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在红73师率独立师退出南江后没几天,前线双方转入休整,这天上午我正在队里组织训练,忽然接到陈昌浩命令,全队除值班人员外,立即随他到观光山独立师视察。出发后,我才发现此行阵容庞大,队中有总政傅钟副主任、军委会干部、总政保卫局干部、警卫营一个排和我们通信队,总数达二百余骑,骑手们个个身手矫健,身佩长短枪,一路疾驰好不威风。马队途经之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惹得战士们神采焕发得意洋洋,只有陈昌浩和总部干部们显得心事重重,一脸严肃。大家都熟悉陈昌浩的性格,知他秉性骄傲、脾气火爆,全军人人都对他敬畏三分,就连张主席都极力避免与他直接争执,所以一路上大家都保持沉默,小心翼翼地别触犯了陈政委的脾气。快到目地的时,傅钟给我们随行部队开了个小会,交待了此行任务和纪律,这时,我们才明白陈昌浩到独立师是为了肃清反革命,整编部队,查办独立师领导。
晚饭时分我们到了独立师,一进入该部驻地,大家的神经立刻绷紧地来,谁都知道,独立师前身是任玮璋师长亲手拉起来的一支私人武装,部下两千人中大多是袍哥弟兄,相互间以江湖意气为第一,帮会习气极重,队伍颇具凝聚力,有一定的战斗力。当年杨森就是吃不掉这股武装,只好收编为旅,任命任玮璋为旅长兼当地县长。现在我们这么点人轻身犯险,犹如进虎狼窝里掏崽子,真是感到心里七上八下,一点底都没有。从镇边到师部的路上,我们个个神情严肃右手紧紧握住驳壳枪把,紧张谨慎地跟着陈昌浩策马徐行。直到在独立师部门口看见了73师王树声师长和其他几位师首长也一块等待我们时,我才松了口气,右手放开枪把,发现满手全是汗,我回身看了下战士们,人人脸上都挂满了汗珠。
可能是心不在焉,那顿晚饭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和吃了多少,只记得全体人员三下两下就扒完了碗里的饭,很快结束了晚饭。晚饭后总部来员与73师、独立师团以上干部立即举行会议。按照布署,警卫营负责会场内勤务,通信队负责会场外警戒,我与警卫排长的指挥位置在会议室门外左右门框边。
听刘杞政委说,独立师的整编动员充满了血腥。动员按照机关以团级为单位、部队以连为单位进行,动员的形式一律采用队前宣布整编命令,遇有反抗命令者,立即以反革命罪予以逮捕,就地处以死刑。独立师在那个晚上有几十人被执行死刑,执行时出于某种考虑,没有实行枪决,而是将犯人推入预先挖好的坑内,全体人员手持石块,列队依次经过坑旁,经过时每人必须用石块猛砸犯人身体,直到犯人死亡,如有抗拒不砸者,即会遭到逮捕并判处死刑,被推入坑中受死。执行时有不少人难于对坑中战友下手,坑内人怕其受牵连,口中大呼:“我不怨你,赶快下手,老子二十年后还是一条好汉!”当然,这些惨烈情景当时是被作为反革命死硬典型报告的,二十年后,陈昌浩从苏联返回北京,向红四方面军的幸存者痛悔当年肃反的过失,但已于事无补。
整编完成后,我们跟随陈政委,押着任玮璋、张逸民和几个独立师的团级干部返回通江,当路过洪口场时,按照陈昌浩指示,这些在押干部被送入设在当地的保卫局监狱。几周后,他们被判反革命通敌罪遭到枪决。独立师政委刘杞因其出身工人,参加过1923年的“二七”大罢工,又没有什么可疑表现,只被撤职调任新建的赤北县委书记。
任玮璋事件是经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决策、陈昌浩负责领导、总政保卫局具体审理的震动全军之大案,最后判决由西北革命军事委员会集体做出,并非某一人的决定。事件发生而后,部队的纪律性大大增强,行动的隐蔽性大大提高,这是不争的事实,但任玮璋、张逸民等作为革命烈士也是毋庸置疑的,也许,这就是历史吧。
空山坝大捷
前线战事日趋激烈,敌人自4月26日发起新的攻势以来,气势很盛,不惜一切代价昼夜猛攻。我军在杀牛坪、大明垭予敌重创后,为减少损失、集中兵力伺机反击,于4月底主动放弃一线阵地,转至后备阵地。方面军总部和地方政府机构也日夜兼程转到大巴山南麓的空山坝地区。至此,方面军形成了向北背靠大巴山的最后防御态势:西边红73师以平溪坝为核心阻击敌左纵队;西南红12师以鹰龙山为核心抗击敌中、右纵队;东南和东面红10师以九子坡、竹峪关西山为核心抗击敌川陕边防军的环形防御圈。在这个百十里的小圈内,红军和赤卫队已达到最大限度的集中、最大限度的机动。而外围敌军自攻占通江城后,错判红军已被击溃,下一步作战只是清剿残余、一鼓聚歼而已,故而自5月中旬开始,各路敌军斗志懈怠,进攻协调性明显减弱,敌左纵队立功心切,孤军冒进越过了分水岭,不知不觉中已陷入我军三面打击的境地。这一有利态势是总部经不断收紧阵地、诱敌深入精心设计的陷阱,红军当然不肯错过大好战机,决心毫不犹豫地立即实施反击。
5月16日夜,我们通信队分头给各师送达了总部召集作战会议的通知,并引导各师首长连夜赶到空山坝方面军总部,第二天,总部召开了军事会议,张国焘、陈昌浩、徐向前、曾中生和总政、总经理处、各师首长参加了会议。会议由张国焘主持,徐向前代表总部作了总反攻计划的说明和具体作战部署。方面军的总反攻计划是决心歼灭敌主力纵队十三个团后视情况转入全线反攻。具体部署是红73师继续坚守小骡马、小坝子一线阵地,伺机转入反攻;红11师自空山坝以北向敌左侧迂回,断敌后路;红10、12师向敌右侧发起进攻,以打乱敌队形并将其击溃。会上徐向前将反三路围攻作战分为了四个阶段:第一期为收紧阵地、敌我相持两个阶段,笫二期为收紧阵地、总反攻两个阶段,他告诉大家,三天后总攻将正式开始。这一宣布引来会议室中一阵兴奋的嗡嗡窃语声。会议还表扬了红10、11师主力5月15日星夜东出、奔袭竹峪关敌刘存厚部,一举攻占亡包台山等重要阵地,并溃敌六十多里,歼敌八百余,解除了我军总反攻的侧背之患,胜利完成了战场准备任务。
总反攻於5月20日晚开始,担任迂迥的红11师冒着大雨在原始森林中劈荆斩棘,强行前进,秘密插入敌侧后,抢占要点,切断了敌左纵队后路,其中一个连队甚至占领了孙震司令部左后侧山头,机枪可直接扫射敌指挥部。21日拂晓,总攻击令下达,方面军主力一万余人左右齐出,迅速将敌分割于余家湾、柳林坝地区。经三昼夜缴战,歼敌七个团,溃敌六个团,俘敌五千人,缴枪三千余支,迫击炮五千余门。敌人随即全线崩溃,左纵队残敌和中、右纵队纷纷夺路回窜,红军转入全线追击。战报传来,首长们惊诧不已,战利品中火炮比枪支还多,是我们唯一的一次。
溃逃的川军立显川老鼠本色,不仅逃得快,而且沿途抛弃枪支弹药、辎重衣物,甚至私人财物和银元,企图诱使追兵收集物资,迟滞追击速度。徐向前及时发现了这一迹象,立刻命令通信队传达命令:各部队一律不许打扫战场,一定要穷追猛打逃敌!可是要把这一命令传达到位却非易事,各部队展开追击后,各级指挥所的位置在不停变化,谁也说不清各师、团指挥所到底在哪里,所以命令也不知送到哪里。着急中我脑中忽然灵光一闪:我们通信队人人身着藏青色军装,身挎长、短抢和系有红飘带的大刀,骑着快马,这已经是全军人人皆知的招牌式打扮,我何不用口头传达方式向沿途所有部队传达想到此,我兴奋地一把揪住指导员与他低声淡了这一想法。他听后一下跳了起来,口中连连称好,没等他停下来,我已命令1、3排按我军追击方向各派一个班,用喊话方式向沿途所有红军传达命令。我则率一个班沿73、11师的迂回攻击方向,朝着南江一路狂奔,一口气跑了四五十里,将命令直接传达到先头部队,我们还在沿途阻止了不少部队停下打扫战场的行动。红军这种不顾缴获,一味穷追猛打,是川军从未见过的,惊恐情绪笼罩着川军,在我军追逼下,敌人的撤退很快变成真正的溃逃,官兵被挤散,建制被打乱,己无战斗力可言。
红军追击进展顺利,5月26日红73师收复南江,随后继续西进,进至敌人三路围攻前根据地的边境三江坝附近。5月29日,红12师收复通江,随后经清江渡追击,并夺回巴中,但该师并没停止,挥师转向西南攻克恩阳河进逼仪陇城。红军经一周的追击,沿途俘敌官兵六千余人,使田颂尧之29军驻地防线彻底崩溃,其腹地洞开,完全暴露在我军铁拳之下。为重建东方向,田颂尧急调后方留守部队五个团开进三江坝、长池一线,企图将战线稳定在进攻前的边界上。红73师经休整后,于6月10日夜转入进攻,以两个连一举袭占敌新建防线要地华盖山,歼敌五百余人,直接威胁三江坝守敌侧翼,迫使守敌一个旅于6月12日西撤,红73师闻讯后立即展开追击,将该旅大部歼灭,并乘势攻占敌左纵队进攻出发集结地—旺巷坝,兵锋直指广元城。6月15日,总部通令反三路围攻胜利结束。在公布的战报中指出:反三路围攻作战,历时四个月,计毙伤敌旅长以下一万四千余人,俘敌万余人,缴枪八千余支,机关枪二百余挺,迫击炮五千余门,田颂尧军损失近半。根据地面积扩大一倍以上,近三万平方公里,人口达二百余万。
红四方面军的扩编
军事上的胜利,推动了根据地的建设。自空山坝大捷后,根据地群众立即奔走相告,纷纷传言:“田冬瓜不行了,红军是神兵,他们有爬山机(指铁脚马子),再高再险的山崖他们一口气就能上去,田冬瓜的凡兵不是神兵的对手噢。”民众对红军的态度很快发生了明显变化,由过去对红军公派劳务敷衍了事、推三阻四变成自觉自愿、不计较得失的全力支前。群众参军的热情也空前高涨,天天都有自愿报名参加红军的。有了大批缴获枪支,地方武装迅速扩大,各游击队、赤卫军获得武器装备后,积极配合红军有力打击了地主、帮会和大巴山中的惯匪。遗憾的是因为缺乏干部和枪支破旧,地方武装战斗力太弱,很难独立完成战斗任务。
关于这些破旧武器我至今记忆犹新,就在反三路围攻作战刚结束,我接到总经理处通知,让警卫营和我们优先在战利品中挑选些好枪更换旧枪,我与警卫营长一块去转了半天,那些缴获的武器中,迫击炮比较新,但口径不一,50、60、81、82、120都有,而且重量极大,最小的50口径重量也要近六十斤。步枪基本都是破旧东西,别说枪型杂乱,枪上的烤蓝几乎荡然无存,枪口的来复线已很难分辨,手枪要好得多,可惜多是做样子防身用的小巧型橹子,根本无法与我们现有的快慢机驳壳枪相比,最后我是空手而归,警卫营长为首长们挑了几只崭新的枪牌橹子,大家扫兴而归。
回到中山公园驻地,与指导员和2、3排会合后,大家一通打闹和寒暄,刚坐下,指导员就迫不及待地将总部的工作部署和当前形势向我宣讲了一番:1、根据地正在准备召开第二次党代表大会,省委领导要进行调整;2、川军刘文辉的24军与邓锡侯的28军于5月下旬爆发大战,在刘湘21军支持下,邓部取得优势,现川军主力正忙于内战,我根据地周围已无重兵集团,是我们建设、发展根据地的大好时机;3、内部肃反取得伟大成果,查出了以邝继勋、余笃三为首的一批反革命,张主席早就对邝的通敌活动有所察觉,2月免去其临时革命委员会主席、改任通江县军事指挥长职务,是让他改过自新,但他执迷不悟仍与川军故旧频繁往来,被保卫局当场查获,这批反革命已于几天前在陈昌浩政委现场监督下,在通江县洪口场执行枪决。
听完指导员的传达,我心里一阵空落落的感觉,一天的好心情一下子无影无踪。邝继勋1930年底刚鄂豫皖根据地时我就认识他,当时他任红4军军长,平时待人谦和敦厚,只是作战中点子少,不果断,因此常受到下属师长们的责难,在后来几次重大军事行动中屡次指挥失当,陷部队于危境,但这都是他指挥能力差造成的。我真想不通一个川军的旅长领着几千人起义参加红军,舍弃了万贯家财和舒适的生活,成天冒着生命危险跟着红军含辛茹苦、南北转战,竟然会是个反革命内奸真是让我感到迷茫。
受战争破坏影响,总部决定将川陕省党政军指挥机关从通江迁往富庶的巴中城,7月上旬,我随总部进驻巴中城。这里明显比通江热闹繁华,不仅商铺大大多于通江,城边巴河上白马井码头更是热闹非凡,河面上商船密布、穿梭不息,这些北达陕西、南抵重庆的船只无一例外均会停靠巴中,以致当地人用“白日千人拱手(指推船),夜晚万盏明灯”来形容码头的繁忙。
30军交通队
三次进攻战役
1933年8月中旬开始,红四方面军有步骤地向南发起三次进攻战役。
由红9军、红31军一部首先开始的仪南战役,目的是击溃田颂尧在当地的残部,夺取南部县盐井。李先念政委从总部开会回来后,这样说明了此战役的意义,他说:“张主席说了,这次战役也可以叫做盐巴战役,盐巴是人民生活和军队供应的必需品,所以产盐区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在中国古代商、周时期,推翻前朝的战争都是从夺取山西大盐场开始,当时盐还是稀有物资,控制了盐场不仅保障了人民和军队的生活,还可以交换紧缺物资,这种从商代开始的专门贸易行为,产生了一种新的行当,叫做商人。今天我们红军要想建立稳固的根据地,也要走这条路,因此,此战我们必须成功,而且是必须迅速成功。”这次战役历时半月,歼敌三千余、缴枪千余,攻占了嘉陵江以东广大地区和陕南宁强县一部,夺取了大批盐井,彻底解决了根据地吃盐问题。
仪南战役后,敌我态势发生重大变化,敌20军杨森部驻扎在营山以北的第二混成旅位置明显突出,这里距巴中不到百里,形成了插入我根据地楔子,为拔除这个毒刺,扫清向南发展通路,总部决定以我们30军、9军为主力,在红四军11师配合下,发起营渠战役。鉴于敌20军六个混成旅(每旅三团)和四个直属团的两万余人,形成由南向北纵深梯次配置,总部决心以红30军由北向南实施正面突击,红9军和红4军11师向敌一梯队的第二混成旅战术防御地幅侧背实施向心突击。总部命令各部当前任务为,攻取敌第一梯队(第二混成旅)防御支撑点玉山场和鼎山场坚固阵地,尔后各部按计划向敌战役纵深发起突击。
9月20日,我奉倪志亮军长之命,率侦察员对敌玉山场阵地进行实地侦察,这里有敌人一个团设防,筑有坚固阵地,山路崎岖、地形险要,山坡上建有不少发射点,形成交叉火力,封锁着道路和山坡,当真是易守难攻。我们冒着蒙蒙细雨,慢慢爬到敌阵前,仔细绘制出敌阵地形图并标志出敌火力点分布情况,我正忙着,身旁的一个侦察员突然低声对我说到:“队长,敌人阵地侧翼陡坡可以攀登,只要部队一登上去,敌人肯定立刻垮掉。”我顺着他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有一段约有70度的陡坡上隐约凸凹着不少可以援手的岩石,我兴奋地标明后率队撤了下来,这时雨越下越大,道路泥泞不堪,我们穿着铁脚马子仍然一步一滑,四、五里地我们踉踉跄跄竞走了近一个时辰。回到军指挥所我向倪军长汇报了情况,他对侦察草图十分满意,一边看一边赞叹:到底是徐总指挥和陈昌浩政委身边带出来的,这图画的既清楚又有建议,太好了!根据侦察情报,军首长决心以偷袭方式攻占玉山场。突击队由侦察员带路攀岩而上偷袭敌人阵地侧翼,得手后主力在正面发起攻击。
9月22日,30军主力冒着大雨向玉山场之敌发起了攻击,进攻十分顺利,二梯队尚未展开,玉山场之敌己向南溃逃,我们军立即冒雨转入追击,前进速度很快,每天都在七十里上下,军部紧随前卫88师之后,一路向南猛追,两天后,我们进抵营山以北地区,接近敌战役纵深内的第二道防线。没想到与我们并肩突破的红9军动作更快,先我们一步到达营山并开始部署攻击。24日,红30军按总部命令,突击方向折向东南,直指敌战役纵深防御要点渠县。红4军11师为战役预备队,尾随我军跟进,24日夜间开始,红30军主力开始隐蔽向东移动,89师进抵杨家寨,88师进抵佛楼寺一线,准备攻取该两地敌第1混成旅既设阵地。90师为军预备队。26日我们全部进入进攻出发阵地。与此同时,随我军跟进的红4军11师也在我东侧展开,准备向达县石桥河守敌进攻。
这是一个十分有想象力的高明战役机动,总部在此战役中使用红9军和红4军11师正面拑制敌人,另以红30军由南向东再返向西,犹如一把铁扫帚,横扫敌绵亘防线,切断其相互联系,最后顺理成章地形成合围歼敌之势,令人叹服。应当指出的是,这一功劳首先归功于方面军的侦察电台,由于他们卓有成效的工作,川军每一调动命令都同时到达方面军首长办公桌上,遂使红军神出鬼没,用兵如神。
红9军、30军于10月3日晚对营山一线守敌发起进攻,敌人虽凭借坚固阵地(纵深内竞有七、八道堑壕)进行顽抗,终难抵抗红军的神勇,当晚敌军被歼二千余人后向西渡过嘉陵江逃窜。红军乘胜一路扫荡,顺手将当地反动帮会武装统统消灭。6日,红9军一部渡过嘉陵江,占领西岸周口镇,营渠战役结束。是役歼敌三千余人,缴枪两千五百余支,使根据地向南扩展百余里,新增人口九十余万。
营渠战役结束当天,总部下达通报:敌四川“剿匪”总司令第21军军长刘湘下达动员令,集中川军各部共一百一十多个团共二十余万人,准备对红军围攻。其作战企图为,兵分六路,第一路由28军十八个团组成,总指挥邓锡候;第二路由29军二十四个团组成,总指挥田颂尧;第三路由新编第6师和23师组成,总指挥李家钰;第四路由20军十二个团组成,总指挥杨森;第五路由21军二十四个团组成,总指挥王陵基;第六路由23军(川陕边防军改编)十二个团组成,总指挥刘邦俊。国民党国防部调派十八架轰炸机助战,并补充枪支万余,子弹五百万发,决心以优势兵力将红军压缩至大巴山南麓,最后予以围歼。针对敌人这一企图,总部决心发起一次新的进攻战役,以打乱敌人部署,扩大根据地,猛烈发展红军。鉴于川东游击军与方面军取得了联系,该军现在敌23军后方开辟了广大的游击区,当地群众具有高涨的革命热情,总部最后确定对川东敌刘存厚的23军实施攻击,为此,总部在得胜山召集师以上干部军事会议,研究和制定了战役作战方针和部署,并确定名称为宣达战役。为达战役突然性,方面军令红9军、30军一部向西佯动,造成西渡嘉陵江之势以迷惑敌军。
宣达战役于10月16日夜开始,战役意图是集中兵力对敌十三个团布防的东北起自万源、中途西南黄忠堡、草坝场、喻家坪、镇龙关、土地堡、丘家堡、澌滩河再转向南到达县的绵长弧形防线上实施中央突破。考虑到敌防线长达三百余里,兵力十分空虚,为求得在敌纵深快速迂回穿插,将敌重兵集团合围于浅近纵深内,方面军决定建立以中路为主的左、中、右三个突击兵团,红30军四个团为中路第一梯队,红九军25师为二梯队,由陈昌浩负责指挥实施中央突破;左路由红四军三个团组成;右路由该军两个团组成,实行辅助突破。我们军部随一梯队行动,交通队(特务营)任务是负责司令部安全、组织执法队,检查部队进入新区的群众纪律和战场纪律,维护新区治安。
16日夜,红军各部秘密进入进攻出发阵地,17日拂晓,我们军90师268团沿小路攀悬崖,一举袭占敌防御要隘烟灯寨,歼敌一个营,撕开了敌人防线,后继各团立即涌入展开,相继攻占土地堡、凤凰观,全歼敌第6团,突破了敌第11师防御纵深,近午时,第二梯队红25师投入战斗,午后攻占敌二线据点近家堡、马渡关,并击溃守敌第五团,敌中部的弧型防线顷刻瓦解,残敌纷纷南逃,红军转入追击,第二天攻占隘口后,红25师取道东南向宣汉城攻击前进,我们30军则继续向南猛进,直扑敌23军总部所在地达县。
19日,红30军先后攻占达县以北的双庙场、蒲家场和罗江口,控制了达县通往宣汉的大道,并随即向城北制高点凤凰山守敌展开进攻。守敌独立旅凭着险峻地形和坚固工事击退我军多次冲击,李先念政委当机立断,留下两个营牵制守敌,主力趁夜沿宣(汉)达(县)大路绕道城东奔袭县城。这一出敌意料之举收到奇效,城东守敌一个连与我尖刀连一经接触即溃逃入城,我军先头部队趁机追击入城,迅速解决了守敌一团大部,解放了达县。随后我攻凤凰山部队借敌惶恐,发起强攻,将守敌一团击溃,并在追击中予以歼灭。
我跟李先念政委在拂晓时分走进刘存厚的府邸,这是个规模庞大、建造精美的花园宅院,屋中红木家具古朴大方,窗棂镂花、回廊曲径处处精美,厅中陈列的许多古玩墨宝,和卧室中的雕花大床,无一不是古代佳作。我们进屋时,桌上杯碗碟盘一片狼藉,听俘虏说,东门枪响时,刘存厚尚在府中饮酒扶乩,闻讯后仓皇领着卫队从南门出逃,与红军进入刘府只差一袋烟的功夫,李先念听后懊悔不已,不住叹息:后继部队跟进太慢,否则一定捉到这个三朝元老(清朝、北洋政府、民国)的老将军。
在红30军胜利进军时,我左右两路也取得巨大战果,经过十一天战斗,红军彻底粉碎了敌23军的防御体系,并与川东游击军在圣灯寺会师,圆满结束了宣汉战役。此役歼敌六个团,溃敌九个团,俘敌四千余人,缴枪八千余支,更有意外惊喜的是,我军完整缴获了一个兵工厂(一千多工人、一百多机床)、一个造币厂、一个被服厂和大批布匹、粮食以及百万银元,这是方面军空前的大收获,为扩大红军和粉碎敌人进攻打下坚实基础。
三次进攻战役结束后,川陕根据地面积达到四万二千多平方公里,人口近五百万,先后建立了二十二个县、市革命政权,地方武装和赤卫队、少年先锋队达十余万众,为主力红军发展准备了良好条件。方面军结束宣达战役转入休整后,将川东游击军编入主力,成立了红33军,王维舟任军长、杨克明任政委,下辖97、98、99三个师和一个独立团,兵力一万余人。方面军其余各军也进行了补充,均编齐了三个师,每师三个团,总兵力达到八万五千余人,这是红四方面军最辉煌的时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