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这个地方天天这样,八点来钟就排了巨长的队,在大街上盘了一大圈。
这个长队不是春运,不是排网红店,更不是奶奶们排队领鸡蛋;
而是一帮年轻人正在排队进市图书馆。
多新鲜啊朋友们,工作日图书馆人这么多,大家都不用上班吗?
每天排队一小时,只为进图书馆学习?
市图书馆人多到排队还真不是个例,某红书上一搜就能发现,全国有自习室的图书馆都在排队。
淄博图书馆门口,7点人排队,7点之前包排队。
不至于担心东西被偷,就怕保洁老师职业病犯了拿走书本和水瓶,误会太大。
长沙图书馆门口的朋友更有才华,遮阳伞给包包一打,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下面坐着个人。
长沙今年气温屡次破40度,但排队人根本不惧考验;
长沙的图书馆其实挺多,这两年也有翻新扩建过,但还是装不下这么多人。
江西人小徐告诉我南昌图书馆怕他们排队热坏了,都会提前开馆,让大家在大厅里排队。
“早上一边赶路一边吃一碗拌粉当早饭,图书馆门一开就开始百米冲刺,包里全都是书,跑的时候感觉腰间盘都要被砸断了。”
这些奔跑在早8图书馆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就是去图书馆的自习室抢座。
在他们中没人会去借阅图书,快速抢到座位后,会立刻掏出考公的,或是考研的,或是考证的教辅资料,从刚刚排队时看到的位置继续学习。
河南安阳的卓老师住得远,每天要坐40分钟公交到图书馆,再排队一个小时才能正式开始一天的学习。
有时候早上没起来,就只能下午去碰运气看有没有空座。
“8点排队再进去就已经没有座了,但睡不够真的什么也背不下来,扛不住了我就放自己偷懒一下,偷懒一天焦虑一礼拜,也算反向督促自己学习。”
而网上已经有人参透光靠“卷”,是不能在这场抢座大战一直赢下去的。
还是得用钞能力:花钱请人占座。
几乎每个抱怨图书馆排队的帖子里,都有人问:
图书馆人这么多,学习为啥不在家里学?
除了图书馆更利于专注,还有更加现实的答案:
因为夏天在家不开空调自己难受,开空调电费难受。
而且在北上广深这种大城市,一个月上千块房租只能租到一个小卧室,甚至放不下一张像样的书桌;
只能买个床上桌在床上看书,想直个腰都费劲。
而图书馆自习室免费,空调免费,热水免费,Wi-Fi免费。
学饿了还可以去图书馆自助餐,很便宜20块荤素搭配。
图书馆像个救济院,庇护炎热夏日里求上岸的年轻人。
在排队中,等待戈多
记得前几年,裸辞白领或者自由职业者都会去些网红咖啡店;
点上一杯咖啡、一块慕斯,打开MAC笔记本电脑,一坐就是一天;
那是少部分人职场生涯的漂流;
他们知道失业是暂时的,工作还是会有的,跳槽甚至是能涨薪的;
所以依旧要保持优雅,幻想自己是《小时代》CBD的顾里,维持和精致城市同样的体面。
现在,梦碎了,人醒了;
人们涌入热水空调免费,WI-Fi桌椅全包的图书馆;
企图寻找浪潮卷来时,能停靠的锚。
@赵娟是去年被裁员的互联网打工人,失业后的三个月,她一直找不到工作;
曾经她信誓旦旦相信大城市机会多,但被现实击垮,发现自己无力负担下个月房租后,回到山东老家,开始做自由职业者。
接自媒体剪辑的零散活、写短视频稿子,过上了脑力零工的生活。
自由职业者看似自由,却给她带来了更多焦虑;
“不干活就没饭吃”是一个现实问题,从前打工自律靠KPI和打卡;
现在一切自觉性要靠她自己,图书馆的氛围刚好合适;
早上七点半去排队占座,下午六点半合上电脑休息;
@赵娟说这也许是东亚人骨子里的通病,总想给自己找个班上;
虽然没有固定“工位”,但感觉自己还在上班就心安很多。
@阿花失业后没敢向家里坦白,骗父母还在工作,每天早出晚归假装上班。
她会选择坐地铁去离家很远的社区图书馆待一天;
社区图书馆虽然不大、装修比较老旧,但人也不那么爆满;
没有食堂,但附近的司机盖饭两素一荤15元还比较划算;
她一边在软件上投简历找工作,一边复习考证;
一刻也不敢让自己停下;
“停下就是退步,只有一直学习,才能尽量保证自己待在原地”。
今年是@大强考研的第四年,学校图书馆已经没法进,他无奈选择了外面的图书馆。
每天早上六点半拎着大学时用的水壶去排队;
待到晚上十点,直到图书馆闭馆;
为了省钱,他一天只吃一餐,是图书馆里的自助盒饭;
面对前三次的考研失败,很多人会对他责怪:
“考不上研,是你不够努力;找不到工作,是你没下功夫”;
甚至劝他放弃考研;
但对大强而言,现在不考研找不到工作,考了研也不一定能找到工作;
他只能在每天薛定谔般的努力中,给自己找些盼头。
找盼头,这适用于在图书馆里埋头挣扎的很多人。
对着电脑炒股眉头紧锁的中年老哥;
复习雅思、考教资、注会的考证人;
渴望通过考公从找工作难的苦海里脱身的应届生;
人类简史中说:人类是靠着虚构的想象来构建世界秩序。
在图书馆门前,失意的人们排着“等待戈多”式的长队;
在小小的座位空间,他们又小心翼翼构筑着新的秩序。
你问他们为什么?问我为什么?
只因眼前的问题,开始变得具象。
五条人有一首歌叫《问题出现我再告诉大家》;
曾经很多问题还没出现。
那时朴树唱《我去2000年》:大家一起去休闲;
罗大佑唱《未来的主人翁》:每一个来到世界的生命在期待;
那是千禧年交接处的美好幻梦,人们笑容纯粹、梦想简单;
“上岸”这词还不流行;
图书馆装的是知识和梦想,不是生存的欲望,和寻找救命稻草般的上岸。
现在,问题出现了,都不用五条人告诉咱。
找不到工作的年轻人为了省钱住青旅;
洗浴中心也挤满了租不起房的打工人;
有人成为命运的赌徒,去寺庙想转运、买彩票盼发财、听凤凰传奇吸能量;
有人成为图书馆的虔诚者,在长长的队伍中,排队等一个若隐若现的未来。
许三观卖血救不了自己;
图书馆门前的人们还在渴望:用灵魂换稻米、用命运换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