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深水区”的医改,“挂号难”宛如一块岿然不动的“礁石”横亘中央,亟待破除。
然而,“魔高一丈的号贩子有啥新招数”“眼花缭乱的挂号方式缘何让患者‘蒙圈’”“患者对‘全面预约’与‘取消加号’存在哪些误区”“一张‘京医通’卡背后到底有几个‘婆婆’”……挂号新政后的这一连串问题,仍然让一“号”难求的患者和累得要命的医者都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与时俱进”的号贩子:
转战网络、“倒号升级”
▲11月初的一个清晨,北京一家三甲医院门前号贩子正在谈“生意”。“一些病人把号贩子当成救世主,把身份证交托‘黄牛’替他‘实名挂号’”的现象,让医生也很无奈。
▲号贩子用各种“战术”抢占优质号源,再加价出手。
当记者塞给号贩子一半预付款后,她放松警惕道出实情:由于医院丰富了挂号渠道,他们不得不“与时俱进”,增加倒号手段。“‘抢号神器’纯属瞎掰,我们就是‘人海战术’,‘主攻’自助机挂号和网上抢号,有时还得雇人干”。
《经济参考报》记者暗访发现,对于网络(移动端)实名预约挂号,“黄牛党”总有对策:医院放号时不间断网络预约抢号,一旦找到买主,先在网上退号,而后刷新挂号页面并立即用买主真实身份证信息重新预约抢号,屡试不爽。
更令人担忧的是,“非急诊全面预约”以来,形形色色的APP挂号平台应运而生。它们打着“互联网+”的幌子搞“炒号”生意,借势营销、牟取暴利,令患者防不胜防。
今年下半年以来,不少北京三甲医院均监测到号贩子新动向——对自助终端挂号机“光顾率”明显增加;“网络医托”层出不穷;借网络商铺兼顾挂号代理业务……
号贩子屡打不绝的背后,反衬出巨大的供需缺口:北京卫生部门数据显示,2015年,北京市医疗卫生机构总接诊人数达2.35亿人次。据一些三甲医院统计,就诊人员中,有近50%来自京外,而且相当一部分患者选择挂专家号。
看病难,难在看“知名专家”,也使得打击号贩子成为一场旷日持久的“猫鼠游戏”,没有执法权的医院保安只能疲于奔命地“轰”,有限的安保力量除维持医院正常秩序外,还要投入导医、咨询、帮患者自助挂号等志愿服务,本已捉襟见肘,实在无暇应付拥有系统分工的“新型”号贩子。北京天坛医院党委书记宋茂民坦言,有的病人甚至把号贩子当成救世主,把身份证交托“黄牛”替他“实名挂号”,“我们更没辙”。
▲这是北京部分三甲医院2015年门急诊量。这意味着一些医院每天要有超过1万名患者前往就诊。
针对日益猖獗的“网络黄牛党”,北京市卫生部门正联合市网信办、公安局等7部门就互联网散布的“号贩子”“医托”等违法信息开展为期半年的专项整治行动。
▲目前,北京不少三甲医院引入驻院警务室,由所在地派出所派驻,联合打击号贩子。据统计,今年2月至7月,北京共抓获号贩子733人,刑拘14人、治拘719人。北京卫生部门负责人介绍,已取消500余名医务人员与商业公司挂号、加号合作,并对违规医务人员给予党纪政纪处分。
中国中医科学院广安门医院副院长胡元会等受访者说,“非急诊全面预约”要打“组合拳”,特别是与“加强治安管理”“落实就诊实名制”“取消商业挂号”“实行特色挂号”等紧密结合,才能发挥更大实效。
▲11月2日清晨,天坛、宣武、口腔医院门前拥挤的车流。这样的情况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蒙圈”的中老年患者:
“学了几次还是搞不懂”
记者在暗访时还发现,有的患者不知医院有除窗口排队以外的新挂号途径,有的不清楚挂哪个科室,还有的干脆被眼花缭乱的挂号方式整“蒙圈”(晕)了……
“当前大型三甲医院就诊患者中,中老年患者占比高达60%至70%。”北京市医管局副局长吕一平直言,“一些大爷大妈去医院看病时只带医保卡和零钱,不带手机和银行卡,因此对移动端挂号,其一没工具,其二接受有困难,反倒觉得窗口挂号更踏实。”
记者调研发现,由于医院导医标识不清、卡片设置混乱,面对眼花缭乱的挂号新方式,不止中老年人,就连一些年轻人也不知所措:有的患者每到一家医院就得办新卡,各医院不通用,以致兜里揣着一叠卡片;有的医院没有新挂号方式流程标识,导医人员或在服务台、或在挂号处、或在医院外,患者很难找。
于鲁明坦陈,“各自为政”让各医院成为信息孤岛,挂号系统与流程难以统一,“外地患者一辈子可能只来北京看一次病,不能让他们没快乐感、没方便感,只有麻烦、难题”。
北京积水潭医院院长田伟介绍,为实现精准挂号,该院正开发就医导航系统和辅助分诊系统,既能通过病征提供挂号指导,也能通过疾病名称选择专科挂号。北京口腔医院院长白玉兴说,牙科划分很细,该院已出资设立免费初筛诊室,确保患者与专科医生有效对接。
挂号“供给侧”:
“京医通”卡背后的N个“婆婆”
记者近期在同仁医院自助挂号机尝试预约鼻过敏科室专家号,屏幕显示:剩余号1个,60元。但一旁的志愿者说,切忌点击“预约”,“这个专家号在‘京医通’不能预约,扣钱还不出号。”记者问其原因,被告知副主任医师以上的专家,只能到4楼科室排队挂号。
自助“京医通”卡竟沦为“半自助”甚至“不自助”。究其原因,系其背后牵扯卫生、社保、银行等多个“婆婆”间复杂的行政关系所致。
“‘京医通’卡和医保卡分属卫生、社保两个系统,没有交叉、不能共享;另外,‘京医通’卡由银行开发,院方和患者是使用端,医管局无法对卡片进行技术改造升级。”北京市医管局多位负责人无奈地表示。
其实,“京医通”卡与医保卡网络对接尚存诸多技术瓶颈:“带宽是否允许”“安全性能否保障”“国内各大银行能否开辟银联窗口对接各种缴费卡片”
不少三甲医院负责人认为,“京医通”为患者提供了便利,但各医院在“互联网+”的制度设计中并未整齐划一,以共享挂号、共享资源为目标的“京医通”需要形成真正意义上的互通,患者在使用时才会得心应手。于鲁明说,解决这些问题并非易事,必须打破部门壁垒,协调更高层级处理。
“先把北京市属三甲医院打造成信息共享互通的连锁店,之后再探索推广到其他三级医院、二级医院、社区医院,以满足患者多元化需求。”于鲁明说,这实质是一次医疗领域的供给侧改革。(周宁卢国强张淼淼李德欣孙蕾贾娜李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