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了1名精神科医生,12位精神病患者,4000天的治疗与陪伴。也如实展现了12位精神病患者人生中最癫狂、暗淡的一面
〔1〕病房湿凉的地板上坐着一个女孩,整个人透出一种绝望和悲伤,像一只困兽,但两只眼睛仍非常警惕地看着我。我也直直地和她对视。我知道,这短短几秒钟她会对我这个人下判断,我不能躲闪,从表情到大脑都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松动——这是建立信任的关键时刻。
像这样和精神病患者的“较量”,我时不时就要来一次。如果这“第一眼”患者不信任你,之后的治疗里无论如何努力,都很难再取得信任。这里面有很多类似直觉或者气场的东西,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熬鹰。鹰的习性凶猛,据说刚捉回来的时候驯养的人不让它睡觉,最后鹰实在熬不住了,就被驯服了。此刻,我面前的这个女孩就像一只被“熬”着的鹰。只是熬她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
01
〔3〕一整晚,女孩一分钟都没睡,一直瞪着眼睛,谁靠近就往谁身上扔东西。后来护工怕地上凉,给她铺了两床被子,她就那样在地上坐了一整晚,时不时像哑巴似的从喉咙深处发出几声哀鸣。
我一听,女孩八九不离十是个“癔症”患者。“癔症”乍听起来非常严重,比如突然看不见听不见,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了,说发病就发病,没有任何生理学障碍,也查不出原因。但癔症的特点是来得快去得也快,有时不用治疗就会自动好转。这病在精神科非常常见。
〔4〕到女孩的病房门口时,一路引导我的住院医生突然停下,说不敢进,我只好一个人进去。女孩看上去有刚刚生完孩子的浮肿,还有长期甲状腺功能减退患者特有的“黏液性水肿”,整个人很臃肿。我和女孩对视了大约十秒,她的表情突然放松了一些。这是一种默许。我赶紧坐到地上她那床花棉被上,试着去握她的手。女孩没有躲开。
你累了吗?我问她。她点点头。
我说,我们回床上去好吗?女孩同意了,她努力了一下仍然站不起来,我赶紧去扶她,但她太重了,病房外一个护工大姐冲进来想帮忙,又有点犹豫。原来就是她昨天被女孩咬了一口,仍心有余悸。我一直牵着女孩的手说没事了,大姐才壮着胆子进来,跟我一起把女孩扶上了床。“熬鹰”结束。
〔5〕时值8月,女孩的手却冰凉而潮湿。这种湿冷的手常常属于休克病人,和平时因为太热出汗不一样,多是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我坐在床边跟女孩说了一会儿话。她想试着说话,但还是发不出声音。我从兜里掏出纸和笔,我们开始“笔谈”。我做了自我介绍,又掏出我的胸卡给她看了看。
精神科会诊和别的科不一样,多数情况下我没法上来就“亮身份”,因为我要会诊的很多人并不承认自己有精神障碍,也不会直接到精神科就诊,往往散落在各个综合科室。有时,患者看到我胸卡上写着“精神科医生”几个字,不但拒绝和我说话,还会情绪激动,跟家人起冲突。可女孩知道我是精神科医生后非常平静,我问她名字,她在纸上一笔一画写下——王瑞军。怎么看都像个男孩名。
〔6〕她的字工整,但不怎么好看,像初中生写的。我问她愿不愿意跟我去我们科,她在纸上写:好!还加了一个感叹号,看起来反而轻松了不少。
我给王瑞军办了转科,跟她说我先回去,在精神科等她,没想到王瑞军一下急了,她说不出话,赶紧找到刚刚那张和我聊天的纸写下:我要跟你一起走。看着她急迫的样子,我突然想起弗洛伊德说的,“癔症患者都是充满冲突、怀有秘密的人,向他们自己和他人隐瞒着这些秘密。”
王瑞军心里藏着怎样的秘密?
02
那天下午失踪前,王瑞军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她的声音仍然嘶哑,但倾诉欲望很强。我突然回想起她开口说的第一句完整的话——“陈医生,你知道被人嫌弃是什么感觉吗?”
〔8〕整个过程只有护工陪着她。问起老公,王瑞军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跟他有什么关系,他来干吗?一个还没出月子的女人在医院折腾了一整夜,最后被转入精神科,没有家人照顾,她自己也很抗拒家人的关心。这份“别扭”会不会就是她发病的原因?
我们找来了王瑞军的父母,经辨认,那个男的并不是她老公或者同学朋友。男人到底是谁,他们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
机智的蜻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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