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学森，邓稼先，他们是万人敬仰的国之脊梁，必定彪炳史册。
可又有多少人会想到，在这些功成名就的男人们背后，有一个又一个默默奉献，牺牲忍耐的女人？
褚时健的妻子马静芬就是这样一类女人。
丈夫是赫赫有名的亚洲烟草大王，中国励志橙王，而她却陪伴左右，籍籍无名。
为何一个瘦弱的女人可以一辈子守候一个男人经受风雨？在家庭中，女性的自主选择与婚姻承受之重是否有关联？
马静芬的故事告诉你，走出哀牢山容易，走出褚时健的婚姻难。
01
1963年5月，35岁的褚时健用一根扁担，两个箩筐，装上一家人全部家当，搭上一辆顺路的拖拉机，带上妻子马静芬和女儿，从堵岭农场到了新平县曼蚌糖厂报到。
新平县，地处哀牢山区，如今被称为“哀牢山的一颗明珠”，在当时，偏远落后的哀牢山，对马静芬来说，不过又是一个流放地罢了。
因连年的农场劳动奔波，马静芬变得很瘦，身体虚弱，这时，她又怀孕了。
平日里，马静芬独自一人挺着大肚子，带着女儿褚映群在曼蚌小学教书。每当她因身体不便，需要一个男人搀扶时，褚时健几乎都不在，他一头扎进了工作，像是整个人被黏在了糖厂般，一张脸又瘦又黑。
看着日忙夜忙的丈夫，马静芬心里憋着火，可又发不出。
眼看预产期越来越近，快要临盆，马静芬一次又一次提醒褚时健：
“孩子要生了，怎么安排啊？这里什么都没有。”
听多了，褚时健不耐烦了，一挥手，
“哎呀，生个娃娃有什么了不得的？你看人家农民背着柴在山上就能把娃娃生了，小孩子放衣兜里兜着就回来了。”
马静芬听得眼泪直打转。
02
几天后，马静芬决定一个人回昆明娘家生孩子。
后知后觉地褚时健出现在医院大门前。一看丈夫还是关心自己，马静芬气消了不少。丈夫虽从不甜言蜜语，可关键时刻没让她失望。
没想几天后，乌云重返。
儿子出生不久，褚时健坐不住了：
“工厂太忙，我该回去了。”
“你先回去吧，我还是等儿子满月了再回。”看着怀里才七天大的儿子，马静芬干脆地说。
大概没预料到妻子会有自己的主意，褚时健闷声道：
一个女人拖儿带女，还要带一堆生活用品，一路颠簸？
马静芬只好下床收拾东西，跟褚时健回去。
步行从昆明威远街前去汽车站的路上，60年后，马静芬回忆起来依旧恨恨地。
“我抱着儿子，他不抱，儿子又胖，都叫小胖。”
褚时健扛着个纸箱，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在前面走，还在坐月子的马静芬双手抱着娃，顾不上大女儿，紧紧快步跟着，大女儿着急扯着妈妈背后的衣服，一路小跑。
上了车，褚时健把儿子接过去抱了，马静芬搂着大女儿坐一边。
汽车一路在云南深山里颠簸。
晚上，路过镇子休息，马静芬爱干净，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个孩子，打算洗个澡。褚时健倒是也很支持，跑去借了个木盆，倒进去热水。
之后，就啥也不管了。自己蹲在地上，跟人去吸水烟筒，聊家常。
马静芬费力地蹲在腰，气呼呼地一个人给儿子又洗又抹。
第二天，又是七八个小时开车颠簸，回到哀牢山新平后，马静芬全身浮肿了。
记得不久前，朋友生二胎。月子期间，屋里所有的门窗全部闭严，避免冷风吹入，朋友的餐食由老人特供，避免辛辣荤腥。
这一对比，马静芬的月子休养简直不忍直视。
03
马静芬并不是一个唯唯诺诺，不敢提离婚的守旧女人，从小就很有反抗精神。
1932年，马静芬出生于出生于富贵人家，是昆明银行家的千金小姐。
父亲早年是兴文银行上海分公司的协助经理。上海沦陷时，一家老小坐着专机从上海飞到昆明。
1935年，三岁的马静芬去上幼儿园。90年前，马静芬就有幼儿园可上。当时距中国诞生第一所幼儿园（清光绪二十九年），不过也才三十多年。
图：30年代马静芬全家照
马静芬从小就很有主见，性格要强。家里人都有共识：“二小姐不好惹。”
进入小学后，马静芬就不打算读书了。
母亲自然不干：“为什么不去了？”
“那个老师是个小脚，我不想跟她学。”
马静芬话说得这么坚决，母亲也无可奈何：“算了算了，不念算了，在家待着吧。”
16岁时，母亲决定给在家的马静芬介绍对象，和马静芬门当户对的表哥。
二小姐不喜欢：
“我不和他！”
母亲热情地请表哥到家做客，马静芬不干了，家里有只很凶的大狗，平时都用链子拴在门柱上，怕它吓到人。马静芬听说那位表哥要来家里，悄悄把狗链子解开了……
可怜的表哥在大狗狂吠起来时，夺门而逃。
除此之外，马静芬还偷偷把外用药膏放在表哥牙膏里，一刷，牙齿全红了，表哥还差点中了毒。
母亲看女儿如此坚定，就断了这门婚姻的想法。
1950年，云南解放，解放大军进入云南。
和很多大家闺秀走进医院，学校不同，马静芬厌烦多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决定去参军。
图：后排正中马静芬
四年后，褚时健26岁，马静芬21岁。
当她第一次把褚时健的照片带回家时，姐姐妹妹们的反应是：“好黑！”“看着好凶！”“好老啊！”
马静芬急了：“人家才26岁！”
是的，马静芬选择了褚时健。
1955年10月20日，马静芬和褚时健花了10元钱买了点糖，两人都换了身干净衣服，请两边的同事到褚时健单位会议室坐坐，领导也发表了谈话，大家吃了喜糖，说说笑笑一番，两人的婚就算结完了。
04
富贵出生的马静芬对婚姻有着浪漫的期待，可农村出身，14岁担起家庭重担的褚时健，更喜欢在工作中发挥才干。
结婚时，马静芬和褚时健商量，从婚礼会议室出来，再请大家去看场电影，褚时健“哦！哦！”答应了几声，马静芬就没再问。
“结果我的同事们去了电影院，他也不在，没看成。”马静芬躲在屋子里，生了气。
婚后不久，马静芬怀孕了。
她想象中来自丈夫的体贴和照顾全部没有变为现实，多年后她依然有些不原谅当时褚时健的粗心：
“我让他去帮我买条鱼，他竟叫我去食堂吃！”
可当褚时健跌入人生谷底时，马静芬选择和丈夫站在一起。
二十世纪六十年，和很多人一样，褚时健以戴罪之身，从区级重要干部下放到云江农场，那个年代，很多夫妻因此而离婚。
为了养家，富家千金马静芬，在孩子出生不久，就费力爬下床，去帮忙合作社织毛线活儿，织一天，几毛钱工钱。
身体稍好一些，马静芬申请到附近街道的一家毛巾厂去做工。
每天上班赶公交，干活时，女儿都跟着她，好在那时的工厂管理不严，职工带个孩子上班，领导也当没看见。
褚时健委婉地提过要不要分开？不连累她和孩子。
可当马静芬带着孩子从昆明去看望褚时健时，直接哭了。
褚时健憔悴消瘦，一张脸又干又黑。屋子不像屋子，床不像床，温度高达40多度，吃也没口好吃的。
马静芬对褚时健说：“我们还是不走了。”
褚时健把妻女送回了昆明。
几个月后，马静芬还是带着女儿到红光农场与褚时健团聚。
半山的环境，周围几乎没人家，晚上没电，要靠点马灯取光，丈夫又被指派上山了，马静芬一人在荒郊野外带着孩子，很是害怕。
一天晚上，马静芬一抬头，一条大蛇盘在屋檩子上，一动不动。
马静芬吓得魂飞魄散，不敢动更不敢睡。她把孩子抱在怀里，眼睛盯着那条蛇，一夜未合眼，失魂到天明。
白天，马静芬还要负责种菜，养猪。
一次，她嫌穿了鞋到菜地里沾泥，不卫生，索性把鞋脱了站到菜地里去干活儿。村子里的人都跑来看城里女人：
“你们看你们看，那就是老褚的爱人，昆明来的呢。哎呀，她也会光脚？！”
时隔多年，马静芬带着一家人去看电影，剧中有被流放到农场碾米的场景，马静芬潸然泪下，转头看看丈夫和女儿，两人也满脸挂泪。
后排有人低声说：“还有这样的事？骗人吧？”
马静芬的泪更如泉涌，轻轻地说了句：
“是真的是真的，我就是这样的。”
05
后来，无论褚时健是亚洲烟草大王，还是因贪污锒铛入狱，是窝在哀牢山架管修渠还是化身中国橙王，马静芬一直守护在褚时健的身边。
马静芬说，时代改造了我，可褚时健对我的改造最多。
其实，婚姻中，马静芬也用一个女人的柔韧与强大，改变着褚时健。
2007年，马静芬诊断为直肠癌。
送妻子去医院回程路上，行到一座庙前，褚时健叫车停了下来，儿子吃惊地问，“您要做什么？”
褚时健直往车下走：“我去看看。”
满头白发的褚时健缓缓地径直走到寺庙大殿前，要了几支香，静静点着，插在了香炉里。
褚时健一辈子都没迷信过。
当年到北京雍和宫，同行的人问：“褚厂长，您不去？”褚时健的脸黑了：“不去！我不信那些，进去干什么？”
妻子马静芬病了，钢铁直男，永远也打不倒的褚时健，终于服气了，信了。
我想，你无法去评判马静芬的婚姻，甚至无法理解！婚姻中，夫妻相处是否真的有正确答案？
如果无法理解，没有答案，不妨说这是命。
可以走出哀牢山，却走不出褚时健的婚姻，是马静芬的命。
就像她自己也说，
“如果褚时健是那种一天到晚围着我婆婆妈妈的男人，我也看不上。”
写在最后
在上海只做了两期化疗后，马静芬拒绝再躺在病床，而是回到了云南哀牢山。
她对儿子和丈夫说：
“他们治不好我，我要靠自己。”
马静芬像正常人一般吃饭，睡觉，只是用了中医方法调整自己。
大概意志力太强，大概是褚时健的那柱香，马静芬开始慢慢好转起来。
80多岁的夫妻二人还是会吵架，争嘴，可哀牢山山头，亮晶晶的橙子旁，他们二人还是会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