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苏与三个“雅克”杂谈

法国女性主义学者埃莱娜·西苏，与朱利娅·克里斯蒂娃、露西·伊瑞格瑞并称法国“后结构女性主义之母”。

埃莱娜·西苏于1937年出生于法属阿尔及利亚，父亲是西班牙系犹太人，母亲是奥匈帝国后裔德系犹太人。父亲说法语，母亲说德语，周围人说的则是阿拉伯语，这是一个典型的多元语言、文化的家庭。西苏一直为此自豪，她曾在回忆录《相册与传奇》中，极富诗意地描绘了“家族谱系地形图”：“家族谱系地形图：我站在北非的边缘，站在海滩上。我的左手方向，也即是西边，是我的父系家族——他们循着古老的犹太人的足迹，从西班牙来到摩洛哥。我父亲的祖父来自得土安或丹杰尔。他们骑在驴背上，以小商贩和翻译的身份跟随法国军队来到阿尔及利亚西部边境的奥兰，也就是我出生的地方，一个非常西班牙化的城市。在我父亲的家庭中，说的是法语、西班牙语以及阿拉伯语……我的东边，我的右手边，我的北边：是我的母系家族，那是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

西苏13岁时，母亲把她送到英国学英语。然而，西苏第二年又回到了阿尔及尔（阿尔及利亚首都），陪着母亲去各个医院助产接生，目睹了女人生孩子的痛苦场景，在她后来的女性主义研究中，怀孕、生育成了频繁出现的主题和象征。1955年，西苏第一次踏上了法国的土地，在巴黎的一所学校准备大学入学考试。只身在外，形单影只，西苏第一次有了背井离乡的悲凉。然而，真正让她倍感排斥的是女性身份，“我突然意识到，我在这个世界不被接受的真正原因：我是个女人。这是一场现实的战争。我感受到了爆发，感受到了厌女症的气息。在这之前，一直生活在女人的世界里，对此从未感知。”可以说，女性主义由此在西苏心中萌芽。

对西苏的学术人生真正产生影响的是三个“雅克”：让-雅克·麦尤科斯、雅克·德里达和雅克·拉康。

雅克·德里达和雅克·拉康则是两位举世闻名的结构主义大师，前者是解构主义的宗师，后者是分析心理学的开创者。德里达认为整个西方历史就是逻各斯中心主义或者说男性菲勒斯中心主义的历史，是由男性强势话语书就的；拉康指出人的一生不过是一个话语不断建构的过程，“人的本质存在于语言之中”，当然，这语言只能是男性话语。两人的学术思想成了法国后结构主义女性主义最直接的理论基础。1962年末，西苏在巴黎结识了同为法属阿尔及利亚犹太人的德里达，两人一见如故，保持了终生的友谊。1963年，西苏第一次来美国，由麦尤科斯推荐，认识了拉康，两人合作研究乔伊斯近两年。德里达和拉康的结构主义思想、特别是他们对人类语言独出机杼的哲学诠释，极大地影响了西苏，心中已经孕育了很久的女性主义思想更似雨后逢甘霖，迅速发展成熟，并在随后的1970年代结出了硕果。

二十世纪七八十年代，像西苏这样激进的后结构女性主义者对未来充满希望，然而数十年过去了，社会的发展远不像她们想象的那样快，男性逻各斯中心主义依然是主流话语。这个世界不仅需要新生的女人，还需要新生的男人——真正能够平等对待女性的男人，否则，美杜莎笑得再美丽也改变不了男性的偏见，因为他们根本就不会看。如此，像西苏这样的女性主义者就永远只能独自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