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苏轼《行书治平帖卷》，故宫博物院藏
此卷前面太多人排队，几乎没什么机会细看，好在四年前故宫的苏轼展见过。它是苏轼早年笔，“石压蛤蟆”的特征还不是特别明显，苏轼自称“我书意造本无法”，事实上看此帖还是有一些二王笔意的，如“远想”“提举”等字，可见其在临帖上是下过功夫的。此卷妙在后面有赵孟頫、文徵明两位后辈盟主的题跋，赵孟頫是晚年书风，文徵明则是其典型小楷，都可以作为标准件。
这次策展人标榜解读的文字很多，只是这些“小作文”大多置于展品正前方，导致许多人只顾站在作品前看“小作文”，让我想拍个完整照片都要等半天。
北宋，苏轼《潇湘竹石图卷》，中国美术馆藏
这件两年前在四川博物院的苏轼展见过，只是川博的灯光很糟糕，而且没有全部展开，只展到复庵题跋处，这次则连最后邓拓的跋也展了。此卷当然不是苏轼真笔，不过后面二十多个明人跋比较难得，其中最著名者要数杨慎。细读邓拓先生的跋可以知道他是把画当做苏轼真迹的，后来他将其捐给国家，更显无私。
北宋，《范纯仁进封高平郡开国侯告身卷》，南京博物院藏
范纯仁是范仲淹次子，此告身颁于北宋元祐三年（1088），写在五色花绫上，书风是开合较大但偏工整的行书，与宋徽宗《行书蔡行敕卷》有近似之处，可能是当时公文流行的书风。告身后有李璆南宋绍兴三年跋，他实际上是徽宗朝进士，是横跨两宋的人，有点像李唐。后又有南宋任希夷嘉定九年跋，元代赵雍观跋，明代吴宽、张凤翼跋，清代陆时化、范寅、范钦明（此次未展开）跋。由于告身文字是苏轼所写，跟展览的关联性还是挺强的。
宋，佚名《江天楼阁图》，南京博物院藏
展览中我最喜欢这件。说明文字称其是“一角半边”构图，大概是认定为南宋作品。但我更倾向是北宋或者金。首先右下角的大船及人物，细节非常丰富，方寸间画了20余人，直可以与《清明上河图》对比，山崖上的楼阁界画也是，非常精确工细写实，似乎南宋已经罕有这么画的。另外，树木和山石的画法完全是李成郭熙传派的，南宋李唐之后的皴法不是这样的。如果非说边角构图是南宋，那也未必，宋徽宗《溪山秋色图》也是类似留白的构图，远处淡墨的平远山体也类似，所以这种构图在北宋当然不成问题。台北故宫另有元代同名作品，构图大致相似，但楼阁界画被夸张增大，可能即摹自此本，同时又加入了元人界画的奇观偏好。慈禧“大雅斋”旧藏，有多枚清宫藏印。
南宋，李唐《濠梁秋水图卷》，天津博物馆藏
南宋，陈容《云龙图》，中国美术馆藏
这件此前多次错过，终于见到了。从画风和款署判断，确实与广东省博物馆的《墨龙图》一致，当为陈容真笔。此轴尺幅比《墨龙图》小许多，但仍非常有气势，龙的身形姿势也很接近，都是头朝左上方张望。有罗天池题诗堂、叶梦龙题签，晚清曾在广东递藏。也是邓拓捐赠。
元，赵孟頫《行书为隆教禅寺石室长老疏卷》，天津博物馆藏
典型赵孟頫晚年大字行书，写于去世前一年，俞和学的就是这种，可惜有些地方学歪了。此作是赵孟頫与邓文原、仇远、冯子振等人在杭州为僧祖瑛践行时所作，后面还代签了他们的名字。很多人嫌赵孟頫的字“姿媚”，但看此卷全无媚态，笔划力度十足，既随意挥洒又法度严谨，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这里不由又想到广东省博物馆那件《楞严经三阿难赞佛偈》，其实是一样的结字书风，但可以对比差距有多大。
元，朱德润《秀野轩图卷》，故宫博物院藏
此卷应该在当年上海博物馆的“千年丹青”见过，只是记忆全无，就当是初见吧。非常典型的元代文人画，也可能是现存最早的别号图，是朱德润为同乡好友周景安所作。作品糅合了南北宗画风，树木用的是李郭法，山水则是董巨披麻皴、平远风。人物点缀在浅渚疏木中间，加上一点点浅蓝设色，仿佛《鹊华秋色》的意趣。后面行书的《秀野轩记》更可见赵孟頫书风之影响。前有元代周伯琦篆首，后有二十多个元明清题跋，较著名的如高启、徐贲、张羽等。项元汴及清宫藏印极多，也曾经安岐、高士奇递藏。
元，边鲁《起居平安图》，天津博物馆藏
此作最厉害的是纯用墨笔画出了工笔重彩的效果，其他构图、写生细节等其实跟宋画是一样的，包括里面的竹叶，让我想起宋徽宗《竹禽图》里的竹叶，石头和荆棘的画法则应该来自赵孟頫倡导的文人画。
元，释惟则《行书慧庆寺普说册》，南京博物院藏
很明显受到赵孟頫晚年书风影响的作品，惟则是江西人，至正二年到苏州，与众弟子买宋代废园建庵，即狮子林。惟则常与倪瓒、高启等文人雅士在狮子林雅集。后有王穉登等三人跋，未展开。
元，张羽《行书怀友诗卷》，故宫博物院藏
说明牌标为明，张羽是元末明初人，与高启、杨基、徐贲并称“吴中四杰”，此卷写于至正二十七年，所以还是应该归为元人作品。卷中所记元明之际诗人二十三人，其中最著名的是倪瓒。张羽的字结体修长，有欧阳询风骨。前面的画不知作者是谁，有元人味道。前更有文彭隶首“怀友”，未展开。
元，佚名《松斋静坐图》，南京博物院藏
这件过去是标为南宋画的，还印进了《宋画全集》，不知道这次为何改成元画，按说这种马夏风格不是南宋就是明初浙派，元人罕有这种画风的，唯一一个孙君泽作品还主要在日本。
后面的都是之前见过的，简单过一下。
元，黄公望《水阁清幽图》，南京博物院藏
没见过一个展览里元四家只有黄公望的，南京博物院有两件黄公望就是拽。吴湖帆旧藏，修复时下半部分由徐邦达补笔，彼时徐先生年轻，能补成这样不错了。
元，盛懋《沧江横笛图》，南京博物院藏
近处的大树、人物、雀鸟等细节可以看出职业画家的水平，后面的淡淡远山又有文人画的趣味。耿昭忠、陈子清、吴湖帆递藏。
元，李衎《修篁树石图》，南京博物院藏
文人墨竹画，李衎画得还是要比赵孟頫工整一些，石头的皴染较多。
元，陈选《岩阿琪树图》，天津博物馆藏
既有董巨的影响，也有赵孟頫的影响，典型元人笔墨。
元，佚名《雪溪晚渡图》，南京博物院藏
学李成、郭熙的雪景寒林巨嶂山水，很有北宋画韵味，上次看就很喜欢。元人学李郭还是有不少的，如曹知白、朱德润、唐棣等。
元，佚名《饲马图》，中国美术馆藏
水平较高的人马图，仿赵雍的同类图式，反映了马图继唐代之后在元代的复兴。
南京博物院这个展的第一期有六件宋代书画，刚刚跟海南省博物馆和四川博物院的苏轼展持平，但从质量来说跟后两者没得比，海南有宋四家和宋徽宗，四川则有李公麟和宋徽宗，何况人家都是免费的。好在南京这个展的元代书画比较多，有十二件，算是挽回一点面子。明清的东西其实相对来说更加有代表性一点，下回再说了。
●《无尽藏——苏轼的书画艺术精神》展期：2024年5月18日—8月18日地点：南京博物院门票：80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