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国家有众多的古建筑、古遗址、石窟寺、近现代遗迹等等，1961年3月4日公布的第一批国家文物保护单位中，其中塔是我们非常熟悉的一类古建筑。“塔”这类建筑虽然最初是从印度传过来的，但是和中国的建筑相结合以后有了本土非常鲜明的特点。很多建筑学家都对塔进行过研究、分类，我在这里概要地把塔的主要类型给大家做一个介绍。
一种是楼阁式塔。以西安的大雁塔为代表，是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一种是密檐式塔，每层的屋檐非常密。大理崇圣寺三塔、河南登封的嵩岳寺塔、西安小雁塔都是密檐式塔的代表作。同时，这几处也都是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以下简称“国保”）。一种是亭阁式塔。这类塔实际上就是楼阁式塔，只不过它只有一层，没有像楼阁式塔那样很多层。以山东济南历城区四门塔（隋代）为典型，也是第一批国保。还有一类是覆钵式塔。北海公园里面的这座白塔，就是非常典型的覆钵式塔。
刚才介绍的几类塔，如楼阁式塔、密檐式塔、覆钵式塔等，大家都比较好理解。除此之外，还有一类塔，我们来看一下，它造型比较奇特，下面是个巨大的台子，上面有几座小塔。云南昆明的朋友应该对这座塔——昆明市官渡妙湛寺妙应兰若塔不陌生。右侧是北京真觉寺金刚宝座塔。内蒙古的朋友们可以看一下呼和浩特慈灯寺金刚宝座塔。北京的朋友应该对北京香山碧云寺的金刚宝座塔也比较熟悉。这几座塔都是下面有巨大的台子，上面有几座小塔，它被称为金刚宝座式塔。一、金刚宝座塔的起源和现存情况
我们先来看辞典中对这类塔的定义。《敦煌学大辞典》称其是“一种由五塔组成的塔形”。《佛教美术辞典》则总结为“由高大的基台状宝座、台顶上的五塔两部分组成”。这两个定义中，我个人觉得“有两部分”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下面是个高大的台子，这也没问题，但台顶上是不是只有五座塔，才能被叫做金刚宝座塔呢？
我们再来看一下，这是北京香山碧云寺的金刚宝座塔，它被定名为金刚宝座不是现在才定名的，乾隆皇帝在修建这座塔的时候就把它定名为金刚宝座。它上面可不是只有五个小塔，数量很多，除了高大的五座密檐式佛塔以外，前面的几个小塔有点像覆钵式。那么这个肯定不是五座小塔，但它也是金刚宝座的一种。
今天我想就借着这个机会和大家一块探讨下金刚宝座塔的起源和在我们国家现存的情况，然后重点针对第一批国保中的真觉寺金刚宝座的前世今生，介绍下它的建筑风格和雕刻艺术，让大家知道它为什么能成为第一批国保。金刚宝座塔的起源是和佛教，特别是和释迦摩尼有关。在佛教典籍中，一般认为公元前623年释迦摩尼诞生，经过苦行、苦修之后，在35岁左右，也有种说法是30岁左右，在印度比哈尔邦伽耶城（婆罗门教的圣地）西南10公里的菩提伽耶证道、觉悟、成佛的。
在释迦摩尼到伽耶城这个地方的时候，当时伽耶城已经是一个比较繁华的地方了，它是婆罗门教的圣地。伽耶城西南10公里这个地方被称为菩提伽耶，意思是佛陀的伽耶城。菩提伽耶这一名词在翻译的时候有很多种译法，比如菩提伽耶、佛陀伽耶、菩提道场、摩诃菩提，都是一回事。我们在翻译的时候可以采用自己觉得比较合理的一个名字。
释迦摩尼在菩提迦耶这里证道、觉悟、最后成佛。在玄奘法师写的《大唐西域记》卷八《摩揭陀国上》中曾提到“菩提树垣正中，有金刚座……坐之而入金刚定，故曰金刚座”。从这段记载中我们就知道“金刚座”是菩提树正中下面的一个座，佛坐在上面之后入了金刚定。很多朋友对“菩提”的意思并不是很了解。菩提是梵语“bodhi”的音译，意为“觉悟”、“智慧”。菩提树并不是一个学名，它实际上是一种叫毕钵罗的树，只不过因为它和佛祖释迦摩尼发生了密切关系，“佛坐其下成等正觉，因而谓之菩提树焉”。
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觉悟时候的这个金刚座是否留存下来了？我们现在不知道。但是文献记载公元前3世纪阿育王在菩提树下建金刚宝座。这张照片上是经过考古发掘在菩提伽耶出土的金刚座，也就是最初我们认为的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得道觉悟成佛，是坐在这样的金刚座上。现在在菩提伽耶这个地方的毕钵罗树，也就是大家所说的“菩提树”，已经枝繁叶茂。
到了公元4世纪时，锡兰的国王捐资兴建了摩诃菩提寺，也有人叫菩提伽耶寺。这个寺庙里面可以看到有很多佛塔，最显眼、最显著的还是中间的这座菩提伽耶大塔。我们现在看到的是经过修复的菩提迦耶大塔，在此之前它多次被毁并重建。在11世纪末和13世纪末都是由缅甸国王进行重建的，但12世纪被毁，13世纪末又被洪水淹没，一直到19世纪由英国的考古学家亚历山大·康宁汉发掘，之后1870年代末又重建了菩提伽耶寺。这两张照片就是上世纪菩提伽耶寺大塔在兴建之前的样子，我们从上面好像看不出来四个角有小塔的样子。对比一下，在1865年和1875年修缮前和修缮后，修缮后这四个角的塔就非常明显了。
现在学术界普遍认为，金刚宝座的最初源头就是释迦摩尼在菩提树下证道时身下坐的金刚宝座。但真正成形的应该还是菩提伽耶寺这个大塔。它的型制下面是个台子，上面有五个塔，其中中间的塔特别雄伟高大，将近50米高，体量是非常宏大的。这种塔传入中国后，我们可以在壁画、模型中发现这种塔的身影，同时在中国的大地上还兴建了很多这样的塔，我给大家逐一来介绍。
先说普遍认为的，我们看到比较早的金刚宝座塔的形象是在敦煌莫高窟428窟中心塔柱后方墙壁上有金刚宝座样式塔，这个时代大约是北周时期（557-581年），这张画我们看的不一定很清楚，那换一张线图会看的非常清楚。我们注意到，四角的四座塔和中间的大塔并不是共用一个台基，也就并不是在一个台座上面的，所以这还是比较早的一种类型。
在布达拉宫响铜殿过去藏着这样的石塔模型。从照片上这样的模型我们看得非常清楚，中间的大塔非常高大，四周的小塔比较矮，而且共用一个台子。这和刚才看到的菩提伽耶寺大塔形状、规制是基本相同的。这种塔传入中国以后，中央大塔和四周小塔的比例发生了些变化。
实体的金刚宝座塔中，年代比较早的一座在吐鲁番交河故城。虽然是土质的，但它也是金刚宝座类型的，不过显然中间的大塔和四周塔的比例就不像在印度那时候那么悬殊。甘肃张掖大佛寺弥陀千佛塔，中间是个覆钵式塔，四周的小塔体量比较小。类似的还有在山西五台山圆照寺室利沙舍利塔（明宣德九年），中间同样是覆钵式的大塔，这和印度菩提伽耶寺大塔的型制并不完全一样。云南昆明官渡妙湛寺的应兰若塔，虽然基座之上是五座塔这样，但上面五个塔的型制，和印度的还是有显著差别。明代成化九年建成的北京真觉寺金刚宝座，也就是我们一开始所看到的非常漂亮的建筑。在湖北襄阳广德寺多宝佛塔，也是下面一个台子，上面有几个塔。
到了清代，保留下来的金刚宝座塔就更多了。内蒙古呼和浩特慈灯寺金刚宝座是雍正时期建的。这座塔上面的五座塔并不是覆钵式，而是密檐式的，但它的比例就不像印度菩提伽耶寺大塔上面的五座塔那么比例悬殊。
金刚宝座类型的塔在北京就有四座。除了明代的真觉寺金刚宝座外，清代建了三座。一座是香山碧云寺金刚宝座，左边是老照片，右边是一张老地图上所展现的金刚宝座塔。一座是北京玉泉山的妙高塔，它中间的塔明显要比四周的高大雄伟，这是清光绪年间一张老地图上绘的玉泉山妙高塔。再有一座是西黄寺的清净化城塔，同样是金刚宝座塔的类型。西黄寺是高级佛学院所在的位置，原来不对游客开放，2018年“518国际博物馆日”的时候建成了西黄寺博物馆，但只每周六、周日对游客开放。现在可能因为疫情闭馆了，各位游客想去看的时候需要提前联系确认一下。这三座都是乾隆时期兴建的，看来乾隆皇帝对金刚宝座这类建筑是情有独钟的。
上面我介绍了各种各样的金刚宝座塔。而其中最重要、价值最高的是北京真觉寺的金刚宝座。在北京有很多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刚才我提到第一批国保单位全国只有180处，北京只有18处。我们来看一下这18处：像周口店遗址、故宫、长城、天坛、颐和园、十三陵都是世界文化遗产，那么其他的像国子监、居庸关、卢沟桥、天安门、北大红楼、人民英雄纪念碑等都是大家非常熟悉的，各有各的地位和价值。真觉寺金刚宝座通高只有21米，长18米，宽15米，它的体量并不大，时代也是明代，为什么它能跻身第一批国保的行列中？接下来我就带着大家一起来探秘。一方面介绍下金刚宝座的前世今生，同时具体讲下它的建筑风格和雕刻艺术。二、真觉寺金刚宝座的前世今生
首先我给各位朋友介绍下这座金刚宝座塔所在的位置。很多朋友来过北京，去过故宫、天坛、颐和园、长城的很多，但其实北京还有很多非常有特色的地方，就像现在给各位朋友介绍的这座金刚宝座塔，它在国家图书馆东边，北京动物园北边，位置还是很好找的。在一座石拱桥的两侧，南岸就是北京动物园的北门，拱桥的对岸就是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这是我们的大门，大门也很有特色。进了大门之后有二道门，门上有三个字：真觉寺。进入二道门后会看到这么一个非常漂亮的建筑，左右两侧有很多林立的石碑。这是冬日蓝天下的金刚宝座。
我们这个地方实际上有三个身份：其一，是一座明清时期的皇家寺院（真觉寺、正觉寺、五塔寺）；其二，是一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真觉寺金刚宝座）；其三，是一家对外开放的专题博物馆（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我先来介绍一下这种皇家寺院的“前世今生”。
（一）明成祖永乐时（1403～1424）建寺，称“真觉寺”。成化九年（1473）建成金刚宝座。
真觉寺是明成祖时期建成的，但刚才我们看到的那个金刚宝座并不是永乐皇帝时期建成的，而是到成化年间才建成的。文献记载“成化九年（1473），诏寺准中印度式，建宝座……列塔五……”，明明白白写得很清楚。而且宝座是按照中印度的建筑风格建造的，上面有五个小塔。我们来看金刚宝座的正面（南面），上面有个仿木的石匾额，有两行字，上面一行大字写的是“敕建金刚宝座”，“敕建”就是皇帝下令建的，下面一行小字“大明成化九年十一月初二日造”，也就是1473年建成的。
以上，我们把明代的事介绍清楚了，这个寺庙是明成祖永乐时期建的，当时称“真觉寺”，到了明成化九年的时候建成了金刚宝座。
（二）清代为避雍正皇帝胤禛名讳，改称“正觉寺”。乾隆时两次将这里选做为其母祝寿的场所之一，并进行大规模修缮、改造。
我们都知道古代有避讳的制度。到了清代，雍正皇帝名字叫“胤祯”，那么这座寺庙就不能再叫“真觉寺”了，改成“正觉寺”。“真觉”、“正觉”，包括金刚宝座，名字都不是随便起的。有什么用意呢？“真觉”、“正觉”都是指释迦摩尼得道觉悟；金刚宝座刚才也介绍了，它是释迦摩尼得道觉悟成佛的时候身下坐的地方。所以，我认为寺庙的名字以及盖这座金刚宝座都是为了表达对释迦摩尼的尊崇和纪念。
这个寺庙最高光的时候是在乾隆皇帝时期，乾隆皇帝两次将这里选做为其母祝寿的场所之一，并进行大规模修缮和改造。我们都知道有部电视剧叫《甄嬛传》，在电视剧中甄嬛的原形就是乾隆皇帝生母崇庆皇太后。崇庆皇太后非常有福气，她生活在一个和平的年代，没有经历过后面的鸦片战争、太平天国起义等各种动乱，一直活了84岁，乾隆皇帝又对她非常孝顺，而且是五世同堂，所以她一生享尽了荣华富贵。乾隆皇帝为崇庆皇太后过了三次大寿，分别是六十、七十和八十岁，和北京真觉寺这个地方有关的是皇太后六十、七十两次大寿。
乾隆十六年（1751），崇庆皇太后六十万寿盛典，开万寿恩科、免天下钱粮，同时把颐和园里的瓮山改名为“万寿山”。当时还让宫廷画师画了祝寿的盛大场景，画卷名叫《万寿图卷》，全图四大卷，总长百余米，描绘了昆明湖至紫禁城沿途设置的庆寿景点、迎驾官员和皇帝仪仗等欢庆场景。
画面中间的位置是真觉寺门前的长河，上面，也就是南面，是今天北京动物园的地盘，但当时还没有动物园，只是一片荒郊野外和农田。下面是北面，就是五塔寺，大家注意到，因为这上面有五个小塔，所以老百姓俗称这座寺庙为“五塔寺”。它的中路建筑是黄琉璃瓦，两侧建筑是绿琉璃瓦，这个建筑等级是很高的。过去琉璃瓦不是随便都能用的，黄琉璃瓦是皇家建筑才能用的，绿琉璃瓦也是王爷、贝勒这种级别能用的。普通老百姓用什么瓦？左侧有一个小房子是灰瓦，老百姓只能用灰瓦，绝对不能用琉璃瓦。
十年之后，崇庆皇太后过七十大寿的时候，对正觉寺再次进行了大规模修缮，这次由傅恒、兆惠、阿里衮、三和等四名官员主修的，当时工程用了四万多两白银，还不算用旧料抵的一万多两。这次修缮的花费是十年前皇太后过六十大寿时工程费用的好几倍。竣工之后，乾隆皇帝还立了碑，一共有两块，一块上面是汉、满两种文字，另一块是蒙、藏两种文字，内容都是一样的，介绍了重修正觉寺的缘由和修金刚宝座的意义。这两块碑现在都还在原地，石刻馆里面立着。
崇庆皇太后过七十大寿这一次，宫廷画师也把当时祝寿的场面画下来了，一共有8张，叫《胪欢荟景》图册，和刚才所看的六十大寿画的画一样，都在今天的故宫博物院藏着。这一张是《胪欢荟景》图册中的一幅，在正觉寺祝寿的场景。我们注意到在山门之外有上千名喇嘛来给他母亲念经祝寿，所以这个寺庙是藏传佛教的寺院。
我们看到《釐延千梵》的画面上是一片金碧辉煌，而在崇庆皇太后六十大寿时的《万寿图卷》中，正觉寺中路建筑是黄琉璃瓦、两侧是绿琉璃瓦。但到了七十大寿时，中路建筑仍然是黄琉璃瓦，两侧建筑则由绿琉璃瓦换成了黄琉璃瓦，这说明正觉寺的等级规制进一步提高了。画面左上角是金刚宝座和其上的五塔。我们注意到五塔画得并不是那么逼真，但把五座塔画出来了，在五塔的前面，还有一个天圆地方绿琉璃瓦的建筑，造型很独特。这个建筑并不是明代建的，而是乾隆皇帝在给他母亲过生日时添建的建筑。以上我们介绍了，真觉寺在清代改称“正觉寺”，并在乾隆时期达到极盛的内容。到了清末，这座寺庙仍然存在，但到了民国时期寺庙被毁。具体怎么被毁的，我在后面会给朋友们介绍。
接下来先介绍一下关于金刚宝座历史上的三个谜团：
第一个谜团：寺和金刚宝座究竟建于何时？此前我们介绍这座寺庙是明成祖永乐时期建造的，到了成化九年时建成了金刚宝座，这只是一种说法。有学者在文献中发现了其他不同的说法。刚才我说清代为了避雍正皇帝的讳，所以把“真觉寺”改名“正觉寺”。《日下旧闻考》中引用明朝的一本书《燕都游览志》，该书中提到“真觉寺，原名正觉寺，乃蒙古人所建”。如果文献记载无误的话，明代，而且是在《燕都游览志》这本书写成之前，真觉寺就曾经叫过“正觉寺”了。另外蒙古人不是今天的蒙古族，而是元朝的代称。
明代万历年间一位进士贡修龄，写过一首诗《清明日同杜生洲、李又思、刘人斋、刘忠孕游高梁桥及极乐正觉诸寺》，提到了清明这一天，和朋友一起去游高梁桥、极乐寺、正觉寺，也说明了“正觉”这个名字不是明代之后才有的，而是明代就有了。明代还有一本书《长安客话》，记载“真觉寺塔甚古”。这本书是万历年间成书的，也就是1573年前后。金刚宝座塔是成化九年、1473年建成的。仅仅过了100年，到了蒋一葵写这本书，能叫“真觉寺塔甚古”吗？乾隆皇帝在《重修正觉寺碑文》中提到“旧志所称大正觉寺”，也就说“大正觉寺”并不是他在的时候才改名的，而是之前而且是过去的志书中就被称为大正觉寺。以上这些文献的记载，都让人们疑窦丛生。
我们再看下金刚宝座上雕刻纹饰的艺术风格。金刚宝座上面雕了很多大象，大象身上披着毯子，毯子上的纹样非常漂亮，它有个学名叫“龟背锦”。北京大学的林梅村教授来五塔寺的时候，说这样的纹样是典型的元代纹样风格，而不是明代的。除了艺术风格外，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证据，就是塔身须弥座下方的文字了。我们注意到两行文字中，最下面一行是梵文的经咒，上面一行小字是藏文。藏文是什么内容呢？有学者经过研究、查找，在西藏萨迦寺的一本书中找到了出处，它是元代帝师八思巴1263年写给忽必烈的一段新年贺词，名字叫《吉祥海赞》，最后一句是“为使皇帝社稷安，祈愿一切皆吉祥”。
如果说金刚宝座是明代所建的，那么元代帝师八思巴写给忽必烈的贺词能不能刻在明代的建筑中？现在可能不太讲究，但在过去是非常要命的。至少我是认为给元代皇帝的贺词不应该在明代建筑上出现。所以第一个谜团，真觉寺金刚宝座究竟是明代还是元代所建？学者仍有不同的争议。甚至有学者认为真觉寺的前身是元代为八思巴所建的大护国仁王寺，金刚宝座是八思巴的舍利塔，但这方面的证据尚显不足。
第二个谜团：塔身为什么是红色的？在崇庆皇太后六十大寿时宫廷画师所绘的《万寿图卷》中，真觉寺里金刚宝座上和上面的五塔被涂成了红颜色。是画家画错了吗？并不是。我们再放大看，中路建筑是黄琉璃瓦，两侧是绿琉璃瓦，金刚宝座的整体是红色的，每层屋檐是绿的或者蓝色。
现在到石刻馆看这座塔，如果不仔细观察可能看不出表面曾经是红色，这是因为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上面的红色已经风化、剥落了。但如果细细看，上面还是有种暗红色，尤其是看有佛像的位置，大家看这身上的斑斑点点实际就是大部分的红色剥落以后留下来的。我们再来到塔室内部看看，塔室内部的佛像表面上的红色保存得比较完整。这上面的红色不是朱砂这种颜料涂上去的，而是糊了厚厚的一层据说是用猪血、糯米汁、麻布糊上去叫做“血料”的红色物质。塔身、佛像上为什么会糊上这种红色的血料？在文献中没有查到记载，请教了佛教专家也没有答案，其他地方也没有类似的做法。所以，这至今仍然是一个不解之谜。红颜色是明代就有的，还是乾隆重修寺庙时涂抹上去的呢？我个人推测应该是乾隆给母亲祝寿时涂上去的，表示吉祥、喜庆。
第三个谜团：寺庙怎么被毁的？这也就要说到寺庙在民国时期的历史了。
（三）民国时期寺庙被毁
国家图书馆藏有光绪二十三年时的西郊的一幅地图，名字叫《三山五园外三营地理全图》。从图上我们可以看出，真觉寺还是非常完整的。金刚宝座前面有很多黄琉璃瓦屋顶的寺庙建筑，上面标有“真觉寺”三字。下面也就是东侧，极乐寺的屋顶是普通的灰瓦。但很遗憾，真觉寺内的其他建筑现在都看不到了，只留下金刚宝座。
大家现在去石刻馆的话，会在金刚宝座塔前看到玻璃罩罩着一个巨大的须弥座，须弥座前方有两排柱础。这里就是真觉寺里大雄宝殿的遗址，玻璃罩罩着的须弥座就是过去大雄宝殿里面供佛的台子。大雄宝殿和佛像都被毁了，只留下了供佛的台子。
真觉寺这座昔日的皇家寺院为什么被毁？过去有三种说法：说法一是英法联军或八国联军烧毁。我个人对这种说法表示怀疑。我们看到塔前有两棵银杏树，离塔和大雄宝殿非常近。从常理上推测，如果大雄宝殿被烧毁了，那这两棵银杏树也应该保不住，但现在，我们在这两棵树上看不到任何被烧过的痕迹。考古上也没有找到证据。2013年北京市文研所对大殿基进行了考古勘探，通过考古勘探发现从明代到清代，大殿的格局未变。在乾隆时期的地层中，发现了大量的黄琉璃瓦，这印证了文献记载乾隆二十六年对寺庙规制的提升。但是发掘的探沟中，未发现任何红烧土和碳粒。这说明寺庙从建成至今，没有经过火灾。所以，真觉寺被火烧的说法就被考古发掘推翻了。
说法二是光绪末年坍塌。这种说法需要查阅当时的文献和老照片。清末时期北京的《晨报》记载：“尔时四周墙垣已无，只金刚宝座矗立于阡陌中……然大殿及配殿之基址尚在。”1917-1918年《都市教育》刊载了关承琳的《西郊乡土记》，其中写到“五塔寺在万寿寺东……今殿宇均圯，仅余五塔矣”。这些报刊上的文字，说明在上个世纪初，五塔寺已经荒废了。再看老照片。我们目前发现五塔寺的最早照片，是1871年英国人约翰·汤姆逊拍摄两张，现藏英国维尔康姆图书馆(TheWellcomeLibrary)。这一张上，我们能看到金刚宝座、围绕着金刚宝座一圈的汉白玉围栏，塔前有两棵银杏树，远处还露出乾隆御制碑亭的一角。这张照片大家注意看，左右两侧基本上一模一样，这是立体照片，在清末民国时期非常流行，很多照相馆都拍了这样的立体照片，让人们购买或者观看。另外一张，近处左侧能看到乾隆御制碑亭还是非常完整的，但碑亭和金刚宝座之间的空地已是荒草丛生。
到了1901年，德国驻华公使穆莫拍的五塔寺照片中，金刚宝座上面中间小塔的塔刹不见了；金刚宝座周围一圈的汉白玉石栏杆荡然无存；乾隆御碑亭也都不见踪影，东侧的石碑倒在了地上。
在1907年前后，荷兰公使希特斯镜头下的五塔寺就更加破败，金刚宝座四角的香炉已经不翼而飞。画面上能非常清楚的看到金刚宝座西侧的石碑矗立在荒原上，在塔的东侧，实际上还有一通石碑倒在地上，这是乾隆重修寺院时立的两通碑，现在都还在金刚宝座两侧矗立着。但是乾隆时期曾有的碑亭早就被拆除了，至今没有恢复。这些报刊、老照片，说明了在清末民国时期，真觉寺逐渐荒废了。
说法三是1927年被商人拆卖砖瓦木料。民国十六年（1927），掌管蒙古、西藏等少数民族地区事务的蒙藏院以二千五百元的售价将正觉寺庙产卖给了商人黄垿东，其复转卖其亲属那某，包给一个木厂拆卖木料。此事见于《顺天时报》1930年3月16日的报道。在1930年第35期《北平特别市市政公报》中，有题为《遵查黄垿东报五塔寺村二十四号拆房伐木准驳情形请鉴核由》的一篇呈文。在一本叫《华北画刊》的杂志上，1930年第55期，刊载了一整版报道。上面有几张照片。一张是金刚宝座和上面的五座小塔。另一张的画面背后是金刚宝座，前面站了一群人，人群之前是大雄宝殿内的须弥座，须弥座前面是一堆残砖乱瓦，照片的标题是“国立北平天然博物院研究院政府院长偕同吴稚辉、张溥泉及故物保管委员会西北科学考察团诸先生参观五塔寺留影”。还有一张照片，在被拆掉的大雄宝殿前，码放着拆下来的砖头，照片说明是“五塔寺被毁后砖石狼籍招人拍卖情形”。由此可见，五塔寺内大雄宝殿等建筑的彻底被毁，是1927年商人拆卖砖瓦木料所致。
我们还注意到，在1871年的老照片中，金刚宝座上中央小塔的塔刹是完整的，到了1901年、1907年的老照片中，塔刹已经不翼而飞了。之后，在民国时期，又多次有匪徒登塔盗窃。如1934年2月28日的《京报》报道了破获五塔寺塔顶被盗案的消息，另外，破案时飞贼越窗咬伤署长手腕，很有意思。
1937年五月，北平市文物整理实施事务处组织力量对五塔寺金刚宝座进行修缮，补配了中塔铜顶，添筑了门楼、院墙，收回了三十亩基地，1938年十一月完工。修缮后的五塔寺由坛庙事务所管理，并在1940年对游客开放。
（四）新中国成立后对五塔寺的保护，并成立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
1951年，五塔寺由西郊公园（后更名为北京动物园）管理。并在1962年、1973年进行了维修。1976年发生了唐山大地震，北京的一些古建筑包括金刚宝座也受损严重。当时东北、西北两个小塔因为震裂严重，所以在1979年至1980年的时候被拆除重建。拆开之后，大家看到左边这张照片，有个小地宫，地宫之上有一根高高的木头，叫中心木，右边这张照片是搭着脚手架的情况。在东北、西北两个小塔下面都有小地宫。其中西北小塔里面出土了上千个香泥小塔。在东北小塔地宫里面出了两个瓷罐，其中一个装着药材、香料，外面墨书成化二年的字样。
前面我们提到，文献中记载永乐皇帝时期西域来的高僧给永乐皇帝敬献了五尊金佛。有人猜测这五尊金佛就藏在金刚宝座上面的五个塔里面，每个塔里面一尊。但是东北、西北小塔被拆开后，里面是没有金佛的。也有人说这五个金佛都藏在中间的大塔里面，这个同样不得而知。但我个人认为这五尊金佛藏在里面的可能性不大。塔室内部的展柜中，放着一根长长的木头，这是在唐山大地震之后的修缮中，发现西北小塔的中心木糟朽严重，所以就拆下来，但当时没钱，所以换了一根水泥电线杆在里面。
1980年五塔寺移交给北京市文物局，成立了五塔寺文物保管所。1987年，又在五塔寺的旧址上，成立了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如今的石刻馆，既承担着保护真觉寺金刚宝座的职责，又是收藏、研究、展示北京地区石刻文物、艺术的一家专题博物馆。以上就给大家介绍完了真觉寺金刚宝座的前世今生。三、中印结合的建筑风格
真觉寺金刚宝座为什么能成为第一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呢？主要是因为两方面的因素：第一，中印结合的建筑风格；第二，明代精湛的雕刻艺术。我们先来介绍第一个因素：中印结合的建筑风格。首先，现在看到的金刚宝座是仿照印度菩提伽耶寺大塔兴建的，规制是相同的，但中国在兴建的时候还是做了些调整，可以看到我们中间的塔和四周小塔的比例不像菩提伽耶大塔悬殊那么大，显得更加协调，这是一处有所变化的地方。上面的五个小塔有什么寓意？为什么是五座塔呢？一种说法是五塔象征着五方佛，源自于密宗金刚界的思想。中间的塔代表大日如来佛，东边是阿閦佛，南方的宝生佛，西方的阿弥陀佛，北方的不空成就佛。我们不用记这么多，知道这五座塔象征着五方佛就可以了。这种说法可以在明宪宗《御制真觉寺金刚宝座记略》的碑文中找到依据，碑文记载：“上有五佛，分为五塔，其丈尺规矩与中印度之宝座无以异也。”所以说五塔代表着五方佛的概念。
我们看这张图上一群人围着佛足，其中有个人头顶着佛足。有个词叫“顶礼膜拜”，就是拿自己的额头来顶着佛足，表示对佛的尊重、纪念，所以“顶礼膜拜”这个词就是从佛教的传说故事中来的。中国大地的佛足图案出现得比较晚。7世纪中叶玄奘、王玄策从印度带回佛足图样的画稿，此后佛足就在中原大地上流传开来。特别到了明代，佛足图像在中国广为流传。在石刻馆另外一块石碑上面，同样刻有佛足的图案。
刚才介绍了金刚宝座造型是仿照印度的风格，包括上面的佛足等图案也是源自印度。那么中国的建筑风格体现在哪儿呢？我们来看，金刚宝座下面分为五层，每层上面都有屋檐，瓦当、滴水都是中国传统屋檐的元素。进到塔室内部是有一圈回廊能够转的，中心柱位置的上方会看到仿木的斗拱，斗拱也是中国传统建筑的元素。更有意思的是进到塔室内部，抬头会看到顶部有藻井。藻井是中国古代建筑表示等级比较高的一种做法。而且这样的藻井不止一处，我们看到登塔楼梯拐角的位置也有，只不过雕的不是那么精美。从楼梯上来到塔顶之后，抬头会看到顶上还有一个藻井，但这个藻井时代比较晚，是乾隆时期添建的。
塔顶有藻井的这个建筑，从外部看是天圆地方的造型，屋顶是黄琉璃瓦绿剪边。它是做什么用的？为什么会建成这样？大家想一想，我们人能从楼梯上来，下大雨的时候雨水是不是也会从这里灌进来？所以这是起到遮风挡雨作用的建筑，名字叫做罩亭。为什么会建成天圆地方的造型？明代这个地方是什么样的我们已经不得而知，但乾隆皇帝是个讲究人，所以他把这个地方改建成这么一个漂亮的建筑，黄琉璃瓦的屋顶，规格也很高。但有很多人认为它不协调，觉得不好看。不过，毕竟是皇帝所建，现在也不能把它当成违章建筑给拆了。四、明代精湛的雕刻艺术
最后来讲一下金刚宝座除了中印结合的建筑风格以外，还体现了明代精湛的雕刻艺术。在明代文献中记载有“梵像、梵字、梵宝、梵华”。塔身上下总共有1561尊佛像，所以我们这座金刚宝座也号称“千佛之塔”。这些佛像都是坐着的，面部表情是一样的，但手势是不一样的——佛教称“手印”，即“千佛同面，手印有别”。佛像上的手印总共有五种，分别是智拳印、触地印、与愿印、禅定印、施无畏印，不同的手印也有不同的讲究，我们不用详细了解。
在金刚宝座的南北两侧，各有一个拱形的门，这个拱形的门我们叫“券门”或者叫“拱券”。这里的券读音是xuàn，不能读作quàn。券门上的雕刻非常精美，上面图案叫“六拏具”。共有六种形象。中间的大鹏金翅鸟，这实际上已经经历了几百年的风化，刚雕刻出来的时候肯定比这更加精美，它的双腿双臂张开，背上有一对翅膀，长着鹰嘴。这是一种喜食龙。大鹏金翅鸟两侧斜立着，身材婀娜多姿，头戴华冠、身披璎珞的，这是龙女，它有一条长长的尾巴，注意这不是蛇，是龙女的尾巴。接下来的这个动物是摩羯，但和我们所说星座的摩羯不一样，也有人说是水中的鱼王，或是巨鲸。下面是长着翅膀的山羊，以及比较常见的狮子、大象，雕刻都非常精美。
这六种图案是藏密中六种以动物象征组成的法相装饰，常用于佛像的背光和券门之上。从上到下依次为：大鹏金翅鸟、龙女、摩羯、飞羊、狮子、大象。在很多建筑上，也能看到类似的图案。比如在居庸关的云台上，居庸关的云台实际上是元代一个过街塔的底座，上面的过街塔已经被毁坏了，只留下了底座。这是在民国时期的老照片，六拏具的雕刻图案看得还很清楚。
那为什么做成过街塔的形制呢？它建在交通要道上，上面实际还有三个喇嘛塔，人从下面走过就表示礼了一次佛，这就给信佛礼佛的人大开方便之门。这是元代的创举，这样的过街塔在元代是很常见的。居庸关云台上面的六拏具也有大鹏金翅鸟、龙女、摩羯，但飞羊那个地方和金刚宝座上刻的有不同，没有狮子，然后把十字金刚杵放上去了，这是不一样的地方。
在南京明初的大报恩寺塔琉璃拱门上也有类似六拏具的图案。大报恩寺的琉璃塔已经被毁了，但在南京博物院、南京市博物馆都有复原的展示。但在南京博物院复原的券门上的图案并不是六种，而是少了一种，有可能是场地高度不够的原因。我们看它的图案和居庸关云台、北京真觉寺金刚宝座还是总体一致，局部有细节上的差别。所以可以看到，这样的图案在当时是很流行的。我们接下来看上面五座塔，非常漂亮。这是东北小塔的南面，这上面雕刻的图案非常精美，石质也非常好，里面可能含有一些微量元素，经历了几百年的风雨，已经像玉一样温润了。我们可以想象在没有风化之前肯定是雕刻得更加精美。
下面这张图上雕刻的是迦陵频伽的图案，上面发黑的是出现了病害。西南小塔的东侧因为受风化比较轻微，所以图案保存得非常完整。迦陵频伽是人面鸟身，有一双鸟爪，背上一对翅膀。它是佛教传说中的一种神鸟，因为它的声音美妙动听，婉转如歌，胜于常鸟，所以佛经中又称为妙音鸟或美音鸟。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爆发后，全国的文博界都在为武汉加油，并用各馆的一些文物元素做成海报。我们石刻馆当时采用的金刚宝座上迦陵频伽的图案，配的口号是“众志成城，妙音定传”，只要我们同心协力，疫情早日被战胜的好消息一定会传来。
金刚宝座上面还有很多精美的雕刻，像四大天王的图案，遗憾的是由于风化，表面面部出现了一些缺失。此外，上面还有藏文、梵文等文字，以及佛八宝等图案。由于它有中印结合的建筑风格，同时它是明代雕刻艺术的杰作，所以建筑大师梁思成评价它是同类型建筑中“最精的代表作”、“最杰出最重要的实例”。通过刚才的介绍，可以说真觉寺金刚宝座当之无愧。
这个展厅还展出有北京地区最早的佛造像——北魏太和造像，距今天已经有1500多年的历史了。在这个展厅展出的主要是墓志。照片右侧有块方形的卧碑，它不是碑，是墓志，是清代著名诗人纳兰性德夫人那腊卢氏的墓志。这是中展厅，里面展出的是皇家书法。在室外展区，也有很多很有特色的石刻文物。像这张照片中，就是清代耶稣会士去世以后在中国的墓碑，上面有十字架和拉丁文。
这片区域的碑都非常高大的。我们注意到右侧有个特别高大的一通石碑，是乾隆皇帝为他的小舅子傅恒所立的，为了表彰傅恒在平定大小金川战争中立下的功劳，所以追封了他的先祖，并为他家盖了祠堂。
石刻馆露天展区——祠墓碑刻区
这通碑刻有乾隆皇帝去了贡院之后挥笔写下的四首诗。乾隆皇帝很高产，一生写了四万多首诗，和全唐诗的数量差不多。但我估计大家一首都没有记住。如果大家今后有机会到石刻馆，我建议一定要看看这块碑。现在说“不忘初心、牢记使命”，其实“初心”不是现在才有的，古人也讲初心，乾隆皇帝在这首诗中就提到“莫教冰鉴负初心”。不过封建帝王的“初心”和现在所说的“初心”肯定不一样，封建帝王的初心像读书人好好读书、做官、为他的封建统治服务，现在中国共产党的初心和使命是为中国人民谋幸福、为中华民族谋复兴，这样的境界是封建帝王所无法比拟的。
石刻馆内的乾隆阅贡院御制诗碑
石刻馆的四季风景都很美。塔前有两棵600年历史的银杏树，每年的10月下旬至11月中旬是最佳的观赏时期，满树金黄的银杏叶，古树、古塔相映成辉。很多朋友在这儿用各种各样的道具拍出很精美的照片。冬天，雪后的五塔寺，石刻馆一片静谧、银装素裹，非常漂亮。
此文为北京石刻艺术博物馆书记、馆长郭豹先生《探秘金刚宝座塔讲座》文字整理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