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识经济与信息主导是未来社会大趋势,全球化和世界文明的频繁交流也使人们的知识愈显不足,终身学习与构建学习型社会成为无可置疑的共识。但在现实生活中人们因忙碌于各种具体工作而无暇学习,所以,目前仍为获取知识主要途径的阅读(无论是对传统纸质书或现代电子书的阅读)及读书的方法和范围,就显得更重要了。
应知晓有史以来知识与书籍的概况及文明的历程,据此确定自己对书籍的选择,再探讨怎样读书——即正确的阅读方法。本文试图面向高层次读者,因此,在选题和叙述上都侧重于经常读书的人群。
世上究竟有多少书
仰之弥高,钻之弥坚。若问古今中外究竟有多少书籍,这恐怕是任何组织或国际机构也无法统计的。
书是人类的灵魂,数万年以远的史前史是没有书籍的“前文字时期”,犹如一具横亘于宇宙时空中的躯壳。几千年前文字发明后,人的知识亦历经漫长的增长过程,古巴比伦的泥版书、古埃及的纸草书、古波斯和古犹太的羊皮书、古印度的贝叶书,在古代中国则是甲骨书,都是我们这个星球进入有史记载文明的标志。产生于五千年前的用楔形文字刻写于泥版上的古巴比伦史诗《吉尔伽美什》,以及稍晚一些用古埃及象形文字书写在莎草纸上的《亡灵书》,是目前已知最早的人类书籍。
人的知识从没有文字的远古、发展到产生文字的上古阶段已日趋成熟,从此时的宗教形态中逐渐产生了最早的科学如天文学、几何学和医学等,早期科学学科的数量是有限的,并且是与最初的科学符号和简单文字以及初级的图书形式相适应的。早期文献载体亦非常简陋、记录内容单纯粗略,即使发展到“学富五车”的竹简时代,书籍中的知识含量也极其有限。
距今1800年前的公元二世纪,在当时中国比较发达的化学工艺基础上,经过总结与改进前人原始的造纸方法,东汉的蔡伦发明了完整的造纸术。八百年后宋代的毕升在前代唐朝雕版印刷术的基础上,发明了活字印刷。在纸张和印刷术发明并相继向西方传播后,作为知识载体的书籍形式在世界范围得到更快发展。
西方漫长的中世纪,科学文化在基督教的母体中存续并缓慢的进步,由古希腊学术最后的继承者波依修斯编撰的教材则被后来的欧洲早期大学所采用。公元八世纪,崛起的阿拉伯帝国成为当时经济和文化的中心,阿拉伯人不仅把从东方盛唐学到的科技传入西方,亦完整的保存了希腊文明主要成果。公元814年,阿巴斯王朝的麦蒙在巴格达建立了最先进的图书馆与翻译机构;一百多年后,法蒂玛王朝在开罗创立爱资哈尔大学,比欧洲最早的博洛尼亚大学还早一个多世纪。(注1)
阿拉伯的先进科技,阿拉伯人翻译的古希腊书籍,尤其是以阿维森纳、阿威洛伊为代表的伊斯兰哲学家传播的古希腊哲学和科学,成为启迪欧洲文艺复兴的思想源泉。倡导人文主义和自由思想的文艺复兴运动,加速了知识的更新和文化的繁荣,也促进了以哥白尼为代表的科学革命,这之后,随着牛顿经典力学体系的确立和工业革命的开始,西方科学犹如火山喷薄般不可阻挡。经过从近代到现代的数百年发展,尤其进入20世纪量子物理与信息科学的时代,各种知识呈现爆炸式增长,此时,世界上知识的浩瀚无比程度似乎已令人难以承受。(注2)
20世纪以来,以量子科学和计算机技术为基础,以贝塔郎菲、申农、维纳创立的系统论、信息论和控制论为先导,开始了科学发展的新时期,在世界范围产生了一大批的综合学科、横断学科、边缘学科与交叉学科。到目前,包括了众多前沿学科与分支学科的各门科学学科的总量已经达到约5000种左右,每一学科的建立都需要海量的图书给予支撑。图书馆早已成为任何文明社会的基本需要与基础设施,一个中型图书馆就应该有几十万册的书籍,而省级、国家级图书馆或名校大学图书馆的藏书均应在数百万册以上。当今的书籍浩如烟海,在知识的海洋中个人的学识只是一叶扁舟,如果没有对于知识分类的深入了解和恰当的读书方法,任何时候面对铺天盖地涌来的知识巨潮只能茫然无措,顿生“生有涯、知无涯”的庄子之惑。即使如马克思、叔本华这样酷爱阅读的天才人士,皓首穷经、尽其一世,充其量也只能领略人类书籍的冰山一角。(注3)
再广博的学者,在他有限的、最长几十年的有效学习年份中,能够熟读三四千册左右的书籍应该是其极限。然而如果选择得当,这几千册书就能够包涵整个人类最精华的智慧和较全面的知识体系!因为世上绝大部分的书籍是互为参考、重复仿制,任何一部辉煌名著的诞生往往引发一大批平庸作品的问世。许多经典繁复累赘或为“同观经典”,而最具价值又精炼的原典却被无数次的注解、演绎与文本化,由于历史上对重要经典的论传与注疏,在古代就形成许多解释经典的经典——经、传、注、疏的复杂链条。当然,历史上也不应缺乏对于重要经典的解释。
综上所述,了解书籍、选择书目,订立人生不同时期的读书计划非常必要。
怎样选择你应该读的书籍
选择书籍应看每个人的情况而定,依据不同专业确定内容,根据不同程度确定难易,这里主要谈具有一定文化层次的人群应该怎样选择自己的读物。
首先,所有的文化人,无论从事人文社科、自然科学的基础学科与应用学科或现代管理及当代信息学科等等,除了本专业书籍,应首先必读哲学和文学,其后在读过通史的基础上重点读科学史和宗教史,理由如下:
选哲学:因为世界观和认识论是从事一切行业都需要的;
选文学:形象的、灵感的、审美的思维对任何领域都具有永恒的启迪;
选科学史与宗教史:作为当代知识分子,科学素质是最基本的素质,而宗教曾是人类文化的源头,应该对宗教领域有一些基本了解。
读书的主要目的是充实思想,思想的基础是思维能力,而哲学与文学的阅读恰恰是提升人的逻辑思维与形象思维的最佳选择。
其次,如果从宏观上谈,应该注重文明的谱系与经典的源流并重点了解各时期的原典,只有明了人类文明的系统并能够站在一定的高度俯瞰世界各民族文化的发展过程,选择的书籍才会有很高的品位。
人类文明谱系的源头是上古经典文献,在古巴比伦与古埃及经典之后,更有古印度的《吠陀经》《奥义书》和《摩诃婆罗多》,中国古代的《尚书》《易经》《诗经》等五经,古犹太的《旧约圣经》,古希腊的《荷马史诗》和《神谱》以及古波斯的《阿维斯塔》等。以上典籍承载着原初人类的思想观,亦是世界各民族文化谱系中取之不竭的泉源素材。(注4)
原典,是原初之典、源泉之典。上古和古代早期的经典是原始原典,它们的产生不依赖任何其它书籍,而其它书籍都依据于这些原典才能产生。此后的古代中晚期、中世纪、近代和现代——在整个漫长的从古迄今过程中,每个时代亦都产生出最有价值并对后世有一定影响的原创典籍,这是人类文化流中的原典。
原始原典与文化流中的原典、不同时期与不同民族的原典都是重要的,只有首先从这些经典中进行选择,读书的效率才能事半功倍。
东、西方两大文明体系的源头典籍:东方主要为印度和中国的经典,西方经典则是被称为“两希文明”的犹太和希腊经典。
在中国,传说中最古老的《三坟五典》缺乏实证定论。秦汉以来,《五经》和各先秦诸子的著作成为读书人的常备读物,这些典籍大致有:《易经》《诗经》《尚书》《春秋》《礼记》《论语》《孟子》《荀子》《老子》《庄子》《韩非子》《墨子》《公孙龙子》《鬼谷子》《孙子》,等等。如果不读以上经典,从汉代直到明清的各种学派与著作竟是无法理解和阅读的,具体包括:以刘向、董仲舒为代表的两汉经学;以王弼、嵇康为代表的魏晋玄学;以韩愈为代表的唐代道统儒学;宋、明两代以二程、朱熹为代表的理学及二陆、阳明为代表的心学;清代朴学众多的代表人物及其著作,等等。更甚者如果没有先秦原典的基础,许多文学名著也不易阅读理解,不仅是深奥的《红楼梦》,还有相对通俗的《牡丹亭》,尤其谈不上对于中国古代文化高峰的标志——诗、词、曲、赋中深层内涵的体会。(注6)
中国文化的谱系一脉相承,这正是古代原典重要性的体现。另外,《五经》及稍后的《四书》从隋代以后成为文化教育的主流亦为所有入世知识分子的必读,直接决定着中国的科举制度,形成具有稳态结构的民族意识,无论这种情形的孰好孰坏与如何评说,但其影响了中国政治体制及其后一千多年封建社会的整体状况,是不争的事实。
西方经典的源头是被称为“两希文明”的古犹太即希伯来民族和古希腊民族的经典。在开始阶段,希伯来和希腊文明是各自独立的,虽然这两种文明都受到古巴比伦和古埃及的主要影响。
古希伯来文明的标志,是约公元前十四世纪的摩西时代到公元前九至前七世纪的《旧约》成书;而古希腊文明以《荷马史诗》及其后的雅典悲剧、古希腊哲学为代表,《荷马史诗》公元前九至前八世纪由荷马编成,反映的公元前十二至前八世纪这个时期被称为荷马时代。后来,促使两希文明的真正交集,是公元前300年前亚历山大大帝之后开启的希腊化时代,这时候,希腊文化包括希腊语已经覆盖了犹太人生活的地域。(注7)
公元一世纪,基督耶稣通过汲取犹太教的因素创立了基督教,而且基督教在其发展的过程中一直从希腊文化获得滋养,最终使希伯来和希腊文明达到紧密的结合,以希伯来文为原创的《旧约》和以希腊文为原创的《新约》合成的《新、旧约全书》,成为两希文明结合的最重要标志。
与选读《圣经》《荷马史诗》同等重要的,是了解古希腊的哲学名著,这些著作恰好与中国先秦诸子著作有极大的可比性。在这方面,对于泰勒斯、毕达哥拉斯、赫拉克利特、德谟克利特、普罗塔哥拉、苏格拉底、芝诺和伊壁鸠鲁应该有一个简略了解,重点要读柏拉图的《理想国》和《蒂麦欧篇》、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和《伦理学》、还有古罗马普罗提诺的《九章集》,因为他们三人对整个西方思想文化的影响太重要了。(注8)
选择并读过以上东、西方原典,再看绝大部分世界上的书就比较容易了,而选读文、史、哲名著,最好是参考哲学史或文学史等进行。公元以后,各时期与各民族产生的具有历史意义的原创经典是文明发展中的原典,这些也应必读的经典对于历史或学术产生过无比重大作用。如,没有《古兰经》的问世,就不会形成占世界近四分之一人口的伊斯兰文明、以及卷帙浩瀚的经典与文献;又如,没有《资本论》《共产党宣言》等马、恩著作,也不可能产生包括了许多的分支理论与流派的、被称为千头万绪的马克思主义的宏大体系;再如,没有曹雪芹的《红楼梦》,更不会有众多红学家的著作和研究论文支撑起来的红学大厦。
书籍的选择与阅读是相互关联的,高品味的选择促进阅读的水平,阅读中知识的增长又可使品位得到提升。
怎样读书——系统与正确的阅读方法
根据笔者几十年的体会,现在依次叙述阅读方法的几个方面:
第一,依据知识发展的系统源流(知识纵的规律)与科学学科的分类(知识横的规律)订立读书计划,根据不同书籍内容的重要性、采取不同精力的投入。
首先,对于居于文化源头而且极其精炼的原典,应该精读甚至强记,用韦编屡绝的精神反复阅读,文明史上最重要经典的反复学习甚至应伴随知识分子的一生!
对于人类文明各时期的原典,尤其最新的人文与自然领域的前沿科学名著,则应该有选择的细读,而对于冗长繁琐的经典,只要了解大致结构并研其重点篇章即可。不同的书籍根据重要性的不同,分别采取精读、细读、泛读、浏览或略读。
其次,根据自己的专业和兴趣,人文型、科学型或艺术型的知识结构,依据知识的源流和学科的分类,选订范围和计划,在阅读中博与专结合、广与精结合、深阅读与浅阅读结合,最终将各种碎片化的知识点归于完整的体系中。作为现代学人,只有广泛系统的阅读才能形成全面而不偏颇的知识结构,他的三观也才能完善。
读书不能仅依靠图书馆,看书必须批注或在书上批语,还必须有一定数量经常参阅的常备书籍,所以借书往往是不方便的,况且许多地方性图书馆的藏书在数量和水平方面都有局限。虽现在电子书也很发达,一个小硅片就能将大型图书馆存储,但目前只可作为辅助收藏,由于电子书阅读与批注的不便,亦不能完全替代纸质书。以下具体谈谈选藏。
佛教经典方面,《金刚经》《坛经》《净土五经》必备,佛论方面,马鸣的《佛所行赞》、龙树和提婆的《中观三论》、无著的《瑜伽师地论》、世亲的《唯识三十论颂》等或可选藏,最重要的应收藏较权威的佛教史选本以备读。(注10)
历史方面必选《史记》和《资治通鉴》并备史学家吕思勉等人的现代选本,经济很宽裕并志于历史研究的可选藏《二十四史》或《二十五史》,还应必备刘知几、章学诚等人的史学理论著作。《中国文学史》《古文观止》和唐诗、宋词、元曲基本的三百篇选本及四大小说名著,这是文学方面的最低标准,《昭明文选》《玉台新咏》如不选藏,在网上阅读亦很方便。当然,以上选藏后的细读、略读与浏览,就根据各人需要了。(注11)
以西方名著为主的国外各经典,首先选藏商务版“汉译世界学术名著丛书”及三联版、社科版等这方面的优秀读本。现在可供系统选择的经典译著很多,远溯清末,近从五十年代始至今,对西方为主的世界名著的翻译已形成蔚为壮观的规模,分类大致为:哲学与宗教、政治与经济、伦理与法律以及历史、军事、社会学、自然科学等。只要经济许可,从世界早期名著直至西方后现代的罗蒂、德勒兹等的著作,尽可方便购得。(注12)
《圣经》的汉译本有中国基督教协会和中国天主教主教团两个版本,另外还有港台等地的当代汉译本,现在中外交流日频,即使《圣经》的外语版本也较易获得。不同版本参读才能比较其中的差别并加深理解,如在历史上,亚历山大地方的希腊教父奥利金就曾编辑《六文本圣经合参》简称《六栏圣经》。记述古希腊史诗与悲剧的较好版本有德国人斯威布的《神祗和英雄》,中译本名为《希腊的神话和传说》,这个民国译本在上世纪五十至八十年代又多次重印。(注13)
文学方面,在具备希腊罗马和意大利文艺复兴文学基础后,英、法、德、俄等民族的文学史应选读,莎士比亚与雪莱、拜伦;巴尔扎克与罗曼·罗兰;歌德、席勒与海涅;普希金与托尔斯泰;杰克·伦敦与马克·吐温;泰戈尔、直至乔伊思和福克纳等等,国外的文学名著太丰富浩瀚,也只有凭喜好选藏了。
中、西方科学史的版本较多,可选一般读本入手,有能力亦可选藏大型读物,如英国李约瑟所著浩大的七卷本《中国科学技术史》、原名《中国的科学与文明》就较权威。科学史与科学哲学密不可分,康德名言:“没有科学史,科学哲学就是空洞的;没有科学哲学,科学史就是盲目的。”读了科学史,如果能再读一点科学哲学方面的著作,就能深刻理解当代前沿科技来龙去脉,这尤其对从事自然科学的人士更必要,赖欣巴赫《科学哲学的兴起》、库恩《科学革命的结构》等都可以选读。(注14)
国内在宗教学和宗教史领域起步较晚,上世纪八十年代初社科版的前苏联宗教史译本是较早系统版本。很著名的宗教学经典,有弗洛伊德的《摩西与一神教》、弗雷泽爵士的《金枝》、麦克斯·纽勒的《宗教学导论》等。(注15)
东西方名作可参读比较,甚至不同时期与领域亦可参比,如《阿维斯塔》特别其中的《伽萨》部分与尼采的《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及理查·斯特劳斯的同名交响乐,因其具有一定的承袭关系和共同点,亦可同时学习欣赏。(注16)
以上是最基本选藏书及参读方法介绍,还有许多重要源流文化与领域的书籍,因本文篇幅而不再赘述。
第三,应注重各种词典类工具书的利用和语言基础的加强,也应有一些读书笔记,对自己在书中的批注感想要整理防止遗忘。此外,专业论文的写作和各种读书杂记亦可提高阅读水平,写作与阅读是相互促进的。
《辞海》《辞源》和《新华大字典》《康熙字典》是最基本必备的,《说文解字》《十三经》中的《尔雅》也应收藏,其他如《方言》《释名》《广韵》等亦可选藏。要有《哲学辞典》及文学和历史方面的辞典以备阅读时查询,还要必备《大英百科全书》或《简明不列颠百科全书》。(注17)
经常整理读书笔记并撰写读书札记,急用先学、在写作中读书或读书后写作,都是提高阅读水平的好办法。历史上许多哲学和文学的大家都是读与写相结合的,尤其对不同观点作品的阅读常常能引发强烈的写作欲望,这方面的例子就太多了,如奥利金的《驳塞尔苏斯》、阿威洛伊的《矛盾的矛盾》、伽桑狄的《对笛卡尔〈沉思〉的诘难》、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等。(注18)
另外,最好有一些图书分类学和图书目录学方面的知识,古人对书籍就有“四部”与“七略”的划分,清代更是编出规模浩大的《四库全书总目》。
在传统上,读中文古经是需要小学基础的,中国汉学或国学的“小学”相当于西方的圣经文献学或解经学,又相当于解释《古兰经》的伊斯兰教经注学。所以,在基本语文基础完善后,还要有一些小学基础,汉学的“小学”又分为音韵学、文字学、训诂学。读文学经典类如唐诗、宋词、元曲,最初级可参考《声律启蒙》,有志专研中国古代诗词的,则必须了解并参读《佩文韵府》了。(注19)
汉学的小学不是那么容易的,但年长点的读者也应有起码的古代汉语基础,如能通晓繁体字并熟练查阅《康熙字典》更好。年轻点的读者最好掌握一两门外语,如外语基础不好,至少准备一些双语词典备查。浩瀚的世界经典主要还是通过译文来读,没有一个学者甚至学术机构能够全面掌握所有世界经典的原创语文。如印度历史上的前期经典就有梵文、巴利文、僧伽罗文等,而其后期经典则有印地文、孟加拉文、乌尔都文等;不同时期的波斯经典也应用了不同的语言文字:阿维斯塔文、摩尼文、巴列维文等;只就一部《圣经》而言,其古代经典文本就有希伯来文、阿拉米文、希腊文和拉丁文四种文字,横跨印欧与闪含两种语系。(注20)
四、注重读书的境界,这应是对所有层次阅读者而言,任何读书人的综合素质都需要多提高一些,思想境界尽可能高远一些。
本文虽主要面对高层次知识人群,笔者同时也认为:书籍更应该成为整个人类的精神伴侣和心灵栖息地。书,能够使我们的思想充实而深邃;书,能使我们的生命更有意义;书,还能使我们每天平庸的日子变得富有诗意。
上乘境界经典的阅读亦是较难的,有些阳春白雪的、虽水平很高但行文古奥、概念晦涩的经卷往往由于其超出常人能力而令人望而生畏,所以在图书馆中落满灰尘、常年无人问津的书籍才是真正有价值的。但也不能否认较通俗读物和畅销书的作用,剔除了那些掩盖在华丽辞藻外表的言之无物、甚至观点有害的所谓当代名人作品(有时也可能是视频),从古到今亦有许多适合初级启蒙的优秀典籍。尘世中有欢愉亦有悲情,因此经典的鸡汤对人心灵的滋养有时候是必须的。但作为具有一定品味的读书人,你的选择层次总要高一点,怎么也应在李渔的《闲情偶寄》或王国维的《人间词话》这个层面吧。
本文已近尾声,撰写此文的地方、我的居所不远处就是华夏古国最早的书籍发源地——殷墟。一百二十年前,王懿荣在中药铺里首先发现了甲骨文这种神奇的文字,并由此开启了被称为三大显学之一的甲骨学科。在对殷墟遗址的考古发掘中,收获了海量的甲骨文,前后共计十万多片,发现单字四千五百个,破解文字两千左右。
三千多年来从甲骨开始,中华民族知识载体历经金文与石鼓文的金属和石材、篆书与隶书的竹简和锦帛等材料,纸张发明后又从活字印刷直到激光照排,再从愈来愈精美考究的纸质书到可以流行于虚拟空间中的网络读物,随着漫漫历史长河的流淌,书籍的形态已然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三千年前与当下的今天,多么令人叹息的遥远……
又似乎那么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完稿于二〇一九年三月初、定稿于十一月
注释:
注1:
波依修斯或波伊提乌(480-525),古罗马晚期哲学家,代表作《哲学的慰藉》。
位于埃及的爱资哈尔大学建成于988年,位于意大利的博洛尼亚大学建于1119年。
注2:
阿维森纳又译伊本·西那(980-1037),波斯或塔吉克人,阿拉伯哲学家、医学家,著作《治疗论》、《拯救论》,东部亚里士多德主义代表。
阿威洛伊又译伊本·路西德(1126-1198),居住西班牙的阿拉伯哲学家,著作《矛盾的矛盾》,西部亚里士多德主义代表。
注3:
贝塔郎菲,美籍奥地利理论生物学家,1925年至1937年提出、1945年创立并公开发表系统论论文,代表作《一般系统论——基础、发展和应用》。
申农,美国数学家,1948年他发表《通讯的数学理论》成为信息论诞生标志。
维纳,美国数学家,1948年维纳的《控制论》一书出版宣告这一学科的创立。
“生有涯、知无涯”出自《庄子·内篇·养生主第三》,原文“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以有涯随无涯,殆已!”
注4:
《吠陀经》和《摩诃婆罗多》传为印度上古仙人维亚萨(又译广博)所作,《奥义书》是对《吠陀经》注解的早期文献。
《易》《诗》《书》《礼》《乐》《春秋》原为《六经》,秦后《乐》亡佚,剩五经。
《神谱》的作者赫希俄德(约前8世纪),其代表作还有《工作与时日》。
《阿维斯塔》又译《阿维斯陀》《阿吠斯塔》,意为“智识”“经典”“谕令”,波斯古经,公元前4世纪编成,其最古老部分名为《伽萨》又译《伽泰》的神歌,形成于琐罗亚斯德(又译查拉图斯特拉)时代,亦即公元前10世纪(另有记载为公元前7世纪)。
注5:
关于印度文明的源头:前吠陀时期的哈拉巴文化(属印度河文明)中,发现的皂石印章和陶器上的象形铭文含义已不可考证,这些比吠陀文明还早的原住民的文明并没有对后来的印度文明产生主要作用,印度古代文明主要是从入侵民族雅利安人创造的吠陀文明发展而来。
斫婆伽又称顺世论,古代印度唯物主义哲学流派。
谢林(1775-1854),德国哲学家,著有《先验唯心主义的体系》等。
叔本华(1788-1860),德国哲学家,著有《世界之为意志与表象》等。
雅斯贝尔斯(1883-1969),德国哲学家,著有《哲学》《生存哲学》等。
注6:
除《五经》、孔、孟、荀况以及老、庄外,韩非子属法家,墨子属墨家,公孙龙子属名家,鬼谷子属纵横家与兵家,孙子属兵家。二程为程颢、程颐兄弟,二陆、阳明为陆九龄、陆九渊兄弟和王守仁。
注7:
亚历山大三世(前356-前323),马其顿国王,在短短十三年开创世界最大帝国,他的远征使希腊文明广泛传播并促进东西方交流。
注8:
泰勒斯(约前624-前547),古希腊第一个自然哲学家,创立米利都学派。毕达哥拉斯(约前580-前500),古希腊早期哲学家和数学家,毕达哥拉斯学派创立人。赫拉克利特(约前540-前470),古希腊哲学家,辩证法奠基人。普罗塔哥拉(约前481-前411),古希腊哲学家,智者学派代表。德谟克利特(约前460-前370),古希腊哲学家,原子论创立人。苏格拉底(前469-前399),古希腊唯心主义哲学家。柏拉图(前427-前347),苏格拉底学生,古希腊唯心主义哲学最大代表。亚里士多德(前384-前322)古希腊哲学家,当时最渊博的学者。伊壁鸠鲁(前341-前270),古希腊晚期无神论哲学家。普罗提诺(约204-270),古罗马哲学家,新柏拉图主义代表。
另,应区别两个在哲学史上都很重要的芝诺:一、芝诺(埃利亚)(前490-前425),古希腊哲学家、数学家,创立“芝诺悖论”;二、芝诺(季迪昂)(约前336-前264),古希腊哲学家,斯多葛学派创立人。
注9:
《周易参同契》由东汉魏伯阳撰。《黄庭经》包括《黄庭内景经》、《黄庭外景经》,魏晋时期由魏华存从景林真人处取得秘稿后,而撰为定本。
注10:
《净土五经》为《无量寿经》《观无量寿经》《阿弥陀经》《楞严经·大势至菩萨圆通章》《华严经·普贤菩萨行愿品》。
马鸣(约1-2世纪间),古印度诗人、哲学家,大乘佛教早期代表。
龙树(约3世纪),古印度大乘佛教中观学派创始人。
提婆(约3世纪),龙树学生,与龙树共同创立并发展大乘中观学派理论。
《中观三论》为龙树的《中论》《十二门论》和提婆的《百论》。
无著(约4-5世纪),古印度大乘佛教瑜伽行派创始人。《瑜伽师地论》传为弥勒口述无著记录。
世亲(约4-5世纪),无著之弟,大乘佛教瑜伽行派创始人之一。
注11:
刘知几(661-721)字子玄,唐代史学家,《史通》为其史学理论代表作。
章学诚(1738-1801)字实斋,清代史学家,史学理论著作《文史通义》。
《昭明文选》是中国现存最早的诗文总集,由南朝梁武帝长子萧统领衔选编。
《玉台新咏》是继萧统后由南朝梁徐陵、张丽华编辑的汉至南梁诗歌总集。
注12:
理查德·罗蒂(1931-2007),美国分析哲学与新实用主义哲学家,著有《语言学的转向》等。
德勒兹(1925-1995),法国后现代哲学家,著有《差异与重复》《福柯》。
注13:
奥利金又译俄利根,(约185-254)早期基督教希腊教父,亚历山大学派代表。
注14:
赖欣巴赫(1891-1953),徳裔美国哲学家,创立柏林学派,逻辑经验主义代表。
库恩(1922-1996),美国哲学家、科学史家,科学哲学中的历史主义代表。
注15: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1856-1939),奥地利心理学家,创立精神分析学说与弗洛伊德流派。著有多方面著作,在许多领域有广泛影响。
詹姆斯·弗雷泽(1854-1941),英国人类学家,著《金枝—巫术与宗教研究》。
麦克斯·纽勒(1823-1900),英籍德国宗教学家,涉及多领域、著作颇丰。
注16:
《阿维斯塔》中的《伽萨》部分是琐罗亚斯德或查拉图斯特拉本人吟咏诗篇,此“如是说”影响千年以后尼采的《如是说》及理查·斯特劳斯的同名交响乐。
注17:
《尔雅》约产生于战国时期、《说文解字》作者为东汉许慎、《方言》作者为西汉扬雄、《释名》为东汉刘熙所编、《广韵》为宋代陈彭年和丘雍等人编撰。
注18:
奥利金的《驳塞尔苏斯》是反驳塞尔苏斯《真道》一书的反基督观点。
阿威洛伊的《矛盾的矛盾》是对安萨里或称阿扎利《哲学家的矛盾》的答复。
伽桑狄的《对笛卡尔〈沉思〉的诘难》是对笛卡尔《形而上学的沉思》一书的反驳,而双方的反复辩论并没有影响他们正常的学术往来。
马克思的《哲学的贫困》是对普鲁东《贫困的哲学》一书的批判。
注19:
《佩文韵府》是清代官修大型辞藻典故类书,供文人作诗及查韵对句的辞典。
注20:
在全人类各语系中,印欧语系、闪含语系和汉藏语系是记叙世界文明的最主要语言。巴列维文又称帕拉维文、阿拉米文又称亚兰文、阿剌美文,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