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夏天，沈阳市的公安干警们承受着巨大的精神压力。
伴随着多年罕见的酷暑热浪，另一股源于大洋彼岸的世界杯足球赛的热浪也在使成千上万个球迷入夜后难以成眠。然而,沈阳市的公安干警们既无心理会暑气蒸人的酷热，也无暇坐在电视机前收看绿茵场上激动人心的球赛；他们的全部精力都被入夏以来发生在市内的三大刑事犯罪案件牵进去了——
一辆载有巨额现金的运钞车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一群武装暴徒抢劫；
一系列入室杀人强奸抢劫的案件连续发生，人心惶惶；
辽宁省博物馆藏展的42件珍贵文物在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开封市博物馆
9.18大案侦破组组长武和平
于是，在沈阳的街头巷尾，人们议论纷纷:开封的文物案子破得漂亮,沈阳的文物案子能不能破？
案子的压力本身已经够大的了，再把开封与沈阳两个案子放在一起比较，立时使沈阳的公安干警们精神压力増加了10倍;同是身穿橄榄绿，同是侦破文物案，如果省博物馆文物盗窃案不破，老百姓岂不要戳我们的脊梁骨？
一、不设防的“空城"
于欢冒雨骑车来到辽宁省博物馆时，已是夜间10点半了。他是博物馆的报警员。虽然他才24岁，可是在这里已经工作5年多了，对馆内的一切都极熟悉。今天是6月25日，他本应在晚上5点接班，可是他要到辽宁大学上课，下了课又要玩一玩，玩完了雨没停不能走，后来又送女朋友回家。不过，他这样惯了，心里有数，深信在报警室一同值班的宋新义早已经到岗了。再说,馆里夜间还有4名保安员呢。
于欢推着自行车走进馆内，在门口遇见了当夜值班的保安员王跃新。
王跃新和万洪贵值上半夜，下半夜是李博和杨振川。4个人个个身强力壮，即使通宵看电视、打扑克、闲聊也不觉得困。
王跃新一见于欢浑身淋得湿透，笑着问：“哎，你今晚看球不？半夜给我留着门！”
门，是指新展馆的大门。
那时候的辽宁省博物馆新馆
现在的辽宁省博物馆新馆
辽宁省博物馆建于1935年，是一幢德式楼房，庭院宽大，环境优美。原来是奉系军阀热河督军汤玉麟的官邸，与沈阳故宫南面的大军阀张作霖的“大帅府”遥遥相对。解放后,这里改建为辽宁省博物馆，大门上高悬陈毅元帅题写的金字牌匾，成为我国著名的大型历史艺术博物馆之一,珍品收藏甚丰，享誉中外。80年代初，在旧楼的西南新建了一幢白墙金顶的新展馆。为了加强安全防范，从1989年起就安装了一套先进的报警装置，别说是人,即使一只老鼠在展厅内窜过，也能灵敏地作出反应。报警室位于新展馆二楼。
于欢的估计没有错，宋新义早在下午4点就上岗了。宋新义30来岁，是个工人，没学过报警方面的业务。把他安排在报警室工作，不过是夜里陪一陪于欢，在于欢的指挥下伸伸手，跑跑腿罢了。夜幕降临，他接班后,发现新展馆的监视报警器处于白天的工作状态，闭馆后灯一熄什么也看不到，就把荧光屏关闭了。后来，他把报警器调到显示状态（不能报警）。别的他不会，报警器上的外文不认识，只能做到这些。然后他就坐在报警室的第一个房间里看电视。
顾名思义，报警室的职责是对博物馆收藏、展出文物的各个重要场所进行监视，防止火灾、盗窃案件的发生。报警装置再先进，归根结底还要靠人来操纵，因此报警室的工作人员责任重大。
博物馆明文规定；包括报警员在内的夜间值班人员不准睡觉，不准看电视。然而，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偏偏在报警室的第二个房间里安放了一台彩色电视机，还有音响设备。规定是一回事，怎么做又是一回事。博物馆的领导对此大约已经熟视无睹,而工作人员也就感到环境宽松，在夜间值班时看看电视,听听音乐，好不惬意！
于欢把自行车扛进新展馆，走进报警室，和宋新义打了个招呼，然后来到第四个房间，把报警主机调到夜间工作状态，但仅呈显示状态，不能报警，如果有情况，报警器只能发出音量很小的类似BP机的“嘟嘟”声。他接着手法熟练地把设在展厅、楼梯等部位的报警装置关闭了好几个,其中包括第八展厅西门口的那个装置。后来，当他因玩忽职守罪坐在公安预审员面前回答“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时，他说:“我这样做习以为常了。”
黝黝黑夜，陈列着大批珍贵文物的新展馆的大门虚掩着，楼内多处报警装置被关闭,报警室的机器被调到不能报警状态，两名值班人员呼呼大睡，保安人员也取消了夜间10点的那次院内巡逻……
很难使人相信，门楼高大、院墙高竖、监视报警设备先进、保安人员齐备的这座博物馆，实际上竟然是一座不设防的“空城”!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了，于欢似乎听到报警器那屋“嘟嘟”响了几声,他在睡意朦胧中以为是保安员们过来看电视所致，懒得起来，翻了个身又睡了。
午夜刚过,王跃新、李博、杨振川3名保安员摘掉大门上虚挂的锁头，进入新展馆看电视——直播世界杯足球赛。效果不好，他们把于欢叫醒，求他帮助调一调。于欢揉了揉惺惺的睡眼,将电视给调清晰后，又回去睡了。他们什么时候走的，他不知道。“隔壁的宋新义一直睡着未醒，鼾声很响。
于欢想了想,反问：“是不是消防带呀？”他记得，不久前刮大风，不知从哪吹进博物馆院里一条消防带。
“不是，像编织袋似的，一长条玻璃丝布。”
王跃新和其他保安员一起，用钥匙开了二楼第八展厅的门,把灯打开，仔细察看，发现一个展柜的侧门开了，里面有个稍大的空间，似乎少了一件文物。他赶紧退出来,对走过来的于欢说:“好像文物少了。”
于欢一听，赶紧回去把还在睡梦中的宋新义叫起来，一同进入展厅，看了看那个展柜，果然显得很空。但于欢不相信是文物被盗，因为馆内调整文物陈列是常有的事。他让王跃新他们出去巡逻，自己回到报警室，把机器“洗”了一遍，全部打开。这样，如果有什么情况就可以报警了。
可是，已经迟了！李博急匆匆地跑上来说:“不好了！录相厅窗户上的铁栅栏被人扒开一个口子，有人进来了！”
于欢和宋新义赶忙跑下楼，只见录相厅墙上的铝合金窗扇被推开，窗内侧的铝合金栅栏有两根从底部被人向外拉弯，完全可以钻进来一个人！
于欢见了，心惊肉跳。
宋新义看过展厅后，回来告诉于欢:展柜里有脚印，一个角落有散落的文物标签。显然，博物馆已经发生了盗案。他问于欢:“怎么办？”
二、失窃文物价值连城
沈阳市公安局刑警支队副支队长吕登中,在接到报案后15分钟即率领刑侦技术人员来到了博物馆。
刑侦八虎之一的痕迹专家吕登中
和平区公安分局的政委和两位副局长已率领区刑警大队技术人员先期到达。过不久,市公安局局长常绪武、副局长崔德义和省公安厅刑警总队副队长杨振福等人也来到了现场。
公安机关的领导亲自到现场指挥勘查是常有的事，可是这一次，他们脸色冷峻，彼此见面打招呼也简单而又匆匆。显然，他们已经意识到了这起案子的分量。
被盗现场全面封闭,勘查工作紧张有序地进行。
首先，人们迫切要知道的是文物丢失多少？都是什么文物价值如何？
被盗的是位于二楼的第八展厅，该厅展出的是辽宁地区出土的5000年前的“红山文化”玉器、陶塑等珍贵文物。第八展厅分东、西两个展室。两室靠南墙并排放着3个展柜，柜门被撬开，展台上有成趟的往返赤足足迹，丢失文物6件；东侧一个展柜被撬开，丢失文物23件；东室有两个展柜被撬开，丢失文物13件。总共丢失馆藏文物42件。
警方与博物馆工作人员经过核实，查明此次盗案丢失的文物中，有白玉猪龙、马蹄状玉箍、玉鸟、玉鳖等国家一级文物13件。这些文物绝大部分经专家鉴定为新石器“红山文化”时期的玉器，距今已有5000多年的历史。
“红山文化”是近年来我国考古界的一大发现，对我国文明的起源，特别是对北方中华民族文明的起源和文明史的研究有着很重要的意义。被盗的文物极为珍贵，价值不可估算。仅以被盗的国家一级文物白玉猪龙为例，一件即价值连城。这是由青白色岫岩玉精刻而成，线条流畅，造型美观。猪首呈三角形，圆眼睛，鼻、嘴密集于一侧，吻部前突于块口处，阴线纹清晰勾勒出猪首形象，栩栩如生。
白玉猪龙
包括13件国家一级文物在内的42件珍品被盗，其价值不亚于开封“9-18”大案被盗之文物,这是一起特大的文物盗窃案件！
技术人员发现,在第八展厅的地面上，有一件小型玉器，显然是犯罪分子匆忙作案中遗落的，虎口余生。
发人深思的是，犯罪分子在盗窃文物的同时,把几张关于文物的名称、出土地点、距今年代的说明纸也顺手牵羊带走了。
那么，犯罪分子是怎么进来的呢？
痕检技术人员对犯罪分子出入路线进行了细致的备查，发现:博物馆大院西墙墙外的泥土地面上，有两道自行车轮胎印迹,墙上有明显的泥土蹬踏和触摸痕迹，墙顶的铁丝网上向外搭下一条长1.8米、宽约1米的白色玻璃丝布，墙里面有鲜明的赤足印迹。犯罪分子就是从这里蹬着自行车，用玻璃丝布铺挡铁丝网上的尖刺越墙进来的。
新展馆楼南，与其相邻的是一个仓库,两者间有一个夹空,宽约50厘米,两墙的窗户上都有明显的蹬踏痕迹。犯罪分子借助于窗户、雨搭等在两墙之间上攀到6米高的新展馆大楼的铝合金窗，拉开一扇窗子，掰弯铝合金栅栏,顺墙进入新展馆的录相厅。厅里只有椅子、凳子等物,不是窃贼要到的地方，窃贼便再打主意。
馆内工作人员说，原来放在录相厅中间的一张长条椅子，案发后发现被移到北墙边;原来放在舞台上的一个高约2米的木梯，案发后发现被移到南墙边矗立,犯罪分子就是借助这个木梯攀上南墙，越过铝合金窗进入一楼大厅的。那张被移动的长条椅子，则可能是犯罪分子逃离现场时使用的。一楼大厅有螺旋形楼梯通向二楼大厅,大厅西侧为第八展厅的西门，有比较坚固的铁栅栏门，犯罪分子难以通过。但是，门上方距地面高4.6米处有一个半开的铝合金窗户，窗下两侧有木质围墙，上面有新鲜的磨蹭痕迹。犯罪分子由此越窗，进入第八展厅顶部的通风室，也就是展厅天棚下面的一片空间，高约2米。从这个窗户下的天棚起，有成趟的往返足迹通向北侧的通风口。这说明，犯罪分子是从这里进入第八展厅作案，然后又由原“路”逃离现场的。
人们没有想到，这座外表上看似固若金汤、坚不可摧的新展馆大楼，竟然难以抵御狡猾的犯罪分子辗转迂回的进攻，显得如此脆弱而又无奈。
然而，人们最不能容忍的还是当晚馆内值班人员的麻痹大意。试想，在螺旋楼梯和第八展厅的多处部位本来都装设了报警装置，如果不是于欢关闭了这些报警装置使其丧失了报警功能,犯罪分子的潜入与逃遁还能这样顺利吗？从外围现场的遗迹看,犯罪分子越墙和在院内寻找入口时盘桓了许久，如果保安人员忠于职守加强巡逻，犯罪分子能得逞吗？
如果说，辽宁省博物馆“6.26”特大文物盗窃案是犯罪分子与值班人员共同“配合”完成的，一点也不过分！
案子已经发生，单是气愤不行，还须认真对待，抓紧工作。常绪武局长再三叮嘱吕登中副支队长和技术一科副科长李学民等技术人员：务必精心提取每一处有价值的可疑痕迹，为日后侦破此案提供线索和证据。
通过现场勘查可以断定，犯罪分子是一个人。这个家伙胆大妄为，在作案过程中不穿鞋袜，赤足行走与登攀。那一枚枚清晰足迹不仅显示着这个文物大盗的自信，也是对公安干警的嘲笑。案发后两个月，报警员于欢和宋新义以玩忽职守罪被逮捕。
三、严打“百日行动”
“6.26”特大案件引起各级领导的高度重视。中共辽宁省委作出指示，要求全力以赴侦破此案,找回国家珍贵文物；省委副书记、沈阳市委书记、市长等领导多次听取汇报，对公安干警作出重要指示。市公安局党组将这起案件列为全市“特号公案”，组成了以常绪武局长、韩广生副局长为主要领导的破案指挥部，从市刑警支队和和平区公安分局刑警一大队抽调精兵强将，组成38人的专案组，全力开展对这起案件的侦破工作。
要破案，工作难度之大是显而易见的。即使排除了犯罪分子系外地流窜人员这r可能性，要从600多万常住人口和几十万外来流动人口中查获这个文物大盗，也是如同大海捞针。然而,摸查工作又必须从一人一户的调查做起。全市公安干警齐动员,投入摸查工作之中，特别是重点调查了那些有倒卖、走私文物行为的人，发现疑点立即上报。公安干警对机场、车站、边境口岸、文物市场等场所进行控制。
犯罪分子盗窃文物是为了销赃获取赃款，为防止其转移文物和销赃，指挥部挑选一批又一批得力的干警分赴广州、上海等地，广泛搜集被盗文物的线索，并到一些沿海城市进行控制。公安部向全国公安机关通报了此案,并将被盗文物的彩色图片发往国际刑警组织，要求协查。
侦破辽宁省博物馆“6.26”特大文物盗窃案的举措和行动是踏实有力的，工作量是巨大的，可是3个月后，破案线索仍然没有头绪，希望渺茫，公安干警们焦灼万分。
随着电视剧《“9.18”大案纪实》的播放，人们在盛赞开封市公安干警的同时,对沈阳的公安干警颇有微词。这时还在社会上流行一些传闻，说辽博“6.26”案件的案犯是从香港潜来的神偷,来无踪去无影;也有的说犯罪分子有特异功能，任何监视报警装置对他来说都统统失灵……这些对案犯神乎其神的胡吹，不能不使参与侦破此案的公安干警相形见绌。
欢度国庆45周年后不久，沈阳市公安局召开全市公安干警大会，号召广大干警积极投入严打“百日行动”，力争在新的一年到来之前，在侦破包括“三大公案"——省博文物盗窃案、运钞车抢劫案、系列入室杀人强奸抢劫案——在内的百余起各类刑事案件的工作中取得突破性进展。省博文物盗窃案被列为各重点案件之首。动员大会上，常绪武局长焦灼与期望之情溢于言表，他说:“谁能破这个案子，我用10万元局长基金重奖他！”
严打“百日行动”动员大会以后，全市广大公安干警立即行动，把压力变成动力，千方百计寻找破案线索，侦破工作进入一个新的高潮。
11月26日，传来了喜讯：“三大公案”之系列入室杀人强奸抢劫案的犯罪分子潘晓峰落入法网。这个年仅24岁的凶狠残暴的家伙，在一年之内以“找人”、“查电表”、“看看厕所漏不漏水”等借口为名骗开居民房门，杀人、奸尸、抢劫，先后杀害了9个无辜的女性。公安干警经过艰苦工作，终于在严打“百日行动”中拿下此案，擒获了潘犯。
潘犯落网的消息极大地鼓舞了广大公安干警，他们坚信:“特号公案”——省博“6.26”文物盗窃案一定要破，一定能破！
四、百元假钞
陈淑华接过那张百元大票，用手抿了两下，垂下眼睛看了看，心里犯了犹豫。这位河南姑娘有个预感:这张钞票颜色发白手感薄.很可能是假钞。今年夏天，她还没来饭馆做服务员时，在市场上卖菜，收了一张百元假钞，害得她难过好几天。现在是给人家打工，如果再收了假钞，老板岂不要生气处罚自己吗！
吃一堑长一智。陈淑华对那个顾客微微一笑说:“请等一等，我给你找钱。”转身走进后屋找老板。
小饭店的老板名叫许忠武，五十出头，在丰乐市场开了这家回民小吃部，生意还行。陈淑华把那张百元大票交给他，小声说:“你看看这钱，是不是假的？”
许忠武接过钞票看了看，又透过玻璃窗看了看那个顾客。其实，他已经在注意那个人了。那个人头发较长，嘴上留着小胡子,身形较瘦，个头一般，上身穿红色皮夹克，下身穿蓝裤子。一般顾客大多是吃完饭立刻结帐走人,可是他吃完后却没走，坐在那里等了一会儿，等别的顾客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叫服务员算帐。现在人们都很忙，他却显得不紧不急，像个无业游民。
许忠武有验钞器，拿过来一验，果然，那是一张假钞。他想,应该自己出面了。他走出去，对那个小胡子说:“先生，你这100元钱，我找不开，没零钱。”
那个小胡子看了一眼钞票，什么也没说，显得有些无奈地接了过去，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一沓钞票,拿出一张面额50元的递过来。许忠武目光敏锐地看到，他的假钞不止一张，那一沓钞票中也有假钞。但许忠武不露声色,接过了50元的钞票，凭直觉,这张票子是真的。他找回41元7角钱，那小胡子出了饭店，骑上自行车走了。
那个小胡子带着那么多假钞，不知还要坑害多少人,难道就这么放过他吗？不能。许忠武简短地叮嘱了陈淑华两句，拽过自行车就追了出去。
小胡子朝丰乐小区那边走了，许忠武在后面暗暗尾随，跟踪到富民街丁字路口，小胡子不见了。
如果这时许忠武返回饭店，无可指责，因为他有生意需要照顾。可是他想:既然那个人在干违法的事，我就不能放过他，要把这件事做到底。一抬头，许忠武看见马路对面有3名巡警在值勤，心中一亮,就奔了过去。
“同志!我是那边饭店的。”许忠武尽量把话说得简短：“刚才有个人吃完饭给的是假钱，我看见他兜里的假钱还有好几十张呢!“
3位巡警是东陵区公安分局巡警大队二中队的，名叫王勇、王森、贾志祥。3人闻报，精神一振。王勇问：“他到哪去了？”
“我跟到这，一转眼工夫就不见了，但估计他走不多远。”
王勇问：“他长得什么样？”
许忠武讲了小胡子的容貌特征。
王勇想了想，让贾志祥去长春街，通知在那里值勤的邹春玉等人过来，配合行动，一起搜寻那个可疑的人。
贾志祥走了，王勇、王森和许忠武在附近寻找小胡子。找了一会儿，没发现他的踪影。
许忠武对这一地区很熟悉，他想了想，对两位巡警说;“你们在这找，我到区政府那边看看！”他走后不久，就急匆匆返回来了，说：“找到了，他在那边呢！”
距离较远,王勇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许忠武把自行车“咔哒”锁住，往路边一扔，和王勇、王森上了车。司机看出“有事”，把车开得很快。车经过凯莱商务中心门前时，许忠武一眼看见了那个小胡子，忙叫停车。王勇、王森迅速出击,当即将小胡子拘留。他们从他身上捜出了几样东西：户口本，刑满释放证,20张面值百元的假钞。刑满释放证上注明，该人名叫仵德成。他出狱半年多，无业，户口还没落。
这一天，是1994年12月7日。
五、意外发现
王勇、王森等人将仵德成带到柳条湖公安派出所后,心里很高兴,干巡警这个工作是很辛苦的，但一天从早“巡逻”到晚也未必能遇上什么事，今天能在群众的支持下抓到一个使用假钞的人，而且假钞数额不小，他们很感欣慰。
仵德成倒很镇定，只是显得有些无奈。审讯中他能够配合,回答问题比较流利。
白殿才问：“你刑满释放后干过什么工作”
“为什么把你带这来了？”“他们说我持有假钞。我是到陵东派出所上户口，户口员没在，没办成……”
“怎么跑到丰乐小区去了？”“我要到南塔鞋城上鞋，中午到饭店吃饭，花了8块来钱
“你那些假钞哪来的？”“我卖东西时，”说到这，仲德成显出愤然的样子，“在建工学院那儿，一男一女，给了我这些假钞，我没看出来……唉!吃了这么大亏……”
没想到，这个家伙倒把自己说成一个受害者。白殿才轻蔑地瞥了仵德成一眼，转过头看了看马宁，二人相视无言。该问的都
问过了，他们都感到，审讯很难再有什么实质性的深入。小马出去了。仵德成瞧准火候，从怀里取出600多元现金,显出一副可怜相对白殿才说广大哥，我就这么点事。我交点罚款。”
“你给我老实点！”白殿才怒斥，“现在还不到处理你的时候!我们会查清的。”
仵德成被带走了。’
伊曙光感到此案很有挖头，便没轻易放过，抓住故机，派勤务科长佟岳恩和白殿才、江浩等7名干警连夜到仵德成家中搜查。
仵德成的家在于洪区柳条湖小区7栋3—4—2号，是新建不久的居民住宅楼房。仰德成的妹妹仵月和仵德成的“相好”赵双云在家，她们对突兀而至的公安干警很是反感，阻挠搜查。白殿才向她们亮出搜查证，宣传了法律,她们才退到一边不作声了。
搜查的主要目标是假钞，果然不虚此行，搜出了百元面值的假钞55张共5500元，还有一个小型验钞器。除此之外，没再发现什么可疑的东西。
在日记本上，仵德成抄录着:“毕加索名画失窃，价值超过一亿法郎”，“沈阳故宫收藏乾隆南行图”,“梅瓶5万，宋鼎46万”。
江浩的神情吸引了其他干警，纷纷凑了过来。
搜查中，又发现了一张仵德成使用过的去广州的火车票。
“咦，这小子对文物这么上心，他会不会和博物馆的案子有什么关系呢？”
一语既出，石破天惊！
辽宁省博物馆“6.26”特大文物盗窃案已经过去了4个多月，由于各级领导耳提面命地反复强调，加上严打“百日行动”的巨大声势，使这一案件在公安干警心中念念不忘。
东陵区公安分局主管刑侦工作的副局长徐恩普得到这一信息后，非常重视，当即命令技术人员采取仵德成的赤足印迹。
次日上午11点，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技术一科技术员肇恒军正在食堂吃午饭，东陵区公安分局技术人员送来了仵德成的赤足印迹，要求鉴定。肇恒军听说是省博“6.26”案件嫌疑人的足迹，马上来了精神，匆匆吃完饭后便回到技术室。“6.26”案件发案以来，他和同事丛丽容等人重任在肩，在短短几个月中鉴别了1300多个嫌疑人的足迹。每一次他们都做得仔细认真，寄托着期冀，可是每一次鉴定后都大失所望。这一次，肇恒军心中又升起了希望之帆，渴望在茫茫大海中发现那一抹期待已久的地平线……
什么！这个嫌疑人的足迹与现场提取的犯罪分子的足迹竟然有15处相同点！
肇恒军的心欢跳了，激动不已。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次又一次地反复比对，观察……
不错，他已深信不疑，这个嫌疑人就是辽宁省博物馆“6.26”特大文物盗窃案的案犯！
出于慎重，肇恒军把鉴定情况告诉了丛丽容，让她复核。丛丽容听了又惊异又兴奋，复核后，只对肇恒军说了3个字：“就——是——他！”
肇恒军发出一阵欢呼，快步跑到支队长于凌舜的办公室，喘着粗重的气息说:“支队长！找到了！”
于凌舜一怔，笑问：“什么事把你急成这样？慢慢说。”
“我找到省博案犯的痕迹了！”
“啊！”于凌舜一震，“怎么回事？”
肇恒军把情况简要地讲了一遍。
事关重大,同样出于慎重，于凌舜让肇恒军把足迹鉴定再交技术一科副科长李学民复核。李学民认真复核后肯定地说:“没错，可以百分之百地认定案犯！”
于凌舜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马上抓起话筒，对韩广生副局长说:“你别吃饭了，快来吧！'
韩广生把情况对常绪武局长讲了，然后和于凌舜一起驱车来到东陵区公安分局，对仵德成进行审讯。
仵德成从一个使用假钞的“买卖人”，一下子变成了文物大盗,这个身份一经确认，便吸引来无数惊异的目光。“就是他……”人们很难把那起震惊全国的特大案件，还有那些神乎其神的传闻同眼前这个瘦弱猥琐的家伙联系在一起。
六、《苦涯》日记
那么，仵德成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
1986年11月23日，沈阳大北监狱。
“1984年1月的一天，抚顺砖厂门前站着一位50岁左右的老人，满（浸）天西北风呼啸着卷起雪花扑向老人，只见他过早的苍白的脸上有一丝担心和愁苦。他是来接儿子回家的，他相信儿子会学好的。
“这时大门里走出一位身体瘦弱患病的青年,他就是那位老人的儿子，今年20岁。只见他激动地走向父亲，眼里含着热泪，呆了半天只说一句话：“你来了。”他们显得很尴尬。父亲接过儿子手里的行李，说了声：“咱们回家吧，这个不孝的儿子就是我。今天对不起父母，再一次犯罪，真没脸见人。我失去了8年，失去了一切的一切……”
仵德成放下笔，伤感地低下头。写完这些忏悔的话之后，他觉得心里好受了许多。
这篇很有点文学味道的日记，是仵德成在狱中写的许多篇追忆札记之一。他很喜欢文学，爱看小说,在日记本几乎每一页的天头地角上都抄满了古诗和名人格言。
仵德成很喜欢这个本子,在扉页上题了《苦涯日记》4个字,还用笔描了又描，显得又粗又大。他暗中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叫“苦娃”。“苦娃”写《苦涯》,他觉出有那么一点带苦味的诗意。
正如仵德成日记中所写，法律的惩罚，狱中管教人员的教育，良心的谴责，曾经使他产生了悔罪心理。如果他改弦更张，洗心革面，沿着重新选择的正确的人生道路走下去，他会成为一个对社会有用的新人的。可是，在他不断表露悔罪心声的同时，还不时地冒出另一股不和谐的杂音，就是怀念过去流窜犯罪生活之“乐”，追求腐朽没落的生活方式,并对人生表现出狂妄与傲慢的态度。他在日记中写道:“我崇拜别人，更崇拜自己，作诗云:“我欲雄飞上九天，无奈铁锁把我缠,有朝一日得脱去，名声显赫冲霄汉。”
既悔罪又为一些邪念而蠢蠢欲动，仵德成就在这矛盾交织中被迫苦度劳改生活。
值得注意的是，从1990年起，在他的第二册日记中,越来越多地出现了关于文物、书画和各类收藏品知识与信息等方面的记载,都是他在读书看报时摘抄下来的。什么“辽宁博物馆藏有辽代契丹族人用的鸡冠壶"，什么“利玛窦的菱镜在北京图书馆”，什么“开封相国寺内有两具古尸"……记得五花八门。不仅如此，他对报刊披露的有关文物、书画窃案方面的消息也极感兴趣，什么“1989年4月前后，黑龙江省某县一农民在盗窃沈阳故宫博物馆的清宫珍品后落网”，什么“荷兰博物馆被盗梵高画3件,是翻墙后打碎防盗玻璃得逞”，什么“美加德纳博物馆12件艺术珍品被盗，出100万美元奖赏提供信息的任何人”精心收集，有文必录。
仅有8年文化的仵德成居然“研究”起文物来，津津有味地抄录这些东西，无疑表明他的兴趣和注意点发生了转移。他在日记本上所写的已不再是对过去罪愆的反省，而是千方百计地收集关于文物方面的信息，从精神上做准备，以便获释后出去大干一场，实现他一夜巨富的梦想。
1994年3月，已是“而立”之年的仵德成重新获得了自由。
出来后，他把在日记中信誓旦旦表白过的悔悟统统丢到脑后，又在社会上游荡起来。他不落户口，不找工作，一心想不劳而获发大财。
他去找过去的恋人赵某某，尽管赵某某已为人妻并有了孩子，可是在他纠缠下，也旧情重燃，与他重温鸳梦。赵某某劝他和她一起烤鸡架卖，可是他根本不愿做那种赚钱少而又侍候人的生意。
七、完璧归赵
令人难以置信的是，据仵德成自己讲，他作案前没有“参观”过辽博新展馆馆藏文物，没“踩过“点”，而是很偶然地实施了这次犯罪的。
6月25日傍晚，闷热的天气变得清凉些了，入夜后下起雨来，越下越大。9点多钟，仵德成骑着一辆从太原街偷来的自行车，衣兜里暗藏一把螺丝刀和一支微型手电筒，从家里出来，流窜到城内。夜更深了，他穿过三经街，来到一个高门大院的单位前，抬眼看见大门上方高悬的那块“辽宁省博物馆”金字黑匾，他心里一动，很久以来一个在他思想深处转着的恶念——偷盗价值连城的国宝，进而摇身变富翁的图谋立刻成为行动。他见街上无人，绕到博物馆西墙，把自行车立在3米多高的墙边，踏着自行车翻墙过去。博物馆正面的主楼灯光明亮，显然有人;西面那新建的大楼却是漆黑一片，悄无声息。他围着这幢新楼转，寻找入口。
他的主意是：有人就走，没人就偷。他绕到楼南，发现了那个新楼与仓库之间的夹空，既隐蔽又便于攀登。他在外面潜伏了近一个小时。院子里静极了，没有任何人来打扰他，他很有安全感。
盗意已定，他脱掉鞋袜，在两墙之间踩着窗户上去，拉开新楼的铝合金窗，用手掰弯栅栏，钻了进去。落脚处是一个大厅，像会议室，只有许多椅子，没有什么文物。他便又借助木梯从北墙的铝合金窗钻过去，进入一楼大厅，顺着螺旋楼梯上到二楼大厅。从这里他可以看到下面的值班室，室内亮着灯，有个年轻的保安员坐在里面。贼能看到保安员，保安员却看不到贼，他感到有点滑稽，又有些得意。
他寻找进入展厅的入口，动作从容不迫。他想：即使被发现了，我也能跑掉。他在一个铁栅门前停住了。里面肯定有展出的文物,但门很坚固。他抬头看了看门上方的铝合金窗户。这种窗户看着很好看，却忽视了安全,没有锁，一推就开。他踏着窗下两侧的木质围墙攀上去，钻进了展厅天棚上面的通风室。里面空间很大，他用电筒照明,边走边寻找下到厅内的出口。行进中，他看见有几个叫不出名字的设备，连着电线。这是监视用的摄像机吧？他猜测着。如果是摄像机，应该转动才是，可是它们都一动不动。不过，他没把那些玩艺儿当回事……
仵德成边想边走到北侧通风口，撬开一块隔板，他看见下面果然是一个展厅，玻璃展柜清晰可见，里面陈列着使他垂涎的文物。正当他要跳下去作案时，忽听下面有人走动，一名保安员走进展厅，开亮灯,吓得他赶紧缩了回去，屏住气息;那个保安员马马虎虎地四面看了看，嘟囔两句，闭了灯离开了。
仲德成在天棚上呆了好久，直到确认不会有什么危险时才动了动身子。他把那块隔板放下去，倚在墙上，然后踩着隔板上面的木格子下到了展厅。
面对一个个陈列着珍贵文物的玻璃柜，仵德成心花怒放。他用螺丝刀一一撬开柜门，贪婪地伸出了爪子……他没带兜子一类的东西装文物，就脱掉夹克衫，用袜子扎紧下摆，形成一个口袋，将一件件文物往里面装，还往裤兜里塞,直到觉得差不多了,才把夹克衫的拉锁拉上，将两只衣袖系在脖子上。他不知自己都偷了些什么，为了日后销赃方便，顺手偷走了4张文物说明纸。
仵德成重新回到天棚，来到展览大厅楼顶。他正要顺着螺旋楼梯下去时，忽听下面人声嘈杂,3个保安员有说有笑地走进一楼大厅。他们的话题是世界杯足球赛，争论着哪个国家的球队能拿冠军，吵得脸红脖子粗。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就在他们头顶上，还有一个不速之客在听着他们的争论，3个人说了一会儿，终于离开了。仵德成顺着原“路”出了新展馆大楼，翻过墙去。
偷得真容易，真顺利。这是他此时的感想。
认定罪犯是一回事，“撬”开他的嘴，把被盗的文物找回来，.又是一回事。
兵贵神速，下午，专案组兵分两路，再审案犯与再搜案犯住所同时进行。
再审仵德成，公安干警对他就“另眼高看”了,担任主审的人也升格为刑警支队副支队长陈岩。
惊动全国甚至国际刑警组织，撒下天罗地网缉捕的文物大盗此刻就坐在面前，想到这里，陈岩以及在他身后威严站立的侦查员霍强、张大威心里都很激动。于凌舜坐在一边听着。
陈岩问：“你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
仰德成答:“因为使用假钞。”
“你还干过别的什么违法犯罪的事？"
“没有了。”
陈岩双目如电，声若洪钟：“你老实点！现在我们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有更大的犯罪！”
“更大的犯罪”这5个字像5把重锤，砸得仵德成心头乱颤。他抬起长发蓬乱、面容沮丧的脑袋，迎住他的是4双目光如利剑般犀锐的眼睛。但他毕竟是劳改服刑10多年、几进几出的犯罪老手，很快就使自己镇定下来，狡辩说:“我没有……”
陈岩压住怒火，向仵德成发起更激烈的攻心战斗。
与此同时，在仵家进行第二次搜查的李学民和武学军，聚精会神地做着技术检查。
仵家是在第四层楼，不同于平房可以掘地藏赃物，所以，如果文物没有转移，是比较容易发现的。可是正相反，捜查一番后,仍然没有发现一件被盗文物。后来，他们反复细致观察，发现了两个疑点：一个是仵德成的弟弟新装修了墙板，再一个是厨房水池的底座显得窄，开口砌死了，有些反常。仵德成的弟弟说:“我哥的事和我没关系，墙板里什么也没有。”
李学民和武学军最后都把目光集中到水池。水池不只底座特殊，还在外面铺上一层新瓷砖。仵德成的母亲说，仵德成嫌水池下水道有难闻的气味，他非要把那个开口砌死不可。有一天她没在家，回来时大儿子已经把这个活儿干完了……
凭多年的刑侦经验，李学民和武学军认为：被盗的文物极有可能藏在被砌死的水池底座里面。他们把这一推测报告了刑警支队领导。
审讯室里，陈岩猛然问：“仵德成！你家水池是你修的吗？”这句问话,像晴天的一声霹雳在仵德成的头上炸响了，震得他身子一颤，“扑通”跪倒在地:“我交代……我盗窃了辽宁博物馆……”
“文物藏在什么地方”
“藏在我家的水池下面，叫我用水泥和瓷砖砌死了……"然后，仵德成交代了夜盗博物馆文物的经过,他的交代与现场勘查情况一致。
仵德成供认后，于凌舜支队长和徐恩普副局长迅速赶到仵家，指挥起赃。
刑侦技术人员确定了藏匿被盗文物的目标后，在领导同志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拆开了厨房水池的上部，发现在水池南面一侧有一道夹壁墙,这道墙与灶台形成了一个不大的暗格空间，在底部放着被盗的文物。
马蹄状玉箍
玉鹑
玉鳖
啊，白玉猪龙！马蹄状玉箍！玉鹑！玉鳖！……这一件又一件珍贵的文物，像第二次出土般重见了天日。
仵德成交代：将这些文物盗出后，他打的如意算盘是：先卖出几件，“每件给个万八千的就行”，好开个饭馆。为此，他除到市内的文物市场流窜打探行情外,先后于11月5日和21日两次去了广州。他在广州几个主要文物市场活动，找到文物贩子后,说:“我的朋友在博物馆管文物，能'拿'出来点，要不要？”文物贩子听说是馆藏国家文物,不敢买，赶紧走开了。加上语言不通，他销赃的企图没能得逞.
销赃未成,但也不能白跑。仵德成在广州以每35元人民币买一张百元假钞的价格，购买了80张（8000元）假钞，回到沈阳，以少用多找的手段牟取不义之财。万没想到,他在这上面栽了跟头，跌入法网。
“无论做什么事，只要犯法，是无法逃脱惩罚的，没有不漏的。”这是仵德成1986年11月2日在监狱服刑时写在日记里的话。他当时不会想到，8年后，当他把罪恶之手伸向国宝，再次以自己的一生押下更大的赌注时，这句话完全应在了他的身上。
辽宁省博物馆“6.26”特大文物盗窃案侦破了！
这个消息一经新闻媒体披露，全市人民，特别是公安干警们无不欢欣鼓舞，奔走相告。案件告破的第二天，市委副书记丁世发、副市长任殿喜及省公安厅副厅长庄敏来到市公安局，向广大公安干警表示祝贺和慰问。庄敏说:“这个案子破得太好了，我要向省长为你们请功，请奖！”丁世发也高兴地说：“我们沈阳的公安干警用打立体战争的办法攻下了这个案子，是市公安局党组精心组织、全方位布置的结果，是公安干警和人民群众密切配合、协同作战的结果。你们立了大功，全市人民感谢你们！”
八、公正的判决
案件审理中，仵德成深知自己罪孽深重，产生了对死的恐惧。
早在公安局预审期间，预审员向他宣传政策,要求他老老实实地交代问题，走坦白认罪之路，他带着一丝苦笑反驳说:“开封的那4个（指开封“9.18”文物盗窃案4名案犯），不是都判了死刑吗？"
许多迹象表明，仵德成对自己的结局是清楚的，他知道等待着他的将是什么。对于自己的生命,他已经绝望。
不过，在大量确凿的证据面前,仵德成不得不供认了自己的罪行。
检察机关提起公诉后，仵德成翻供了，写了翻案材料，推翻了原来的供词。他说，从他家厨房水池里搜出来的那些被盗文物,是他花5万元钱从别人那里买来的。那意思是说，充其量他只是个购赃、窝赃者。可是，他却提供不出销赃人的姓名与下落,因为是在文物黑市上买的。编造的谎言毕竟破绽百出，在预审人员有理有据反诘之下，他忽而信口胡言，无法自圆其说,忽而支支吾吾，缄口不语，显露出一副黔驴技穷的丑态。
后来，仲德成又使出了最后的一招：不进食，不说话,对执法人员提出的任何问题都不作回答，似乎要给人以一种脑子有病,甚至到了连话也不能说了的严重程度的印象。
法医对仵德成的身体作了认真的检查，结论是：精神正常,思维正常，神智清楚，没有语言障碍。
事实也的确如此。与仵德成同囚于一室的人犯梁某某，赵某某等人反映,仵德成能看书（人犯中间私自传阅的武侠小说），能看电视，睡眠很好。看电视时，他常随着音乐轻声哼唱。当新闻节目中播放辽宁省博物馆“6.26”特大文物盗窃案的录像时，有的人犯问他:“喂！那是你不？”他点头承认。
他还用笔在那本书名为《冲冠一怒》的武侠小说纸页上给人犯梁某某写:“老子如能活着出去，拿文物去找你”，并笑嘻嘻地询问对方的住址。和他同囚一室的人犯们都感到仵德成愁容满面，心事很重。他是在想尽一切办法，用尽一切招数求得活命。为了活命这个目的，他像一个濒临灭顶之灾的人拼命去抓任何一根救命的稻草。
即使在仵德成以消极态度顽固对抗的情况下，看守所也本着人道主义精神，从多方面关心他，开导他,感化他。在看押的全部人犯中，他是“重中之重”。当他有病时，看守所为他及时医治;当他绝食时，每天为他输葡萄糖、喂奶粉、果汁和饮料……使他一度虚弱的体质得到了恢复。
1995年2月28日，在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庄严肃穆的法庭上，辽宁省博物馆“6.26”特大文物盗窃案案犯仵德成被押上被告席。与法院毗邻的省博物馆工作人员30多人，旁听了这次庭审。一大批珍贵文物被盗，使博物馆的工作人员们痛心疾首,顿足捶胸；案件告破，国宝失而复得，又使他们笑逐颜开，欢呼雀跃。今天，他们急于亲眼看看那个文物大盗究竟是何等样人，更想看看他在法律强大威慑下怎么样现出原形。
依照法律规定，法庭给予了被告人仵德成一切应该享有的权利，可是他仍然保持沉默，闭口不答审判员提出的问题。审判员义正严词地向他指出：“被告人仵德成！你精神正常，神智清醒，没有语言障碍。当年'四人帮'中的张春桥又怎样？即使你拒不回答问题,也照样依法判你！”
法律不容藐视，庭审按法定程序照常进行。
仵德成在法庭上受审
仵德成的辩护人王玉琦律师在法庭上作了发言。他认为，法庭应对本案事实作进一步的查证工作，然后再认定并作出判决。法庭对这一意见给予了充分的考虑，休庭后对本案事实进行了复查，在案卷中补充了必要的证据材料，并再次认真地审核了有关证据。经查,本案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充分，足资认定。
3月22日，沈阳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宣布对辽博“6.26”特大文物盗窃案案犯仵德成的一审判决；以盗窃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以贩运伪造国家货币罪判处有期徒刑6年。按数罪并罚原则，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
审判长问:“被告仵德成，你上诉不？”
仵德成仍然缄口不语，在他那双呆滞失神的眼睛里,透出完全绝望的目光。
“哀莫大于心死”。死刑判决尚有待于省高级人民法院审核裁定，可是案犯仵德成一一这个用自己生命作赌注的文物大盗已经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