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的华南师大附中或许如是:学霸遍地,英才辈出。但这仅是一部分。
强调非智力因素,引导自主发展,体现人性化,具前瞻性,方为教育本源。
2014年高考,华南师大附中在广东省独占鳌头,重本率高达95.9%,领先排名次席的学校近八个百分点。在现行教育体制下,这个数字对大多数学生和家长而言几乎意味着一切。
肖朝云华南师大附中副校长,中学生物高级教师,华师附中党委青年委员。
著名教育家、原华附校长王屏山先生一生践行“有教无类”的理念,现在提倡的“减负”、“课改”、“个性化培养”,他早在四十年前就已着力推广;如今对教育质量的评判却越发趋于功利化,考分被硬生生地拔高到不恰当的位置,“好学校”的定义也被收窄。
“请进来”与“走出去”
李之宁华南师大附中心理教师,全球职业规划师,中国心理学会会员,广东省中小学心理健康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
这是李之宁在华附度过的第十七个盛夏。她喜欢旗袍着装,气质柔静、言辞得体,习惯先给予对方肯定,再阐述观点。上世纪九十年代任职初期,李之宁多以思想品德课教师的身份出现;同时她是专职心理教师,与学生的距离并不算近。
学生们在发展中遇到的阻力,相当一部分已超过心理学的范畴,程度更深、出现更早、种类更多。他们亟须积极引领和学习自主发展,而不只是事后的应对。
作为对心理健康教育的加强与延伸,学生发展指导研究室应运而生。李之宁的职业生涯也发生了转折:过去她习惯单独为学生梳理情感,现在她与这一新生机构需要承载更深广的责任。
相应的,在假期时有“走出去—职业体验”活动,亦称“影子计划”:在中高考的一周假期中,学生可以申请跟随感兴趣的从业者体验一天的职业生活。如此,学生在高一结束时已充分了解自己的职业倾向,与业内顶尖专家有过交流,并亲身体验过职场生活,目标自然清晰。
“再有意义的事如果他没感觉,就不会感动”
十八岁成人典礼在中国高中极为普遍,但多数流于宣誓、歌唱等简单形式,持续性弱,无法达到“记录成长、宣告成人”的效果。
德育的“过程”存在于缜密的、有温度的活动之中。高三的学生们用这样个性而多彩的方式向青春告别。“我觉得十八岁的成人典礼不是马上畅想未来,而是要先知道你是怎么成长的,要体会‘学校、社会、家庭给了你什么’。你才能够知道,自己背负了多少人的付出,以及今天站在这样的分水岭上,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这个时候给孩子讲道理,才是顺理成章。”肖朝云对自己的活动方式笃定而自信,“十八岁成人典礼全程是两个小时,这块占了一小时以上。我们做的是对学生有意义、有意思的事情。你觉得再有意义的事情他没感觉,他就不会诧异,也不会被你感动。”
学农是华附高中部的保留项目,迄今已开展了三十余年,但学农的具体内容在不断变化之中。“过去我们学农就只是同吃同住同劳动。现在大方向没有改变,但我们会加一些东西来适应学生的变化。”肖朝云说,“我们会让学生去当地小学上一节课,它能让学生真正了解了农村的教育、充分体谅老师的辛苦、看到农村的真实教育水平。这些经历和感受,是孩子们的一种宝贵经验。”
为孩子留下激昂放肆的时光
清远市飞来峡镇樟洞村,贫瘠但民风淳朴。此前是华附的学农基地,迄今已承办该活动二十四年。现在的樟洞已经容纳不了六百多人的学农大军,但初中只有一百个人不到(华附自2001年起便只在初中每年级开设两个奥林匹克班),因此它便转成了初中活动地。“我们初中的孩子人数不多,都非常聪明。我们希望通过设立挑战夏令营,培养他们独立生活和沟通的能力,磨炼他们在团队当中的表现。”“初一主要是去做‘五个一’的工作:听一节农村的课,结交一个农村朋友,吃一次农村饭,干一次农活,写一篇总结。参观初二挑战夏令营的基地,住在农民家。初一学生每次大概只挑选一个班的人数参观,初步接触农村,让他们心生向往;初二才全部出行参与夏令营。”
初二的挑战夏令营全程住在山上,每个帐篷住十个学生,并有老师同住。他们必须自力更生:自己生火,买菜做饭。到野外进行挑战。比如在一条河里面用一条竹杠撑住飞过去;在河两头绑个绳子,通过它攀到对面等等。李之宁解释了活动设置的缘由:“孩子们在初二时肺活量增大,血清素、荷尔蒙浓度升高,喜欢挑战极限,渴望得到证明;同时也容易情绪波动。学校会刻意设置一些挑战他们的活动,让他们认识能力边界和师长的良苦用心,更深刻地认识自己,加速蜕变。”
挑战线路的开辟全由叶夏方等华附教师及樟洞村农民完成,在荒山野岭中安营扎寨,开辟线路。“最难得的是这些设置没有借助任何外力,不依靠外面的公司做,都是老师们和农民们一点点弄出来的。”李之宁脸上依然保持着惊喜,她补充:“安全性是学校首要考量的点,但有些项目也做得非常有挑战性。过江时老师为了防止学生落水,要在冰冷的江水里泡上好几个小时,学生们很受触动。”
不提“早恋”,了解边界
“从德育管理的角度来讲,有两个关键字,一是人,一是事。要进入一个学生的思想,必须要根据学生的特点来创设活动。华附把习惯分为五大类,学习、思维、锻炼、生活和言行,所谓‘早恋’和手机使用都属于生活习惯。”学生管理事务琐碎,但肖朝云始终抱有宽容之心。
升任校长之前,肖朝云一直是生物课教师,并负责年级青春期教育,极不认同“早恋”的说法。她更愿意用一些隐晦、模糊的字眼对孩子加以保护。“华附很多年前就不谈早恋了,我们称之为‘男女同学交往过密’,我们界定它不是恋,是青春期的正常情感体验,只是尺度没有把握好。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其实是要注意宽度和深度,但很多孩子缺乏足够的体验。比如像我们现在这样谈话,这样的距离我们觉得合适,我贴着你边上坐你我都会觉得很不舒服。但可能在某些人身上他会觉得很无所谓,所以他其实有一个学习的过程。我们会通过一些青春期性教育来提高他们的认识—尤其在高二学农之前我们必须做,把一班孩子带到乡下分布到各家各户,女孩子必须会学会自我保护。”
“早恋”在华附成了一个边缘的、不准确的词汇。比较严重的心理障碍会由心理老师介入,但李之宁笑着说:“华附的孩子似乎没那么热衷这事吧?异性交往确实比以前更开放,而我觉得他们在开放之余却能更为谨慎、科学地对待,不容易发生过去那样不顾校园氛围,刻意标榜热恋关系的行为了。”
“不管学生现在的眼界、思维如何改变,家长对教育的诉求如何改变,学校教育的核心问题是没有变的,还是要塑造一个高素质的现代人。”肖朝云与李之宁在看待“时代在变,什么不变”的问题时,殊途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