵’上设有由毛竹制成的跳鱼箔,防止一些鱼跳出‘八卦阵’……”说话间,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哗然,原来是一副扳罾拉绳露出水,一条大鱼,应声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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