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提示：在我市城乡，特别是农村，有这样一个特殊群体，他们不是罪犯，却过着囚徒一样的生活，被铁链锁着，或被铁门关着，被限制活动空间，失去自由。他们是严重精神障碍患者，限制他们实则是亲人们的无奈之举。严重精障障碍患者发病时，会手持凶器，伤害亲人，威胁公众；病人生活难、治疗难，整个家庭背负沉重的经济负担。现有的社会救助体制，对严重精神障碍患者的有效治疗来说是杯水车薪，病人及其家属期待新的救助机制，能为严重精神障碍患者解开锁链，为病人家庭带来生活的希望。
被亲人关锁的严重精神障碍患者
这是记者近日采访的三例严重精神障碍患者被关锁的情景——
淮阳区城关镇南关村。在一条楼房林立的胡同里，有个破烂不堪的院落，围墙已经严重倾斜，看起来与周围建筑格格不入。记者走进院子，看到陈旧斑驳的房屋，残破的木门，杂乱的院子，还有一堆晒在外面的旧衣服。
农妇胡灵（化名）一家就住在这里，她的女儿冉冉患有严重精神智障。这是一个普通家庭，胡灵丈夫几年前去世，家里有年近八旬的公婆，大儿子28岁了，因为家庭原因一直没有处上对象，一个人在城里做保安，很少回家。小儿子在给人当学徒，也没啥收入，一家全靠胡灵苦苦支撑。
今年26岁的冉冉，14岁时突然患病，出现严重的精神异常，行为紊乱，表现被害妄想。刚开始，她时常脱光衣服在村里乱跑，破坏东西，撕咬行人。胡灵心疼女儿，怕她惹事，跟她很紧，但稍不留神女儿就跑得不见人影，一年就要报警一两次。家里也多次带她到精神病医院治疗，但病情反复，效果不大。
胡灵告诉记者，这两年，家里实在没钱把冉冉送到医院了，又没有其他办法，只好把她锁到屋里。冉冉情绪极不稳定，有冲动伤人行为，曾用剪刀戳伤过胡灵的脸，也有自残行为。女儿冉冉一年四季不出屋，吃喝拉撒都在房间里。“俺的亲闺女啊，有一点办法，我能天天锁着她嘛！”胡灵隔着门看着女儿，声泪俱下。记者了解到，村里为了照顾这个家庭，给胡灵安排一个护林员的工作，每月可领薪700元。民政部门给她娘俩办了低保，冉冉残疾生活补贴和护理补贴每月每月有120元钱。
“12年了，不知道孩子这病啥时候能治好，俺愁的睡不着。”胡灵哽咽的说。
采访时，记者还是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破烂不堪的院子，没有大门，院内长满青草，堂屋门口已被几棵小树遮住，屋内空无一物，阴暗潮湿，蚊蝇乱飞，恶臭扑鼻。许付德赤裸着身子，呆坐在一堆满是秽物的破被子中间，身边放着一个水桶。看到人来，也没有任何表情。
许付德的堂叔说：“我给许付德送饭七八年了，每天就送点馒头，他不吃菜，隔两三天接一桶水放在他身边就行了。”
商水县张庄乡訾周庄村。25岁的周小河（化名），在外打工时与人发生冲突后出现精神异常，已经发病八年。他母亲患有精神病，父亲视力低下丧失劳动能力，妹妹在外上学，收入全靠家中的五亩地。民政部门为周小河办有低保，也享有残疾生活补贴、护理补助。
周小河年轻力壮，发病时大喊大叫，冲动毁物，攻击周围人。父亲有时在他发病时用木棍、皮鞭抽打，想控制他。因为家庭困难，周小河一直得不到系统有效治疗，病情不断加重。现在他被父亲用铁链锁在一间小屋里，他有时能静静地坐一天不声不吭，有时也会在屋里乱走，像一头困在笼里暴怒的狮子。
重症精障病人肇祸比重大
“精神病人既是特殊群体，又是一个强势群体。”周口市精神卫生中心精神卫生防治办公室主任王建刚说。王主任解释，说精神病人是强势群体，是因为我国刑法第十八条明确规定：精神病人在不能辨认和不能控制自己行为的时候产生的危害行为，经过法定程序鉴定，可不负刑事责任。
平静时，精神病患者多如孩子般乖巧。当这些患者尤其是严重精神病人发病时，有的在马路上嬉笑狂奔、阻碍交通；有的追打妇女儿童、攻击邻里；还有的六亲不认，残害家人……精神病患者伤人的报道屡见不鲜，其中男性的攻击行为又显著高于女性。周口市第六人民医院心身障碍科医生高战涛说，很明显，如果对重症精障病人救治不力或管控不严，轻则扰乱社会秩序，重则给家庭和社会带来不可预知的危害。
对患者本人来讲，认知功能和思维异常，不能进行正常的思维活动，丧失与他人正常交往的能力，不能正常生活、工作、学习，导致失业、辞职、丧失生存技能，社会功能低下，逐渐被社会孤立，贫困潦倒。对于患者家庭来说，精神疾病为慢性复发性疾病，病程迁延，多数患者病情在医院稳定回家后，由于不能坚持长期服药，病情会反复发作，给家庭造成很大的经济负担和心理压力。很多患者家庭因此疲惫不堪，更多家庭因病致穷，生活贫困，以至很多家属后期会放弃治疗，把病人关锁在家，患者的生活环境更是苦不堪言。
精神分裂症及其它精神障碍患病危险性以18-34岁人群最高，农村高于城市，高中及以上教育人群患病危险性最低，非在婚人群高于已婚人群。精神分裂症虽患病率低，但致残率较高。记者从周口市残疾人联合会了解到，全市精神障碍患者达74000人，严重精神障碍信息系统中在册患者24393人，全市平均患者报告患病率为5.38‰。商水县残联提供的数据显示，商水县登记在册的重症精神障碍一级患者98人，二级1265人。目前，我市有众多重症精障病人得不到有效救治，家属担心其在社会上肇祸，不得已只好对他们关锁禁锢，成为无罪“囚徒”。
谁来为他们解锁？
“一人有病全家受穷”，精神病患者高昂的治疗费用往往使患者家属不堪重负。由于许多精神病患者没有加入医疗保险，患者发病时常常因缺乏医疗费用，不能及时住院治疗而延误病情。
对于这类重症精障病人家庭，民政、残联等部门在有限的经费面前显得步履维艰。在采访中了解到，目前能对精神智障人群提供的救助方式主要有低保、生活补助、服药补贴、精神残疾人住院补贴等。如果父母双方都是精神病人，子女可以认定无事实孤儿，享受孤儿补贴。然而，政府和社会并没有长期专门照顾智障人群的机构。
据周口市残疾人联合会工作人员介绍：现在对持有精神残疾证二级及以上的精神障碍病人有生活补贴和护理补贴，两项每月一共120元，鹿邑县执行的是两项每月一共160元。残疾生活补贴必须有民政部门的“低保”。“另外，还有正在实施的‘阳光家园计划’，中央补助到地方的专项资金，用于智力、精神和肢体重度残疾人提供的托养服务。”该工作人员介绍，社会救助体系不够完善是因为经济能力有限，“专项基金以每人每年1500元的标准补助到承接服务机构中，用于对符合条件的残疾人提供基本生活照料和护理等。1500元的补助标准对于符合条件的残疾人也只能够服务机构两三个月的服务费。”
2005年，卫生部在全国30个省60个示范区启动了“686项目”（因2005年项目启动资金为686万元，故称为“686项目”），又称重性精神疾病管理治疗项目。其主要内容包括：登记、评估重性精神疾病患者；为贫困患者提供免费药物治疗；提供免费应急处置；为贫困患者提供免费住院治疗；解救被关锁病人；精神病防治知识宣传和家属护理知识培训等。
2012年，周口市正式纳入严重精神障碍管理治疗项目（“686”项目）示范市。周口市严重精神障碍管理治疗项目（“686”项目）开展工作以来，与国家基本公共卫生服务项目结合起来，确定服务内容包括：为确诊的严重精神障碍患者登记建档；提供随访管理，包括病情评估、服药指导、康复训练等，为家属提供心理支持和护理指导；为患者每年提供1次免费健康体检；在患者出现病情波动或伤害自己和他人等情况时，为家属提供帮助，包括安抚患者、联系精神科医护人员进行紧急处理等；提供精神卫生政策咨询或协助办理（门诊免费服药补助、家属护理健康教育等）。
有关人士表示，国家“686”项目只是对于重性精神病人的一个初步的管理和简单的协助治疗，然而对于贫困重性精神病患者能否得到有效的治疗和托养，还急需新的救助措施出台。周口市残疾人联合会副理事长郭良卿说：“市残联正在制定一项新的救助计划，为配合脱贫攻坚，对于建档立卡的贫困精神、智力、重度肢体残疾人进行集中托养，具体方案还正在完善中。”
一间间破旧阴暗的小屋，一条条锈迹斑斑的雪狸锁链，每个重症精障病人身后，都是一个背负贫困枷锁的家庭。怎样为他们解锁，谁来为他们解锁？让他们早日回归家庭、回归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