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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李准这个贱人。
我看着脏衣篮里那件被蹂躏成一团的毛衣,心里顿时一股怒火燃烧起。
我二话不说就从篮子里拿了衣服冲上二楼,结果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贱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贱人穿着一身丝绸的睡衣,还湿着一头柔顺的黑发。
他看见我,立马露出鄙夷的表情,说:“赵小年,你这是一副什么五官扭曲的丑态,大晚上不睡觉你扮鬼吓什么人。”说罢,贱人甩甩自己的头发,抬手把额前的一撮碎发捋到了脑后。
我忿忿地擦掉被贱人甩到脸上的水珠,攥着手里的毛衣咬牙切齿道:“李准,这衣服我上午刚洗下午刚收,你现在又把它扔脏衣篮里是几个意思?”
没想到他竟无辜地摆摆手,轻飘飘道:“衣服脏了就要洗啊,这很难理解吗?”话落他转身走进房间,半分钟后又走出来,然后把运动裤塞到我手里说:“还有裤子也一起洗了,我明天早上跑步要穿。”
“穿穿穿穿穿!我说你就只有这一套衣服吗!睁开你无知的双眼好好看看这可怜的毛衣吧,蓝色的毛线都快洗成白色的了!毛衣它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些!”我气上心头,猛地把手里的衣服扔给地板上。
他板着脸皱眉不悦道:“赵小年,你造反了你!”
李准好像从来没有想到我会有反抗强权的一天,他站在那里先是被我骂得懵了神,然后十秒钟后反应过来了,伸出食指指着我气急败坏道:“赵小年你神经病啊!”
我冷笑一声,说:“那也是被你这个贱人折磨的。你倒好,每天半夜在外面耍完了回来裤子衣服一扔王八似的躺床上一动不动了,我呢?现在想想我就是太下贱,竟然会愿意给你这个贱人洗衣服做饭。你说我怎么能忍住不往菜里加砒霜的呢?哇,我真是太佩服我自己了,诺贝尔委员会怎么还没派人来给我颁发诺贝尔和平奖?”
“你,你,你——”贱人指着我支吾了半天,脸上红一片白一片的。
李准即使性格恶劣,也毕竟是个富家少爷,骂街这种技术活他这种阳春白雪到底是敌不过我这个从小混迹各个胡同的下里巴人。
“你你你,你个屁!多读点书吧,别那时候一跟人吵架就结巴个没完,也不知道害臊!”
李准此时的面部表情已经完全失控,他颤抖着嘴唇想要说些什么,奈何自己没有实操经验,只是用力地瞪了我一眼,然后他琥珀色的双瞳就像捕食的豹子一样一瞬不瞬地盯着我看。
我被他瞪得有些困得慌,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他脸色更加不善,但可能是眼睛瞪太久累了,他只是极其不情愿地捡起地上的衣服说:“行了,那我以后衣服自己洗行了吧。看在你从小贫困比我少念几年书的份上,本少爷就原谅你刚才那番粗鲁无礼的浑话。”
原谅你大爷呢!
装什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
伪君子!
周扒皮!
贱人!
我竖起眉毛,朝着他凶巴巴道:“那裤子呢?”
贱人闻言炸毛:“裤子不就是包含在衣服里了吗!”
“哼,谁知道到时候你这个贱人又会有什么说辞。”
贱人二次炸毛:“赵小年我警告你,你不要一口一个贱人的,小心我揍你!”
“哎呦呦,我可害怕死了。”我白他一眼,然后转身下楼,“真是屁股上挂毛掸子,装什么大尾巴鸡。”
“赵小年你有完没完!”大尾巴鸡在我身后喊。
我装聋作哑,听不见。
2
我看着冰箱上贴着的写满了浓黑的正字的A4纸就觉得胸口窒息。
“我——”
我要为自己声辩,没想到刚开口就被贱人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的合同堵住了嘴,“不服的话,可以上网翻译一下合同第六条,翻译软件会告诉你答案。”说完,李准冲我恶劣地笑一下,然后喝一口奶,吹着口哨走出了厨房。
我深吐一口气,平静了十分钟才忍住了要把纸撕下来塞到他嘴里的冲动。
冷静冷静,毕竟字是我签的,手印是我摁的,脑子是我弄丢的。
我会干上这份遭瘟的保姆活完全可以用一句话说清:我撞坏了李准的电脑,而我没爹没娘孤儿一个又赔不起。
说起当时的情况我可谓是记忆犹新。
那天我兴冲冲地跑到阶梯教室要去蹭男神的笔记,没想到我刚走下两级台阶,左前方坐着的那人突然站起来然后转身走向我。
我来不及刹车,一个台阶没迈稳被他撞倒在地,和我的屁股同时开花的还有他手里那台不幸的超薄笔记本。
我当时看着电脑在我面前稀里哗啦碎了一地心里慌了神。
然后我看见他朝我伸出手,我以为他要扶我,说声谢谢要把手搭上去,没想到他一把拍掉我的手,然后对我冷漠地吐出三个字:“一万三。”
我哪里有那么多钱啊,我一个月三份兼职的钱也才四千多,再说了,这也不全是我的错。
我于是拍拍屁股站起来,实话实说道:“对不起,但我没那么多钱,可以分期付款吗?”
“可以。”他说。
我那个时候还想着这人看上去冷冰冰的,没想到还挺通情达理。
然后在我还了他三千块钱之后,他说他家保姆阿姨生病请假,家里没人打扫问我愿不愿意去。
他说只要给他做一个月的家务活就可以抵消剩下一万块的债务。我想着自己从小到大什么活没干过啊,而且怎么说这也算是月薪一万的工作,我就欣然答应了。
我刚去他家那幢四层楼的大别墅干活时,李大少爷还是残存着一丝做人的底线的。
我当时嘴里叼着手电筒觉得这个提议还挺不错的就又欣然答应了。
就连他突然从身后拿出一份合同要我签字并且还掏出了一盒印泥时,我也只是觉得有钱人做事就是讲究。
哪知道这个贱人会这么贱!
现在我回头仔细想想,他当时完全是在碰瓷我!那么宽的一条过道他不走,非得往我身上撞,这要不是碰瓷那他就是眼瞎!
李准放弃做人之后最会的一招就是拿着合同到处现,就跟拿了块免死金牌似的。明明就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还要和人签合同,而且还是英文版的!
真是受不了!
不过有句话说得好嘛,贱人就是矫情。
我收拾好心情,用力扣几下冰箱上的纸发泄余下的情绪,然后开始洗水池里的四个盘子。
洗着洗着,我心里头的气又上来了。
皇天后土在上,李准这个贱人浪费粮食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您若是开眼,就安排个雷劈什么的治治他这个坏毛病吧。求求了。
可能是因为我祈祷的过于虔诚,没想到我一个手滑手里的盘子就摔到了地上。
我刚要弯腰捡,李大少爷立马闻讯赶来了。当他走进厨房发现地上的碎片时,脸上的表情像是被光天化日之下抢走了一百万。
“赵小年,你知道这个盘子有多贵吗!”
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垃圾袋开始捡地上的碎片,“不知道,你快说出来吓死我吧。”
“这可是我刚从拍卖展上拍回来的,还没好好观赏呢你就给摔了!你说那么多盘子你打碎哪个不好偏要打碎这个最贵的,你成心气我是不是!”
我把最后一块碎片扔垃圾袋了,然后站起身看他,“所以我让你说它多少钱,我赔还不行嘛!”
“这已经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我看你就是工作态度有问题!赵小年,你要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昨天晚上对我口出狂言我就不计较了,但你要时刻清楚,我是甲方,你是乙方,合同上可是你亲手签的字!”
该死的,贱人提什么不好,非要提这个!
“还不是你搞得鬼!那天晚上黑灯瞎火的我什么也没看清就被你教唆着签了字,你简直是心思歹毒居心叵测!”
“你!顶撞甲方,延长十天!”
“我怎么顶撞了?还不让人说实话了不成!我劝你回去好好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否则话说出来我都替你害臊!”
“顶撞甲方再加十天!”
“十天十天,你干脆把正字写满整面冰箱算了!”我气冲冲地走出厨房,又心有不甘气冲冲地走回来,然后把手里的垃圾袋摔到地板上,碎片哗啦啦被甩出了一地。
他被四散的碎片吓了一跳,跳开几步说:“赵小年你发什么疯!”
我从口袋里掏出三千块钱扔洗手台上,“赔你,你放心,剩下的钱我砸锅卖铁抢银行也会还上。”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他的别墅,朝着孤儿院的方向走去。
孤儿院很小,在一个很旧的胡同里。胡同周遭的房子七七八八拆得差不多了,而孤儿院独自坚守在那儿,就和它的名字一样。
孤儿院本事就是一个孤儿。
我六岁的时候被院长妈妈捡到,才知道世界上还有妈妈这个称呼。
那个时候我在胡同里的一家小饭馆捡剩饭吃,天上下着雪,她从暖黄色的饭馆里走出来带着一身的热气。
她朝我走过来,向我伸出手,笑着跟我说:“下雪了呢,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家?”
我当时嘴里在啃一根别人不要的香肠,她朝我伸出手的那一刻我想也没想就把手里的香肠扔了,然后握了上去。
我那时觉得她长得真好看,手掌真温暖。
如今十五年过去了,这个女人一点儿也没变。
我靠在妈妈的肩上和她一起窝在走廊的长椅上,她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揉着,然后我听见她微微叹了口气,说:“还有一个月就要过年了啊。”
她看着眼前草坪上欢声笑语追逐打闹的孩子们出神,我拿脑袋蹭蹭她的颈窝,然后反握住她的手轻声道:“妈妈你放心,我会想到办法的。”
和弟弟妹妹们一起吃完晚饭,然后讲故事哄着他们睡觉。轻轻的呼吸声逐渐响起,我正准备关灯,却看见小球从被子里探出了脑袋。
我走到他床边,捏捏他的脸:“你这家伙,怎么还不睡?”
他却一副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道:“小年,明天是什么日子?”
我失笑,摸摸他的脑袋,说:“放心吧球儿,我记着呢。”
“东西什么的可以不买,但是人一定要到,我明天醒来第一眼就要看到你。”
“啊,那你得早点睡了,否则等你醒来可能都天黑了。”
“嗯,那我是该睡了。小年,这里,”他伸出圆乎乎的手指点点自己的脸颊说:“晚安吻。”
我笑一下,凑过去亲一下他的小脸,说:“小球晚安。”
孤儿院里十二个弟弟妹妹年龄各异,但是对我来说都非常重要,因为我是他们唯一的姐姐,长姐如母嘛。
然而小球对我来说还是不一样的,因为他是我亲手捡到的,就在我被捡到的那个胡同里。
他让我觉得命运是不可改变的。有些事情周而复始,有些感情要世代轮回。
深夜,我走出孤儿院。
夜里冷风寒凉,街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在匆匆走路。我掏了掏上衣的口袋,只掏出了几个硬币。我于是去超市买了一罐啤酒,猛灌几口下去之后,身体开始暖和起来。
赔给贱人的那三千块钱本来是要给弟弟妹妹们买圣诞节礼物的,看来又只能捡些东西自己做了。
还有小球的生日蛋糕,本来都已经选好了,定金都付了的,可惜只能换一个小一点尺寸的了。
贱人贱人贱人!
我喝空一罐啤酒,骂骂咧咧地走到了那家蛋糕店门口。
店门已经紧闭。我看着玻璃橱窗里那个精致的蛋糕发呆,小球最喜欢小熊维尼了,他好不容易盼来了自己的生日,没想到他姐姐连个大一点的蛋糕都买不起。
“你想吃这个?”
耳边突然一股热气,我喝了酒有些恍神,转头看到李准穿着白色羽绒服站在我身边。
我继续走,没好气道:“死亡来电谁会接。”
他疾步跟在我身后,“赵小年,你是小孩吗?还玩离家出走?”
“对,我骄纵叛逆青春期不行吗!你放心吧,我不会跑路的,我说了赔你就一定赔你。”
我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他皱一下眉,说:“钱就算了,按合同第八条说的,一万人民币折算成三十天,你就再干一个月吧。”
我顿时鸡皮疙瘩冒起,“要不我还是去警察局自首算了。”
“行了,别逼我把合同拿出来。快回去,冻死我了。”他抖抖身子裹紧自己的羽绒服,说:“以后碗你也别洗了,我刚才给你在网上买了台洗碗机,免得你又打碎什么值钱的东西。”
所以说大少爷你这么有钱早干嘛去了!
我没忍住一拳打在他衣服上,他啧一声问我干嘛,我摇摇头,说:“没,就想打你。”
他嘟囔一句神经病然后去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
我回到别墅后往厨房里瞄了一眼,发现地上的碎片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嗯,贱人还算有点良心。
然后我抬头,看到冰箱上的白纸上正字又多了密密麻麻的一排。
我于是百感交集地走上楼。
睡前我躺在床上仔细想了想,要不明天我还是在早饭里下点砒霜算了,大不了和贱人同归于尽。
然后第二天我醒来,看到餐桌上放了一个超大的维尼熊蛋糕,蛋糕旁边还端端正正地放着三千块钱。
我坐在椅子上又想了想,要不砒霜还是等明天再放好了,毕竟今天是小球生日,实在是不宜杀生。
3
我刚跟他说完这个礼拜我会比较忙,他就一声不吭地给我从朋友家里带回来了两只小猫。
我看他就是心思歹毒,自己是个脑仁水当当的学渣,就不乐意我们这种爱学习的学霸积极搞学业。
我站在门口盯着床上躺着的一人两猫,语气坚决道:“李准,小猫我不会帮你照顾的。”
他立马从床上跳起来了,抱着小猫冲我大声道:“你不照顾谁照顾!赵小年,你好好反思一下,有你这么不负责任的一方吗!”
毕竟男神的笔记可是可遇不可求的啊。
“是乙方小姐吗?李准先生现在腿骨折了走不了,需要你来接一下他。”
乙方小姐?
这是什么恶心正常人类的称呼?
我心里那个气啊,“护士小姐请你告诉我的甲方,就说他的乙方正在怒气冲冲赶来,让他好好珍惜另一条没断的腿,因为十分钟后它可能就不再完整了。”
“像你这种类脑瘫,自己洗澡都马马虎虎的,竟然要给猫洗澡?你怎么不把脑子摔没了啊,哦不,你本来就没脑子,抱歉。”我因为错失了和男神借笔记的机会,心里的怨气深深,对李准没有好脸色。
李准倒是不在意,翘着打了石膏的右腿躺在沙发上,左右两手各抱着一只猫,看上去心情甚好。
然后他向我伸手,“赵小年,我要喝水。”
我气呼呼地把书包扔沙发上,“没水!渴死算了!或者把你脑袋里的水喝干净,省的到时候摔倒了再淹了自己!”
“赵小年,你这是对待病患该有的态度吗!”
“我对脑.残就这态度。”我白他一眼,还是非常善良地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
他喝完水之后安静了,乖乖地躺在沙发上和小猫玩,我则坐在一边看学习笔记。
再过一个星期就是期末考试了,无论怎么样,奖学金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李准腿断了之后倒是比平日里更加安分,他整日窝在家里和两只小猫玩,有时候闲来无事竟还会拿起我的笔记看起来。我一开始还被他学习的样子震惊到了,直到五分钟后他彻底没了动静,我转头才看到他脸上盖了我的笔记本睡得正香。
有一次我心血来潮,靠过去凑近他的耳朵喊了一声“地震了!”
李准立马睁开眼从沙发上跳起来,然后拉着我百米冲刺到门口。他站在门口愣了愣,我则一脚踹在他打的石膏上,两眼喷着火,“贱人,我今天不杀了你替天行道我就不姓赵!”
“赵小年,你听我解释!”
虽然他逃得很快,但腿上还绑着石膏。
最后贱人认命地去医院拆了石膏,又顺便拐弯去隔壁重新接了一下脱臼的胳膊。
4
李准这个贱人,竟然装瘸骗我!
我打完贱人心里还是没消气,走着走着就到了孤儿院。
小球正和水饺在门口跳绳,他俩看到我立马扔了跳绳兴冲冲跑过来。水饺扑到我怀里说:“姐姐你来啦!”
我摸摸她的小马尾说:“嗯,姐姐来陪你们玩。”
小球拉着我的手往里走,边走边说道:“小年,我刚才跳绳跳了二十多个呢。”
“是吗,小球真棒。”
“小年,妈妈是不是遇到不好的事情啦?她最近看上去很疲惫的样子。”
我惊觉小年日愈增长的词汇量,摸摸他的脑袋道:“你们不用担心,有姐姐在呢。你们呢,只要想着开开心心长大就行,你们开心了,妈妈也就不疲惫了。”
“嗯,我们都会乖乖的。”
妈妈回来的时候,我和小屁孩们正围成一圈在包馄饨。她看到我时脸上的苦恼收了收,但我还是看出了她脸上小球说的所谓的明显的疲惫。
我放下手里的馄饨皮,走过去搂住她的肩膀说:“妈妈,别担心了,都说有我在了啊。”
“你个小孩子能有什么办法?”她捏捏我的鼻子说:“赵小年我可警告你啊,可不许干违法犯罪的事情。”
我不服,回嘴道:“妈妈,我长大了!”
“在我眼里,你还是和六岁的时候一模一样,调皮。”
“你也是,和我六岁的时候见到你时一模一样,漂亮!”
她终于笑了,对着我嗔道:“贫嘴。”
我冲她咧嘴笑,拉着她的手要回去包馄饨。继而,我听到门外铁门被推开,脚步声传来,厨房小门被打开。
我抬眼望过去,看到门口的人时愣了一下。
他手里拎着一大袋不知道什么东西,然后他走到我面前说:“赵小年,跟我回家。”
家里难得来了陌生人,小朋友们立马放下手里的馄饨围过来,李准把手里的袋子放地上,对小朋友们笑一下说:“给你们买的礼物,打开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哥哥!”
小朋友们立马热热闹闹地拿了盒子拆起来。
我知道他会让我在他家里住下一定是有事先调查过我,我也从来没向他隐瞒过我是孤儿这件事情。我只是没想到他这个大少爷会愿意来这么偏僻狭窄的地方,而且还不是空手来。
他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
“小年,这位是谁?”妈妈看着我,脸上一脸疑惑。
差点忘了除了小朋友,还有家长在。
“妈妈,他是——”
“你跟我出来说!”我忙捂住他的嘴拉着他走出门。好险好险,差点就让这个贱人全招了。
我拉着他走到铁门外,他看着我说:“赵小年,我错了,我不该骗你。”
跟他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那么久,我还是头一回听到他道歉呢。
我没应答,偏头看到胡同口停着的那辆跑车,问道:“你不是不会开车吗?”
“我叫司机开来的。”
“司机呢?”
“我让他打车回去了。”
“大少爷,折腾人大概是你最擅长的一件事了。”
李准这个贱人不会开车,他不说自己智商有限,他只说学车很累,他不想记那些复杂的交通规则。
他脑子不好,我百分百理解。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说他的司机得了流感没法继续上班,而没有司机他就没法去学校上学了。
我说你可以坐公交车去,他嫌挤嫌脏不愿意。
我又提议让他打车,他说就五分钟的路打车浪费钱。
他说要再请个司机,我说请个司机更浪费钱,他说不会,然后转头就给我去驾校报了个名。
被贱人摆了一道我自然不开心,不过一想到省下了一笔报名费我也就没抱怨什么,反正我本来也打算学车来着。
好在我天资聪颖,只用了大半个月就拿到了证。于是我就这样不仅成了贱人的保姆,还成了他的司机。
但是贱人不仅不心怀谢意,反而一会儿嫌快一会儿嫌慢坐在副驾驶唠叨个没完。
这都是什么少爷病。
后来我看他的车放着也是放着,就说因为他我的兼职都停了快没钱吃饭了,就提议说借他的车去干滴滴。没想到他竟然一脸慈善家的模样答应了。
更没想到,有一回半夜我竟然接到了我男神的单。
我于是在车上把我勤工俭学的事迹告诉他,他听了之后对我赞不绝口,甚至说要把笔记借给我。
我心里那个开心啊,回去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李准,李准听了之后面露不愉,但也没说什么。
第二天他跟我要钥匙说要把车送去保养,我把钥匙给了他,然后我就再也没见到这辆车了。
今晚与君重逢,这车看上去果然是亮了不仅一个度啊。
“赵小年,我请你去爬山吧,我们开车去,自驾游。”他说。
我把眼神从车子上收回来,“还是别了,我怕我忍不住要对你下手。”
“真的,听说山里有个野生动物园,我们可以带上小球一起。”
我笑一声,盯着他道:“连小球都知道了,李准,你防备心够强的啊。”
他看着我说:“不是防备你,是想了解你。”
切,我看你就是想欺负我。
我想了想说:“小球就算了,他认生,我跟你去。”
顺便到时候看看哪个山头隐秘一点,能把这个贱人神不知鬼不觉推下去。
干出装瘸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情来竟然还敢约我去爬山!
看来贱人是真的活腻了。
5
说什么自驾游,说什么去爬山,去之前难道不知道先把油箱加满的嘛!
“李准,你实话告诉我你是不是故意的?我保证不打死你。”
他举着手机到处找信号,“不能怪我,昨天它是你开回来的。”
我!
我忍!
这荒郊野岭的,信号信号没有,活人不见一个。眼看着天黑之后气温降下来,我没办法,只能在车里待着。
车里还算暖和,后备箱里吃的喝的都有,但就是空间太狭窄。李准倒是躺在后边睡得舒服,我坐在副驾驶只觉得屁股发麻。
我靠着车窗往外看,天上有月亮,有星星。因为是山上的原因,这里的黑夜要比市区的干净很多。
这种静谧,好像能沉到心底里去。
“赵小年,过年你来我家吧。”
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打破沉静,这句话里甚至还带着他少见的沉稳的语气。
我没转头看他,只是盯着窗外的月亮说:“过年是要和家里人一起过的。”
“赵小年你是一个孤儿。”他说。
我闻言低头笑,他却继续道:“我也是,我和你一样,也是个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孤儿。”
啊,好难得,他竟然会愿意跟我说他爸妈的事。
我想起那幢一张全家福都找不到的别墅,说:“你爸妈呢?不在这里吗?”
“他们离婚了,然后各自在不同的国家组建了新的家庭,也有了新的孩子。但他们倒也没把我忘了,我每个月的卡上都会按时多一笔钱,每年的生日礼物也都会按时寄到,他们大概觉得给了我至高无上的快乐。”
他没再说下去,我靠在椅背上听见他翻了个身。
“一个人过年太没劲了,今年不想一个人了。”他突然又道。
大概是车里又温暖又安静的缘故,他这句话听起来有点伤感。
我转过头去看着他说:“可是我要和我的家人一起过的,要不,你来和我过吧?不过我们家孩子很多,会很吵。”
他说:“没关系,我喜欢孩子吵一点,就像你一样,全身上下都是人气。”他看着我,又说:“赵小年,你过年想要多大的红包,我都给你。”
“红包就不需要了,你把贴在冰箱上的正字都擦掉就行。”
“你休想。”他翻个身背对着我,然后就没再讲话了。
我默默转回头,想着原来有些有父母的孩子和没父母的孩子差距不大,就算有也只是体现在物质上,但是物质实在太轻了,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没坐在副驾驶而是躺在后座上,身上还盖着他的白色羽绒服。
我看着身上的羽绒服眨眨眼。然后我打开车门,看到李准正和一名中年男子相谈甚欢。他看到我,走过来说:“张叔刚好路过,我们可以搭他的车回去。”
“哦。”我朝男子笑一下,说:“您好呀。”
男子也笑,嘴巴咧得很大,“早啊,你是小准的女朋友吧?”
小准?
还没女朋友?
“张叔你误会了,她是我的乙方,正卖身给我呢。”李准接住我的话。
我闻言白他一眼,“求您住嘴吧,知道自己是个文盲就别乱说话。”
男子闻言又笑,嘴巴张的更大了。
张叔把我们送回了市区,下车前李准留了他的联系方式说过几天请他吃饭以作报答。
我瞧着他一连串的熟练动作突然觉得他也并不是如我想象中的这般没脑子。
回到别墅,我和李准就各自回房间补觉了。一晚上没睡好,我这一躺下去再醒来已经是晚上六点。
我洗把脸下楼要给李少爷做晚饭,结果看到李少爷已经穿戴整齐地站在门口换鞋。
我靠在楼梯栏杆上问:“你要去哪?”
他看我一眼,穿好鞋说:“晚上和朋友有个饭局。”
“哦。”
刚回来就出去浪,大少爷真有精神啊。
不过这样我就可以不用做晚饭了,于是上楼重新回去补觉。
6
不会喝酒就别喝,醉成这样不是麻烦人嘛!
我抬着他从车里出来,他嘴里一个劲地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我搀着他进门上楼然后把他扔床上,他滚一圈钻进被子里。
还知道冷?我都还没喊冷呢!
“大冬天背个醉鬼回来,我招谁惹谁了啊。”我蹲下来给他脱鞋脱袜,然后爬上床正准备帮他解衣服扣子时猝不及防被他一把薅进被子里。
被子里柔软又温暖。
“江历真这个傻.逼!”
我要扇他巴掌的手一顿,八卦道:“你没事突然叫我男神的名字干嘛?你今天和他出去吃饭了?”
他看着我歪着头想了一会,“男神?他是你男神,那我呢?我是谁?”
我立马道:“你是贱人,世界第一贱人。”
他闻言从我身上爬起来,激动道:“不是!不是贱人!我是你的甲方!你必须听我的!”
我被他的一惊一乍弄得有些头疼,掀开被子要从床上起来,“行行行,听听听,你是甲方你最大。”
他突然按着我的肩膀把我重新摁倒在床上,然后压着我凑近我的脸说:“你想和江历真在一起?你别想了,你这么粗野蠢笨,他可看不上你。”
他看着我,琥珀色的眼睛被灯光衬得高贵不凡。这样近距离地看他的脸,才发现他长得真是不赖。
我挣开他摁着我肩膀的手,冲他挑一下眉,“谁跟你说的?”
我可没想和我男神在一起,我只是超级想和男神的笔记在一起。
没想到下一秒他突然皱起脸,软了语气道:“赵小年,我难受。”
我看他脸色发白不像是装的,拍一下他的脑门道:“谁让你喝那么多酒,现在知道难受了!头痛还是胃不舒服?哎,你先从我身上下去,我下楼去给你拿点药。”
他摇摇头说:“不是头痛,也不是胃。”
“那是哪里啊?”这个贱人该不会是酒精中毒了吧。
“下面难受,不信你摸摸。”然后他抓住我的手就往下面放,我吓了一跳,烧红了脸结巴道:“你你你你——”
他说:“赵小年,好难受,你揉一揉。”
我用力把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然后用力扇了他一巴掌,“李准,你耍什么流氓!你给我起来!我,唔——”
嘴巴被亲住,衣服被解开。
我看着他,微微喘息道:“李准,你最好别后悔。”
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哪还有一点喝醉的样子,“不会,我不会后悔。”
7
我还以为他把我睡了以后会把我的职位往上升一升,最起码也得是只要端端茶送送水的秘书,没想到这个贱人的人性和兽性完全成反比。
除了白天一日三餐照做之外,晚上还得给贱人解决生理需求。
终于我忍无可忍身心俱疲地收拾东西回了孤儿院。只是天色已晚,妈妈和小孩都已经睡了,我便独自一人坐在门前的长椅上。
等月光,也等人。
冬夜寂静,铁门吱呀一声,有人踏着月光向我走来。
他走到我面前,然后慢慢蹲下来,单膝跪地握着我的手说:“赵小年,生日快乐。”
我撇撇嘴,不开心道:“谁跟你说我是今天生日的因为我叫小年所以就要在小年这天过生日吗?”
他一脸呆呆地看着我,我没忍住笑,“好吧,我就是今天生日的。”
他也笑,捏着我的手说:“赵小年,今天你就二十三岁了,是个老姑娘了,该找个好人家了。我吧,一个人过了二十多年实在是太冷清了,你每天小孩似的咋呼个没完,还老是欺负我没吵架的经验那拿浑话怼我,我表面上生气,心里其实特痛快特舒服。A4纸上的正字还剩下好几排,可是我还是嫌少。我每天都在害怕它被划完的那天,为了结束这种害怕,终于我想到一个办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戒指盒打开,看着我说:“赵小年,我爱你,重新再给我摁个印吧,好不好?”
我看着在月光下一闪一闪的钻戒,冲他笑一下,说:“李准,你这是才二十三岁就想嫁了啊?”
他说:“是啊,所以你愿意娶吗?”
“那要看嫁妆是什么了。”
“连人带房带车都给你,不要彩礼。”
“这样啊,那我考虑考虑。”
8
“妈妈,今天可以把东西都搬过来了,拆迁合同我一会和你一起去把它签了吧。”
大概是在上第一节专业大课的时候吧,他开始注意到我的那天,而那天我只不过是在一百多个人面前说了自己在孤儿院长大的事情。
可能是因为他不太乐观的家庭原因,也可能是因为他头一回遇到像我这样不把自己的身世当伤疤藏起来反而说得如此光明正大的人,总之那节课之后,他就开始有意无意地接近我了。
他接近我的次数不多,也做得非常隐秘,但我毕竟是从小在各种地方混大的,对自己周围多出来的陌生视线自然一下子就能发现。
没想到,孤儿院要被拆掉了。
最晚在过年前全部搬走,拆迁办的人这样说。
李准对我的接近是早有预谋,我只不过是将计就计。
男神从来不来阶梯教室上课,一万二的存款我也不是没有。
我只是暂时需要一套房子,可以住下十二个孩子和一位母亲。
他既然向我求婚了,那我就嫁。
借自家老公的房子住两年应该不算太过分吧。再说了,他回家看到一屋子小朋友时脸上的笑容倒也不像是装的。我记得他说过他喜欢小孩子,看来不假。
你看,孤儿对孤儿就是容易心软。
撇去李准是个贱人不说,他到底还是善良。我或许可以努努力给他当一辈子乙方,大不了给他生个小孩,他既然讨厌冷清,那就让他热闹个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