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讲明代的易图——曹端的《太极图说述解》
曹端(1376一1434年),明渑池(今属河南)河南人,字正夫,永乐中举人,授霍州学正,学者称月川先生。《明史.儒林传》谓其五岁见《河图》、《洛书》,即画地以问其父。及长则专心性理之学,读周敦颐《太极图说》、《通书》及张载《西铭》,叹曰:“道字是矣!”平生以倡明绝学为己任,其学务躬行实践,著《太极图说述解》一卷、《通书述解》二卷、《西铭述解一卷。论者推为“明初理学之冠”。
曹端本朱熹就潘兴嗣《濂溪先生墓志铭》之考证,认为《太极图易说》是周敦颐“手太极图而口其说以示二程”,是为有见。又辨陆九渊所谓“又加无极二字,是头上安头”说,是“不知周子理不离阴阳,不杂乎阴阳之旨”,又谓如将《太极图易说》首句作“自无极而为太极”,则是“庄老之流”。此皆本其欲将朱熹之疏解“至当归一说”的主张而发。卷首所列《太极图》,不取朱震《汉上易传卦图》所列周敦颐本图,而用朱熹改造之图(第二层图式,“阳动”标于左,“阴静”标于右,第三层图式,“水”过中土与“木”相连,又“火”与“水”交叉之后与第二层图式相连.不取“分土王四季”之义,而取五行相生和以第二层图式为坎、离说),皆本朱熹之意而述解之。
明初朱元璋推崇朱熹理学,曹端亦因以宋代理学授徒而有名。其《太极图述解》一书主述朱熹见解并主张立为“归一”之说而外,又识其小疵而稍有“发明”,则其地位亦由此而提高。今天看来,其明初“醇儒”、理学大家之称,亦有盛名之下其实难副处。“自无极而为太极”本是洪迈所修《国史》录入之文,其本当出云朱震原本《周易图》(今见《汉上易传卦图》之“无极而太极”语,似为后人据朱熹说而'改),“自无极而为太极”之说则本汉儒郑玄注《乾凿度》“天地本无形而得有形,则有形生于无形矣”之说而来,北宋时期,刘牧、邵雍及周敦颐皆宗“太极一气”说,刘牧、周敦颐本“分土王四季”之传统说法,以四季为四象,邵雍、周敦颐又皆不讳言“无极”,在三教合流的文化思潮里,这并不奇怪。至南宋道教空前发展的形势下,朱熹为着发展理学的需要而改为“太极一理”说。其实,“无极而太极”、“无极而为太极”、“自无极而为太极”等说,又何尝不是在说“有生于无”?一气浑沦,开辟而为天地,又如何成了老、庄的“知识产权”?后人以朱熹诠释的《太极图易说》来理解周敦颐的“理
学”,是否为周敦颐的本意,只有就朱熹改造之图与疏解作“定论”了。曹端一本朱熹理学观点而为周子《太极图易说》作“述解”,实在是无多少发明,相形之下还不如王申子、鲍宁之解说接近周子本意。
老庄所谓的“无”是“无有”,并非“无无”。“有生于无”是指“有形生于无形”而言。“易有太极”,就是说“太极”为“有”,“自无极而为太极”就是言“太极”之“有生于无”。“道”、“神”、“一气”、“朴”、“无极”、“玄”等皆为形成于战国时期的宇宙论中的概念,而皆为描述“阴阳不测”、“天地未形”之前状态的哲学概念。而其时所谓之“理”是指天地万物之理言,并有“一道万理”之说,至二程方以“道”为“理”,有“理一分殊”之说,到了朱熹,则又向前发展了一大步,直谓“太极”就是“一理”,其自太极而始的“一分为二”,其实就是把一理分作万理。周子所谓的“动静”,是指“太极”的动静而言,是以“太极”为一气,至朱熹主“太极一理”说时,则“理不会动静”,于是就把周子的“动阳”与“静阴”改作“阳动”与“阴静”。至曹端虽辨朱熹有“死理”之喻,然其并不知朱熹的舛误本在于以“太极”为一理说,所以辨来辨去,并没有抓住要害。
——朱升的《周易旁注前图》
朱升,字允升,休宁人。元至正乙酉(1345年)举于乡,授池州路学正,秩满归里。丁酉(1357年)朱元璋乓至徽州,以升从军。吴元年,拜侍讲学士,洪武中官至翰林学士。所著《周易旁注》二卷、卦传十卷、前图二卷。
朱升所列之图与演变而出之图,多是本朱熹《周易本义》和吴澄《易纂言外翼》(其中《互卦图》及图说出于《易纂言外翼》,今吴澄书中已缺)。后来方以智、胡煦等均引所谓“朱升七图”(实为其《河图洛书合--图》中之“一至十数环列”、“交午取用”、“五位内外相合为河图”、“平衡取用”、“八宫交午相对为洛书”五图及《六图》中之“卦数图”一图)。朱升所引吴澄《卦数图》之图说:“此以一数析为四分,十数凡四十分,均为八卦,每卦占五分。乾统三男,占五阳数于左;三女从坤占五阴数于右。阳数中于五,阴数中于六,故在上,阳数究于九,阴数究于十,故在下。一附九合十数于左下,四附六合十数于右上,三与七合十数而左升,二与八合十数而右降,莫非自然。若以乾占天五正位于上,坤占地十正位于下,则雷风以气附天,山泽以形附地,水火以质居天地之间,又父上母下,三男三女各顺长少之序,列于左右,法象尤著。”此一段图说可补今见《易纂言外翼》之不足。要补吴澄书之缺,则必参考朱升此书。
朱升所谓夏氏“读易十字枢”为中、偏、正、反、应、敌、比、远、乘、承十字,所谓“读易三大义“为贞、悔、元之义。朱升将元萧汉中所著《读易考原》“录其全文于后”,使得是书得以流传至今(《四库全书》本《读易考原》即从朱升书中录出)。
《周易旁注前图》书后则为朱升所作“三十六宫图说第八”之图与说。(今见《四库全书》本《读易考原》将此图与说当作萧汉中书中内容录入,非是。)其图用“先天八卦方位图”,中标一“身”字乾巽之间为“月窟”,坤震之间为“天根”,以卦画数为宫数(乾三宫、兑四宫、离四宫、震五宫、巽四宫、坎五宫、艮五宫、坤六宫,合三十六宫),又将邵雍《先天吟》“天根用窟闲往来”之诗录于图上。图说之末曰:“此邵子胸中之全易,而凡学易者所当以为己易者也。昔人此诗‘遇’字、‘逢’字玩之未审,设以六十四卦图复、姤二卦言之,或又有偏泥于内丹说者,是以本旨不彻,故愚详之,以附于《易旁注前图》之后云”。此足已证明《三十六宫图说》为朱升之图与说。
朱升的《周易旁注前图》除所谓“平日窃窥于易,得三大义”说“贞”、“悔”、“元”三字之义不足二百字之外,多是引他人之图之说演绎之而成书。其自谓有所得者,几乎全在“河洛学”方面,如将十数环列成图,以一六、二七、三八、四九、五十为对(所谓“交午取用”)布成十数“河图”,又四六、三七、二八为对(所谓“平衡取用”)与中五合布成“洛书”。此则被后来说“河图”、“洛书”者所看重,可谓朱升之“发明”。然而,“河出图,洛出书”乃“圣人以此神道设教”,古无实事,又黑白点数之图书皆为后人穿凿附会,今天看来实无补于易学。
朱升《周易旁注前图》今被收入《续修四库全书》。《四库全书》本《易纂言外翼》所缺之图可从《周易旁注前图》中看到;《四库全书》本《读易考原》是从《周易旁注前图》中录出。所以,此书为明初易图书学的一部重要著作,为研究元、明时期易图书学所必读之书。
刘定之的《易经图释》
刘定之,字主静,号呆斋,永新(今属江西)人。正统丙辰(1436年)进士,官至礼部侍郎兼翰林院学士,谥文安。《明史》有传。举进士前一年(宣德十年)成《易经图释》十二卷。
胡方平学本朱熹,刘定之又本朱熹、胡方平而出易图,致谓自朱熹始方得《易》之本原,云云。以此可窥见明初以来易学研究之概况:“天下易学,无不言朱”。甚至程颐也要退居朱熹之后了。
刘氏图释《易经》六十四卦之图,为文字加连线图。其图释坤卦图如下。
历史上,以图释《易经》六十四卦者,南宋时有郑东卿的《易经疑难图解》(今见于《道藏·周易图》),其后就是明代刘定之的《易经图释》(今见于《续修四库全书》),至清初则黄宗羲于《易学象数论》中有个别图解(见于《四库全书》)。《易经》本为卜筮之书,其卦、爻辞本为占卜而设。《庄子》曰“《易》以道阴阳”,是把“—”爻视作阳、“--”爻视为阴,其实《易经》的卦、爻辞中并没有“阴阳”二字,是成书于战国时期的《易传》发挥了阴阳学说,其后凡以“图”释六十四卦者,无不一“阴阳”为说。“阴阳”的涵义既有对待又有流行,说者亦皆发挥此二重意思。“阴阳”为一抽象概念,为“形而下”者。“阴阳不测则为神”,万物无形体之前为“神”(自然格之“神”,非人格之“神”),“神”则为“形而上”之道,为不可说、不可名、不可图者。中国古代的宇宙论是大自然的自组织运动论,与西方“上帝于六日里造就了世界”说有着本质上的不同。凡以图释《易经》六十四卦者,亦皆本此宇宙论而道阴阳,这是中国古代哲学的一大特色。我们要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的精华,大自然的自组织宇宙论是一根本学说,是一与西方截然不同的“唯物主义”学说。这是要下大气力弘扬的内容。
——韩邦奇的《易学启蒙意见》
韩邦奇(1479一1555年),字汝节,号苑洛,朝邑(今陕西大嘉)人。正德戊辰(1508年)进士,官至南京兵部尚书,谥恭简。弘治十六年(1503)著《易学启蒙意见》四卷,又有《见闻考随录》五卷。
在韩氏诸多衍图之中,惟其据“夫造化者数而已矣,五十者,造化之体也,四十有九者,造化之用也,四使有九者,万物之体也,四十有八者,万物之用也。是故五十而去一,维天之命,于穆不已者也;四十九而去一,万物各正性命者也。用九用八之不同,其神化之谓乎?”一段本文(此段文字不见于今本《易学启蒙》)衍出之二图(见下图),可谓新奇之图。韩氏注曰:“此节何以不用濂溪之图?夫为图所以立象也。阴阳五行万物不在天地之外,阴阳有渐,无遽寒遽热之理。知觉运动,荣瘁开落,卵亥之化也。”此图乃本胡一桂《文王十二月卦气图》演变而来,而胡一桂之图又明显据“十二月卦”圆图演变而得。所以,究其本当出于孟喜之“十二月卦”说(今见最早将十二月卦画做圆图者,则出彭晓《周易参同契分章通真义》所列《明镜图》)。
韩邦奇之书命曰“意见”,是诠释朱熹《易学启蒙》同时阐述个人见解之书。因其是述解朱熹易学思想之书,成书后即有“大巡周公”命梓,“大司马韩公”为序,“节推东公”校正,“平阳府同知李沧”刊刻,则见明代中叶是书影响之不同一般。其实,一部通解《易学启蒙》“小书”之书之所以有如此影响,亦是当时“形势使之然耳”。朱熹序《易学启蒙》曰:“近世学者,类喜谈易,而不察乎此,其专于文义者,既支离散漫,而无所根著;其涉于象数者,又皆牵合附会,而或以为出于圣人心思智虑之所为也。若是者,予且病焉。因与同志颇辑旧闻,为书四篇,以示初学,使勿疑于其说云。”后之人则认为朱熹“以示初学”是谦辞,而《易学启蒙》一书遂有“不刊之书”的美誉。至明代,朱熹易学被定为官方易学,《周易本义》与《易学启蒙》即成为文人士子科考进阶必读之书,于此形势之下,一部《易学启蒙意见》则成为人们为仕途奋斗而必备的参考书了。
韩邦奇之《易学启蒙意见》一书,其中所录《易学启蒙》文字有与今见本不同之内容,而今见本《易学启蒙》内容又与清康熙年间成书之《御纂周易折中》中《易学启蒙》完全相同,则知后人对朱熹原本《易学启蒙》有所更动。考朱熹《易学启蒙》之原貌,韩邦奇此书可引为参考。
韩邦奇所作中空如“黑白两条蚯蚓”环绕之图,对后来人有一定的影响,来知德之《梁山来知德圆图》即是此图的翻版。以此图可知,所谓“古太极图”之黑白鱼形图之本源与之不同。
季本的《易学四同别录》
季本,字明德,山阴人。正德丁丑(1517年)进士,官至长沙府知府。易学著作有《易学四同》八卷、《易学四同别录》四卷。
《易学四同别录》前二卷就朱熹《周易本义》九图、蔡元定《纂图指要》四图、胡一桂《周易启蒙翼传》十余图及何孟春《易疑》“龙马真象”等图辨其是非,又自作《六十四卦圆图》、《焦延寿卦气直日图》等图以阐述己意。是书可谓自朱熹《易学启蒙》、《周易本义》问世之后迄干明代中叶,第一本系统辩证其易图之易图学著作。在易图学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应当予以足够的重祝。
然而季氏所辨易图之是非,亦有未审处。如辨《河图》、《洛书》,虽谓朱熹不当“取义于以图画卦,以书叙畴”,但仍曰:“河图者,阴阳推行之正,洛书者,阴阳混合之中,会而为一,则正在中,分而为二,则中在正,其理未尝不同,虽名河图为洛书、洛书为河图,亦何害耶?”、“至于圣人之则河图、洛书,本为伏羲兴神物以教民卜筮而发”,至谓“刘牧谓图书皆出于伏羲之世,本亦有理”云云。所谓圣人“兴神物以教民卜筮”,言之成理,已发“圣人以此神道设教”之意,然而其笃信“河出图,洛出书”古有其事,亦是囿于“圣人之言”限制,今天看来则是出于封建迷信,不可谓之为至论。又辨《邵子卦气直日图》曰:“然去乾坤坎离四正卦,而专以六十卦周一岁之日,则固焦延寿一卦直六日七分之法也。但焦延寿以后天之卦为序,故去坎离震兑,康节则以先天之卦为序,去乾坤离坎,各以其意取义耳”,此则不审所谓“邵雍卦气直日图”本是张行成仿《李溉卦气图》“以后天之体为之”之《气候图》,并非邵雍本图。
愿在宋林至“太极三变”之图的基础上,先以初爻起于外之《伏羲八卦图》演变而得“天地自然河图”,又反过来自神其图,而谓八卦由此图所出,罗愿实是一个欺世盗名之徒。
季氏又列本出杨孟春《易疑》之“龙马真象”图(见下图),曰:“此图加圈,必因太极图阳动阴静之中有小圈而为之也”,“图内之圈,以太极言也”。此亦是不审此图本由胡一桂《文王十二月卦气图》及韩邦奇“维天之命”、“圣人之心”二图演变而来的事实。以十二辟卦初爻起于外之黑白点图即可演绎而得此图。
季本“易学四同”之名,乃是反朱熹“各是各底易”之说而来,认为伏羲、文王、周公、孔子四圣人之易本同一心。又其发挥杨简《杨氏易传》以阐述“心学之宗”,亦是反对朱熹“杨敬仲文字可毁”之说,而有逆行之意。今观其辨《周易本义》卷首九图及学本朱熹之胡一桂《周易启蒙翼传》易图,亦多有言之成理处,多发前人之未发。至于辨有未审之处,一则是因封建思想之禁锢,如相信“河出图,洛出书”古有其事等,亦不可多加责难;一则是虽自谓当于“康节精于数学”以求之,然其对邵雍“先天之学”犹有求之未得处,如谓“凡四图皆自邵子始传”云云,则是不知邵雍惟有《先天图》一图和“乾坤纵而六子横”、“震兑横而六卦纵”之图说,并无大小二横图及所谓“邵子卦气直日图”。
《易学四同别录》后二卷,“占辩”中有就朱熹《易学启蒙》“明蓍策”、“考变占”二篇进行辩证之文字,余之“占例”、“占戒”、“占断”等,则是本“易本卜筮之书”而述,其中所列出于《左传》、《国语》二十二例实有参考价值。
四库馆臣将季本易学著作列为存目之书,盖因其书中多有辩证朱子《周易本义》易图之内容。今《续修四库全书》采而著录之,读后令人知晓:明代中叶即有季本者,不以朱熹易图为然,而其辩证多有近正处。是书为人们研究易图学、了解易图学发展史的一部难得之作,采而录之可谓一大功劳。
——田艺衡的《易图》
田艺衡,明代人,始末不详。今台湾严灵峰先生所辑《无求备斋易经集成》收明万历间百陵学山刻本《易图》一卷。
田艺衡之《易图》杂取周敦颐、邵雍、郑厚等人之说而出图,并本儒道两家宗旨而立说。虽屡出大言又涉无稽,然其图其说亦并非一无可取之处,其准《易传》之义而出之图与所发之言,如“动静图”、“三才图”及“阴阳之义配日月“、”有天地而万物生焉“、“易者象也”图说等,皆是本《易传》而立说。
在三教合一的形势下,田氏《易图》的影响主要体现于道教方面。今见《道藏辑要》中有雎阳“梅芳老人”于清嘉庆八年(1803)重携之《心传述证录》和宏教弟子柳守元重订之《易说》二书,皆与田艺衡《易图》一书有关联。
田艺衡《易图》一书,清乾隆上谕全国各省进书之际尚有流传之本,不知为何没有采入《四库全书》?今得见于《无求备斋易经集成》,严灵峰先生实有功于易图学史之研究。今录《易图》之“动静图”和“三才图”于下。
钱一本的《像抄》
钱一本(1539一1610),字国瑞,武进(今属江苏)人,别号启新。万历癸未(1583年)进士,官至福建道监察御史,因上疏论政弊,被削职为民。曾与顾宪成、高攀龙等分主东林讲席。著有《像象管见》九卷、《像抄》六卷、《续像抄》二卷、《四圣一心录》六卷。
《像抄》乃为钱一本集录别人易图、论说间附自己衍图、论说之书。凡易图二卷、附录书札二卷、经解二卷。所列易图共三十二幅:《马图》、《龟书》、《易有太极图一》、《易有太极图二》、《体用一源图》、《河洛卦位合图》、《一阴一阳调道之图》、《通知昼夜之图》、《全体天心之图》、《竖图》、《十二月卦之图》、《一中分造化方图》(先天方图)、《一中分造化方图》(重定先天)、《一中分造化方图》(补定后天)、《一中分造化圆图》(先天圆图)、《一中分造化圆图》(补定先天)、《一中分造化圆图》(补定后天)、《乾坤易之门》、《羲画六十四卦文序反覆合之止成三十六》、《文序先后一原图》、《序卦图》、《三十六宫都是春》、《杂卦》、《制器尚象十三卦》、《九卦》、《四象珓图》、《四象珓卦全图》、《八卦上下相综全图》、《先天八卦往来顺逆图》、《八卦变游归宫之图》、《阳生自下阴消自上全图》、《重定先天后天消息全图》。
钱一本又多借“像抄”易图,阐述自己对朱熹理学及当时王守仁心学的见解。如借《易有太极图二》引顾宪成“就气上点出理来”、“理是气之主宰’’、“理同而气异”之说,论曰:“由叔时之言观之,此一图以乾南为统体,则诚明之性,乃人之源头;以离东为发窍,则明诚之教,乃人之念头。从源头上看,不通便塞,绝无少可自恃处;从念头上看,不存便去,略无少可自肆处,此一图方始到手。”又曰:“泉南陈布衣真晟言心言敬,而以心字中之一点,规而大之为太极。以不失此一点为敬。意味殊是亲切。……横列三点,三才也,三才统体一太极,太极统体为一心,君子戒慎恐惧,全体而勿夫,此之谓敬耳。”又如“六十四卦,圆为天无不虚,方为地无不实。人有圆之虚方之实,天下之能事备矣”、“人心复姤之真几,纯善无恶。地逢雷,太极动而生阳,几一动便是天根;乾遇巽太极静而生阴,几一静便是月窟。闲往来,动而无动,静而无静。此岂言语思虑之所能及哉!天根、月窟,乃人人日用寻常心体。”所引周敦颐、邵雍、程颐、朱熹、薛瑄、胡居仁等人之语,亦在于借图阐明其理学思想。如今研究宋明理学,应有钱一本等东林党人的一席之地。
清代四库馆臣纂修《四库全书》时,误将钱一本《像抄》一书作胡居仁书著录,而成《易像钞》十八卷。其前五卷所列三十二图及所引诸家之说即为《像抄》前二卷内容(文字几乎一字不差,三十二图中,只是《马图》无“龙马”之形、《龟书》无“神龟”之形)。今读《四库全书》本《易像钞》及引用其图者,当对此误有所了解。是书引“胡叔心”语录一条,则无胡居仁于己作书中自注名字之理。又语录后所注蔡虚斋(清)、章本清(潢)、杨止庵(时乔)、顾叔时(宪成)与《易筌》作者(焦竑)等人,皆在胡居仁之后,无胡居仁著书引身后人语之理。(详见拙著《续四库提要辩证》(经部易类))
四库馆臣又将钱一本《像抄》立为存目之书。《提要》有“实则衍陈抟数学”、“以朱子《本义》所列九图衍为三十二图,图各有说,纵横比对,自谓言象而理在其中……一本借以旁推,尤为支蔓”云云,此则是不详读是书便滥作“提要”之例。所谓“推衍陈抟数学”据何而发?所谓“自谓言象而理在其中”又是何人之“自谓”?所谓“以朱子《本义》所列九图衍为三十二图,图各有说”,明明图说之后注有杨止庵、朱子、蔡元定、章本清、胡廷芳、邵伯温、止庵杨氏、敬轩薛先生、管登之、方达卿、顾叔时、思齐翁氏、云峰胡氏、项平甫、胡叔心、龙岗贺氏、玉斋胡氏、草庐吴氏、浚仪王应麟、邓元锡、象山陆子、潜谷邓氏等诸家,如何谓其图其说皆出于钱氏之“旁推”?如能将是书通读一过,必不会有此等样“提要”文字。
钱一本《像抄》一书“抄”别人之像与说又间附己见而成书。所引诸家之说以宋代人和明代人为主,而其中明代人又居多。钱一本借图借说以阐明个人见解,特别是借以发挥宋明理学思想,则是书中一大特色,与曹端以《太极图述解》阐述其理学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采《像抄》二图,从中可见邵雍《先天图》至明代中期的演变情况。
来知德的《易经集注》杂说诸图
来知德(1525一1604),梁山(今四川梁平)人,字矣鲜,号瞿塘。嘉靖三十一年(1551)举于乡,万历三十年(1602)经总督王象乾、巡抚郭子章推荐,特授翰林侍诏,以老疾辞,诏以所授官致仕,有司月给米三石终其身,终年八十岁。《明史》有传。易学著作今存《易经集注》(本名《周易集注》)十六卷。
《易经集注》侧重取《系辞》“错综其数”以论象。自序曰“像者,乃事理之仿佛近似可以想像者也,非真有实理也”,“有象则大小远近精粗、千蹊万径之理咸寓乎其中,方可弥纶天地,无象则所言者,止一理而己,何以弥纶?故象犹镜也,有镜则万物毕照。若舍其镜,是无镜而索照矣。不知象,《易》不可注也”,“注既成,乃僭于伏羲、文王圆图之前,新画一图,以见圣人作易之原。又画八卦变六十四卦图,又画八卦所属相错图,又画八卦六爻变自相错图,又画八卦次序自相综图,又画八卦所属自相综图,又画八卦所属自相综文王序卦正综图,又画八卦四正四隅相综文王序卦杂综图。又发明八卦正位及上下经篇义并各字义,又发明六十四卦启蒙,又考定《系辞》上下传,又补定《说卦》传以广八卦之象,又改正集注分卷,又发明孔子十翼。其注先训释象义、字义及错综义,后加一圈方训释本卦本爻真意”。此亦足见其著书之宗旨。
从《梁山来知德圆图》之由来,有人谓似本章潢《图书编》所列之“古太极图”(有“眼”之“黑白鱼”互绕之图)演变而来,其实则不然。章潢所谓之“古太极图”即为赵撝谦列于《六书本义》卷首之《天地自然河图》,亦即如高雪君于《易经来注图解》卷末“周易采图”所列《心易发微伏羲太极之图》(见下图),将是图中间挖空之后并不得《梁山来知德圆图》(`黑白相绕方向相反)。高雪君所列之图乃本杨甲《伏羲八卦图》演变而来,就其所列《先天画卦图》(见下图)正推之即得《心易发微伏羲太极之图》,反推之则得杨甲《伏羲八卦图》。以其所画弧线曲度分毫不差分析之,则高雪君似已明白此图乃本杨甲《伏羲八卦图》推来。否则以赵撝嫌所列原图之弧线曲度,绝对不能得到高雪君所列之图形(此图三环半径之间成比例关系)。
来知德自谓“《易》自孔子没,而亡至今日矣”、“四圣之易,不在四圣,而在我矣”、“德因四圣人之《易》千载长夜,乃将纂修性理大全去取于其间,更附以数年所悟之象数,以成明时一代之书”、“一部易经,不在四圣,而在我矣”,可见其自诩亦过高。又其自谓依十二月卦圆图衍得之图为“此则兼对待流行主宰之理而图之也,故图干伏羲、文王之前”,亦是有些不甚自量。
黄道周的《易象正》诸图
黄道周(1585一1646),字幼平,又字螭若,号石斋。天启壬戌(1622年)进l士,崇祯初官右中允,后进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读学士,福王时官礼部尚书,南都覆,唐王以为武英殿大学士,率师至婺源抗清兵,师溃被俘,不屈死节。《明史》有传。易学著作今存《三易洞玑》十六卷、《易象正》十六卷。
《易象正》大旨仿邵雍以天道而及于人事之《皇极经世》,以天文历法配合六十四卦而推历年,以《河图》、《洛书》、《序卦》、《杂卦》、《先天图》等衍出诸多易图,主动爻说,以之卦观其变。卷初上列“大象十二图”,卷初下列“历年十二图”,卷终上列“先天”、“中天”、“后天”、“杂卦”、“畴象”等二十七图,卷终下列“大象本河图”、“诗斗差图”、“春秋元差图”、“天方图”等十二图。
黄道周自谓“诸图之义自洙泗以还,世所未探。大要本于河图裁以洛书,以九御十,以数变象,规矩日月,准绳星宿,以爻当日,以日当辰,察其交会,辨其序次,不敢有乱于羲、文、孔子而已”,又论及易图曰:“汉宋以来,图象渐多,大要以先天图为极。自有先天图而卦气诸图皆废,然至周易卦序、杂卦序、中后天卦序,四图错综,匪夷所思,谁敢废之?大抵周易卦序,原本天地橐龠万物,自羲、农以前,鱼龙涵负,以有是篇,特至周而始备中天图,部分男女,义例易见,后天图辨物居方,意遂幽玄,与杂卦图并为难悟,不必更寻归藏之编,别讨连山之简矣。归藏连山-首坤首艮,不必别有异书,中天后天分地分人,亦己备载说卦,惟杂卦图与体用正卦图,弥纶百世,经纬天地,故有知体用正卦图之说者,即杂卦可以义起,不知其说,虽三天卦气诸图,置之勿论可也。”其论易图独推崇“杂卦图与体用正卦图”,乃为一得之见。
卷初上“大象十二图”是“言夫悬象之大者”之图,以《乾》、《坤》、《泰》、《否》、《随》、
黄道周所出诸图之中以《天方图》为新颖并富影响,其后方以智等于书中引用之。黄氏谓此图之包涵曰:“刳方刓圆之数、气朔外盈内虚之分、黄赤南斜北倚之度、日用交会冲食之故,皆备于天方图。天方图无言语文字,而自有图象以来,言语文字皆从此出。其径围积实、方田圭黍、弦弧卤罨、勾股周髀,皆与天经易纬相为表里。”这与邵雍谓《先天图》“天地万物之理皆在其中”同出一辙,未免自神其图而偏离实际。
黄道周以其丰富的天文历法知识合六十四卦作图,又将春秋以来历代兴衰标注于“历年图”中。其推闰朔交食之期以当时天文历法知识为准,的确要高出前人一畴。其历史年表起于春秋有纪之年,亦较邵雍起尧时为可靠。然而,是书之大用却在于推步,其意在以此书之术而经世致用。今天看来,是书诚如朱朝瑛所说:“《易象正》,道周之为《易》也。”书中所作大量易图,皆多为“先天”与“后天”图之衍图,其中之《天方图》则是结合当时由西方传入之数学知识所出之图,并自谓与“河图”、“洛书”有关。由此见易图学的发展亦是“与时偕行”,因天文、数学知识的进步,亦有新的易图随之产生。
下面列出黄道周《易象正》中之《天方图》。
倪元璐《儿易外仪》诸图
倪元璐(1593一1644),字玉汝,号鸿宝,上虞(今属浙江)人。天启壬戌(I622年)进士,历官翰林院编修、兵部侍郎、户部尚书。李自成陷北京,自缢死。《明史》有传。易学著作今存《儿易内仪以》六卷、《儿易外仪》十五卷。
《儿易外仪》十五卷,作于崇祯辛巳(1641年)。大旨以“原始”、“正言”、“能事”、“尽利”、“曲成”、“申命”章目之下取《易传》辞义列三十细目,“假版陈图”而述解之。出易图多
是书卷首“儿易外仪版策式”列有倪氏所制用以“假版陈图”之版式图。其法“刻木或骨为版,长寸广半之,凡六十四扇,中为无极一、太极一、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各二、散爻奇偶各二十、中为画始一、动爻奇偶各三”,以此六十四版“法以八版成一图”(“列八成图,象八卦也”),十五卷之书共成七十二图(“易能”缺二图,实有七十图)。卷首“义例八明”论图,“明图第四”曰:“图则因版而设,所以训儿,道存浅显,其义什九取之《启蒙》,盖使儿易晓耳。凡读儿易,宜分两观,以易求仪,以儿求图,斯为不昧矣。”明“图有正文”曰:“易居、易适、易数、易位之先后天,易索、易类、易列、易制是也。卦象本是,是图适符之。”明“图有诂学”曰:“易则、易衍、易行、易推、易倚足也。假图拄易,若训诂然。”明“图有借形”曰:“易响、易作、易制、易求是也,,假托以陈其象。”明“图有会意”曰:“易冒、易生、易准、易至、易能、易位之方圆图,易兼、易见、易会、易通、易小、易初、易相、易教是也。得其大意所在,以图会之。”
倪氏自谓以版式成图之法及多者八人少者二人“照图取策”筮法,是“本之清源马氏,云自其十四祖宋己门子所传。有图无辞,人图止十六。今发明而增益之,使其义显而数周也。”今从《儿易外仪》诸图后所系之辞看,倪氏本为释三十易目而作,虽有“仪曰”与“符曰”之别,然而并无用于占筮之辞,本不与黄道周之《易象正》同。
以八版所成之图,大致以朱熹《易学启蒙》易图次序而‘‘发明”之。如“易则”之“河图合数”、“河图分数”和“洛书”三图,虽为八版上下排列之图,然其说却不出十数《河图》、九数《洛书》之外;“易列图”则取《伏羲八卦图》乾一至坤八之次序;“易位图之一”是即《伏羲六十四卦图》而成八版式“圆图”与“方图”,“易位图之二”是即《伏羲八卦图》、《文王八卦图》而成八版式“先天”、“后人”二图;“易数图”则本朱熹之说以乾至震为“数往”,巽至坤为“知来”;“易索图”是即《文王八卦次序》而成八版式图;“易会图之一”是即朱熹《卦变图》而成之八版式图。“易居”有八版式图六十四幅,本《序卦》六十四卦次序而作。又有本朱熹八卦横图所成之“易生图”。七十图中惟‘‘易类图’’是本汉后京房八宫世系说而出,“易治图之一’是本十二月卦而出,“易作图”是本汉代三分损益律吕说而出。
倪氏所出“无极”版式,取周敦颐“无极而太极”说,曰:“古四圣人共谋一易,易莫名乾,圣莫名德,元亨利贞,无极太极云尔。”又曰:“有必根无,无必宿有;从有而根无,所以极有,从无而宿有,所以极无。明乎此,朱、陆可以不讼矣。”所刻版式中又取章潢所谓之“古太极图”以象“太极”,用其“太极体圆”之义。于此可见“天地自然河图”演变至明末,已经步入了实用阶段。
倪氏虽本《易学启蒙》出图立说,然有些观点并不同于朱熹。如谓“圣人揽镜自照”,以自身之器宫即可求得“河图“、“洛书”,致有“圣人不自奇其器而则之,乃则龟、马者,何也”之疑问;又如对朱熹“各是各底易”亦有不同意见,曰:“包牺氏以卦画象天地万物”、“文王因之制为彖文以象卦画”、“周公因之以系六爻而象卦彖”、“孔子因之以陈十翼”;又如对所谓“伏羲先天图”、“文王后天图”,则曰:“先后天二图,疑必皆出于包牺者也。”又如针对朱熹“半顺半逆”之说曰:“八者顺而数之,则推一往八皆顺也,逆而知之,则摄八来一者逆也。”
倪元璐时处内外交患之际,同黄道周一样是忠节之士,其易学著述亦有为忧患而作之意。如开篇“开物成务,前民之道,以所由来,故曰原始;刚柔摩荡,发卦之功,以其本事,故曰正言;触类引申,穷卦极变,以其竭材,故曰能事;祢纶天地,包洪贯纤,以其究功,故曰尽利;化而裁之,其究不废,以其扶败,故曰曲成;平之顷之,其责有归,以其重举,故日申命”之言,皆与时局有关。倪元璐曾上疏力陈魏忠贤遗党之弊,为人所忌而落职,是书卷末“易教”中立“惕图”八,“击图”六,曰:“教多术矣,于君子惕之,于小人击之。”这与其身处逆境有关。“击图之一曰灭耳”、“击图之二曰灭趾”、“击图之三曰覆棘”、“击图之四曰致寇”、“击图之五曰勿恒”、“击图之六曰非据”,图说中有“今之大贤大奸皆列于鼎矣”、“小人罪恶日崇盈者,是竭国之蕴也”云云,足见其忧国忠君痛恨奸臣小人之心。黄道周谓“《易》者,为救天地而作也”,倪元璐则曰“《易》,救世之书也”,二人皆将忠君报国之心系于易学,著“经世致用”之书,皆能不屈而死节,其节不朽而其书亦小朽。
《儿易外仪》是空前的一本易图学著作。所用八版式立图之法,“假版陈图”、“假图召策”,虽自谓“不免枝游,近于小道”,然其所释三十《易》义,却可见其深厚的易学功底。其图亦自有新意,是自宋代以来所没有的特殊图式。特别是其对“河洛”图书的见地,足以在易图学史上占有一席之地。
下面列出《儿易外仪》中的一幅《易生图》。从图中可知倪氏的宇宙论是:无极——太极——两仪——四象——八卦——万物。
方以智的《图像几表》
方以智,号浮山,明末安徽桐城方氏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清顾治七年(I650)出家为僧。其父方孔炤,字潜夫,号仁植,万历丙辰(1616年)进士,官至右佥都御史,巡抚湖广。为杨嗣昌弹劾,同黄道周一道入狱(西库),二人在西库讨论易学,黄道周作《易象正》二十四图,方孔炤则酝酿《周易时论》腹稿。《周易时论》始作于祟祯三年(1630),崇祯十六年(1643)初稿成,方以智作跋。是年方孔炤又“仅因杨本,推广诸家,俟人引触会通,神而明之,命儿侄辈编录,题曰《几表》”(《图象几表》前序),方以智则集结诸家易图及说而成《图象几表》八卷。清顺治十二年,方孔炤去世,至顺冶十五年(1658)方以智又为成书作跋。《周易时论》十五卷,合前“图象几表”八卷,共二十三卷。方以智还有《物理小识》、《通雅》、《东西均》、《药地炮庄》、《易余》、《古今性说合编》等著作。
《周易时论合编图象》目录下列“图象几表八卷”。所谓“仅因杨本,推广诸家”,是以采录杨时乔(止庵)《周易古今文全书》“易学启蒙”五卷之图为主,旁及京房、刘歆、扬雄、关朗、一行、邵雍、司马光、周敦颐、郑樵、蔡沈、丁易东、胡一桂、萧汉中、朱升、蔡清、来知德、邓潜谷、沈全昌、倪元璐、黄道周、王宣等诸家易说或易图,分“图书”(卷一)、“卦画”(卷二)、“八卦”(卷三)、“卦变”(卷三)、“蓍策”(卷四)、“卦序”(卷四)、“旁徵”(卷五至卷八)七部分,凡集图二百一十二幅。
是书大体本朱熹《易学启蒙》体例而增衍。如卷一“图书”,虽以“河图”、“洛书”为主,但本《系辞》“夫易,开物成务,冒天下之道”之说,而于“本图书”之前加“太极冒示图说”和“诸家冒示集表”两部分内容。以一○“太极图”冠诸卷首,引“潜老夫曰”:“不得不形之卦画,号曰有极,而推其未始有彤,号曰无极,因贯一不落有无者,号曰太极。”又曰:“自有而推之于无,自无而归之于有,此不得不然之示也。”又曰:“不落有极之太极,即在无极有极中,而无极即在有极中。人值此生为不落有无之有,犹时值日中为不落日夜之日。圣教惟在善用其当有者,有物有则,即无声臭,何容作有无之见乎!故深表两间之所以然曰太极,而太极之所以然,原自历然。”又曰:“克两间之虚,观两间之实.皆气也。所以为气者,不得已而理之,则御气者理也,泯气者理也,泯理气者即理也。以泯理气之气而专言气,则人任其气而失理矣;提出泯理气之理而详证之,则人善用于气中而中节矣。”此则表达了方氏家学的太
卷四“蓍策”部分列《易学启蒙》“蓍衍”诸图、《十八变策六十四状图》、《邵子十二会策》、《大衍蓍原析图》、《大衍千二百乘起图》、《易东丁氏倚九十九图》、《图书合数》等图.又有“关子明易传约”、“三五错综说”、“汉志三统本易说约”、“唐志大衍历约”、“七七说”、“筮占”等内容。“卦序”部分则列《文王卦序横图》、《三十六贞悔圆图方图》,又有“景元萧氏考约”、“元宫黄氏卦序演”、“野同录序卦’’等内容。卷五至卷八“旁徵”列《纳甲分卦》、《飞伏》、《卦气值日图》、《具爻纳虚图》、《天根月窟图》、《五运六气图》、《人身呼吸十二经卦气图》、《三阴阳图》、《律娶妻生子图》、《黄钟空围九分图》、《旋韵图》、《周天图》、《河洛积数》(十五图)、《九六图》(十图)、《商高积矩图》、《石斋黄氏天方图》等,又有“三易考约”、“京氏传约”、“太玄约”、‘’洞极约”、“元包约“、“潜虚约”、“邵约”、“洪范蔡畴”、“玩易杂说”、“崇祯历书约”等内容。
首先,方氏家学注重“河洛学”。认为:“河图”、“洛书”为《周易》的基本原则,是天地万物生成变化的模式,而数学中的演算法则皆出于河洛图书。方以智曰:“余小子少受河洛于王虚舟先生,符我家学。”(《周易时论·后跋》)。所列“河图洛书旧解集”及“密衍”、“河洛析说”,是在总结旧说的基础上阐明方氏家学的河洛观。如曰:“本以太极为体,图书为用,究以图书立体,而以太极为用,止有善用,即用此图书卦爻,伦常时位之体用也。”
其次,方氏家学推崇邵雍之学并多有发挥。如方孔炤“环中无非大始”、“先天定体,后天交用,邵子纵横举概耳”、“先在后中,惟知善用而已”、“一阴一阳之渭道,皆仪即皆极也”、“方圆卦爻,总一太极”、“所言皆大二也,即大一也,故邵子曰一非数也,无体之一即不落有无不离有无者也,然非物则道不显,故以象数、声数证其几焉”及方以智“谓此表半顺半逆之理势,而藏其全顺全逆之用可也”、“大一即大两”等说,皆是在会通邵雍之学的基础上有所发挥的论述。朱熹的《易学启蒙》本河洛图书说及邵雍的先后天说而推衍成书,而《图象几表》则是对自汉宋以来象数易学的一次空前的总结,汉代则以京房、扬雄为主,宋代则以《易学启
蒙》中的朱熹“河洛学”和邵雍“先天之学”为主。于引用诸家旧说的基础上着重于阐明方氏家学的太极观、河洛观和先后天观。其新颖之处,则在于对于所谓“科学易”的发挥。于天文、历法、算学等诸方面无不渗透了当时的哲学知识(自然科学和社会科学两方面)。如果我们追寻“科学易”的发端,《图象几表》则是-部典型的著作。方氏家学特别强调“以物观物”的“质测”之学,认为这是“通几”的必由之路,此一点亦是邵雍“观物”思想的进一步拓展。
地评估了易学的价值。方氏家学从“象生数,数明
理”的观点出发,用大量的易图表达“象”与“数”,强调由象数而及义理、由“质测”而“通几”的认识过程,应该说有其化时代的意义。然而,如谓其开“唯物辩证”思维之端,则又有不妥。一则强调“观物”而知理的人有邵雍在其先,二则毕竟“河出图,洛出书”本是子虚乌有的神话传说而已。《周易》有如一座大房子,方以智的《图象几表》则有如是要装入大房子里的东西。总结历代的易图,亦既是对这些易图的“终结”,有的则是从大房子中里拿了出来,有的则是重新包装之后再装入到大房子里。所谓“包装”无非是加上了一些时代的色彩而已。其后,如李光地、胡煦、江永等人所作的工作仍然如此。易图本为佐易说之不足而作,发展到明代后期,则又不仅仅如此,一些思想家要用易学来阐明自己的思想观点,借用易图就是一条很方便的途经。方以智(或方氏五代祖孙)就是其中的成功者。由此可见,易图学的作用就不仅仅局限于“因图明文”解释《周易》的经传了。从朱熹的《易学启蒙》到方以智的《图象几表》的发展过程,恰恰说明了这一点。
注:《周易时论合编图象几表》一书今见于《续修四库全书》。
董守谕的《卦变考略》
董守谕(1596一1664),字次公,鄞县(今属浙江)人,明天启举人,鲁王时官户部主事,清兵渡江后遂杜门著书以终。易学著作今存《读易一钞易余》四卷、《卦变考略》二卷。
《卦变考略》本《序卦》六十四卦之序,引京房、荀爽、虞翻、姚信、蜀才、蔡景君、卢氏、崔憬、侯果、孔颖达及《九家易》等诸家卦变说与朱熹卦变说进行比较,认为汉人之卦变说多是,而不以朱熹卦变说为然。
董氏论卦变,有“变在象形”、“变在指事”、“变在会意”、“变在转注”、“变在谐声”、“变在假借”六论(《卦变考略》原序)。有“愚之言变,必欲与卦辞相符”、“我师古人,实获我心。如京、荀《蛊》泰来者,乾天有河,坤地有水,二爻升降出入,乾坤利涉大川也。初变成乾,乾为甲,乾三爻在前,故‘先甲三日’,变四至五成乾,乾三爻在后,故‘后甲三日’。乾为始,坤为终,故‘终则有始’。不自泰来,诸义皆晦,参之卦辞,昭然日星已”、“卦变配之卦辞而始定,参之四圣而疑亡”、“以彖辞例卦变,思过半矣。夫变之大旨在彖,其精深微幻在六爻,四圣之卦变无定,学者之考变,当于无定中求其有定也”诸说,很有见地。
董氏评朱熹《周易本义》卦变说曰:“朱子《本义》上经释变有九,其与汉魏古注同者,唯讼自遁来一卦而已,其余或汉儒之变,不自立变,未可知也。……然则朱子释变,原不拘一隅,亦自与汉魏诸家有神交也。愚又考之《卦变图》,凡一阴一阳之卦皆自复姤来、二阴二阳之卦皆自临遁来之类,其大旨自然精当,但后学未窥其奥,不能辄了,因考古注及汉晋逸篆,逐卦陈之,亦稽变之一助也”、“朱子下经与汉注同者,唯晋自观来,及考《本义》十卦之外,如复变师、姤变同人之类,例以复初上为师之二、复二下为师之初,姤初上为同人之二、姤二下为同人之初,及与初九变为初爻之八、初六变为初爻之七者考之,其例又不同。考亭以一身观变,尚有前后异例如此,欲与汉魏诸家尽同得乎?”其间又兼有评朱震、程颐、苏轼、项安世、来知德诸人卦变说是非之语。
董氏于卷未曰:“或谓变者乃易中之一义,非画卦作易之本指,愚独以为不然。无变是无全易也,无处下手读卦辞、彖、象、六爻也。以是考引而信之,则二百四十部微言,密悟百龄心在,可使金镜重开、珠囊复理已。”此则针对《周易本义》卷首《卦变图》前按语而发,所谓“无变是无全易”之说,似为有见,《系辞》有“爻者言乎变者也”之说,《彖传》刚柔内外往来之辞亦是在言变。然而,谓卦变为《易》之本旨,则未免主张太过,故四库馆臣评之曰:“卦变之说,不可谓非易中之一义,亦不可谓易之本义。”
董守谕的《卦变考略》是一本系统比较汉魏诸儒与宋儒卦变说的专著。所考卦变本《易经》六十四卦本身固有体例,以辟卦为变主,究其本是以汉魏诸儒之说为是,而不以宋儒例外之说为然,甚至对于朱熹之说亦持如此态度。《系辞》曰“惟变所适”,故其“言变必欲与卦辞相符”及“以彖辞例卦变,思过半矣”之说,是很有道理的论说。所转引京房卦变说可用来补充《周易集解》之不足,此亦有功于卦变说的研究。“卦变”可得许多易图,又依是书所引可得“京房卦变图”,将是书列为易图学要著,可资卦变图之参考。
来集之的《易图亲见》
来集之,字元成,萧山(今属浙江)人。祟祯庚辰(1604年)进士,官安庆府推官。易学著作有《易图亲见》一卷、《读易隅通》二卷、《卦义一得》(无卷数)。
来氏《易图亲见》作干甲申(1644年),其时清兵已入关,当爱新觉罗福临世祖顺治元年。来集之已从安徽逃归家乡。自序曰:“予李皖之时,寇乱于外,乓哗于内,易之作也,其有忧患,履虎涉川,是不可不取全易而衍亟读之矣”。
是书本《序卦》作图二十一幅,本《系辞》上“七爻”之说作图四幅,本《系辞》下“三陈九德”之说作图二幅,本《杂卦》作图七幅,本朱熹河洛、先后天之说作图十一幅,共有易图四四十五幅。
吴澄、萧汉中乃至来集之为《序卦》作图,论其卦序安排有据,则皆因汉魏唐宋以来诸儒有疑《序卦》文字俚浅者,谓其“非圣人之作”而发。如朱熹著《周易本义》,于《序卦》一翼只加“晁氏曰郑无而泰二字”九字之注,并答黄干之问《序卦》“或以为非圣人之书,信乎”曰:“此沙随程氏之说。先儒以为非圣人之蕴,某以为谓之非圣人之精则可。”(《朱子语类》卷七十七)至叶适则直曰:“惟《序卦》最浅鄙,于易有害。按诸卦之名,以象取之,与文字错行于世者少,圣人重复殷勤其词以训释之,以多至十数百言而未已。盖其难明如此。今《序卦》不然,以是为天地万物之所常有也,鳞次栉比而言之,以是为铅椠篆籀之常文也。嗟乎!使其果若是,则束而联之,一读而尽矣。奚以易为,学者尺寸之不辨,而谓能有见于无穷,吾不知也。”(《习学记言》卷四)又如王申子《大易缉说》则曰:“莫晓其间诸卦次第如何安排耳。若夫经中《序卦》之文,义乖理浅,决非圣人所作。愚正不晓伊川何所取,而卦卦引之以作传也?”
五卦,与震两两相对”、“巽凡一十五卦,与兑两两相对”、“兑凡一十五卦,与巽两两相对”之说,不更立相对之图。又取此八纯卦次第作《序卦四正次第合为方图》、《序卦四偏次第合为圆图》及《偏正合外圆内方之图》。论曰:“先天方圆合图,六十四卦两重,共一百二十八卦,此方圆合图亦各两重,惟八纯卦无重,故止得一百二十卦,于理尤为精确也。”
来氏又以其法施于《杂卦》,作《合杂卦传次序分为三节》、《萃升左右翼卦全图》、《咸恒左右翼卦全图》、《丰旅左右翼卦全图》、《杂卦次序萃升左右翼卦细分之图》、《杂卦次序咸恒左右翼卦细分之图》、《杂卦次序丰旅左右翼卦细分之图》,各附以论说。又本朱熹《易学启蒙》“八卦横图”作《先后两图同取横图之图》,本“先后天八卦图”作《两图险阻之图》、《先后天卦义合一图》、《先天卦阴阳横图》、《先天卦阴阳纵图》、《后天卦阴阳横图》、《后天卦阴阳纵图》、《先后天卦数相加东南皆阴西北皆阳之图》,又参以“河洛图”作《图书内外相加两奇成偶之图》、《先天卦数加河图东南皆阴西北皆阳之图》,亦各附以论说。
纵观来集之所作易图,以自《序卦》推衍而出之诸图为新颖。实则,依其法本朱熹大横图之序亦可推衍出类似之分节、分层、方圆或方圆合一诸图。可见,所用推法乃是人为私立,并非《序卦》上下经六十四卦之序所固有。至于《序卦》六十四卦排序之理,吴澄“卦统”之说“通之”,萧汉中“分为六节”之说“通之”,来氏分为三节之说亦“通之”,孰说为是?“圣人序卦”之精,焉有以三种不同解说皆可“通之”之理?如来氏以三阴三阳之卦为“纪纲”而分下经,因不合其相去八卦或十卦之说,即弃《困》、《井》、《涣》、《节》而不用,辩之曰:“困、井、涣、节何以不为下经纪纲乎?盖邪正互争则力衰,狐裘蒙茸之叹,谁复为之禀令哉!”则不知其为何解?《困》以致命遂志,《井》以芳民劝相,《涣》发以会王道,《节》以制数度议德行,《损》惩忿窒欲及《益》有过则改,尚可为之“纪纲”,奈何独此四卦不可为之?
易图学史上,为《序卦》作图而论其排序有理,则突出于元明两代,其后李光地《周易折中·启蒙附论》则从而有论,曰“卦之所以序者,必自有故”、“先天图者,序卦之根也”。江永《河洛精蕴》则又从李光地之说,更进而谓《序卦》为“宇宙始终之理”。《先天图》出于宋代邵雍,谓其为《序卦》之根,则是本末倒置之言。
来集之的《易图亲见》可作为今日研究《序卦》之参考。《易图亲见》为易图学史上一部总总结前人有关《序卦》、《杂卦》之图而又有所发挥演变之书,足可成为一本研究《序卦》、《杂卦》易图者的参考书,读之可避免重蹈其旧辙。因此,是书在易图学史中应占有一席之地。
注:《易图亲见》今见于《续修四库全书》。
明代其他易学著作中的的易图
明代其它著作中的易图,是指其它易学著作中的易图而言。其它易学著作主要有鲍宁《天原发微各类图》、汪敬《易学象数举隅》、蔡清《易经蒙引》、黄芹《易图识漏》、梅鷟《古易考原》、左辅《太极后图说》、金贲亨《学易记》、叶良配《周易义丛》、徐体乾《周易不我解》、卢翰《易经中说》、龙子昂《看易凡例图说》、杨时乔《周易全书》、贺止《图卦亿言》、刘日曦《易图思解》、张元蒙《读易纂》、孙从龙《易意参疑》、徐师曾《今文周易演义》、李本固《周易古本全书汇编》、朱谋玮《周易象通》、刘宗周《易钞图说》、李奇玉《雪园易义》、乔中和《说易》、董说《易发》、马一龙《元图大衍》等。这些著作中都有一定数量的易图,今分节叙述之。
1、明初鲍宁辨正宋鲍云龙的《天原发微》,于是书卷前增“各类图”,有《河图之图》、《洛书之图》、《伏羲则图作易》、《周子太极图》、《易有太极》、《伏羲八卦次序》、《伏羲六十四卦次序》、《伏羲八卦方位》、《伏羲六十四卦圆图》、《伏羲六十四卦方图》、《十二月卦气图》、《文王八卦次序》、《文王八卦方位》、《文王六十四卦次序》、《洪范九畴图》、《天地四象图》、《明魄朔望图》、《闰月定时成岁图》、《日月会辰图》、《日月九道图》、《五声八音图》、《六律六吕图》,计二十二幅图。其中列朱熹《周易本义》图八幅(无《卦变图》)、朱熹改定《周子太极图》一幅。所列《天地四象之图》(见图一百五十四)后被黄百家采入《宋元学案·百源学案》之中,所列《文王六十四卦次序》即为先见于杨甲《六经图》中的《序卦图》,亦即税与权《易学启蒙小传》中的《后天周易序卦图》。诸图中,唯依《周子太极图》衍得之《易有太极》图(见图一百五十五),可谓探得周敦颐建图之本意,曰:“周子太极图与易系辞表里相合”。
3、晋江蔡清(1453—1508)著《易经蒙引》十二卷。以发明朱熹《周易本义》为主,卷十则列“河图数”、“五行方位”、《周子太极图》第三层图式等图,谓“万世文字之祖起于易,易祖于河图,河图者天之文也”、“河图是易数祖宗也”、“是太极图所以明易也,故今学易者须证之周子图书”。
4、蔡清弟子龙岩黄芹著《易图识漏》一卷。是书成于正德丁卯(1507年),列图二十七幅。采《易学启蒙》八卦横图、圆图,曰:“窃谓上二图亦似赘”、“似乎邵、朱之时已有此图也邪?”又列《阳动阴静图》(曰:“窃仿周子太极图中阳动阴静图而作也”)、《六十四卦阳动阴静图》(曰:“窃仿陈布衣天地圣人之图而作也”)、《伏羲本河图以作易图》、《先天八卦合洛书数图》,此外还有表示历法、卦气之图。其用乃在于借图阐明心学。是书又列泉南布衣陈真晟《天地圣人之图》、《君子法天之图》二图及图说。黄氏坚信《先天图》出自伏羲,此说乃本朱熹“先天图是伏羲本图”说而出。所引陈真晟“谨述”,曰:“自伏羲画卦示精之后,尧以是传之舜,舜以是传之禹,禹以是传之汤,汤以是传之文、武、周公、孔子,孔子传之颜、曾、思、孟,及孟氏没遂失其传”云云,则是臆造之八卦传承世系。
5、旌德梅(正德癸酉举人)著《古易考原》三卷。是书列十数《河图》(曰:“伏羲则河图以生蓍,则洛书以作龟。河图之则即大衍是也”、“洛书之则未详,其后神禹时洛亦出书”)、《河图衍数图》、《伏羲则河图衍数为大衍之数图》、《互体图》(采吴澄图及说)等易图。梅氏以九十九为“大衍之数”,以五十数为体,四十九数为用,此则不见前人有是说。
7、金贲亨《学易记》五卷。卷一本《周易本义》“论卷首九图”,其论“河图洛书”引《易纂言外翼》之说,谓吴澄马背旋毛、龟背坼甲之说为“草庐此说,亦似有见”;论“先天图凡四图”引朱熹“先天乃伏羲本图”之说,谓“横图是画卦自然次序,故可见其数之逆,若圆图本列方位,而数之逆顺,非所重矣”;论“后天图凡二图”曰:“先天非无用也,而重在体,后天非无体也,而重在用”,谓朱子、邵子、胡玉斋、蔡西山、李隆山、项平庵之论“皆是”;论“卦变图”曰:“窃疑此图而未能究其义”、“本义所指者十九卦而已,不知圣人何独取此数卦之变,而他不复言也”、“谓无卦变不可也,谓某卦变自某卦不可也,谓某卦变某卦不变不可也。盖易道无穷,圣人观象取义,并非一例,随其卦之所重与象之易见者,各指以示人,非特以其变而言也”,此说亦为有见。又论《周子太极图》曰:“周自太极图,深明易道,得群圣之心,而所谓无极而太极者,尤足以发明孔子未发之旨。”我们应当注重金氏认为周敦颐《太极图》“深明易道”、“发明孔子未发之旨”之说。由此可见,时至明代中叶尚无所谓《周子太极图》源于异端者。
9、嘉靖癸未(1523年)进士长淮卫人徐体乾著《周易不我解》六卷(今只存第一卷),自序谓尝得“青山易半卷、希夷易一卷”而著此书。“乾龙辩”列《希夷龙图》(北斗星点之图),又有《乾六位配四时之图》(分六图:子丑月龙图、寅卯月龙图、辰巳月龙图、午未月龙图、申酉月龙图、戌亥月龙图)、《龙日夕惕图》(自注:“希夷龙图”)、《渊星分野之图》(自注:“希夷龙图”),皆为有北斗之星点图。又有以卦画所作之《乾坤刚柔总合昼夜之图》和《阴阳刑德七舍图》(自注:“淮南有说无图”)。朱熹尝谓“龙图是假书,无所用”,徐体乾所得“希夷易”一卷,亦必为后人假托之书。其所列“龙图”不是黑白点数图,而是以线连空心圆点之星图,徐氏主《乾》卦为“龙星”之说,谓“周易实以星为龙矣,若非星也,岂得朝夕见乎?”故其图多以“龙星”立说,有“黄昏龙潜在子”、“平旦龙见于午”、“龙在天中”、“龙夕惕于西南”、“平旦龙见于东北,昼晦其形”等图说。观徐氏所出诸“龙图”,可知时至明代中叶犹有以“龙图”释《乾》卦卦爻辞者,其说发前人之未发,可备易图研究之参考。
11、嘉靖时举人泰和龙子昂著《看易凡例图说》一卷。是书专取朱熹《周易本义》卷首九图而为之解,无甚新意。由此书可见明代易图学一以朱熹易图为宗之概况。
13、隆庆庚午(1570年)举人庐州贺止著《图卦亿言》四卷。是书以“河洛图书”为圣人作《易》之本,卷一为“图书八卦说”,卷二为“六十四卦说”、“太极图说”,卷四为“卦系杂言”,卷四为“图卦续言”。其图及说皆本朱熹《易学启蒙》而推衍,如谓“河图为先天之体,洛书为后天之用”,亦是拾掇前人之说。
14、万历壬午(1582年)娄东张元蒙著《读易纂》五卷首一卷。是书首一卷列《周子太极图》,录“庄渠魏先生”之《太极图解》(门人郑若曾所记)。其解颇具时代意义,大有出于三教合一思想之阐述,今录之如下。
太极图解
先生谓林相曰:“开辟以来,风气日薄,巧慧日多,人心日漓。周子作太极一图,欲人反朴还淳,以回造化。首曰无极而太极,无极者,无止极也,天地开辟之后,固一理主之矣,其在混沌之时,孰主张?是先天后天皆此理也。何极之有乎?老子云,可道非常道,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盖可以指道,可以名言,非常道常名也。可道可名者,如遇父子,则谓之亲之类也,不可道不可名,此天地之始也,无极之谓也,天地生万物,故曰万物之母,太极之谓也。其曰圣人主静立人极者,盖人心有欲,故不能静,圣人主静,非置其心于无用之地,乃心有所主,万物不得而扰之也。即陈元诚所谓一念未形,既不执持亦不茫昧也。后世好动,周子揭人道之方以示人,但其言不如程子之精密耳。”
先生谓周士淹曰:“老子与夫子俱生周末,俱欲反朴还淳。但圣人立言,自有斟酌,虽欲反朴还淳,未尝尽去其文也。盖去其文,则恣雎放肆,其害又有甚于文胜矣。老子一切去之,自恣自用,少间不知不觉,连人欲都做了天理,如何是好?周子之太极图与夫子同。”先生答唐音曰:“周子太极图首一圈,明天地之初原无一物,而生天生地生万物皆由此出,所以云无极而太极。学圣人者,亦须无欲而静,乃能建立大本,经纶大经,而万化皆由此出,与造化相为贯通。此周子立图意也。若止以无形有理为说,则浅了他意思,此图亦不消作矣。”又曰:“无欲故静,甚形容得心体明尽,但说得太高,使学者无下手处。”
16、明隆庆二年(1568)董汉策刻徐师曾《今文周易演义》十二卷首一卷。是书首一卷列朱熹《周易本义》诸图,准朱熹之说,将《先天图》分列圆方二图,又以八卦圆图衍出“伏羲八卦方图”。各图所附论说,多引《易传》之文及刘氏(牧)、朱子之说,仅于《伏羲八卦方图》后按曰:“此图虽不经见,然以大方图约之,其位当如此”,于《伏羲六十四卦方图》后按曰:“此图经传无文,今存以备考,且见小方图之有自云”。卷后所出《周易传受大略之图》,其中以“陈抟—穆修—李之才—邵雍”为一枝,“周惇颐—程颐—朱熹—蔡清”为一枝。
17、万历壬辰(1592年)进士临清州人李本固著《周易古本全书汇编》十七卷。是书有“意辞”、“象数”、“变占”三集。“象数”之目有“图书象”、“图书数”、“总论”、“画象”、“三易”、“广象”、“观象”、“衍数”八部分。所列易图本朱熹《周易本义》图而推衍。引杨用修之说,谓“先天方圆图”为“希夷之图”,“盖康节因孔子易难明,因希夷之图又作后天图,如周子因易有太极一句,而作太极图。今便谓先有太极图,而后有易传可乎?”列《伏羲八卦方位》图,引《说卦》“天地定位”一节,按曰:“此说卦明先天易也,希夷图之”,列《文王八卦方位》图,引“帝出乎震”一节,按曰:“此说卦明连山易也,希夷图之”,列《先天图》六十四卦方图,引《说卦》“雷以动之”一节,按曰:“此说卦明归藏易也,希夷图之”,又列有《河图》、《洛书》并附以论说。
“用修引希夷曰:易学意言象数四者不可缺一,其理俱见于圣人之经,不烦文字引说,止有一图以寓阴阳消长之说与卦之生变,图亦非创意以作,孔子系辞述之明矣”,李氏不知此一段文字本出邵伯温《易学辨惑》,引自杨用修又误作是说本出陈抟,可窥其“汇编”水平。致谓六十四卦方图为“归藏易”,八卦二圆图分别为“先天易”和“连山易”,则又是步朱元升后尘而“发明”。然而,其“翼传所以明古易,六图所以明易传”之说,亦似有见,《周易本义》先后天易图本据《易传》之文衍出,非先有图而后有“翼传”。
19、万历甲辰(1604年)宁献王七世孙朱谋玮著《周易象通》八卷。是书专释上下经文,不及十翼。其卷首列“衍河图”、“伏羲重卦图”(上下体以乾坤震巽坎离艮兑为序之六十四卦方图)、“文王次易卦图”(即上下经各十八卦之序卦图)。“衍河图说”曰:“盖当伏羲之时,龙马交于河而产驹焉,背负此文,图之以为休徵,因其顾諟之义,遂列而为八卦。……三代以来厥图世藏秘府以为宝,学者莫得而窥,逮宋徽宗考古搜奇始出示于中外。传写迄今寝失其旧,以故学者舍河图而造太极,昧四象而赞五行,遂加无极于太极之先,设四画五画之卦于三画之后,至谓乾南坤北离东坎西位置,颠冥方物,舛缪八象,且犹弗审,又何万象之能辨乎?天启皇明,乾坤再辟,文教煊赫,万里同风,大易至是而始彰。河图久晦而复显,玮不揆檮昧,积思研精,偶窥一斑,因作象通八卷,遂揭斯图,著明其说”,此乃易图学史上的一段“奇文”。其谓不当有“四画五画之卦”,似为有见,然而谓自造之“河图”为“龙马驹”背文之旧,又有“宋徽宗考古搜奇始出示于中外”云云,则是信口开河荒诞不经。
20、天启壬戌(1622年)进士彭泽人刘日曦著《易思图解》(无卷数)。是书以朱熹黑白位之六十四卦横图及六十四卦圆图为“先天”,以朱熹八卦横图为“太极”,以阴阳序卦图为“先天小成”,以朱熹“文王八卦方位”图为“后天小成”,以乾坤坎离四正卦之卦气图为“后天大成”,又列朱熹十数《河图》与九数《洛书》及蔡元定《天地四象图》及本出邵伯温之《一元消长之数图》。要之本朱熹《周易本义》卷首之图而推衍,另冠以图名附以论说,除所谓“大成”、“小成”新概念之外,并无发明。是书亦是有明一代易图书学一本朱熹易图之一证。
21、崇祯戊辰(1628年)进士嘉善人李奇玉著《雪园易义》四卷、图说一卷。“四易图说”列朱熹《周易本义》诸图,变换图名而推衍之。以《伏羲八卦方位》图为“伏羲先天小成图”,以《先天图》圆图为“先天六十四卦圆图”,以《先天图》方图为“六十四卦后天方图”,以《文王八卦方位》图为“后天小成方位图”,“参订图说”列《河图》、《洛书》、《河图太极生生图》、《三五二图》、《先后天合图》、《先后天男女相生图》、《河图合八卦对待图》、《河图合八卦流行图》,又列《进退变化图》、《图书对待流行之图》、《大衍数合太极生生竖图》、《易卦数合太极生生竖图》、《卦变图》、《纳甲图》等。以“乾率三女于南,坤率三南于北”之八卦圆图为“先天归藏图”,“乾率三男于北,坤率三女于南”之八卦圆图为“连山图”,前谓《先天图》六十四卦方图为“先天归藏方图”、“连山易相传为后天图”,后则曰“文王八卦次序后天图”、“此连山图,相传为后天,即洛书数也”,同一幅图前属“连山”后属“文王”,既曰“相传为后天”又曰“此连山图”,为继李本固之后又一胡乱将朱熹先后天易图变换图名者。
有明一代凡说《系辞》“河出图,洛出书”者,几乎都是宗朱熹之说,以十数为《河图》、九数为《洛书》,惟独到了明末方有乔中和法刘牧之说,以九数为《河图》、十数为《洛书》。其所谓《太极河图图》为一九宫圆图,中心一○之内写一“五”字,二、四、六、八八偶数则写于一黑色方块之内,其《太极洛书图》亦为一圆图,中一●内写“十”字,一●之中又有一○,内写“五”字,其外圈则八分,偶数写于黑色扇形块中,奇数写于白色扇形块中。其《河图位数图》则准吴澄“龙马毛旋如星点”之说画作九数圆图,《洛书位数图》亦准吴澄“神龟甲坼如字画”之说画作十数方图。其“河图洛书辨”曰:“戴九履一,左三右七,四二为肩,八六为足,纵横十五,此河图也;一六居坎为水,二七居离为火,三八震巽为木,四九兑乾为金,五十居中为土,此洛书也。刘牧、希夷之说盖如此。”乔氏相信黑白点河洛图书由陈抟数传至刘牧之说,不以朱熹河洛图书为是,又孱和吴澄旋毛、甲坼之说,自以为得河洛图书之真蒂,殊为可笑。任何河洛图书映象之说都是荒诞不经之说。
23、崇祯丁丑(1637年)进士无锡人秦镛著《易序图说》二卷。是书以《序卦》言其理,分上经三十卦为五节、下经三十四卦卦为四节,五数奇而上经象阳,四数偶而下经象阴。每节之分各以《易传》之辞解说之。是继吴澄以经纬卦分为七节、萧汉中以主客分为六节之后,以“分节说”谓《序卦》有理者,其后则有来集之之《易图亲见》分《序卦》上下经为三节之说。“分节”之说分七、六、九、三节不一,可见其说不能归一。《易经》以“非覆即变”之二卦为偶而系以成“编”,又分三十二“编”为上下二“篇”(上篇十五编,下篇十七编),其二卦之“编”则与刻简立卦而后系辞有关,其上下“篇”之序又似乎与揲蓍成卦之爻变有关(“编”与“编”之间有相反爻变之联系)。《序卦》之文字乃后人据《易经》上下篇之序而系(非孔子作),谓其中富含“义理”,则不切合实际。
明儒之易学著作多附以易图,或列于卷首,或穿插于书中,而且又多以朱熹《周易本义》、《易学启蒙》为蓝本,所列易图亦多出此二书,此则是有明一代易学著作的一大特点。所列易图又多是变换图名而推衍之,而个别深明易理之人则不随声附和,如刘宗周、董说等人,此亦见以图推图、以图攻图的特点。然而其中亦有不少穿凿不当信口开河之说,如“黄鹂一声”、“龙马产驹”等,此则是有明一代儒者研习易图学之一陋。
明代其他著作中的的易图
“医易同原”说似缘起唐初孙思邈,其《千金要方》曰:“凡欲为大医,……又须妙解阴阳、禄命、诸家相法,及灼龟、五兆、周易、六壬,并须精熟”,而张介宾所谓“医易同原,同此变化”,乃是以“同此阴阳变化”为根本,并非主张医学源于易学。此一点从其所列易图及论说中亦见得分明。
3、明初皇封“真人”掌管全国道教的张宇初(按元封当为道教第四十三代“护汉天师”)著《岘泉集》。是书内有“太极释”、“先天图论”、“河图原”等篇。张宇初虽于《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通义》中列本出南宋道士萧应叟据《周子太极图》演变而得的《太极妙化神灵混洞赤文图》,但不加任何文字说明。其《太极释》一文则表明了对待周敦颐《太极图》的态度,认为是图并非原出自道教。这一意见出自一位掌管全国道教的天师之口,则充分说明当时并无所谓《周子太极图》源于道教之议论。今录其文如下,以资参考。
太极释
太极者,道之全体也。浑然无所偏倚,廓然无得形似也,其性命之本欤?性禀于命,理具于性,心统之之谓道,道之体曰极。五居九畴之中曰“皇极”,《书》曰“会其有极”,《诗》曰“莫匪尔极”。以是求之,即心也,道也,中也。周子曰“中焉,止矣”,程子曰“太极者,道也”,邵子曰“心为太极”,朱子曰“太极者,理也”,陆子曰“中者,天下之大本”,即极也,理一而已。合而言之,道也。夫五行、阴阳阴阳、太极,五殊二实,二本则一。二实者,天以阳生万物,地以阴成万物。动而阳,静而阴,阳变阴合而生五气,由五气而生万物,故曰“五殊”也。五殊本于阴阳,互为其根也。两仪生,而阳交于阴,阴交于阳而生四象,四象分而生八卦,八卦错而万物生焉。是曰“一动一静,天地之至妙欤”,是以五气布四时行,万物生生而无穷,“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散而为万物,则万物各一其性,各具一太极,浑然全体而静者,常为主焉。兼有无全体,用涵动静,为万化之源,万有之本者,妙合二五之精焉。朱子谓太极理也,动静气也,太极乃本然之妙,动静乃所乘之机。机动则气行,而阴阳运焉。理有不著者
6、《道藏辑要》危集六之《至道心传》。是书列《太极图》、《天根月窟三十六宫之图》、《朝屯暮蒙之图》等。其“太极图说”曰:“夫太极至大而难言也,以之近取诸身,人人皆有此太极焉。何以见之?盖太极即心也,心即太极也。人心存诚主敬,则太极明;嗔忿嗜欲,则太极蔽。是以吾之心正,则天地之心亦正,吾之神清,则太极之理自得。若能一念不起,久久澄湛,精极虚笃,虚室生白,方见天地之心,而道自归矣。此岂不由正心诚意以致之耶?故先师云,太极顺则生人生物,逆则成圣成仙”,由此可见“太极顺逆”说之所起。其《天根月窟三十六宫之图》,“三十六宫”取“八卦三十六画”之说、“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三十六数之说,又以《先天图》六十四卦圆图“自复至乾共三十六爻”为“进阳火三十六宫”、“自姤至坤共三十六爻”为“退阴符三十六宫”。“三十六宫”之说,东汉班固《西都赋》:“离宫别馆,三十六所”;唐骆宾王《帝京篇》:“秦塞重关一百二,汉家离宫三十六”;宋邵雍《观物吟》:“天根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南宋以来,虽作三十六宫易图并为之说者不乏其人,然此等样图却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