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窑以白瓷而名,饶窑以彩瓷而名,因此按照一般陶瓷史和一般标型学常识来看,扬州梅瓶非景德镇莫属,不可能与定窑“有染”。然而,这一问题的真实情况恰恰是有悖于一般陶瓷史和标型学常理,一般陶瓷史认为,青花、釉里红瓷器都是由元代景德镇“创烧”,但是,文献明确记载,定窑早在北宋初年就因成功地烧制青花、铜红釉瓷器而誉满天下,景德镇烧制这两类瓷器,是“效仿”定窑而始,所以,要想弄清扬州梅瓶归属问题,就必须先了解定窑烧制的历史情况以及定饶之间的关系。
定窑为五大名窑之一,但在五大名窑当中,定窑却因其特殊地位而为其他任何一个窑口所无法比拟。其一,烧制历史久远,“称雄”南北达几个世纪,五大名窑除定窑之外,皆为“短祚”,各窑的烧制历史都不过只有几十年,唯有定窑,如果连同明清时还在为朝廷烧制酒缸的历史在内,其烧造历史超过千年以大量关于其烧造情况的文献,这是认识定窑不可或缺的科学证据。
由于在瓷器制作和装饰工艺方面善于创新和变革,定窑成为一个掌握多种技能的窑口,为南北窑群视为“宋器”也是“元器”的典范,是中国陶瓷史上影响最大而又最为深远的瓷窑,其所创造的覆烧法,几乎遍及全国,就是例证。从白瓷烧制方面看,北宋初期,定窑极有可能是以曲阳为中心,并在这一基础之上向外扩展,因定州一带的天然环境,形成庞大的定窑窑群。大约至北宋中期,定窑已形成跨越河北,联系山西、河南地区的“定窑系”。定窑烧制,也因此为景德镇仿效,对景德镇影响也最大,以至于出现了南定是在景德镇烧制这样的误解。从客观来看,定窑烧制是带动了景德镇窑的生产,从另一方面看,由于饶窑仿定窑,也使二窑烧制出现了难以分彼此的实际情形,这正是定饶不分的原因所在。
霁蓝釉印花龙纹刻花云纹盘(图六)。这件内壁印花龙纹、内底刻花云纹盘,内施霁蓝釉,外施褐釉,金属镶口,直径为16厘米,现藏于英国大维德博物馆,被定为“元代”景德镇产品,这里先按景德镇窑分析。首先,从窑址情况看,类似的蓝釉印花产品,概无一例。从传世品看,元代或洪武时的青花、釉里红盘类多见,但与这件蓝釉盘造型相似的器物,至今不见一例,如果有类似的说法,肯定属于误解。其次,这件盘镶金属扣,说明它为覆烧产品,元代景德镇颜色釉瓷器当中,这一情况绝无可能。可以说明,这件蓝釉盘无论是从造型或其他方面来看,都与景德镇窑毫无干系。
再按定窑情况看。从造型和装饰工艺方面看,这件蓝釉盘是定窑印花瓷器当中最常见的器物,如果施以白釉,视其为典型的定窑扣器,谁都不会有怀疑,只是因为施以蓝釉才发生了误会。其实,类似于这种内蓝外褐“二色”装饰手法,是两宋时期北方窑口极为常见的装饰手法,景德镇则无这一情形。从釉层和发色情况看,蓝釉釉层薄厚不一,发色蓝中泛紫,并且色分“阴阳”,反衬出白色的印花纹。需要说明,这种蓝白相间或黑白相间、红白相间,是定窑颜色釉印花瓷器的重要特征,景德镇窑印花瓷器不会有这一情况。总之,这件蓝釉盘从造型与装饰工艺等各方面来看,都与定窑烧制相符,其外部特征也多与扬州梅瓶相类,并且也为南宋产品,是扬州梅瓶归属问题的可靠证据。
我们再将蓝釉盘、红釉盘同扬州梅瓶相互比较,就不难发现,这三件瓷器虽然颜色不同,但其造型、工艺、釉面特征却无一不与定窑烧制情况相符,令人大有“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之感,亦所谓物以类聚,而与饶窑烧制判然有别;定、饶之分,泾渭分明。既然这三件瓷器都与饶窑烧制无关,为什么一定要视其为景德镇产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