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醉侠孔庆东是我的一位亦师亦友的兄长。
虽然,私下里,我偶以“大侠兄长”呼之,但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把他奉为师长一般尊敬的。无论是他的人品还是学问,都让我仰慕。我想,如果现在有人给我一张表格,让我在“当代最钦敬的人”一栏内填写内容,我一定会在毫不犹豫地写下“乌金钦烈多杰”之后,再写下“孔庆东”三个字的。
记得我曾对我最好的朋友们都说过:“北大醉侠,醉是假醉佯狂,在末法时代挽颓扶正,点化愚顽;侠是真侠,人格高贵,义薄云天。”此言一出,即得到一致的认可和轰然赞许,并因此流传甚广。而在最近的几次和朋友们的聚会中,大家谈论最多的话题,竟然都是并不在现场的孔大侠。在座无论男女,大家都能眉飞色舞耳熟能详的传诵出几段有关他的趣闻轶事。更有甚者,我那雪梅师姐居然咧着她那人见人爱的海嘴,当众考问起了众人:“你们有谁知道,这世上什么马不能骑?陶渊明为什么斜视?纵览当今文坛,到底谁的文字风姿天纵,像酒醉的探戈,语词轻歌曼舞,美得你一楞一楞,笔花四溅,溅到你满目灿烂啊?”大家被她问得睖睖睁睁,她却大笑着自己给出了答案:“奥巴马不能骑。因为孔老师在一篇博文里,给一匹不听指挥的黑马起了这个名字。陶渊明斜视的证据:东篱采菊,看见的却是南山!这,可是孔老师的经典语录。”
于是接下来的第三个问题,不等她再说,大家便异口同声地喊起来:“北大醉侠!”
不过也有人认为,北大醉侠身处当今这个贪淫乐祸、多杀多争的五浊恶世之中,居然一点都不懂得明哲保身附势趋炎见风使舵之术,放着北大著名教授之位,而不去养尊处优,谋己私利,居然天天那么一腔忧愤,上下五千年纵横九万里的口诛笔伐,针砭时弊,让那么多不顾民命的贪官胆战心惊甚至美梦破灭,更让无数恶棍汉奸之阴谋权益受到重创乃至有成泡影画饼之危,这就难怪他会到处结怨,引来一群又一群颠倒邪见烦恼覆心不修善道讪谤圣贤欺凌道德之徒的群起围殴了。难道,他就真的不怕那些人的打击报复?何况,听说他堂堂一届盖世豪侠,至今仍旧乘坐公交车上下班,简直就是挣着卖白菜的钱,操着联合国秘书长的心。不知他的内心里,到底有没有为自己担心过?有没有过失落、失衡?有没有真正的想过,这样做,到底值得吗?
于是,我只好代为总结概括曰:“人人争利,惟彼奔义。”
众人啧啧称羡不已,A女士则连声惊叹:“呀!真的呀!我是知道的,一个男人的手要是长得特别的好,那是一定有原因的。”
我说:“佛经上说,如来有三十二相八十随形好,其中‘手足网缦’说的就是这种手相。得此手相者,他前生的布施、持戒、忍辱一定做得非常好。并且,无论是他的前生还是今世,他都一定是一位内心非常仁慈柔软且人格高贵之人。”
我自己写的文字,一向以有立场、有个性自负,所谓的‘幽默’,不过是一种‘修辞’手段,有时是为了说得含蓄,有时是为了说得精练,有时是为了说得形象,总之,一定是为了一个另外的东西,绝不是为幽默而幽默……我希望读者通过我的‘幽默’去知味,看到那幽默所指向的东西,看到我的严肃,我的认真,我的固执,我的迂腐,我的愤激,我的忧伤……
郁文郁保四,大约是孔老师笔下最“活宝”的人物了,每次,只要一有他出场,我都会笑到喷饭。现在,每天清晨,我只要离镜子近些,就会发现自己左眼下面生出的一条细纹来,大约就是被他给逗的。孔老师有一篇和郁文在游戏怄逗之间的文字,是这样写的:
郁文这厮,专喜青天白日扰人清眠。不打击报复一番,未肯稍安也。俺当年撰有一联:有病能解闷,无钱可免灾。郁文却撰一联云:有钱须买酒,无聊才读书。今日看来,似可改作:国须亡后方知悔,人到醉时才写诗。于是,俺也捏鼓了一首似懂非懂的醉诗,取个名儿,就唤作《琥珀引》吧:不忘青春血,牢记少年仇。任凭天下纷纷醉,我独倚剑坐高楼。这楼望那楼,那边坐个大肉球,定睛一看是郁文,佯欢买醉气如牛。清风明月送我影,敬君一杯二锅头。空存壮怀于乱世,粪土今朝万户侯。提笔不能畅我言,乱敲键盘手发抖。抖抖抖,满川碎石大如斗,风吹碎石满地走,都是百姓冤屈和怒吼!我辈不愁温与饱,谁忍坐看虎狼成群满街哈巴狗?且封老君炉,暂停采莲舟,不谈国事谈家事,万家忧乐在心头。大坝岂能阻长江,天道昭昭万古流。此夜放胆睡,醒来日当头。铁马冰河非梦幻,男儿明朝带吴钩。到那时,琥珀佳酿凭君饮,任他河东狮吼河北虎啸咱也不醉不罢休!
可恨她已经有了男朋友,就要嫁给那有钱有势的禽兽,一点不懂得珍惜我对她的爱。风啊,怒吼吧,雷啊,轰鸣吧,除去我的眼中钉,让我的爱人快快来到我的怀抱!
毫无疑问,孔老师对他的这些同学旧友们,是投入了无限深情挚爱的。否则,他们不会如此深入人心——即便是清高如黛玉、妙玉者看了,大概也会忍不住要暗抚空怀而由衷慨叹:“咳,怎么在我的青春黄金时代里,竟没有遇到过这么有趣、生动的男生呢?”
我曾经觉得格外遗憾。很可惜没有另外一双同样敏锐细腻、严肃纯真的眼睛,为我们记录和描写出作者本人的那些生动经历。不过,后来我还是看到了网络上流传出的一篇孔老师早年间的日记:
1985年4月15日星期一
今天是4月15号,礼拜一。……我意识到自己不行了。青春还没有让我仔细端详一下就挣开要跑……一种生命的恐惧感向我围来。我捶打着自己还算结实的胸脯,咬着嘴唇,攥着拳头,让指甲深深掘进掌心。我痛苦啊!我时时生起一种破坏的强烈欲望,恨不能打碎周围的一切,杀人、放血,点起冲天大火,打开动物园的牢笼。我的脑海翻腾着一幕一幕残暴的图景,然后我哈哈哈哈仰天长啸,裂开自己的胸膛,掏出心肝脾胃肾,掷向遥远的星球,再拉出肠子,像九节鞭舞动如飞,把全世界击成粉末,把我自己也打得烟消云散。
这样的文字,竟出自一个21岁的大学生之手!也就是说,一个当年只有21岁的大学男生,以日记这种最为随意轻松的形式写出了这样的文字!可见他后来为什么能成为北大醉侠、当代鲁迅。毫不讳言,这种动人心魄式的愤激情绪,是我这几年写作时,才有的。因为活着活着,忽然就有了一种被生活欺骗的感觉,对自己从前所信奉的东西一概都怀疑恐惧起来。是啊,人生何短,辛苦何长!这该死的命运之神,他整日在我们的耳边絮絮叨叨聒噪不休,把那些什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的鬼话说了万遍,而当我们九死一生、弱智花痴一样的从那幽冥背阴山一般的万丈深渊爬上岸时,等在前面的,不但不是惊喜,反而是一种巨大的嘲讽。这时我们才恍然大悟,原来为人在世,不过镜花水月,一如《金刚经》里所说的那样“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以致,忽然之间,我们会觉得什么也无法抓住,就连我们自己的身体都一样是负恩小人,无论我们待她是多么百般珍爱和小心翼翼,她都一样会慢慢的老去,记忆力变得迟钝,脸上长出皱纹——那个时候,相信无论是谁,都会产生出这种情绪——恨不得把全世界击成粉末,连自己也打得烟消云散。
这时,听见我身边的师兄在讲北大精神,从蔡元培讲到辜鸿铭,讲到李大钊讲到梁漱溟,讲到孔庆东。他说抛开其他的一切不谈,就人物个性上来讲,他最喜欢辜鸿铭和孔庆东。他最佩服的是辜鸿铭那种著名而神奇的骂人方式——如果胆敢有哪个洋鬼子在他面前说中国不文明、不开化,他立刻会拿出对方国家文化中最阴暗最不光彩的一面,并用熟练的该国语言将对方消遣得立锥无地。这就难怪李大钊当年会说出:“愚以为中国二千五百余年文化所钟出一辜鸿铭先生,已足以扬眉吐气于二十世纪之世界”的话了。也就难怪后人会给出这样的评语:“这样一个神奇的骂人者,构成了北大精神中的一个截面——独立、批判,辜鸿铭的骂声,也成就了蔡元培兼容并包的名声。可以确定的是:辜鸿铭不仅仅是一位出色的学者和翻译家。他爱国、精神上是完全独立的知识分子,这是今天最缺少的。”而更令他欣慰和佩服的是,生在当代的孔庆东,居然也正是这样的一位神奇的骂人者。
当时,我在想,如果孔老师不是在节目临结束前说了那句:“中央电视台如果给康菲道歉,你们就是彻头彻尾的‘汉奸电视台’,从此不能再代表中国人民!”的话,我们的中央电视台是不是就会真的迫于康菲公司的淫威,当众低下自己的头颅,给人家认罪赔不是呢?而我想的更多的则是,当我们国家的权益受到这么巨大的损失迫害,当我们国家的尊严遭遇如此严重的挑衅和践踏之时,我们的政府,我们的有关单位,这一时刻都在做什么?忙什么?想些什么?那些身居高位,平日里威风八面、额头上闪耀着智慧的凶光的官员们,关键时刻,就都是这么毫不掩饰的暴露出自己“食王元帅,净坛将军”的本质的吗?还有那些自认为远比孔老师有权势有影响,能摆资格会抖威风的精英学者们,这个时候都干什么去了?我不相信他们那个时候都躲在禅房里修炼忍辱波罗蜜去了。
如果真的如同记载中说的那样:“辜鸿铭生活在一个不幸的时代,在那样一个时代里,只要你是一个中国人,你就只能是病弱的,任人宰割的。如果你是清醒的,你要抗争,就需付出分外沉痛的代价。面对当时内忧外患的祖国,辜鸿铭为中华传统之断落而忧患,为炎黄文明之涂炭而忧患,他在笔记《张文襄幕府纪闻》中表达了自己对中国文化的自尊与忧患的深层叹息。辜鸿铭狂放的姿态,是他带泪的表演,是以狂放来保护强烈的自尊……”那么,生在当下这个“这么多的骗子、劫匪、毒品、灾难,民不聊生,昏天黑地”时代里的北大醉侠,又会怎样被后人来书写和记载呢?我真是不得而知,但是我知道,正因为北大有了这样一群耀眼的人物,中国当代才是一个具有灵魂的国家。他们的精神,是人间的至美。他们是民族魂。
回来的路上,车子里播放的是《春天的故事》,我不觉会心一笑,不知以后的多少年里,大街小巷之中会不会唱响这样的歌声:
1964年,那是一个秋天
有一位老人把那颗最大的文曲星
送到了人世间……
一仰头,夜正深,路正长。
2011年9月26日深夜
本期博客思考题:
1.乌金钦列多杰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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